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

史豔文複又被壓入床榻裏,頭側三分,目光所及之處,月光仍如淬洗過般澄明,而窗棱之影沉沉,倒映在青石的磚石上,已不是那麽清晰。

這番光景于數刻之前他才親身經歷,彼時心神皆苦,酸澀難言;而此遭明明是比先前更親密相貼的姿勢,他卻舒展了眉眼,敞開了心房,一雙眼裏再無痛苦與糾亂,而那雙可通天徹地的手,也不再繼續拒絕着身上之人的索取和溫存。

裸裎相對的身體浸透了汗水,氣息納吐間,皆是潮熱且馥郁的淫靡香氣。史豔文在體內弱處再度被碾過時擡起頭去,蒼色瞳眸如納星子,其上霧氣潺萦,襯得一雙鳳尾似得眼如暈脂紅,而微微開啓的唇裏似有音節碎蕩,含混迷離如高唐雲氣。若是細細聽聞,則依稀可以辨識出那極其吞溫的氣息裏,似有似無透着些只言片語。

被他含在口中的字句是“精忠”——是他能将其于片刻間放置于天下之前的人,亦是他此身此情此念,最不允于世的執念與情癡。

而被史豔文喚着的人此刻正将他緊擁入懷,火熱的唇染着血與汗,綿綿密密地從汗濕的發吻至揚起的頸——那裏早就被刻印下許多稠且密的印記,深玫淺粉如白底瓷花,嬌美且豔麗。

俏如來始終輕吻着史豔文的身體,縱使下身撻伐密如驟雨也不曾停歇。他好似要将那被空置過的年歲一一索償回來似的,四肢交纏如蔓如藤,分分寸寸皆不願錯離過半分。青年的手骨細且勻長,纏着那染了血跡的珠鏈逐一撫過男人因快意而顫栗抖動的身體,将那些會讓史豔文體內倏絞的地方一一記在心裏,而後在下一遭的鑿入開拓時,佐輔一般地揉捏過去。

此舉收獲頗豐,史豔文在一聲短促的嗚咽聲中潮紅了眼,身子瑟瑟顫顫如葉落秋風。方才俏如來已洩過一次,元精灌入時微涼且膩的感觸讓雲州史君子心中一陣震悚,幾番猶豫過後,仍是縱容地允了愛子将這一腔愛意全數都交代在了自己肚子裏。

他接摟住僧者因高潮餘韻而壓覆在自己身上的身體,帶着些尚顯甜膩的喘息順捋着俏如來潮汗萦萦的發。可才躺過沒有多久,他便感到體內物事似又硬挺,雖不如方才漲熱,卻也令他心驚。

史家人的天分都極好,可史豔文卻萬萬不想讓俏如來将天分都用于此道。

只他開口之際卻也為時已晚。本是被元邪皇重創過的身體不知何時又重拾了氣力,俏如來一雙手臂如鉗一般将史豔文禁锢在懷裏,探首索吻間身下又是一個深頂,直接将男人所有的言語都斷絕了聲息。

于是便有了方才史豔文迷離承歡的那一幕。往日巍峨如山的身子去了衣衫束縛便就顯得單薄了不少,可也因着常年習武而筋肉精健。那些看似不甚清晰的肌肉紋理此刻被汗水濡染,動作間水色蜿蜒如川如泉,落在俏如來的眼裏,便是比三月春景更美豔的圖卷。

他探出舌尖順着那幾窩盛滿晶瑩的溝壑逡巡下索,唇齒欺上胸側軟粒,幾番勾吮,便将其逗弄得漲紅硬挺,遠遠望去,恰似相思枝下,粒粒飽滿的紅豆。青年好似愛極了這兩粒的滋味,雙唇才分開寸許便又再度覆上。齒舌咂嘬間發出的鮮明聲響讓男人恥于聽聞,狀似難堪地別過頭去,卻又被那兩處傳來的快意和水聲折磨得音嗓生啞。

身下被蠻橫索取,身上卻被溫柔吻噬。

那沒入體內頻繁出入的一根仿佛不知饕足的獸,每每兇狠地撞入柔嫩的內裏,直将裏頭酥軟的腸肉到搗出了汁。方才被留在體內的濁白此時成了上好的潤劑,就着穴口的摩擦汩汩外溢,又在推擠中與晶瑩的清液一到被榨成了沫漬,順着史豔文大張的股間蜿蜒滑下,落入身下天青色的錦繡織物裏,暈成一片深且皺的痕跡。

史豔文被他纏得無法,品咂過極樂滋味的身體對快意極為敏感,再加之體內愈來愈有技巧性的戳弄與沖頂,讓他每一遭喘息都染上了甜膩。周身快意襲卷,而反應卻全不由他自己。這種被動的情欲沖刷讓他陌生,也讓他懼怕——他怕這一遭徹底溺去會覆水難收,他也怕從這一刻起自己也會從芯子裏壞掉,變得貪欲嗔癡皆表露于外,變得情執成障如沉淖沼。他已見得俏如來的心魔與執障,可他又何曾不是心執成狂,只是掩藏在外人眼中名為“雲淡風輕”的殼子裏,僞裝得極好,讓人看不出端倪與絲毫成魔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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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的精忠,他的執妄,他不許旁人将其染指将其害與傷。這人的骨血皆與他一脈相系,他是他的,無人可以置喙,無人可以争搶。

思及此處,他再難以用理智束縛住這情念一方。史豔文将打着顫的手沒入俏如來的發裏,逡巡摸索,扶起青年形容清俊的面龐。

眉目如畫般致雅,而眼裏,卻是與之截然不同的癡與狂。

而他又何嘗不是與愛子一般陷入了魔障?兩個彼此交響呼應的靈魂隔着太多的攔阻與束縛兩兩相望,終是在其中一人行将潰崩的邊緣牽起彼此的指掌,從此以身為償,将那點隐隐作祟的魔心寸寸消磨下去,只願此身此心在這亂世中彼此相愛相扶,共赴天下,共許靖康。

