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靈舟降落在妖界都城,妖皇親自來迎接。

此次出征,妖族也将派出一半以上的兵力。

各宗長老和妖界各族在皇宮殿內商讨策略。

魔尊能起死回生的本領已經不是秘密了,衆人商定要兵分兩路,一隊正面襲擊吸引魔尊注意力,另一隊負責找出并破壞他施法重生的據點。

從妖族皇宮宮殿出來,天色剛剛暗下來。

遠處突然有焰火升空綻放,衆人齊刷刷地看向妖皇。

妖皇渾濁的雙眼望着焰火消散的夜空:“今日是妖界一年一度的夜游節,我妖族子民會通宵達旦慶祝,賞花燈、游街、放焰火都是慣例。”

靈獸宗的火鳳真人是個直性子,鄒着眉頭啐了一口:“大戰在即,他們怎麽還有心思玩樂?”

合歡宗孔雀仙子沒好氣白他一眼:“他們只是普通百姓,沒有您這喊打喊殺的本事兒,那你要他們怎麽辦呢?難道呆在屋子裏燒香拜佛就有用嗎?”

佛宗幾個弟子莫名被波及,低頭眼觀鼻鼻觀心地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氣氛頓時有些尴尬。

玄機閣的逍遙子幹咳兩聲:“或許,他們擔心這是最後一次過節的機會了,所以才要比以往更熱烈地慶祝。”

人群又陷入寂靜,一陣風吹過。

火鳳真人一掃衣袖:“哼!說不過你們這群人。”

說罷便騎着火麒麟走了,可那方向分明就是方才焰火升空的地方。

孔雀仙子和其餘幾個修士壓低聲音偷偷在笑。

人群三三五五地散了,顧長侯也牽起我的手,往最熱鬧的街道走去。

道路兩旁的樓宇和攤子上挂滿了五顏六色的燈籠,看得人眼花缭亂。

街上人潮如織,臉上都挂着滿滿笑意,看不出半點活在亂世中的恐懼和倉皇。

不知道哪裏傳來了抑揚頓挫的吟唱聲:“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我松開顧長侯的手,張開手掌,改為與他十指相扣。

路過糖人攤子的時候,顧長侯停了下來。

糖人販子是個身材矮小的老頭,眼珠黑溜溜的,身後一條蓬松的尾巴白棕相交。

他嗓門極為尖細:“兩位要什麽樣兒的糖人啊?”

顧長侯從懷裏掏出妖珠放在攤子上:“就照着我們的樣子畫吧。”

糖販子小手唰地一下就把妖珠掃入袋內,靈巧的手指翻飛,時不時擡眼比對糖人畫和眼前的兩人。

半柱香後,兩串透着棕黃光澤的糖人遞過來。

我接過顧長侯模樣的糖人,咬碎一口,糖渣化在嘴裏,甜絲絲的。

甜得人看着眼前的光景直犯迷糊。

只見一群兔耳幼童提着小燈籠在互相追逐,幾只閃着幽藍淡光的蝴蝶翩翩扇動翅膀,高懸夜空的圓月散發着皎潔的光輝。

我迷迷糊糊的,聽有人在說話。

咦,這聲音怎麽和我這麽像?

“顧長侯。”

“嗯?”

那聲音開始滔滔不絕起來。

“我喜歡太陽從東邊升起時的樣子……”

“我讨厭數十年如一日的陰暗洞穴和各種機關重重的秘境,那裏面都是吃人的怪物,我不想再去了……”

“我很喜歡王嬸兒,想再聽她講故事,我還很好奇蘇娘子長什麽樣……”

“我不喜歡藥宗的歐陽長老,更讨厭杜宗主……”

“雞湯馄饨很好吃,糖人也很好吃…..我都喜歡…….”

“我讨厭喝血,野兔血也不行….”

“顧長侯……”

“和你成親以後,我的雜念真是越來越多了……”

聲音越來越小,眼前的藍蝴蝶也撲閃着消失不見。

我眼神聚焦,狐疑地盯着面前的糖人。

回頭往剛才糖人販子的攤位看去,那裏空空如也……

顧長侯神情複雜地看着我:“念念,你是不是在擔心?”

