第1章
【一】
史豔文被掀壓在床褥裏,頭偏了三分在側,氣喘頻促間,依稀見得有月色傾落,瑩灑在青石鋪就的地臺上,露出些窗棂雕花的模樣。
他也不知事态是如何就發展至此的——魔禍降世,愛子受創,他入內看陪,卻在言辭交錯間忽而被壓了床上。思緒如裹了米糊般粘連稠黏,拖過幾道逶迤都不能分辨出個明晰。史豔文正欲開口喚了愛子名諱,卻在雙唇開啓的瞬間,嗆出一聲不大不小的氣音。
說是氣音,卻也不全然是。那口氣中分明混雜了弱如蟲音的半聲低吟,只是太過微弱,卻又被周遭稠膩的淡淡水音掩過,真正落入耳中的,也不過十之一二罷了。
那是被身下陡然增強的情欲催生出來的哀鳴——淫媚交錯、卻又澀苦難當。那沒入體內、不斷旋轉擴張的指靈活而柔軟,指上隐隐帶着持珠頌經時所磨出的薄繭,擦過綿軟熾熱的通路,帶來令人頭皮麻酥的快意。
只是這極樂之感卻不能取悅床上之人。史豔文此刻心中如蒙雲霾,沉甸而陰沉,只消一個大力,便可在心湖之上落下淋漓一片疾風驟雨下來。此刻俏如來仍是跪伏在他身上,雙膝微顫,裹了繃帶的身子似歷風雨。他将神情盡數掩在垂幕下來的雪色長發之中,額上一點佛印如淬朱砂,于這月色甚濃的夜裏,豔若荼蘼。
可他此刻明明是将史豔文壓在床上肆意亵玩的人,臉上卻毫無風月之色。唯有雙目暖如金陽,卻因蒙上一層哀沉,如泣過一般,潋滟出半抹水光。
“爹親……”俏如來将身子壓低了些,指上探尋卻分毫未停,“爹親……”
脆中帶糯的音嗓裏滿是壓抑,泣訴沉沉,卻又不曾真正落下淚來:“爹親,看我……”
見那人目光仍游離窗外,不曾收回,他便又重複了一遍,雙唇印上史豔文薄汗析出的額角——
“爹親……看看我……”
傳入耳中的訴求似含飲泣,帶着沉悶的回響,亦帶着些求而不得的失落。史豔文幾乎就要忘記俏如來垂眸落淚時是怎般的模樣。記憶中的長子乖巧而懂事,有着超越于同齡人的成熟,亦有着讓人心疼的、過于了然世事後的沉着與穩重。而如現下這般的模樣、這樣的音嗓,在他錯失許久的時光中,得以見聞的,也只有寥寥數次而已。
那還都是俏如來年值垂髫時,依偎于他臂彎時偶有露出的半分神情。在他忙于在外奔波時心生牽懷,又在真正在自己懷裏時露出滿目依眷,卻也将一笸籮的話都含在奶牙未換的嘴裏,軟軟糯糯、委委屈屈地只道了一聲——
爹親。
他被那話尾帶着的水汽酸了鼻眼,心下驟忽軟下一角,便也顧不得體內那汲汲鑽磨的指尖,目光斂然間便回過頭去。而在擡眸瞬間,史豔文望見的,是愛子眼中,幾欲噴薄而出的愛戀。
迥于親人之情,異于父子之情。那是寫滿情愛與貪戀的、結結實實的愛戀,一如那些被載入書冊中的風花雪月一樣,足可讓人為之傾倒,亦可為之狂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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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狂亂麽?往日一向冷靜自持的愛子對着自己行這等荒唐事,可不就是……
——為愛癡癫。
