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之後,徒為把眼淚擦幹淨,情緒穩定了,拾起地上的幾個靈丹匣子坐到鳳千藤旁邊。
她其實沒想着哭的,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沒收住,現在返上來的感情只有微妙的不好意思。在心上人面前流眼淚也太遜了。
“你為什麽不吃藥?”為了遮掩這點不好意思,她摸摸鼻子肅着臉說:“我特地讓白莞煉的。”
鳳千藤沒答話。
可惜徒為不是杜異那種識趣的人,想知道的一定要刨根問底:“為什麽?你不都答應我了,只要我打贏鳳家修士,你就要活下去。嫂嫂明明是大人卻出爾反爾?”
“行了……別問了。”他不想說原因,自己後知後覺時都覺得不可思議,更不想被這崽子看出來。
“那行,你不說我就親你。”
“你——咳咳!”他掩嘴擰眉咳嗽,徒為想起他身體還沒好,立馬不鬧別扭了,把丹藥遞到他面前:“你不想說,那就把這些吃了。”
鳳千藤看她一眼,沒再拒絕,接過六顆靈丹就着水全吞了。徒為悶聲道:“嫂嫂才像小孩子,吃個藥都要人哄。”
他眉梢一跳:“小孩子才哭鼻子。”
她道:“我遲早也會讓你哭的。”
這話讓人想笑,他饒有興趣地問:
“你要怎麽讓我哭?”
誰知徒為道:“在床上讓你哭。”
鳳千藤一愣,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徒為傾身壓倒在軟枕和她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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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黑漆漆的眼睛垂下來注視他,低聲道:“鳳千藤,我知道你對我也許還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歡,但能不能……給我一次機會?”
他攥住手指尖,面不改色地問:“什麽機會?”
“今天在茶館,杜異問我你是不是我的男情人。”她道:“雖然不是,但我很想你是。一點點就好,你能不能給我這種機會?”說完,腦袋也垂下來抵在他肩膀上:“如果你不讨厭我的話。”
鳳千藤這人,你跟他硬着說話他也越硬,基本不可能松口,可徒為此刻哪裏還有半點之前聽不懂人話的狂妄模樣,語氣還莫名有點可憐,這說辭也十分狡猾。明明清楚自己肯定沒被鳳千藤讨厭。
“段徒為……”他皺眉道:“我之前跟段修遠有過一個約定。等你找到能護你周全的道侶之前,我會像對待自己的妹妹那樣照拂你。”
“我不需要這種人,我只喜歡你。”
“不,你聽我說完。”他閉眼道:“倘若我答應你試試,那就等于違背了和段修遠的約定。這種關系,不是對妹妹的關系。他拿自己的性命和下輩子的恩義來求我答應,我不能做這種……”
“那我就和你一起去跟我哥道歉!”徒為道:“他如果不原諒你,覺得你背叛了他,那就讓他來恨我好了。這事是我先開的頭,也是我先觊觎你的,都是我的錯。但無論如何,他不能再想把你搶回去。”
她似乎還覺得鳳千藤和段修遠之間真有戀愛感情,他道:“你誤會了。我和段修遠只是……朋友。”
徒為愣住,這事實的沖擊不亞于知道她嫂嫂是男人:“……朋友?”
