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禪語曾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若世間諸色皆如空虛妄,那眼前這番美勝桃李、豔若梨棠之景在心中泛起的漣漪蕩蕩,又當做何者解?
俏如來仿佛被晃到般眨了眨眼,朱砂色赤濃的睫梢上還挂着水,極其氤氲的一捧,讓滿目春色都如潤過雨霧般地,潮潤地讓人心尖生酥。
他仿佛還沉浸在言語所織就的夢境裏——雙眸微怔,眉尾稍顫,散亂的額發被細密的汗珠粘黏在了眉心與額角,遮住了泰半赤紅色的印記,顯得整個人迷茫而有無措。
可那雙如朝陽一般金燦燦的眼裏卻暗含了欣喜,如微風拂過池塘,吹皺一池春水,不再予他半分凝沉。
——是真的麽?爹親方才說的,是真的麽?
僧者的眉眼裏帶了些缱與癡,有些愣然地觀望着此時在自己身上緩慢起落的人。
——他是真的……是我的了……
心緒如被溫水熨帖而過,酸中帶着熱燙,點點滴滴淋漓而下,讓那片荒蕪而龜裂的土地,驟忽而然地自板結的罅隙中,生出一只名為“愛情”的花。
淚水滑落腮邊,沒入嘴角,俏如來被身下那處傳來的爽利快意迫出半聲低吟,雙手逡然撫上那人分列跨坐兩側的腿上肌理,幾相摸挲,既愛又憐地喚出一聲——
豔文。
聲音裏帶着試探與小心,還有些再也壓抑不住的思念與愛戀。他如在觀察着什麽似的觑着史豔文的雙眼,目光窮極之處,盡是足以使人溺斃的癡纏與情執。
他在溫吞而緩慢的交合快意中笑彎了眼,眼角卻仍不自禁地帶着半分惴惴與不安,滿心的執念與決斷猶自挂在心尖久散不去——他怕這是一夢南柯,也怕這是謊言一張。雖然此時與此刻,他的半生執念和紅塵千丈盡數在他懷中,可他已虛空惴然過這般年歲,總是要對這不似真實的幸福,心存疑與怕。
而這點悄然的心思卻也仿佛被對方知曉。史豔文在輕且淺的喘息中雜入一聲嘆息,沉身将腰胯坐下,任由那根熱燙徑直抵入未曾開拓過的深處。體內被乍然撐開的微痛與飽脹讓他悶出半聲氣音,縱使方才已由他主導交合了許久,這堪稱得上是極為陌生的肉體快欲仍是讓史豔文略不适應。但他仍是強忍着自芯子深處緩慢炸開的酸麻與酥軟,單臂撐着身子略彎下身,手指循着愛子額上發際摩挲進去,揉按着那尚被發辮牽系着的頭皮,低聲回應道——
精忠……
Advertisement
他望着那斜躺于床的僧者眼中綽約明滅的潋滟光景,滿腹雜糅的情愫一并湧上,将一顆心漲得又酸又滿,稍一跳動,便擠出一捧再也遮掩不住的愛重與憐惜。
“精忠……”他微微喘着,如空如海的眼裏,摻雜進了潺濛的情欲與歡情,“豔文,是你的了……”
帶了繭子的手算不得細膩溫軟,微糙微硬,說是飽經風霜也全不為過。史豔文用着極輕極柔的力道揉撫着愛子潮汗頻出的發際,一路逡逡巡巡,終而停在了那被鹹澀淚水浸至紅腫的眼角。
那是一雙與自己如此相似的眼——同樣的飛鳳之相,同樣的滿懷悲憫,亦是同樣的……不曾後悔。他是自己的血脈,自己的癡執;他因自己而險入魔障,也因為自己而斷卻了唯一的退路。
他與自己太過相似,所以他才懂他——他懂得他那看似堅韌的表象下隐藏着的,是怎樣殘破且脆弱的靈魂;也懂得那溫良恭儉讓的外衣裏,包裹着,實則是在道與義的枷鎖中,蠢蠢欲動的魔與障。
如是我執,如是我感,又何曾不如是我欲,如是我癡?
