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住院
住院
連着幾天,缪苡沫都在醫院陪紀柏宇。紀叔叔一開始也會來,後面覺得自己可能會打擾到兒子約會,加上紀柏宇的傷口恢複得還算不錯,囑咐幾句後索性就不再過來了。
剛确認關系的小情侶沒了旁人打擾,感情突飛猛進。
一場強降雨後,整座城市正式入春。
今年的梅雨季比起往年好像是提前了,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小雨不停,讓人提不起精神。
缪苡沫買了一盆綠植放在窗臺上,初春的雨滴不知疲倦地打在寬厚的葉面,于是寂靜的室內響起了“嗒嗒”的節奏。
一個再平常不過的工作日下午,缪苡沫抱着電腦窩在沙發上工作,紀柏宇拿着iPad,戴着耳機在看比賽直播。
雖然耀石隊在這一次的比賽中沒能奪冠,但也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績。比賽結束後徐冬冬就得了空,下了訓練就會提着外賣來探病。
紀柏宇因為養傷需要忌口,很多東西都不能吃。誰曾想,女朋友和這麽多年的好兄弟居然在這種時候聯合起來故意捉弄他。
今天徐冬冬帶着灑滿孜然的燒烤來,明天就換缪苡沫點一堆刺身外送,兩個人故意當着他的面吃得津津有味,連誇帶捧的。
紀柏宇本身不是挑食的人,但連着幾天被這麽刺激是又氣又羨慕,再看看眼前只放了點鹽巴的餐食,一番對比下更覺索然無味,委屈到直接被氣飽。
他郁悶地将盒飯推遠,倒頭蓋上被子,聲音悶悶的,兇兇的:“我不吃了。”
徐冬冬裝作沒看見,吃完飯後打了一會兒游戲就回學校去了。缪苡沫比較有良心,為了哄他半夜偷偷點炸雞,把外皮剝掉後伸到他面前好聲好氣地哄。
紀柏宇餓得不行,而且也不可能真生她的氣,她願意哄,他自然立馬就開心了。于是利索地戴上手套,吃得又快又斯文,兩盒雞肉很快就只剩下一堆骨頭。
缪苡沫去丢外賣盒,回來的時候在走廊裏遇見一個七八歲模樣的小男孩,正抱着作業本在哭。他穿的是自己的衣服,想來應該也是陪過夜的家屬。
“怎麽了?”缪苡沫在他旁邊坐下,從口袋裏掏出一塊軟糖遞給他,“這個點小朋友早就應該要睡覺了,是作業沒寫完嗎?還是不會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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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目不轉睛地盯着糖果,看起來很想吃,猶豫幾秒後還是拒絕了:“我媽媽說不能吃陌生人給的東西。”
缪苡沫竟無法反駁,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曾被這樣告誡過,點點頭表示贊同,于是撕開糖紙,将糖果丢進了自己嘴裏。
小男孩直勾勾地盯着,随着缪苡沫咀嚼的動作,一陣清甜的葡萄味從他鼻子前飄過。他立刻挺直腰板,追着那股味道轉動脖子,等它消散在空氣中後才轉回來,然後咽了咽口水,發出“咕咚”的一聲。
缪苡沫覺得他可愛,主動問他需不需要自己的幫助,她雖說不是什麽學霸吧,但輔導小學一二年級的作業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小男孩搖了搖頭:“我作業早就做完了。”
缪苡沫看了眼他手上的本子,封面上明明就寫着“2年級數學”。
“那你為什麽要大半夜的抱着練習冊坐在這裏哭呢?”
好像是問到了他的痛處,7歲的小男孩露出了不屬于他這個年紀的愁容。
“你要是願意告訴我就直說,也許我能幫上你的忙,如果不願意的話也沒有關系,但是我想你應該去睡覺了,明天上課要是打瞌睡的話會被老師罵哦。”
興許是覺得她可以信任,小男孩思索一番後攤開了手中的作業本。裏面夾着一張A4紙,是學校發的問卷,上面寫了幾個問題,無關課業,是對學生個人信息的一些調查。
上面的答案他都已經填好了,只剩下一道沒寫,“父母職業”那一欄裏是空着的。
缪苡沫湊近了看,發現他其實已經寫過答案,只是用修正帶覆蓋了。
“你不知道自己爸爸媽媽的職業嗎?不知道的話你問一下他們就好了,這是個小問題,不需要哭的。”
不知是哪一句觸碰到了他的逆鱗,小男孩忽然全身痙攣,面容變得十分猙獰,喉嚨裏發出像哭又像咆哮的低吼,他一怒之下扔掉了作業本,那張A4紙飄到了地上,被他撿起來暴力地揉成一團。
缪苡沫被吓得不輕,站起來貼着牆壁連連後退,她想向值班的護士尋求幫助,但她暫時走開了。她想跑回病房,又覺得就這樣走掉不太好,畢竟她面對的是一個小孩子,而且他看起來非常需要幫助。
“小弟弟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嗎?”
