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争吵
争吵
紀柏宇今天拆線,結束了就可以辦理出院手續了。
白天的時候缪苡沫沒待在醫院,而是去了公司。
昨天她和康康媽媽打過招呼,由她負責去接康康放學。他母親本就忙不過來,見她願意幫忙自然是樂意的,外加在醫院相處了這麽幾天,知道她是大學生,因此很放心把兒子交給她。
下午四點半,小學門口站滿了接孩子放學的家長。康康還沒出校門口,早早地就踮着腳尋找缪苡沫的身影。
跟他一起的還有幾個小孩,缪苡沫本就是為了調查那件事來的,當即叫住這幾位小朋友,邀請他們和他們的家長去了咖啡廳。
符淩俊是二年級七班的班主任,也是他們的語文老師。年齡四十八歲,就住在這附近。據幾位家長所言,他們的小孩确實都和他們反應過這位老師品行不端的事跡。
除了班長那事,還有一件有力的證據能表明他看人下菜碟的行為。
班級裏最後一排有一個男生,個子很矮。按理來說,為了照顧到每一位同學,老師都會按照身高給他們排座位,楊智的身高在班級男生裏是最矮的,卻被安排在最後一排,根本看不見黑板上的字。
不過這個楊智小朋友根本不在意,因為他的心思不在學習上,成天只知道去樹上抓螞蟻玩,女同學沒有一個人願意和他做同桌。他成績不好,不是考零分就是個位數,符淩俊也不樂意搭理他,甚至多次嘲諷他以後會成為社會毒瘤。
然而就在這一次調查問卷後,這位班主任對他的态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不僅給他安排到了第一排,面對他時甚至笑臉不斷。
但楊智小朋友不高興了,他不願意學習,躺在地上撒潑打滾說要坐回原來的位置。四十分鐘一節的語文課,班主任光顧着處理這點事,下課的時候黑板都是幹幹淨淨的,同學們甚至連書本都沒翻開過。
而符淩俊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說了這樣的話——不願意學習也沒事,反正楊智将來可以和爸爸學着做生意,生活不會差的。
答案顯而易見了。
符淩俊将學生的家庭背景做了階級化,根據每個學生的情況調整了自己對待他們的态度。家裏父母如果是做生意的,或是企業高管,他便笑臉相迎;如果是普通的職員或是體力勞動者,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态度,想來應該是想從這些他“看得起”的學生身上得到些好處。
雖然這是他的個人行為,但問卷确實是學校要求填寫的,這不免讓人懷疑學校的動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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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苡沫将語音和采訪記錄整理成冊,很快就寫了一篇報道出來,提前一周就交稿了。喜姐雖說不喜歡她,可同樣作為一名母親,聽到有這樣的事情自然是十分氣憤的。
缪苡沫的稿子在十分鐘內被審批通過,于當天晚上十點發布。
網絡上罵聲一片,許多家長和熱心人事堵在校門口要求學校給個說法,符淩俊則是被停了課,只能躲在家裏避難。
最後的處理結果是,符淩俊被開除了,而學校方面則表示會深刻反思,今後也會加強對學校老師的師德考核要求。
事情塵埃落定,但缪苡沫的內心還是覺得不滿足。
符淩俊雖然自己也有問題,但同時也像是給學校擋了槍。好在也算殺雞儆猴了,經此一事,想必家長們會更加注重家庭隐私,對于學校要求簽字的文件也能更加謹慎地對待。
缪苡沫被緊急叫回公司,部門領導不僅承諾了她一筆獎金,甚至連喜姐都對她和顏悅色了不少。
從公司打車回醫院,剛出電梯就發現康康在8號病房門口等她,和他媽媽一起,發自內心的愉悅笑容重新回到了他稚嫩的臉蛋上。
缪苡沫從口袋裏掏出一顆軟糖遞過去:“現在應該可以放心吃我給的糖了吧!?”
康康媽媽拍了拍兒子,示意他可以吃,她向缪苡沫表達了感謝,随後就回了病房。
康康吃了缪苡沫的糖果,又從口袋裏掏了一顆新的出來還給她。
“禮尚往來。”
缪苡沫摸摸他的頭:“成語學得不錯嘛!”
康康笑得十分開心,右邊臉頰上還有一個淺淺的梨渦。他看着缪苡沫撕開包裝,在她要吃下去前像是突然想到什麽一樣,猶豫了一下問道:“姐姐,你是大人了。大人應該可以吃陌生人給的糖果吧?”
缪苡沫随手把糖紙扔進垃圾桶,将糖果放在嘴邊,不明所以地問道:“什麽意思?”
“剛剛有個哥哥給了我這顆糖,他說你喜歡吃,讓我送給你。”
“哥哥?”她以為是紀柏宇,便指了指8號床,“是裏面那個哥哥嗎?”可是他為什麽不自己給她,還要讓康康轉交?
“不是,不是裏面那個哥哥,他沒有這麽高,也沒有這麽壯,他只比姐姐你高了一點點。”
缪苡沫收起笑容,環顧四周後蹲下身,還刻意壓低了聲音:“告訴姐姐,他是不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和褲子,走路還有一點點奇怪?”