我放下手裏的糖人:“我不知道。”

他把我的頭發別到耳後,眼神堅定地說:“你說的我都記住了,剩下的,以後繼續聽你說。”

“你放心,此戰我們一定會贏。”

他低頭吻上來。

不遠處有人在放焰火,唇齒相交的時候,夜空中“嘣!”的一聲綻放出絢麗火光。

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急促。

但夜空中明明已經沒有花火了……

霎那間,烏雲蔽月。

厚重的雲層上站着個人,黑色鬥篷在風中飛舞狂嘯,面具之下的深紅眼眸,冷漠地睥睨地上的生物。

他身後,是數以萬計的魔兵。

我和顧長侯對視一眼,迅速抽出身後配劍。

*

百姓尖叫着四處逃散。

各宗修士均已反應過來,紛紛趕來。

雲端之上的人徑直跳下,強大的威壓從天而降,屋舍磚瓦翻飛,地面泥沙飛舞。

“咚——!”的一聲巨響,魔尊落在地面上。

四周地磚像擴散的漣漪一樣,以他為中心,不斷向外斷裂。

他環視四周,掃過我臉上時停了一瞬,然後繼續看向趕來的各宗長老。

“都是來送死的,倒是省了本尊一個個上門找的麻煩!”

無數魔兵湧現,為首的幾人之中,卻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東方宗主聲音沉到極致:“亦盈。”

只見江亦盈身穿黑紗,身段婀娜,立于魔軍陣前,左右魔兵皆俯首聽令于她。

昔日的劍宗宗主關門弟子,如今是魔尊手下的大護法。

她身上絲毫不見從前劍宗徒弟的痕跡,倒像是天生的魔女,妖冶豔麗,蠱惑人心。

“師父,好久不見啊。”

劍宗的人見到她俱是一驚。

東方宗主明明親手了結了小徒弟!

顧長侯臉上倒是平靜得很——如果魔尊可以起死回生,其他人未必不可。

江亦盈心高氣傲,若非給出十成十的誠意,她未必肯向魔低頭,與他們合作。

她陰陽怪氣地說道:“師父,你動手殺我的時候,可想過有今天?”

東方宗主面色平靜,但周身氣焰與平日截然不同:“劍宗受損最為嚴重,可是因為你?”

“亦盈,劍宗上下不曾虧欠你。”

江亦盈柳眉倒豎,斜眼看向顧長侯和我,又把目光放回東方宗主臉上:“我想要的,必須得到。要是得不到,那我就親手毀掉!這麽簡單的道理,師父怎麽反倒不懂?”

在旁幹聽着的孔雀仙子已經按捺不住出手,長鞭在她手裏揮舞,突然像條鎖定目标的蛇,直沖江亦盈。

“看招!我最恨你這種吃裏扒外的東西!”

江亦盈抽出配劍抵擋,鐵鞭在劍刃上撕拉劃過,火花四濺。

與此同時,幾名魔軍黑袍将領沖上來将我團團圍住。

其中一人朝同夥喊道:“魔尊吩咐,這個要活捉!”

我手握刻霄向其中一個黑袍将領砍去。

他側身想要躲過去,但我手裏的刻霄劍比他更快。

殘影劃過。

劍刃破空聲響起,咔嚓一聲,他一條手臂掉落在地,鮮血從肩膀處噴湧而出。

其餘幾人見狀一齊向我攻來,我立在原地辨認來人方位——西南上二人、東北一人、東南下一人、正西二人——刻霄劍在手裏迅速變化方向刺去,刺中四人左胸。

剩下兩人側身躲開,朝我夾擊而來。

我無處可逃,只好躺倒在地向外連滾三圈。

好容易穩住身形,提劍朝空中砍去。

劍柄反彈的力道壓得我虎口撕裂般地痛。

淡紅的劍氣直擊二人面門,“啪!”的一聲将他們撞飛數十丈,在地面上滴落兩條清晰可見的血跡。

*

我剛要從地上爬起,側眼瞥到旁邊對峙的二人,心下一驚,連忙縱身飛起接住被江亦盈劍氣逼得節節倒退的孔雀仙子。

孔雀仙子捂住胸口,低頭向我道:“多謝。”