這一想法如驚雷般劃過腦海,而現下這般違悖人倫的行止,也讓史豔文于剎那間醒覺。先時如陷雲霧的神識此刻有如清風過境,将被雷電劈開的裂隙進一步扯開,而那些往日束縛住自己的禮教與規章又宛如荊棘藤蔓一般席卷而來,密密匝匝,将他整個人都纏緊,不予他分毫喘息的時機。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俏如來心有所感似地将指節又向內遞進半寸,那附着繭子的指側剛好擦過藏于肉褶間隙的隐秘弱處。史豔文倒抽了口氣,才凝起些了力的腰瞬間便松了勁,飛鳳般的眼尾倏而紅起,偶染了脂粉般,填滿眼角邊緣處細碎的淺紋。
他只手難擡,衣衫未褪的姿态讓那初雪一樣的衣裳就松垮挂在臂上。往日能凝氣化掌、貫地純陽的手此刻卻不忍運出半分氣勁。史豔文扶住俏如來的一側臂膀,掌心使了些氣力向外推搡,卻換得體內作怪的手指一陣毫無章法的戳攪,逼得那早已在人世情暖中摸爬滾打過的人也禁不住發出半聲嘆息。
“精忠……”他半阖上眼,眉頭微緊,“住手……”
滿布武繭的手陷入金紗織錯的僧衣,攥起一片潮膩:“停手吧……這不應該……”
話語被強大的自制力維持得近乎平穩,但俏如來卻能敏銳地分辨出對方話音間隙中的每一分顫抖,以及字句稍歇時穿插其中的每一聲輕喘。
事已至此,又如何轉圜?
他用力地閉了下眼,赤金色的瞳仁裏添了份決絕,那句“做爹親的兒子,別做天下人的俏如來”有如魔音般在耳畔缭繞不絕。親子之分、天下之別,那些禮儀教條、天倫常道有如鎖鏈般将他纏緊。而那些在心中逐年滋生而出的愛戀與情誼,也正是在這種束縛下,日益生長,并逐漸扭曲成一片畸形滿布的荒野,上頭只有鸩毒一般供人自我戕虐的毒枝,以及再也無法生出繁花綠葉的土壤。
這片土地之下,埋着的是一顆求而不得的心,以及一片已被壓抑過太過時光的,入骨情思。
——到底要如何做?才能讓你真正看着我?
白衣僧者酸紅了眼,卻只覺眼底幹澀,流不出淚來。
于是他便不顧肩頭被推搡着的力道,鐵了心一般垂手将腕上佛珠甩下。手指勾着那串象征着佛門禪意的珠子攫住史豔文意欲抗拒的手腕,篤定了什麽似地,幾下動作便以珠鏈将其困鎖。潮熱的指尖蹭入掌中間隙,又帶着那手摸向自己心口——那裏搏搏而動宛若擂鼓,即便隔着幾層織物,都無法将這動靜弱去半分。俏如來垂下頭,滿頭霜發如白練傾瀉般順次落下,與史豔文染了霜色的鬓發纏于一處,再也辨不明晰。
“爹親……”青年如含了血般字字戚然,他閉上眼,近乎虔誠似地與那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人,額頭互抵,“爹親,我停不下來……”
“停不下來啊……”半聲嘆息被含在口裏,繞在舌上,遂又被青年送進了男人唇中,一如寒鴉反哺,親昵中又不透露半分亵狎。
可他手上動作卻于言語截然相反。那埋入對方甬道內的長指毫無技巧,只會循着方才擦磨時會令人軟下腰身的地方反複戳弄。不可言說的酸麻酥癢自深處四散炸裂,令人如上雲端,又于須臾間拖人入海,升騰跌落,幾經翻湧,不給人以絲毫喘息。
史豔文被這突然襲來的快意砸得氣息一滞,哆嗦了好一陣才堪堪将聲音尋回。如空如海的眸子裏此刻水意潺朦,暈着殷紅色的尾角,好似只消稍微擰一擰,便能擠出那人難得一見的淚水出來。可他縱是被折騰得面露春情,骨子裏還仍是清醒得要命,此刻俏如來吻着他,雙眸相距不過咫尺,連愛子眼睫上的顫抖都清晰可見。