康康非常肯定地“嗯”了一聲,雖然不明白,但也學着她小聲說話:“他說他喜歡姐姐,但是不敢和姐姐說,讓我幫忙轉達。”
天真的小孩還真以為是一場浪漫的追求,說完後捂着嘴害羞地笑不停。
缪苡沫可笑不出來,她堅信是那個人又回來找她尋仇了,應該就是那天晚上偷窺她的人,而他現在應該就在某個角落盯着她的一舉一動。
缪苡沫站起來,裝作一臉輕松地将糖果丢進嘴裏。只是和康康告別後,她就沖進病房立馬将那顆糖吐了出來。
紀柏宇以為她哪裏不舒服,開了瓶礦泉水遞給她。
缪苡沫漱了口後将那顆糖從垃圾桶裏撿起來,對着光看了看,果然在上面找到了一個小小的針孔,想必外面垃圾桶裏的糖紙上也留有證據,她要想個辦法去拿回來才行。
看來,就算是大人也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東西。
二十分鐘後,8號病房的門被打開,缪苡沫怒氣沖沖地從裏面出來,後面跟着提着行李,同樣生氣的紀柏宇。
“你剛剛說那些話是什麽意思?”
“你聽到的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缪苡沫演得十分逼真,“你老是出去比賽,陪我的時間本來就不多,還老是受傷,難道我今後就要過這樣的生活嗎?盼着你回來,回來後又要和你一起住進醫院,等你傷好了你又要走了,那我呢?我沒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做嗎?就成天像個保姆一樣?”
“所以是要......”
這句臺詞原本應該是——所以是要分手的意思?
可紀柏宇看着她的臉,怎麽都說不出“分手”兩個字,最後只說了一句“如你所願”就提着行李走了。
缪苡沫一個人留下來善後,她坐在垃圾桶旁邊抽泣,一旁的護士看見了上前要扶她起來,缪苡沫裝作沒站穩把垃圾桶撞翻了,東西灑了一地,她一邊說抱歉一邊整理。
走廊裏圍了好多看熱鬧的病患以及家屬,場面烏泱泱一片十分混亂。護士看不下去,大聲呵斥道:“小情侶吵架常有的事,沒什麽好看的。都回病房去躺好,十分鐘後來查房。”
缪苡沫整理好一地的狼藉,起身的時候突然感到一陣頭暈,在護士小姐的幫助下才勉強站起來。
“這樣,17號病房現在空出來了,你先進去躺一會兒,我現在去叫醫生過來。”
二十一層的所有人都已經進了病房,只剩走廊盡頭拐角處的一雙眼睛惡狠狠地轉動。他看着缪苡沫進了房間,唯一的護士也下樓去了。
現在她是一個人。
他難掩興奮,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從暗處迫不及待地走出來,一瘸一拐地往17號病房去。
門沒有被關嚴實,缪苡沫躺在床上,用被子蒙着頭。黑衣男子從口袋裏掏出一只注射器,開了蓋子後用力紮進她的身體,床上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他以為自己成功了。
這時,病房內廁所的門突然被拉開,一名警察沖了出來,只用三秒就将他制服。緊随其後的,正是他的暗殺對象——缪苡沫。
他被算計了,床上是用枕頭擺出的人形,而之前的那名護士根本不是白衣天使,而是僞裝成護士的女警。
缪苡沫上前扯掉了他的面罩,果然是他沒錯。
“陳思毅,再也不見。”
缪苡沫将糖紙和糖果都交給警方,目送三人離開。
陳思毅是知道她的名字的,但凡他和康康說是認識的朋友,缪苡沫都有可能會吃下那顆糖,這樣的話,離他的目的就更近了一步。
可他偏偏要用這麽浮誇的理由,看來這位學霸的智商也不過如此,還是說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腦子短路了?
醫院樓下,陳思毅被铐上手铐帶走了。在上車之前,他碰見了提着行李的紀柏宇,而紀柏宇看着他,說了一句和缪苡沫一模一樣的話。
只是這一次,陳思毅的臉上沒了任何情緒,只剩一片荒蕪。
缪苡沫等了好久的電梯,花了半個多小時才下來。剛走出醫院大門就看見了等在夕陽下的——她的紀柏宇。
醫院的門口有一個小型噴泉,落日的倒影像一個火球緩緩下沉。在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年輕的情侶隔着不到三十米的距離,相視而笑,浪漫至極。
綠燈了,缪苡沫想過馬路,對面的紀柏宇卻伸出手阻止了她。
缪苡沫雖不理解但還是停下,然後就看見她的紀柏宇将手裏的旅行袋換了一只手,向她走來。信號燈還沒轉紅,他牽起她的手,重新走一遍斑馬線。
“都結束了,我看着他上的警車,他會被移送到鱷魚島的監獄,不會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了。”
缪苡沫點點頭,因為解脫突然有種想哭的沖動,就像是終于拔掉了手上的倒刺,等傷口痊愈後就會長出新的皮膚組織。
“雖然有兩位警官在,但為什麽要讓我走開,害我好擔心你。”
陳思毅在醫院蹲了好幾天,之前遲遲沒下手,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紀柏宇在。
“那我假裝離開就好了,幹嘛要演這出戲?還是分手的戲碼。”
“就是,突然戲瘾上來了嘛!” 缪苡沫擡腳踩他的影子,“你還說呢,你都沒有按規定說臺詞!要扣錢的。”
紀柏宇不滿地“哼”了一聲:“要我說那兩個字,我說不出口。”
“有什麽說不出口的?” 缪苡沫戳戳他的胳膊,“就當是提前練習了,說不準以後會用上。”
紀柏宇一頓,沉着臉轉過來看着她,“才剛在一起沒多久你就想着分手?不可能,我絕不分手。”
“你看,你這又偏激了不是?”
“我就偏激。”
紀柏宇看着她,目光閃動間是難以掩飾的綿綿情意:“缪苡沫,我絕不分手。”
缪苡沫在心底嘆了一口氣——這孩子,又較真了不是?
她踮起腳尖主動親吻他,“那還缪苡沫,缪苡沫地叫,這麽兇地叫我全名,看來也沒多喜歡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