史豔文将半分愧與憐輕輕含在嘴裏,微屈裏身子探下頭去,依着俏如來稍顯豐潤的唇形,遞進了一個綿長而深重的吻。
——這是屬于豔文的,精忠啊……
這句話被封在舌底,卻好似通了靈犀似地,在舌尖相觸的瞬間,合着滿口酥麻一并傳遞給了對方。
俏如來只感着偏胸三寸的地方又熱又漲,唇上柔軟帶着着淡淡的血味輾轉碾磨在齒間,如催情靈藥一般讓他腦內熱燙,又讓體內蟄伏過許多年的莫名欲念又竄高了數分。雙掌仍是帶着細碎且微的震顫貼在那人腿上,手下肌理傷痕滿布,新的舊的不一而足。那些深淺不一的痕跡流連過掌心,帶起的酥麻與癢意仿佛小鈎一般撥弄過心尖。他循依着那人腰腿上緊致精幹的線條摸索上去,順着本能所趨于腰側股後既愛且憐地輕柔安撫着,口中散出半聲喟謂,喃喃又是喚了一聲“豔文”。
自方才起他便未曾有過其他言語,口中或輕或重、或安或惴,皆是“豔文”,還有些下意識喚出的“爹親”在裏,字字句句,聲聲切切。那是他刻在心裏的名字,而被他時時刻刻、分分念念放在心上的,唯有此刻以身為木,将自己從障孽欲海之中,寸寸托起的那個人。
于是青年便順從地張了口,極盡缱绻地與之唇舌相合。指尖撩起還披挂在男人身後、松松散散的衣衫撫上骨節突兀的脊背,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仿佛要将其上镌刻着的傷跡都印入心裏。
若論經驗,他還是不足。此刻伏在僧者身上的男人極其細微地扭動了下腰身,俏如來便感到下身傳來一陣令他壓抑不住低吟的刺激。那處柔軟且濕嫩,有着迥然于皮肉上疤痕滿布的細與滑,嘬吸得僧者頭皮好一陣子的揪緊發麻,雙唇顫巍巍溢出些生息,卻都只是些被情欲染透過的糯與甜。
明明他才是将人貫穿的人,明明他才是将史豔文徹底占有的人。可此刻他卻位處人下,關竅亦被人納入身下,吞吐之間的快意浪潮全不由他所掌控。于俏如來而言,此時此刻的感官刺激所完全新鮮的——如上雲端,如下浪濤,浮沉飄忽間神識有如扁舟與絮葉,動作主導全數由人,每一遭的跌宕與起伏,都足以讓自己多年清修盡化煙塵,只願此身楚襄,盡付巫雨颠鸾,不知參與商。
可他仍是青年——有熱血一腔,亦有情念一蕩。心下一股子意氣如風般過境席卷,而待風停雨歇時,已是滿目蒼瘡,再無列序。
俏如來圈抱着懷中緊實的腰身,腰下一個用力便摟着史豔文坐了起來。猝不及防的姿勢變化使得身上之人雙臂一慌,下意識地摟住僧者衣衫未褪的肩頸,卻不曾想因着這一變故而沉腰低胯,借着身體自身的重量壓将下去,把那根楔入體內的孽具,又吃得更進去了些。
方才的交合中史豔文從未敢太過用力,是以先前他從未将俏如來那一根全數納入。可現下他被迫吃進,身體逐漸相貼,竟是距離全根沒入也不差幾分毫厘。
然在歡愛欲念之中,就是連半分阻隔,都略覺不足,更何況此時兩心難得相印,于俏如來而言,自然是半分隔閡也不想有。
是以他便将兩手都虛虛扶在史豔文臀下,滿掌的潮膩溫暖也好似被熨在了心上。俏如來略擡起頭,赤色長睫上仍帶着斑駁濕意,而那雙眼裏,卻如春水化皺,波波蕩蕩,全數都是些惹人心頭顫癢的旖旎風光。