“嗯……精……忠……”他在噬咬間隙擠出半聲喚語,尾音又顫巍巍地被堵住卷起,吞咽回肚子裏。
青年将那份至濃至深的哀然戚色盡攏于眉心,雙眸略微擡起,露出裏頭那兩丸如琉璃般的眼。
他在那雙眼裏看到過蒼生與黎民,看到過山河與天下,而在這一刻,史豔文在俏如來的眼裏,只看到滿滿當當的自己。
這片光影太過清晰,也太過刺眼。史豔文從那雙眼裏看到了自己的衣衫不整,也看到了此刻自己的媚意橫生。那才被愛子曲委音嗓軟下來的半塊心房倏然之間又被堅冷填滿,倫理與道義如步影般随之趨上。他仍是顧慮着常世上的規矩與目光,他怕放縱下去終是會覆水難收,他不欲毀去愛子的大好前景與聲望,亦不願對方只為了這偏居在心上一隅的悖天錯情,便做下不可挽回的動舉。
經歷過太過風浪的人總是心智堅韌,縱使身陷情潮,卻也能極快地從中安然掙離。史豔文強忍着身下如潮湧拍岸般強弱不一的快感,橫起一手抵住對方,掌根按住愛子那根自皮肉中突兀出來的鎖骨,低聲言道:“精忠,停下吧。”
“這是不對的,精忠。”他說,“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事。”
“爹親……我不後悔。”俏如來還欲向前,卻因着手臂的攔阻而無法越近半分。他将沾滿淋漓汁水的指掌自那綿軟銷魂的處所抽出,指尖凝着些光潤滑膩的水,又在撤手時牽拉出一條綿長的絲液。那水似是帶着黏,順着金線與白紗層疊的僧衣蜿蜒至床褥,洇染在空青色的錦緞裏,留下一線漬跡。
“我……喜歡爹親。”他吐出一口胸中悶塞已久的濁氣,微眨了下眼,“并非父子之情,而是……”
“精忠!”史豔文打斷了他的話,言語,是前所未有的嚴厲。俏如來愣下一瞬,金色的眼底劃過一絲愕然,随後那點錯愣便又被僧者從善如流地掩沒下去。他僅将神情垂斂下去過半刻光景,随即那兩抔金色泉眼便自一片朱赤中緩然複現,如漁者最為畏懼的未知深海,誰知那無波無瀾的水面下,隐藏着多深多亂、多足以将人徹底溺斃的渦漩?
俏如來直直望進那雙令他心神俱蕩的眼裏,眉目舒展,神态虔然。
如諸法加身,一如萬般釋去。身上僧衣仍在,而青年此番神色,卻好似已放卻十方束縛,無悲無喜,無驚無懼。史豔文于這一瞬好似察覺到了什麽,但他仍将胸腔內那顆微震戰栗的心堪堪穩住,雙眸緩而又緩地動了下:“精忠。”
他将早已打好的腹稿在口裏咀過三回,只覺由口到心皆是又酸又苦。可此刻情勢卻容不得他停歇,他要将愛子引回正途,不能由着他在這條注定錯誤的路上愈行愈遠。早已清絕的神識再也容不得此錯一錯再錯,史豔文微撐起身,順勢便也将俏如來稍稍推遠。帶了潮汗的指捋過散亂的衣領,卻于動作間牽動掌間纏繞的珠鏈,帶起一片晶石玉響,悶而不清。
“何者當為,何者不當為,爹親很早就曾教過你。”男人将那串佛珠輕緩解下,一手牽過愛子垂于旁側的手,将白晶穿就的珠串置于那血色尚欠的掌上,“你只是一時沖動,爹親明白,也不怪罪。你現在需要的是好好休養,莫要被這一時的念想沖亂了頭腦。”
“你有光明坦途,亦有重擔在身,還有許多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在等着你做。情勢艱險,若一步行錯,便會招致滿盤皆輸。”