暴風雨式的發洩過後,小男孩突然毫無征兆地安靜了下來,仿佛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覺。他将那團紙緊握在手中,趴在地上默默抽泣,小小一團,看起來既可憐又無助。
缪苡沫鼓起勇氣上面拍了拍他的肩膀,見他沒應激,便扶着他坐回椅子上。
他的小名叫康康,是江新島小學二年級的學生,父母都是農民,他是因為爸爸生病住院才會出現在這裏。至于他為什麽哭鬧,是因為被同學告知“父母職業”一欄填農民的話會被老師嫌棄,比如不給你好臉色看,比如評優的時候會忽略你。
缪苡沫頭一次聽說這樣的事,覺得有些難以置信,只能安慰他說應該是同學和他開玩笑的。
聽到這樣的回複,康康的情緒再度奔潰。
“不是!你們大人總是這樣,覺得我們小孩子什麽都不懂。我們班長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不能繼續當班長了,班主任以前很喜歡她,但自從她交了表格後對她就不好了。昨天有同學跟我們說,我們才知道是因為她的爸爸是清潔工,媽媽是保姆,他說老師喜歡家裏做生意的學生。”
缪苡沫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我問媽媽能不能填別的,媽媽說不行,我要是填別的她就不給我簽字了。媽媽說做人要實事求是,不能撒謊。”
“你媽媽說得對。”
缪苡沫安慰了他幾句,碰巧這時康康的媽媽出來找他,她便向他母親了解了一下情況。
回去的路上,缪苡沫似乎看見盡頭拐角處有個人一直在監視她,從她和康康講話的時候就開始了,只是她當時沒辦法去确認,沒想到那人還在。
缪苡沫走過去,他就快速轉身走了,走路的姿勢看起來十分怪異。她跟着他來到了安全通道口,那人就順着樓梯下去了,看起來十分緊張匆忙,像是在逃離什麽,身上有非常濃烈的煙味。
這裏是二十一層,雖說醫院的電梯難等,可現在已經很遲了,四部電梯上下運行通暢無阻,他又何必要走樓梯?
回到病房的時候,紀柏宇居然還沒睡,在等她。
“你去哪裏了?我剛剛出去找你都沒找到人。”
缪苡沫去了半個小時,紀柏宇等不及了出去找她,甚至連女士衛生間都去了。他站在門口沖裏面喊她的名字,還以為她是吃多了生冷的東西鬧肚子,結果人不在裏面。
缪苡沫本想說她一直都在走廊上,怎麽可能找不到她人,後來才想起自己剛剛為了追那個人去了樓梯間,應該就是這樣和他錯過了,于是就将發生的事情大概說了一下。
本來是想回來後立馬睡的,可她現在腦子裏想的全是康康的事,簡單洗漱後就抱着電腦搜索相關資料。她浏覽了許多頁面都一無所獲,最後在貼吧裏找到了一篇相關的帖子。
【江新島小學二年級七班的班主任符淩俊,愧對“人民教師”一職......】
紀柏宇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衛生間裏出來的,走到她身邊一把奪走了她懷裏的電腦,合上,再扔到小桌子上。
“我還沒看完呢!”
缪苡沫站起來要去拿回電腦,走到半路被攔腰抱起。
“你的截稿日不是還沒到嗎?現在很遲了,明天再看,不然你又要頭痛。”
缪苡沫不吭聲,被抱到了床上。
紀柏宇調好空調溫度,給她蓋好被子,将人摟進懷裏,一副要一起睡的架勢。
病床比寝室的床大不了多少,睡兩個人其實挺勉強的,況且她穿着自己的睡衣,按規定是不能睡醫院的床的。
可他的懷抱又确實很舒服......
雨還在下,有一種催眠的魔力。紀柏宇的呼吸逐漸平順,像是真的睡着了,然而他攬在她腰上的手掌還是那麽有力,生怕一個不注意被她逃走。
缪苡沫推了推他,不動,再推,終于動了,但還是不放手。
她擡起頭,看着他的下巴,聲音裏帶着委屈:“你這樣我又會被護士罵的。”
紀柏宇抱着她,下巴貼着她前額,弧度剛好契合。他心滿意足地長舒一口氣:“沒事,我過兩天就拆線了,他們現在不怎麽管我。你要是不放心,我就定個鬧鐘,明天查房前把你抱回去,好嗎?”
“不好!”缪苡沫在被子裏踢了他一腳,“你前天晚上也是這麽說的,然後呢?”
然後他們兩個都睡過了頭,早上六點護士來查房的時候,看到抱在一起睡得十分香甜的兩人氣到大叫。護士小姐看着柔弱,不想中氣十足,指責缪苡沫不關心自己男朋友,這麽幾天都不安分。
他們只是單純抱着一起睡覺而已,被她說得這麽暧昧,就連隔壁間的病人都被她的獅吼功波及到,拖鞋都沒穿就趕來看熱鬧。
這麽丢臉的經歷,她不想再發生第二次。
“知道了。”紀柏宇無奈地嘆了聲氣,“那再抱十分鐘,十分鐘後你再回去。”
與此同時,那個黑影再一次回到了二十一層,此刻就站在紀柏宇所在的8號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監視着裏面的一舉一動。
正巧值班的護士從電梯裏出來,将他鬼鬼祟祟的行為看得一清二楚。
“唉!那邊那個人,這麽晚在這裏幹嘛?不要打擾病人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