“爹親……”他的聲音裏如挂了些輕軟的絮子,軟且糯,輕飄飄地從嘴角析出些邊角,便可暖卻旁人的身與心,“豔文……”
青年指掌似帶依戀,也似是帶着滿心的珍與惜。被佛珠磨出來的繭子在揉撫間蹭過史豔文臀上皮肉,刮起一陣似癢非癢的酥意,惹得男人的身體都在微微繃緊。
“你是我的。”俏如來将吻落在那人的頸窩與鎖骨上,雙唇包裹住齒間,抿咬着那如劍刃般尖利的鎖骨,依次含吮留痕,不忍露齒而傷。
“你是我的,是……精忠的。”
話音未落時他便抽開了手,反掌扣在男人胯上,掌心下壓,腰身上挺,一上一下的勁力交錯間,便把史豔文全部釘在了自己身上。
臀尖與胯骨相觸,從此再無間隙,也再無隔閡。
那是靈與肉全數交融時所感受到的滅頂快意——滿足的、踏實的、安心的,以及一分半毫的占有欲與竊喜——從此以後他便是我的,不再只屬于天下人。
這樣的認知如炬如火,在雜草叢生的荒原之地裏,掀起一片勢可燎原。
他已不知如何才能表達出此時心中滿溢而出的酸軟與稠濃。俏如來按住史豔文掙紮扭動的腰脊,一手隔着衫子扣着那如蝶翅一半開合的胛骨,身下一沖一挺,又向上、向裏,鑿入了些許。
于是他便如願聽得一聲似驚似媚的啜喘,似蜜樣甘甜。同時他收獲的還有掌下停勻皮肉泛起的戰栗與汗意,有如獎賞一般激勵了青年本是有些不安與惶然的心,讓他心下稍稍定過半刻,便依着本能驅使,緩且慢地挺腰抽送。
史豔文只感覺嵌入體內的熱源挺弄地毫無章法,卻每每能讓他氣息斷亂。俏如來的動作溫柔且謹慎,小心翼翼生怕逾矩,仿佛生怕傷到自己似地,将本應激烈而動蕩的情事拉扯到綿長而平和。
這本是好事,可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溫水煮青蛙似的折磨?
體內綿延溫吞的情潮讓他腰身微軟,身前那物本是因進入時的脹痛與撕裂折騰到疲軟,可在如碎浪湧灘般的快意沖刷中,不知何時又悄然充硬了起來。史豔文半垂着眼,吐息縱是在輕喘中也被拉得勻長,他只覺得體內酥癢交織使他後脊竄軟,卻不足以使身前欲根獲得更高快意。男人唇息微顫,就着唇舌相貼的姿勢主動吻上僧者唇角,一句話被他壓得低且輕柔,仿佛是在說着什麽難以啓齒的欲念。
“精忠……”他低聲道,“摸摸我……”
“摸摸爹親……”
他一邊說着一邊微低下頭,盡可能地讓已成亂序的額發遮掩住此刻眉目上的神情。這話太過于露骨,讓他羞赧讓他愧,卻無一處讓他感到後悔與自責——向心愛之人坦誠此時的欲念與渴求,何錯之有?
于這一短瞬,在這一室之中,天下與道義皆被甩脫出三界之外。餘下的,只有被彼此癡念折磨得遍體鱗傷的父與子,還有在倫常壓抑下近乎癫狂的一對愛侶。
這一句悄然近于無聲的請求如願被青年聽得。俏如來壓低了嗓,含糊應了一聲,分出一手去握住史豔文沾滿熱汗的掌,指腹磨蹭着尚且不再柔嫩的掌心一點,笑着反問道:“爹親,我應當摸哪裏?”