他說至此處,言語微頓,似是感觸到了什麽一般猛地垂下眼。而待雙眸複又睜開,能映入俏如來眼中的,唯有一片如空青碧,而那片澄湛的顏色裏,也唯有一片凝重與正肅,還有些微的語重與心長。
“聰慧如你,理應明白。”他看着他,說。
“你只是将對爹親的依賴與眷戀,誤認為是喜歡與愛戀。”他拍了拍他的手,說。
“精忠。”他用指尖将他散亂的額發歸攏一邊,輕聲說——
“你,永遠是爹親的兒子。”
史豔文自忖将話語說得嚴厲而又直白,不同于往日溫和的絮語輕言,句句字字皆裹挾了責任與倫理在裏,一層又一層壓在了眼前人的肩上,又一層一層,壓回了自己的心裏。
只這話抛将出去,卻如雪落池闌,連個漣漪也不曾泛上。
過于沉悶的靜谧自二人間擴散開來,明明座下是軟絨薄錦,可此刻史豔文竟是突然生出一種“如坐針氈”之感。
他最後穩穩在俏如來肩上拍了又拍,半口算不得松快的氣息漏了三分出來,斂眸低眉,身形微動,想要從榻上下來。
可那腿腳才垂了泰半下去,史豔文便感腕上一緊。那力道極重又極大,帶着些不容抗拒的堅定,也帶着微乎其微的、不明意義的顫抖。
那震顫極其細弱,卻又連綿不絕,融合着将皮肉箍至發疼的勁力,矛盾得一如此刻史豔文的心。
但他是雲州史君子,縱有千般不忍,萬般礙難,他亦無法動搖自己此刻的決心。
史豔文将一口氣全數嘆出,眉目斂容成一幅嚴父的模樣,欲再與愛子分說一二。可在他回過頭的瞬間,卻是被眼前所見,驚魇住了全部心神。
他的長子,他的愛子,此刻正睜着眼,看着他,眼角水痕在月色下倒映成輝光一捧,又接連遞了珠玉似的淚滴滾落,濡滿腮頰。
金色泉眼裏似是決了壩,動搖出了盈盈水色。俏如來無聲地哭着,眼裏似有決然,眉間卻毫無愧悔。他那只抓住史豔文的手仍是顫的,掌心仍握珠鏈,力道大至晶石棱角硌入皮肉,尖銳之痛連綿,似已破出淋漓鮮血,卻沒有令其卸去半分勁力。他感受到來自男人的掙動和嘆息,可他無法停下,亦無法放手。
沉疴成執,積執成障。
他早已回不去了。
俏如來無視去史豔文眼底裏的凜然與驚詫,回手一拽,又傾身一壓,就着這姿勢反手将那如玉一般端方的人物再度摟在懷裏。執珠的指掌扣在那人身後,一攥一緊,于白衣之上,暈開一片紅痕。
那是淋漓腥甜的鮮血,亦是此刻傷痕斑駁的內心。
既已身處阿鼻,又何懼前方風雨?
白衣僧者不躲也不避,唇角含着三分決然笑意,垂首輕吻上史豔文的唇。
——爹親……
他在心中這般喚着,垂眸半眨,嘗得一嘴苦澀。
——……豔文……
一聲從不能出口的喟嘆被壓在心底。俏如來近乎虔誠地吻着那人嘴上三分柔軟,豔紅色的睫羽沾了霧氣,撩動幾下,便又落下一滴淚來。
熱燙在垂落半途便冷至微涼,結結實實砸在史豔文臉上,讓那句将要出口的呵斥都軟成一聲嘆息。
他能感覺得出,這是一個不帶任何情欲的,純粹而虔誠的吻。
如遠行客遇水,亦如采桑人遇花。
那是一種來自本源信仰驅使下的、毫無雜質的肢體相觸。水取一捧,花嗅一微,均是無關悲喜的救贖與欣賞,也是澤潤魂靈的觸動與傾然。
輕柔而小心的觸碰有如蜻蜓點水,接續而斷的若即若離讓氣息紊然。史豔文感到愛子冰涼的唇珠貼合在雙唇縫隙,輾轉停頓間,均吐露出他難得的違背與不聽訓然。
他斥他一時沖念,是一步行錯,亦是一腔錯愛。可他自己,又何曾真正地做到循規蹈矩、游離情愛?
