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①
①
在高一開學之前，狗卷棘曾經做過一個夢。
醒來後夢的內容已經模糊不清，愉快輕松的感覺卻久久不散，讓人悵然若失。
在夢裏，他的同期裏好像有個中國人。
那個人似乎和他成為了親密無間的好友。
但很遺憾，現實并非如此。
遇到和夢裏類似的事情時，模糊不清的記憶就會以片段閃回的形式複蘇一些。
他遇到了五條老師，遇到了真希，胖達，後面還有憂太。
但唯獨有一點不一樣——東京校沒有黑色長發的少年。
直到那一天，他剛做完任務回來，一個黑漆漆的東西破空劃過天空，流星般重重落在地上，巨大的沖擊力把操場的草坪都磨出一道深深的痕跡，最後滾了幾圈撞到樹幹上。
差點被砸中的狗卷棘默默捂住了自己才吃了幾口的飯團：“……”
他曾經以為學校是安全的。
——話說他手裏的飯團剛剛好像沾了灰……還能吃嗎？
滾滾塵埃中，有人咳嗽了幾聲後，大聲說：“對不起，我輸了——老師，我想練術式！”
空中的五條悟施施然落地，潇灑地甩了甩手：“早這麽說不就好了嗎？”
如今五條悟已經是一年級的班主任，即使明知與自己無關，狗卷棘也還是忍不住咽了下口水：“……鲑魚子？”
悟，這就是你新發明的教學方法嗎？
五條悟直呼冤枉：“怎麽可能，我是多溫柔的老師你還不了解嗎？”
他大步上前，一把将趴在地上的受害者拎起來：“主要是這孩子情況特殊，怎麽也不願意練習術式。”
被拎起來的家夥似乎沒怎麽受傷，聲音中氣十足：“因為打拳更帥啊，赤手空拳才是男人的浪漫！”
這番熟悉的言論和熟悉的聲音讓狗卷棘有種莫名的既視感。
五條悟很是嫌棄：“你這是什麽時代的老土思想？現在更流行我這種招數華麗、不拘小節的高逼格美男子！”
“老師很帥！但您是法師，和我不是一個賽道的。”
“閉嘴臭小子！從今天起你給我物法雙修！”
“是，老師——”
談話間，塵埃逐漸散去，衣服髒兮兮，束在腦後的長發也變得亂糟糟的，被五條悟隔空拎起來的家夥擡頭和狗卷棘對視，白皙的臉上沾着髒兮兮的泥土和可疑的紅色液體，緋色的眼瞳像點燃似的亮起光。
“初次見面——你就是我的mas……呸，前輩嗎？”
“……鲑魚。”
“欸？謝謝，但我還不餓。”
“……”
旁邊的五條悟發出漏氣一般的憋笑聲。
☆
唐棠，日本名影山蓮，東京咒高的一年生。
來日本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
雖然同期只有三個人，但他并不在意，反正一直申請居家學習，實際上在深山老林修行的他應該也不适應人數衆多的學校。
三個人，不多不少剛剛好——除了男女比例失衡，讓他有點擔心有人脫單自己只能淪為眼巴巴看着被秀恩愛糊一臉的倒黴鬼。
畢竟他在抽卡方面向來是迪亞波羅式“走運”，一出生就抽到幾代人都沒抽到的暗黑ssr詛咒卡。
他同樣運氣的祖先們沒有一個活過18歲進入社畜生涯的。
“可喜可賀”。
不過唯一的女同期釘崎野薔薇平等瞧不起他們中的每一個，未來大概率是和他們一起組成東京孤犬四人組。
——看着就一股土味兒，小時候肯定吃過自己的鼻屎。
——自以為是，肯定是會給泡在石油裏的海鷗點火的那種人。
——面無表情時還挺帥，一笑就莫名透着傻氣，感覺會在森林裏抓着藤蔓學猴子蕩來蕩去。
混熟了之後得知釘崎對他們初印象的三人，有的無語，有的抗議，只有唐棠一臉震驚：“你怎麽知道的？”
“哈——？”
這下三人都露出震驚的表情了。
“因為很有趣啊。”唐棠說。
☆
最近唐棠發現了更有趣的存在。
在他和五條老師友好切磋（實際是單方面吊打）達成和平協議時，遇到了入學以來見到的第一個前輩。