“道侶關系是做給別人看的,這是計劃的一環。”鳳千藤淡道:“我想去九重天,段修遠想要保住一個人的命。所以我們各取所需,僅此而已。”
徒為不懂為什麽這兩個目的需要假扮道侶關系。
他道:“這是你阿兄的私事,其實不該從我嘴裏講出來。但,也沒辦法。他到時候要發火就随便他吧。”
“你應該知道,驅使魔修的是幽河地底的主人幽河王,也就是魔神。他有一個女兒。你阿兄曾經因為宗門任務去幽河地底附近退治過魔修,似乎就是在那遇上了魔神的女兒。具體的我不清楚,反正一來二去就好上了。”
鳳千藤當時和段修遠只是普通的師兄妹關系,根本不熟。後來機緣巧合跟他達成合作,知道這事時沒少在心裏覺得這人蠢。
仙家名門的後裔和魔神後裔,現在的話本子都不會寫這種狗血的愛情故事。
“那姑娘不肯聽勸告,執意要和你阿兄私奔,偷跑出來的行囊都打包好了。可是魔神何等實力?你娘又難道會容許這種事發生?真到了那時,你阿兄不一定會死,她倒是必死無疑。仙魔的沖突也将不可避免,也許會再次開戰。”
“你阿兄只好想了這種損招暫且穩住她。”
說些恩斷義絕的話固然也可,但總歸讓人難以信服。要是能編出一段“修真界唯二的天才兩情相悅”這種絕世佳話,她估計才會相信。劇本裏還是鳳千藤先勾引的人。
唯獨對這一點,他頗有微詞。
“……我理解了。”徒為道:“那我哥如果沒死的話,難道是……”
“被他的小情人綁去幽河地底了。”鳳千藤口吻輕松,神色卻并不樂觀:“但不是那麽簡單的事,魔修天生壞種,我倒只覺得你阿兄天真。”
的确很難以置信。
但只要人活着,目前對徒為來說就足夠了。
“那嫂嫂你呢?你答應幫阿兄假扮關系,阿兄又答應了你什麽?”
鳳千藤一笑:“已經結束了,你用不着在意。”
這口吻就是不想再說的意思。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傷疤和秘密。親眼目睹他從一屆天才跌落為廢人的徒為比誰都清楚。
她點頭,頓了頓,又一次開口:“那,回到之前的話題,你還沒給我回答。”
“什麽回答?”他裝聽不懂。
徒為便肅下臉,逼問似地叫他:“鳳千藤。”
這語氣十分不滿又好像很委屈。他拿她當了這麽多年的小孩子看,此刻卻被這個小孩正兒八經叫全名,不禁抿唇:“……你先讓開。”
“不要。除非你先答應我。我不要你現在立馬就喜歡我,就試試。試試也不行?”
試。
大人的世界是經不起試的,做什麽之前便考慮好了付出與回報,沒人會願意試錯。好像只有空有一腔赤誠之心的年輕人才願意為了什麽去豪賭。
這滾燙的熱情與真誠是他沒有的東西,襲面而來時,讓人覺得不舒服,也讓他有點被燙到,飛快撇開視線。
可徒為不準他不看這邊,靠得更近,就是要和他對上視線一樣地執拗。
“鳳千藤。千藤。你小名叫什麽?我可以——”
“你先閉上嘴。”鳳千藤擡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的手背擋在眼前,隔絕了她投射過來的視線,雪白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正微微攥緊成拳,徒為盯着看,良久,聽見他在那之後嘆了口氣,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你……要聽我的。”
徒為反應過來,立馬道:“聽你的。”
“我說不行就不能做。”
“好。”
“這事也不能告訴別人。”
“行。”
“如果……”他道:“如果,你之後有了別的意思,盡早告訴我。就算你只是試試,對無辜的他人而言也是不忠。”
徒為花了一秒時間理解“別的意思”是什麽意思,“無辜的他人”又是指的誰。
“我怎麽會有別的意思。”她覺得自己在鳳千藤心裏的形象很失敗,抱住他兇巴巴地道:“你就這麽不相信我感情的重量?”
“‘感情的重量’,這種用詞就很小孩子。”他在她懷裏侃道。
“那你不也答應我這個小孩子了嗎。”
“我還沒答應。”
“你還有什麽要求?盡管提。”
徒為往後一退,眼睛灼灼地盯着他,從四年後第一次見面起,好像沒見她露出過這種表情。
“暫時先這些吧,等我想好再補。”鳳千藤摸着下巴考慮道。
徒為唇際一壓,尾巴忍不住要翹上天。做夢都沒想過,他答應了,真的答應了。盡管只是試試。但答應了。
抓住手腕想親他,剛湊上前,被鳳千藤的食指抵住嘴唇,他懶懶挑眉:“不是說好要聽我的話?”
“……嗯。”她道:“那你有什麽吩咐?”
這人估計是心情好得不行,嘴也開始貧。
鳳千藤指指自己身上穿的裏衣:“幫我把衣服洗了。剛才說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