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挑釁
挑釁
亮麗的鋼琴聲徐徐響起,配合着手風琴獨特的風格,美妙的旋律回響在上空,潤如雨澤。
有人專門學習了舞步,踩着節奏點婆娑起舞。而缪苡沫和紀柏宇只是抱在一起,在浪漫的舞曲中輕搖慢曳。
他的身上還留着沐浴露的氣味,是好聞的木質柚子的味道,不強勢,淡雅、幹淨,在鼻尖萦繞不去。
蘇郁坐在舞臺下面的角落裏,身旁是主持人正在和負責燈光的同學讨論着什麽。她不想去關注缪苡沫和紀柏宇的動向,只是東張西望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後,眼神便再也無法移開。
他抱着她,讓她半踩着自己,舞步因為負重顯得有些艱難和滑稽,可在他的臉上不僅看不出半點不悅,反而全是心滿意足。
缪苡沫有顧慮,沒一會兒便想下去,被紀柏宇阻止了。他抱起她重新站好,身體貼近她的,後探出手在她的臉上輕輕畫過,順着她飽滿圓潤的頭骨撫至發尾,再往下,最後牽起她的手環上自己的腰。
每一個溫柔的動作都讓蘇郁的心髒為之一顫,她能感受到紀柏宇對缪苡沫的喜歡和寵愛,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這宇宙中最珍貴的存在。
缪苡沫擡頭看他,不知道是對他說了什麽,紀柏宇的嘴角便不受控制地往上,眸底微光流轉,盡收萬千溫柔。
缪苡沫背對着她,蘇郁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大概也能猜到她此刻的神情,斷定她也同紀柏宇一樣。此時此刻,世間萬物都像是被打上了馬賽克,他們的眼中只剩彼此。
這時,負責燈光的同學打開門出去了,走廊上的光照在蘇郁的臉上,但她眼底的亮光卻一點一點消失殆盡。她的雙眼空洞無神,宛若黑洞吞噬一切光明。
緊接着,主持人握着話筒走上舞臺,宣布全場的燈光将會被熄滅整整五分鐘,暗示在場的情侶們可以抓緊機會向彼此表達愛意。
很老土的中場安排,總有人歡喜有人憂。
蘇郁站起來想出去,可惜來不及了。光源消失得猝不及防,室內陷入一片漆黑的狀态,她想試着摸到出口,伸出手一碰全是人,被吓得立馬縮了回去,為了不打擾到他們,只好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上。
另一邊,缪苡沫和紀柏宇并沒有像蘇郁以為的那樣親得難舍難分。
相反,不知道是誰站在缪苡沫的身後,根據姿勢判斷應該是抱着另一個人的,手肘的位置剛好卡在缪苡沫的脖子後面,情到深處時還時不時地戳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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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苡沫很難受,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好說什麽,在黑暗中站也站不穩,險些摔倒。她從紀柏宇身上下來,緊緊抱住他,祈禱這五分鐘能盡快過去。
紀柏宇發覺了她這邊的情況,抱着她轉了個方向,為了避免她又被攻擊到,便用手掌護着她的腦袋,将人盡可能地貼緊自己。
很近的距離,缪苡沫甚至能感覺到他的體溫,是令人心安的溫度,讓她先前的煩躁瞬間轉為平靜。她像一只乖巧的小貓,用腦袋蹭了蹭他,找到最舒服的位置後就待着不動了。
上方的紀柏宇好像是笑了一聲,低下頭親了親她的發頂,也算是參與了這場猝不及防的情侶秀。
五分鐘後,燈光再一次亮起。
缪苡沫的雙腳實在疼得難受,紀柏宇便想扶着她到一邊坐下休息,誰想周雯娜不知道從哪裏沖出來,假惺惺地與她打招呼,然後看似無意地将杯子裏的酒潑了過去。
紀柏宇眼疾手快擋了一下,裙子雖然大致幸免于難,但酒全部潑在了她腳上,又從邊緣流進鞋子裏,濕膩膩一片,不是一般的難受。
“對不起,沒看清楚。”
奸計得逞,周雯娜毫無誠意地道歉,說完便扭着腰離開了。缪苡沫來不及做什麽,只能看着她的背影,在心裏默念咒語詛咒她。
“我們去那邊擦一下。”
紀柏宇在衆人驚嘆的目光中将她打橫抱起來,從舞池中央離開。缪苡沫的臉瞬間變紅,浪漫的公主抱,其實真實發生的時候羞得很,要不是疼到不行,她恨不得立馬跳下來。
紀柏宇将她放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幫她脫下鞋子,高跟鞋裏面全是酒紅色的液體,已經不能再穿了。
“在這裏等我一下,我去拿餐巾紙。”
起身後,紀柏宇立馬換了一副表情,他冷着臉特地去離周雯娜最近的桌子上拿紙巾。見他來了,周姓女演員興致更甚。
“紀柏宇,你可真夠忙的,一天一個啊?你看,”她側着頭,沖某個地方歪了歪腦袋,“蘇郁就在那坐着呢!你看看她的表情,啧,看着真可憐。你看起來一本正經,沒想到手段這麽厲害,你到底是怎麽哄得兩個人圍着你團團轉,還能相安無事繼續當好朋友的?”