那些言辭上的冠冕堂皇,皆是一字一鏟,掩埋着心緒中的動搖和着慌。
說心不痛,那是假的。眼前兀自落淚的青年是他捧在心尖上的愛子,旁人多傷了他一寸,他都只覺是割肉在身,痛可錐心。
可他終究是正道魁首史豔文;而他,也始終是那個心懷天下的俏如來。
他不能夠,也不應該。他的精忠不應身沉不倫,也不應将這一身骨血與魂靈,盡數錯付給了歧途。
他要将他扶正,他要将他拉回。
史豔文這樣想着,扶上俏如來隐于繁複衣衫下、瘦削單薄的肩。
一聲“精忠”出口,他如期對上了愛子澄金色的眼。可他在卻是在那本應透亮清澈的眼底,窺觑到了半分陰愁。
如癡如癫,如魔如狂。
他被那眸中光景悚了心念,張口欲語時,忽地被堵住了嘴。
疼痛與酥脹自兩唇相觸間迸裂開來。俏如來将舌尖伸探入口,于牙關輕啓時長驅直入,一改先前輕和與誠緩,唇齒相依,舌口俱動,一番無章無節的噬咬與吸卷,直将兩人口中都吻出了傷。
史豔文被這細碎的痛楚喚回了神智,一時間惱與憤接連湧上,掌根用勁似要将其推搡。可就在那股力道行至肘關之時,他忽而在唇舌相抵的間隙裏,聽得一聲呼喚。
清晰卻又如雲霧飄渺;低蒙卻又如雷鳴徹地。
他聽得清楚而又明白,那是往日他聽得最多的稱謂,卻無一次是如這般哀戚,令人仿佛被攫了心髒,一時之間,酸楚難當。
那是一聲“爹親”,字字如證此生一身骨血牽系。
接連着的,又是一聲聲極其含混的呢喃稱謂,讓史豔文聽來如震雷霆。胸腔內一顆心如擂軍鼓,聲聲頻急,久不平息。
如泣如訴,如淚如血,融合着無聲的喟嘆與唇上的震顫,于齒關相交時,一一遞送到他耳裏。
他被這仿佛呓語般的輕聲低語震蕩了神識,一時間蔓延心口的苦意驟然擴開。他将三分純陽之氣凝于掌上,指尖扣伸幾許,終是不忍将其落在愛子身上。
他聽得真真切切的呼喚是一聲聲“豔文”;他眼見到的是那一片絢爛澄澈的金色瞳仁中,翻湧泛起血色塵霾。
昔日佛祖拈花,迦葉破顏,只言道存天地,一念悟之。
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若水為蜃景,只可遠窺;若花為幻影,不可親觸。
若此念救贖,經年不得;若此心傾付,終為虛無。
若……這滿腔愛意,注定要被這世間的禮義廉恥、道法倫常絞殺殆盡。那何不在此心寂滅之前,浴火而焚?
俏如來含淚擡眸,觸目所及間,滿心滿眼,均是此生執妄。
迥然于往日溫雅,亦不同于素日安和。白衣僧者将那堪可稱得是“肆意頹然”的笑意挂在嘴角,口中溢出半分澀意,複又重重吻上。
此心此念,甘淪魔障。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