狗卷前輩他帥氣溫柔，捧着咬了幾口的飯團呆呆地看着他的樣子很可愛，嘴角的黑色咒印也澀澀的……
但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人一見到自己，就露出了久別重逢般驚喜又不可置信的表情雖然很短暫。
雖然很快被對方隐藏起來，但唐棠一直盯着對方，眼睛雪亮，所以注意到了。
——不愧是我，天才！
難道是他之前跟着家人一起來日本時遇到的嗎？
唐棠覺得他們拿的應該是童年白月光天降青梅竹馬的劇本，想到自己對此沒有絲毫的印象，他又給這份劇本加了一個“失憶”标簽。
但狗卷前輩好像并沒有和他“相認”的意思，有時候看到他都會露出微妙的、有點煩躁，似乎不願意看見他的表情。
唐棠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他想象了一份不存在的劇本，也不至于能想象到內容，因此難以找到機會主動詢問。
——我看你表情好像認識我，請問我們之前見過嗎？
這樣的話，第一次見面要是沒有把握好機會，後面再說就顯得很像變态。
唐棠自認為是個正常人。
在确定狗卷棘不是真的煩他，實際上對他還挺耐心之後，他覺得自由點也沒關系。
俗稱——蹬鼻子上臉。
☆
“狗卷前輩——！”
狗卷棘只是普普通通地在走路，頭頂突然傳來熟悉的呼喊聲，下一秒一張燦爛的笑臉就貼到他眼前，把他吓了一跳。
是唐棠從茂密枝葉中倒吊着探頭。
長長的黑發如水一般滑落，在空氣中掃來掃去，上面還夾雜着一兩片綠葉。
唐棠完全沒有吓到人的歉意，他從樹上翻了個跟頭落下來，得意洋洋地求誇贊。
“這是我和五條老師研究出來的新玩法——隐蔽氣息！怎麽樣，是不是完全沒發現？”
狗卷棘沒說話，最初的驚吓後，他就又露出那種有點煩躁有點隐忍的表情。
下半張臉被遮掩，眼尾微微上挑的漂亮眼睛，平時總是冷漠疏離地半斂着，此時無意間微微眯起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兇。
正常人都會覺得自己肯定是被讨厭了，但唐棠自我感覺良好，還覺得看起來有點澀。畢竟每一次狗卷棘都不會說他，反而是哄着他。
就像這次，狗卷棘不知道在什麽樣的困擾中緩了一下後，就開始鼓掌誇他：“生筋子。”
他等了幾秒，在唐棠安靜的注視中歪了歪頭，像是在困惑對方為什麽沒有做出像往常一樣的反應。
唐棠目光下斂，長長的睫毛掃下來，似是有些失落。
“我和悠仁他們出去玩，吃到好吃的就想給前輩帶一份……但前輩好像經常不想看到我的樣子……”
在狗卷棘略微加快的心跳中，唐棠神情落寞又委屈地看向他，緋色的眼眸如同湖水洗滌過一般沁透濕潤。
“前輩不喜歡我嗎？”他問。
☆
對于狗卷棘來說，他和唐棠的相處有着難以說出口的大難題。
一方面，正如之前一樣，那個夢裏的內容朦朦胧胧，只有遇到相關的事情才會變得清晰。
在現實裏看到唐棠的臉時，記憶裏那個人的臉瞬間清晰，除了夢裏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就是網上那些叫名字合集的剪輯視頻一樣……
不，應該是比那還吵。抑揚頓挫、或喜或悲、或短促或綿長的“棘”重疊在一起，堪比精神污染的鬼畜視頻。
狗卷棘當時就被震懵了。
——吵死了。
好在同樣的記憶只會不受控制地出現一次，後面就好很多，不然他肯定天天躲着對方。
然而，另一個世界的他和唐棠關系太好了，以至于那兩個人的故事經常在他猝不及防的時候浮現在他腦海，搞得他像個被迫觀賞的可憐觀衆。