男人就着相連的姿勢微弓起身,雙唇印上愛子額間朱砂色的印,虔誠如參禮神佛,而那顆早已被打破冷靜的心裏,卻是另一番的嚅嚅絮語和相思至狂。

——我的精忠啊……

一句喟語在心底靜靜流淌。史豔文将雙唇覆上俏如來濡滿汗水的眉眼,一吻一啄,都帶着極其珍之重之的愛憐。僧者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昵之舉震懾住了心神,腰胯上的抽送漸而緩下,金眸燦燦爍爍如斂星光。而他在眸光輕漾間卻只能望見男人染了一層淺薄水珠兒的下颌——皮肉僅是輕覆在那面骨上,較之先前已是清瘦了不少。

他仍是為了天下安和而四處奔忙。記憶中的身影翩跹潇灑,往來反複于山莊門廊。那人始終步履疊踏,也總是行色匆匆的模樣,而能讓他施予半刻停留的……

俏如來在思緒飄蕩時忽而滞住了念想。滿心滿念的魔障仿佛攀至了頂,一切瘋狂與癫癡在逐漸醒覺的理智之中悄然散去,餘下的是寂滅半冷的渣滓,還有餘燼中爍爍而明的些微火光。

那些火光如螢如燭,暈暈煌煌,不滅不消。那是蟄藏于軀殼之中不曾泯去的信念,也是以鮮血和傷痕鑄就而成的高階與基臺——他一步一個腳印地登踏上去,行至高處,回首而望,來時之路竟也已成了一片望之不盡的斷壁殘垣。

他與他終究要走在同一條道路上。年幼時父親的身影與現下的自己并無不同,除卻那肉身皮囊之外,奔波往來于紅塵山河中的,皆是同一個心系天下的靈魂。

什麽都無法讓他停留,而什麽也無法讓自己為之駐足。

僧者一聲輕嘆悠悠出口,便也就着對方施予的,那逡巡至鼻尖唇角的細碎吻跡,含吮住史豔文的唇,僅是唇肉相貼互吮而已,并未攻城掠池。

他們是父子,是親人,是這世間血脈相系最為緊密的人。而抛卻這一切紅塵俗牽,他與他的命數裏,還多了一份十方諸佛與三千紅塵皆不可及癡情與愛憐。

——既然你注定不會停留……

許是片刻靈臺清明讓他神思頓悟。俏如來在一吻将歇之際微擡起了眼,而眸子內中光點織錯,如斂星河。他将這個吻延長至男人的腮邊眉角,終而着落在了鬓與發上,聲音如繞煙雨三丈,杳然輕揚。

“爹親。”他這般說着,指尖畫着圈地揉撫過留下斑駁紅印的胸腹與背脊,“我陪你。”

“精忠陪你。”

每一寸音節都被他壓得又低又輕,卻字字清晰,如镌誓言。

——我會陪你,直至以此身為殉,祭予這天下與太平。

俏如來将一個深吻重新印回史豔文嘴裏,舌尖勾卷起那人口中軟物,好一陣嘬吮,嘗得滿嘴清甜。

或許他曾懷着一顆愛極重極的心執念若狂;而或許,他也曾被欲念蒙蔽了心與眼。

可他不曾悔,不會悔。這顆心是真,這份愛是真,這份癡與執,分分寸寸如溺弱水,卻也是真。

佛言無诳,他自以一片真心赴了紅塵。而他的十方諸佛、他的紅塵千丈,此時此刻就在他的懷裏,如春如雨,潤他心田。

——我将如你所願地心系天下。但這天下之中,也總有一處淨土,無物無塵,不大不小,剛好能容得下一個你。

而他就這般想着,指掌描摹至男人腿根,耳畔落得那人被情欲糾纏至糯軟的音嗓,纏綿如織,煦如暖陽。

“好。”那個聲音如是說道。

僅是一字,卻也含進了千萬句的言語。這是尋常人都無法窺得的一份深意,一如當年天允山反手揮掌時的眼神交彙——千萬人都錯他唾他,而唯有與他四目相對的他,才能通曉這看似冷血無情之舉中的重托與一腔傾付。

俏如來怔了半刻,眼中神色倏而泛湧浮起,盈盈碎碎如月華半瀉。此刻月上中天,夜色混着晚間寒氣一并自窗外透進。他本該覺得冷,身上薄汗一層如淚如珠,被那帶着霜寒的夜風一吹,也合該是感到冰寒。可青年卻未曾打下半個寒顫——他此刻內心如火焚灼,連指尖都熱燙宛若暖玉一捧,熨得他周身舒泰,不懼嚴寒。

我只需你陪我,也只需你與我……靈犀相通。

他遂将笑意斂入嘴角,在将史豔文單腿撈起之際把那人的一聲驚呼吞咽入喉。身下塵柄所感受到的濕熱與滑軟讓他心馳神往,而他已被方才的神思弛蕩耽擱了太久,現下心意定妥,他還要将這憑空擱置了許久的情與欲再向那人盡數索要回來。

僧者眉間如綻繁花,而額間汗水也順着低垂的發尾一一落下。史豔文在氣息被頂得顫巍不已時低喘出聲,明眸半阖時,望見的是穹頂之上,被窗棂打成花格模樣的月光。

——豔文……

他在被體內的狂風驟雨掠去心神前所聽得的,是愛子如往昔一般溫軟輕柔的低聲呢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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