他仍是保持着身下慢且勻速的進出,身上繁複的紗衣重且層疊,悶出一背情熱的汗水,讓俏如來口舌皆燥。可心中隐秘的一點獨占念想讓他竟是克制住了沖動與熱燥。青年金色的眼瞳于此刻間清亮如上好的茶湯,一眼便可望盡了內裏,全然一副迥然于方才被魔障支配身心時的模樣。史豔文在愛子眼中讀出了些狡黠和劣意,無害無傷,就好似是幼時學有所得時驟忽間的露齒而笑,帶着三分嬌意,餘下的,全是心意敞開時,全身全心的毫不設防。
可他偏不想順應了他這一遭的念想,故而索性別開眸光,巧力脫開俏如來指掌,欲往身下挺立處自行纾放。指尖帶着些羞于自渎卻又不得不為的心思打着顫纏上自己充血脹熱的欲望,才收攏了五指,便感到屬于他人的溫意追覆而上,逡逡然帶着自己的手一并攏住身下一根。清亮的嗓音在兩唇相抵間溫然響起,聲音從唇角蔓延至耳邊,含着潮熱的吐息一并籠在耳上,席卷而來的癢與麻讓史豔文肩背一緊,身與心俱是瑟顫。
“爹親教我……”青年啄吻着男人如染了脂粉一般透粉色的耳尖,笑意滿含地觀察到對方敏感的震顫,将這點私密的小發現納入心底,“怎樣摸,才能讓爹親舒服?”
他近乎執拗地吻着史豔文的耳與腮。細密缱绻的吻或輕或重,或柔或烈,全數落在了史豔文最禁不得他人觸碰的敏感所在。黑白摻雜的鬓發逐漸被汗水濡濕,粘連在臉上,間或有幾絲貼在耳畔,又逐一被俏如來舌尖掃去。氣息融合着濕熱的吻打着轉地往耳孔中鑽,又含了字句音聲的震顫,激蕩在男人耳裏,只消蝶翅輕展的動靜,便可在史豔文心裏掀起如飓如風的滔天潮浪。
可男人如何不知青年言語中的戲弄與促狹?矜持與理智作為最後一道防線拼命固守着,不想讓更多的孟浪與放蕩再越出去半分。但俏如來的氣息近在咫尺,彼此相擁的姿勢又讓他身上經年不散的檀木香氣愈發令人無法略去。史豔文原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理會愛子帶着些惡劣心思的問語,指掌甩動幾下,想要脫開這一層桎梏。可無論他如何脫甩,俏如來的手都好似黏在他手上似地,任憑他左右動作,都不曾離開分毫。他只覺呼吸之間胸腹滿是清冽甘甜的檀香之味,滲入骨血似的,再也剝離不去,而那散出氣味的人此時卻還得寸進尺一樣含吮住敏感的耳珠,無師自通般地吸咬着。字句帶着三分含混與三分潮意自齒間擠出,仍是充滿撒嬌的意味,情濃愛濃,幾欲令人生窒:“教教我……”
“教教我,豔文。”
一聲飽含缱绻的“豔文”出口,什麽防線桎梏,都被擊潰散去,再也留不下痕跡。
史豔文在心中一邊暗自诽然愛子的犯規,一邊又在為自己的立場不堅感到無奈。他始終是對眼前之人愛愧交加,不願傷了他半分骨血,也再不願忤逆他半分心願。
愛極重極便是縱極寵極,他已虧欠了他太多,而他,不願再繼續虧欠下去。
什麽世俗成見,什麽恥羞矜持,若是将這些沉甸甸的東西與他的精忠放在同一杆天平上,那麽杠杆歪斜偏向的,永遠也會是史精忠在的那一邊。
只要能将精忠留下,手段與方法,他什麽都不會在乎。
只要……他能留下啊。
如是思量,如是行止。史豔文似是耐受不住耳畔的溫熱與吮吻,半揚起頭,任由半松半脫的發髻在颠宕中散得更厲害了些。鴉翅般的黑與霜雪似的白如長瀑傾蕩,交纏着自肩頭滑落,偶有幾縷趨滑至身前,被胸腹上的汗氣蒸得潮膩,貼在牙白色的皮肉上,一路蜿蜒曲折。情欲若火,燒灼地肌理都泛出些櫻色,如蒙晨霧似的水潤潤一片,于月光映襯下,宛如才從水中撈出來的玉人。那水珠兒着實太多,滴滴落落便順着筋肉紋理漸次滑下,一路水痕逶迤,直至沒入二人兩兩相貼的腰腹之間。