狗卷棘：……謝謝，我一點也不想知道這些。
而就在剛剛，唐棠從樹上倒吊着突然出現吓唬他的時候，無數這家夥從窗戶那裏倒吊着喊他名字的記憶一起湧現。
吓到他時得意的狡黠，單純來找他玩時的高興，還有不知道為什麽生氣了的表情等等。
除了“啊這家夥在那個世界是住我樓上的”這樣的想法外，狗卷棘腦子裏完全被一句話刷屏。
——吵死了。
他每次真的要非常努力才能忍住不去捂耳朵。
雖然也不會有用，但人覺得吵的時候想捂耳朵是本能啊！
除此之外就是……
應該是被影響了，他對唐棠有種莫名的親近感。另一個世界的他們總是黏在一起，導致他有時候一個沒注意就貼過去了。
那天早上有點困有點迷糊，看到唐棠坐那裏的背影就直接打着哈欠坐過去靠人家肩膀上閉眼了，甚至自然無比地抱住了對方的胳膊。
然後在唐棠困惑的“狗卷前輩？”中驚醒。
面對後輩“單純”的眼神以及其他人的目瞪口呆中，狗卷棘漲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這種感覺在胖達大叫着撲過來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棠棠！棠棠！”罪惡的黑白生物誇張地打破了食堂裏寂靜的氛圍，“原諒棘吧——他就是困迷糊了，沒有惡意的！絕對沒有要騷☆擾後輩的意思！”
狗卷棘：“……”
我要 胖達死。
唐棠反應過來後，笑了笑：“沒關系，前輩如果不舒服的話，随意把我當靠墊就好。”
虎杖悠仁也積極地附和：“沒錯，我們都可以給前輩依靠的！對吧，伏黑？”
伏黑惠：“……”
狗卷棘：“……”
胖達一臉感動：“天啊我們的後輩們都是天使嗎？”
釘崎吐槽：“真的不舒服的話，怎麽靠都沒用吧？肯定要去醫務室啊，你們這些笨蛋。”
虎杖悠仁：“也、也是哦。”
狗卷棘騎虎難下，在衆人殷切關心的目光中，前往了醫務室。
唐棠原本想送他，結果被嚴詞拒絕——指“昆布、木魚花、蜜汁柴魚”拒絕三連。
于是他把自己剛剛買的三明治塞給狗卷棘，表示拒絕他本人，就不能拒絕他的三明治了。
最終狗卷棘捧着熱乎乎的三明治，在家入硝子“你小子竟然想曠課”的視線中尴尬不已，吃完就溜了。
總之狗卷棘相當擔心自己在唐棠眼裏成為會“騷☆擾後輩”的變态。
不說出口的原因是擔心自己會在對方眼中成為“騷☆擾後輩的妄想變态”。
如果把那個夢裏的事情看成是平行世界的話，他這個唐棠好像更禮貌些？
總是乖巧地喊前輩，有什麽都分享給他，每次他做出奇怪的舉動，對方也不在意，除了有點粘人外，沒什麽問題。
在夢裏那個鬧騰的家夥比起來更像小天使了。
☆
狗卷棘冥思苦想該怎麽解釋，開始陷入“幹脆說我就是不喜歡他結束這個難題”以及“但那樣他會不會很傷心啊”的糾結。
“小天使”安靜等待他的回答，見他沒想到怎麽說，體貼地接話：“太好了，前輩不讨厭我啊？”
指的是剛剛狗卷棘搖頭的舉動。
狗卷棘：“鲑魚！”
唐棠思考着：“那前輩就是喜歡我咯？”
狗卷棘：“鲑、鲑魚子？”
你哪裏來的結論？
唐棠像是聽不懂一樣露出恍然大悟般的笑容：“所以前輩是太喜歡我以至于緊張到不知道如何相處嗎？”
狗卷棘：“……？”
“我也很喜歡前輩哦！”
少年的眼眸剔透而明亮，笑起來的時候滿溢着令人心情愉悅的光。
狗卷棘的心跳似停了一拍，還沒等他想清楚，粘膩的聲音就連綿不斷地湧了上來。
“我喜歡你哦，棘。”
“喜歡……”
“最喜歡你啦！”
……
狗卷棘捂住耳朵，表情凝重。
——另一個世界的他們是朋友……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