她站起身來,從牙縫裏擠出聲音:“沒想到這賤人居然實力不俗。”

江亦盈的劍氣撒發着濃厚渾濁的黑,比孤月峰上我和她交手時,更要提升了幾個層次。

她眯着眼睛盯着我手裏的劍,神色不悅:“師兄竟把刻霄給了你!”

“這麽好的劍,跟着你陪葬可惜了!”

說罷,她飛身攻來。

我和孔雀仙子分左右兩路散開。

擦身而過之際,我提着刻霄往側邊劃去。

江亦盈反應過來,抽回劍抵擋這一招,卻無法顧及另一邊伺機出招的孔雀仙子,生生吃了她一鞭。

她倒抽一口涼氣,面上再怎麽極力克制,卻還是不小心漏出呻吟聲。

孔雀仙子從鼻子裏哼出氣來,臉帶嘲笑。

“賤東西!這一鞭,是我替你師父打的!”

我暗自思忖,若與孔雀仙子聯手,江亦盈不足為懼。

趁機望向西邊,只見顧長侯和東方宗主等人懸于半空,正把魔尊團團圍住。

清平宗長老手持玉笛,十指快速移動變換,吹鎮魂曲壓制魔尊,唇上的兩撇白胡子像觸角一樣狂亂飛舞。

佛宗悟凡大師在空中畫出“卍”字,一揮掌,“卍”字金光大作,直朝魔尊攻去。

東方宗主和顧長侯手中的本命劍劃破長空,兩道淩厲的劍氣脫劍而出,混着強烈殺意交纏着向前推進。

靈獸宗的火鳳真人座下麒麟口吐業火,一路燒向魔尊所在。

四方夾擊,均是代表着修真界最高水平的奪命死招。

魔尊死局已定。

心底卻隐隐有些不安:魔尊怎會如此自不量力?

混沌的想法在腦海裏不斷閃過,答案明明呼之欲出,卻仍蒙着一層薄紗讓人看不清。

到底算漏了什麽?

忽地——黑色夜空之中,憑空多出兩個身影。

我瞳孔驟縮,再次睜眼,那二人身影卻越發清晰。

他們周身圍繞着湧動的魔氣.

強大的威壓之下,我幾乎動彈不得,甚至難以呼吸。

果然!

魔尊不過是一個幌子,他們才是此戰的主力!

只見其中一人伸出手,瞬息之間,便提溜着魔尊逃出包圍圈。

速度之快,甚至連殘影都不曾看見!

他發色蒼白,劍眉高挑,眼內一片漆黑,像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一開口,還帶着幾分怒氣:“連幾個破修士都打不過,你也好意思叫我出來?”

另一人身形長相與他完全一致,就像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說話語氣卻松快得多。

“哈哈哈哈哈!大哥,你還指望個屁孩子能有多大出息。機會難得,不如我們殺個痛快!”

衆人看清來人長相,均是如遭雷劈,頭皮發麻。

雙生魔祖!

傳說魔界祖先道敦介和道敦原這對雙生子冷血好戰,跟随他們的魔軍狐假虎威,占領了幾乎所有土地和靈脈,他界生民幾近滅絕。直到遠古戰神烏日亘橫空出世,烏日亘與二人苦戰多月,才拼得同歸于盡的結局。

換到現在,即使是東方宗主,也不一定能與他們打成平手。

心下一沉:難不成修真界的歷史,從此刻開始,竟要被兩個死了數十萬年的魔頭改寫?

耳邊突然響起風聲,江亦盈劍尖閃着寒光向我襲來:“你還有心思管別人?!”

我來不及思考,側身倒去,還是略晚了一步,左肩被擦出一道血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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