俏如來的動作始終未停,身下溫柔挺送,唇舌糾纏不休。靈巧的舌尖得了趣,便着迷似地往能讓男人發出顫音的耳根與耳孔裏探纏。他是頭一遭知曉史豔文的體香竟是和衫子上熏的淡香迥然相異的味道——如松如竹,初時清冽,而情動過後,則是另一種撩人心弦的香與甜。
于是僧者便近乎執拗地嗅聞着那人熱汗勻布的頸與腮,親昵而又癡戀地細碎吻着,其輕其柔,仿佛對待着令他最不忍傷其半分的憐愛和珍重。可他卻不甚滿足,掌下包覆着的指掌許久都沒有動作,而指縫之間隐有滑膩之感,微溫又微涼,卻被兩個人的體溫沾染,便也生出了一種另類的煦暖與熱燙。
他才想再說些什麽,只唇舌才堪堪吐露出個氣音就聽到了些許動靜——那是懷中人發出的一聲極輕極弱的笑音,有着三分的無奈和七分的豁然。而随之而來的,便是指掌反被包裹翻覆,男人帶着劍繭的掌扣着自己的,一攏一撫,一捋一揉,十指交疊着撫慰上那人同樣火熱且硬挺的一根。身下水音交疊,由弱漸強,俏如來在心神俱蕩間分去三分眸光側目相看,落入眼睛裏的,唯有那雙有盈盈水色的眼,還有內中毫不遭卻遮掩的寬縱與寵溺。
這雙眼,這雙手,曾予他溫情,教他執箸;也曾叫他懂情,令他曉愛,進而由愛生癡。
而現在,這雙眼,這雙手,仍是如往昔一般溫且暖,卻帶着不一樣的熱度與情誼,一寸一寸将他從深淵中捧起,一片一片将那些壞卻的碎片湊拼完全,又一點一點教他如何與他共赴雲雨——他又如何不能歡喜至情難自禁?
從一無所有而來,以兩心相印而終。
所謂世間極樂,于他而言,便不過是如此而已。
心念所至,便是行與止皆發乎于情與欲之間。理智、鎮定、冷靜都被抛卻于三界開外,至少在這一刻,它們不再被需要。
俏如來帶着喘息揚起頭,紅睫睜眨間燦若赤色霞光。他在史豔文微怔之際探上前去,低聲呢喃了一聲“豔文”便含句入口,舌尖熟練地探入男人微張的齒間——今夜他已這樣做過無數次,無需旁人指點,便将技巧與力度拿捏得剛剛正好。
濕且滑的舌如活物一般竄進口中,史豔文只覺着先前萦繞鼻端的沉檀之氣也一并被塞進了嘴裏,帶着要将他從皮肉到骨血都沁染入味的氣勢搜刮着,迫着他回應與纏卷,也引着他與之一道吮咬與溫存。
可他手上動作卻未曾停歇,身下那人亦然。體內緩慢磨蹭的熱物不知何時已變換了韻律,較之方才略有些快,可大體仍是溫柔而和緩,不至于讓他氣息亂去太多。而與身下動作相反的則是俏如來手上的動作——明明指掌俱是被攏着,可那揉攏捋按的力道和節奏卻逐漸失了控制。史豔文只覺身下那處充血挺立的器具在血親的手上變得愈發高挺且燙熱,俏如來的手指細且靈巧,只消稍一提點,便可摸到其中關竅。他只覺着熟悉的快意如潮水一般逐漸攀升疊宕,骨節仿佛都被浸透了令人麻軟的膏藥,雖不至一瀉千裏卻讓人頭皮頻頻揪緊至酥麻。男人似是難耐地微蜷起腰身,跪坐于榻上的雙腿亦在頻頻打戰。
快感漸強,毫不和緩的刺激讓他在唇舌交纏時不自覺用上了力道。而伴随着前後兩處水音漸明,史豔文終是在兩只手的交疊撫慰中,緊扣住牙關達到了高潮。