她故意調高了音量,引來周邊不少人側目。
“過獎了,對一個七十多歲的老頭都下得去手,還帶到學校裏來丢人現眼,我哪有你厲害?”紀柏宇毫不客氣地嘲諷她,“我不知道什麽樣的家庭能養出像你這樣撒謊成性,又喜歡搬弄是非的人。不過,即便生活再艱難,你好歹也挑一挑,怎麽專找那些能力沒命長的導演巴結?其實你演技真的挺差的,與其做這些無用功,不如考慮轉行。”
那天在學校的湖邊,蘇郁和紀柏宇同樣也看到她了,和一個黑眼圈很濃的滿頭銀發老頭當衆卿卿我我,一看便知道是什麽關系。
紀柏宇走了,回想起他眼中滿是厭惡和鄙視的神情,燦爛的笑容從周雯娜臉上褪去,她被氣到鼻子冒煙卻只能硬生生将這口氣吞下,想想自己近兩年的生活,眼眶裏漸漸泛起淚光。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蘇郁看到。缪苡沫的工作性質難免會得罪某些群體,如果有紀柏宇陪在她身邊,那她就放心多了。
*
缪苡沫的腳被磨出了好幾個水泡,再穿一會兒怕是要磨破皮出血了。紀柏宇看着心疼壞了,十分後悔沒有提前檢查一下她腳後跟的情況,早知道這麽嚴重應該要去買一點創可貼來的。
他單膝跪在她面前,避開傷口,托起她的腳輕輕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不舒服就別穿了,差24公分又怎麽樣,我們以前不是照樣相處得好好的?別因為這個負擔,好嗎?”
缪苡沫點點頭,心中像有一千只蝴蝶撲扇着翅膀,帶起柔和的風,吹進心裏,滋生出長長的藤蔓将她牢牢護住。
擦幹淨後,他擡起頭與她對視,目光似水。
缪苡沫一整個晚上都很乖,在紀柏宇的心裏種下了不可名狀的甜蜜。伴随着一聲輕笑,唇上傳來一道柔軟的觸感。
她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親她,當着這麽多人的面,甚至還維持着半跪的不舒服姿勢。她愣愣的,忘記了閉眼睛,綿密的睫毛撲閃撲閃,圓圓的黑瞳水潤多情。
紀柏宇感受到了她灼熱的視線,稍稍離開,但不是結束的意思。他将她的腳握在掌心放在地上,以便可以離她更近,後擡起手抵住她的後腦勺,滾燙的唇順着氣息重新覆上她的,輾轉延綿。
缪苡沫閉上眼啓唇回應,慢慢的,覺得自己好像也沾上了他身上的柚子香。
蘇郁跑去買創可貼,來送東西的時候就看到了這缱绻旖旎的一幕。
她仿佛聽見有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
蘇郁努力壓抑着呼吸,明明答應過自己要放手的,可畢竟是七年的暗戀,心中的痛苦像一把鋒利的刀子,刀刀見血,無情地割裂心髒。
這時,從舞臺那邊傳來的聲響打斷了親吻,也轉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大家好,我想借今天這個機會和一位我喜歡了很久的人表白!】
講話的是主持人,也是今年的畢業生,身型微胖,戴着一副眼鏡。
聽到這個消息,臺下爆發了一陣熱烈的掌聲,有幾個調皮的甚至吹起了口哨,為這位勇敢的男生加油打氣。
【我從大一軍訓的時候就喜歡上他了,但是由于各種原因,我沒有把這份心意表達出來。
我們馬上就要畢業了,昨天晚上我問自己,到底還要窩囊到什麽時候?占蔔結果是這樣告訴我的—— it’s now or never.
所以,徐大俊,你願意和我交往嗎?】
來不及合上的手掌卡在半路,歡呼聲也戛然而止。主持人聽見臺下有人小聲地問旁邊的人:“他是在向一個男生表白嗎?”
他大方承認——【是的,我出櫃了!】
那位被表白的男生站了出來,接受了他的告白。有情人終成眷屬,場面一片沸騰,沒有嘲諷,沒有唾棄,只有為他們的勇敢響起的歡呼與掌聲。
此情此景,蘇郁難免深受觸動。
她轉過身,深情地看着缪苡沫,猶豫該不該向她表達自己藏在心中這份七年的愛意。
缪苡沫沒有注意到她,她看着臺上相擁而泣的兩位男生,想起了自己在高中時候寫下的那篇作文,沒想到才過去了短短幾年,同性戀就從一個不能被提及的禁忌詞彙,變成了可以被這麽多人接受和祝福的存在。
缪苡沫沒有注意到蘇郁,但不代表紀柏宇沒有看到。
他從轉過身的那一瞬間就發現了站在他們身後的蘇郁,手裏還拿着創可貼的盒子,想必她一直在關注缪苡沫的情況。雖然她們是七年的朋友,有這份關心在很正常,可他畢竟是知道她有別的心思的,難免會警惕些。
在臺上宣布牽手成功後,他第一時間去查看蘇郁的表情,果不其然,她眼中又燃起了熊熊烈火,蠢蠢欲動,這讓紀柏宇不得不産生危機感。
蘇郁仿佛是感應到了他的緊張,忽地看向他,在讀懂他的心事後,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沖他露出了一個充滿挑釁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