他已許久不曾有這種體驗了,如被浪濤卷至巅峰後又被落下,亦如沉溺在一片溫煦的水裏許久不曾浮起。每一寸骨與血皆是酥且軟,而每一處與旁人肌膚相貼的處所,也都燥熱得讓人口幹舌燥。
眼前的白茫在喘息漸緩時終是散去泰半。男人在一片迷離中下意識地張開嘴,卻不期然地嘗到了一嘴的腥甜。
原來方才登頂之時仍是唇齒相依。原來在他情難自已時不慎咬破了自己的唇。
史豔文這時才發覺那只給自己帶來極樂的手仍是覆在俏如來手上。羞惱與赧然在此刻才是姍姍來遲,于剎那間便讓男人從腮頰紅透到了耳尖。他向後仰首想要離開封堵着自己的雙唇,卻在動作稍起了半寸前奏時被扣住了後腦,指尖與舌尖一道登堂入室,一個索尋進了搖搖欲墜的發辮,另一個則勾畫起齒列之間的縫隙,一個用力,便交換了一個含着血氣的吻,也扯散了那如墨如瀑的發。
俏如來被男人陷入情潮巅際時的媚态乍迷了眼,滿心滿腹的缱绻愛憐于剎那之間被欲火燎原。他似是通了靈犀一般抽離了沾染濁白的手,就着滿掌的滑膩蹭撫過男人腰側,在那尚處餘韻之中的肌理上按揉過幾個來回,待那人筋肉微軟,便以掌心按住骨節嶙峋的下椎,扣于史豔文腦後的手也未曾松弛,腰下一個用力上頂,竟是以一種不同于先前的力道深深鑿入那人體內。情欲高漲的肉具強橫地頂開阻擋,将那些纏攪一處的腸肉熨至平整,不留一絲空隙地将其填滿,又在甬道尚未反應過來時抽出半寸,不作片息停留,便又用力撞入。
迥然于方才的激烈交合所帶來的刺激也是急如驚濤。史豔文只嗆出半聲喘息便又被堵住了嘴,呼吸之間滿是血與檀交相雜揉的氣息。他被頂得頻頻上聳,黑與白的發絲在背後如流水般疊宕,滑過如蝶翅般欲行飛展的胛骨,也淌過被白濁和汗水混濘了的腰窩與背脊。那原本就勉強撐在俏如來身側的兩股早已震顫地如過竹篩,此時已用不上半分的氣力,全靠倚着僧者的支撐才能堪堪坐得穩當。
“精……精忠……”他口中的言語被青年吻得碎如星子,近乎于含糊,“慢……唔……慢些……嗯……!”
忽而身下又是一個快且猛的穿鑿楔入,史豔文中途便斷了言語,雙眸顫顫微垂,氣息如斷三截。
他能感到早已唇上傳來的磨蹭含咬之感,微痛微癢,兼帶着字句勻吐時帶來的氣息拂蕩。鮮明的檀香之味撲面而來,而與之相合的話語,卻不若這氣味一般溫和而清晰。
“豔文……”俏如來以唇珠緩慢相磨,低聲而語:“我也不允許……”他應和着這一句的字節又是一記抽送,直将懷中之人頂得失了音嗓,顫顫振振過好一陣子,才稍稍恢複回能聽得進他話的模樣。
史豔文在令他神魂俱昏的穿刺爽利中仍是半睜着眼,一片汪藍中似有潋滟微芒,如墜星光。這般動人的模樣讓俏如來心間一蕩,卻是以齒間輕柔叼含着早已止住血的唇,舌尖輕掃過那被吻得微微泛白的破口,意料之中地,收獲了那人腰腹間的一個緊縮。
“我不允許你傷害自己。”僧者微斂了眉眼,又是一副虔誠而靜肅的模樣,“就算是這種時候……也不可以……唔……”
他松開了緊扣腦後的手,指尖沒入滑順的發,摸索過于聳動中展攏交織的肩胛,進而依次揉捏過脊骨的突節,最終的落處,仍是被汗水浸地滑軟的腰後椎骨之上。史豔文被這親昵的摸撫弄得身酥體軟,而青年卻好似在方才的急風驟雨中覺察出什麽。俏如來将交疊于男人腰後的指掌向下趨延,手指撈住對方被拍打至微微發紅的臀股,一分一擡,試探性地抽離半寸,換了個先前未曾嘗試過的角度,極為快速地又将自己送入。
“——!!”
前所未有的強烈酸麻自體內怦然炸裂蔓散,史豔文一聲驚喘被壓在喉底,睜至極限的飛鳳雙眸裏卻滿是渙散。他在震顫間下意識地又要扣緊牙關,而與之唇舌未分的青年卻好似對其反應了然于胸似的,在齒尖扣合之前以舌為阻将其頂開。一陣尖銳而綿長的痛楚自口舌竄入腦海,非但未滅了這燎盡俏如來心智的滿身情火,反倒使得這場性事愈發癫狂,執極癡極,再也無可回圜。
他從未見過,亦難得見得此人被讓收納入懷時露出這般情态。莫說似媚非媚的輕喘,就連此時墨色睫羽上的霧氣潺潋都是如此令人可喜而又可愛。
豔文的這種模樣只有我見過——心中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自豪之感油然而上,将他的四肢與百骸皆熨貼得舒爽。俏如來被此時滿心的歡喜所催使,仿佛要多看看史豔文此時媚态般地看準了那處又是幾個頂送,可礙于姿勢受制,卻只能稍稍擦過那處,無法再如方才那般精準地讓懷中之人發出那般好聽的聲音。
那種清冷與低媚交織的音嗓令他癡迷,帶着隐約的克制與矜持,卻又無法抑制住芯子內流淌而出的、糖與蜜似的甘甜。
如鸩毒般令他若鹜而趨,如米囊般令他上瘾癫狂。
——他是你的,你自然可以令他只為你歌唱。
腦海中有這樣的聲音如誘如惑,亦如魔物附耳而言,字句都滲透着蜜糖,可将其填滿的,都是可引人沉淪至喪亂的毒藥。
——他是你的,你自然可以令他心神只映入你的模樣。将他打碎了筋骨,扯壞了衣裳,讓他此生此身皆只為你存,為你敞,不言倫理,不論綱常。
心中的魔孽複又燃起,如火般灼烈,也如藤般纏繞。俏如來将雙臂收緊,每一遭穿鑿都透着幾可穿筋透骨的力道。他聽着史豔文的口中似有淺淺的吃痛抽吟,心中某處驟然收緊,而那點被魔心蒙住了的理智也如懸崖勒馬般讓他忽而清醒。
俏如來松開那被自己掐出紅痕的雙股,雙臂微擡,圈摟住男人已經失了力氣的腰身。他聽着史豔文半喑半啞地低聲喚着自己的名字——字字句句的“精忠”,還有隐隐約約的“不要”。
一言令他醍醐灌頂,一言有如大夢初醒。
——正因他是心系天下的史豔文,我才如此将他珍愛于心。
有一個聲音諄諄如誨,令他神識通靈。
——我怎能因我一己私念便将他折翼而藏?
他看向那雙近在咫尺的眼,凝之望之,湛如碧空的眼裏,盡是無須言語便可知曉的一句——
豔文,是你的。
這便是了,這便好了。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豔文說精忠的,精忠是豔文的。
這便是最好,再不做他想。
俏如來将一聲啜泣按在喉底,臂肘一摟一翻,就着相連之姿将史豔文按在身下,唇舌索至喉上軟骨,一面施以細碎輕吻,一面悄然而語——
你是我的。
而他也收獲了那人胸膛間的震顫,如鼓如綿,仿佛通了靈犀一般,讓他寧,讓他安,也讓他……心神皆蕩。
我是你的。
史豔文摟着僧者的肩頸,笑着回應。
豔文……是你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