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崗的第三天喻文州迎來了第一次的夜班。

三天不長不短,剛好合适一個進入新工作的緩沖期。喻文州這幾天也比較輕松,基本上就坐在辦公室裏看看病例,數數藥品,偶爾李軒跑過來找他聊天,過得無波無瀾。

Alpha監獄小病小痛的人一般不多,這個性別種群身體強壯五官靈敏,沒事不進醫院,進去就出大事。監獄最近沒有新人口流動,大家的肢體沖突都克制在中指範圍內,自然少人來煩他。

不過據李軒說,還有一個原因是黃少天禁閉結束了。異性生物在單一的種群裏屬于絕對核心,在其歸屬被決定之前,種群會維持一段微妙的平衡。從各種意義上講,黃少天也不辱使命。他也沒有傾向于其中任何一方——在進落日的前三個月,所有的Alpha都想上他;到了後三個月,他們變得既怕他,又想上他。

“饑渴的Alpha下半身是另一套獨立思考的生物系統。”李軒來醫務室蹭咖啡的時候評價,“你打他們的臉,他的生殖器會認為你揍的只是無關緊要的另一個人。”

“那被揍過下半身的人呢?”

“人的大腦有記憶區,Alpha的下半身可只有信息素。”李軒說,“疼歸疼,只要沒斷,就還能硬。”

喻文州笑笑:“有趣的觀點,不過這已經脫離生物學上升到種族歧視的範疇了吧。”

“沒辦法啊。”李軒攤手,“這幫人如果再聰明點,哪兒輪的到被我們一群Beta控制在這鳥不拉屎的荒郊野外。”

喻文州表示他的樣本太單一,不适合作為科研參考對象。李軒想了想,那就只有特警班的人可以用來參照了。

他是內域一把手,值班頻率與喻文州相當,休息的幾天由副班長吳羽策交接。

外警分為巡邏和特警兩班,巡邏班同樣由Beta組成,班長肖時欽是個看起來平易近人的年輕人。而特警雖然隸屬外警,卻也算得上獨立系統,領頭的是一名女性Alpha,叫做楚雲秀,喻文州只見過一面。

特警是落日防禦線的中流砥柱,對他們李軒只有暴力執法四個字來評價。

那場性別讨論最終不了了之,喻文州抱着剩下的咖啡走到窗邊,從他那裏可以眺望到犯人們放風的廣場,Alpha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的聊天、有的打球,只有黃少天一個人坐在看臺頂端,帶着他一貫的懶散與漫不經心,眯着眼曬太陽。

這個麻煩自打那次“性騷擾”以後,也沒有再主動找上門。對于初次交鋒,喻文州感覺并不像黃少天表現出來的随意。而事後冷漠更像引起他注意的某種特殊手段——這麽說有些奇怪,但他确實感覺在信息素集中的Alpha之間,他一個普通的Beta被如同珍稀野生動物一樣的Omega盯上了。

放風時間為一小時,還有五分鐘結束的時候有兩個Alpha走到鋼鐵看臺下和黃少天搭話,黃少天看起來對他們毫無興趣,兩個人大概有些惱羞成怒,突然出手掀翻了看臺。Alpha的瞬間爆發力驚人,鋼鐵支架破土而起,在空中翻滾撞向身後的鐵網,但更驚人的是坐在上面的黃少天,他似乎完全不為所動,鐵架飛起後才雙手插兜起身,身輕如燕地踏過幾個支點,騰空踩上其中一名Alpha的肩膀。看臺撞擊鐵網發出轟鳴的同時,他已經把這個Alpha撂倒,拳頭打在另一人正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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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邏班反應很快,哨聲從四面八方吹響,黃少天松開拳頭,一個人倒在他腳下一動不動,另一人捂着鼻子跪在他面前。幾名巡警沖進去,他高舉着雙手,擺出非常配合的姿态,眼睛卻扭向另一邊——對着醫務室窗口的方向,向喻文州抛了個眼風。

“……”

看起來麻煩有時候也不能去想,喻文州心裏下了結論,想什麽就來什麽。

他把手裏的咖啡喝完,非常順手地拉上了窗簾。

兩位傷員很快被外警送到醫務室,喻文州檢查了一下,都不是什麽大傷,一個肩膀脫臼,一個面部軟組織挫傷。

不過看起來還是挺慘烈的——尤其是被正面直拳的那位,鼻血洋洋灑灑從一樓逆流上三樓,來幫忙的鄭軒拖着拖把在後面追,姿态非常霍格沃茲。

等他擦到醫務室門口,兩個人都已經躺下,唉唉叫喚。

“情況怎麽樣?”他把血淋淋的拖把靠門框,湊過去看了兩眼。

送人進來的是肖時欽,他轉過頭:“喻醫生讓他倆躺會兒。”

鄭軒圍觀了幾分鐘,感慨搖頭:“不愧是黃少,出手必躺,他倆不是第一次了吧,怎麽總不吃教訓?”

喻文州想起李軒的信息素思考論,咳嗽了一聲。

“黃少天呢?”肖時欽問。

“李軒帶回去了。”鄭軒說,“再把他丢進去一禮拜?這才剛出來啊……”

“這次的鍋不算他的。”肖時欽推了推眼鏡,“先動手這倆,休息好了關三天吧。”

“唉,偷雞不成反蝕把米。”鄭軒感嘆地搖頭,提着拖把又走出去了。

肖時欽和喻文州還不太熟,只是喻文州第一天來打過招呼。這位外警巡邏班長長得親和素淨,聽李軒說性格非常細致,有幾次試圖越獄的囚犯被他發現蛛絲馬跡而半道崩殂,人特別不可貌相。

喻文州泡了杯咖啡給他,問:“你們獄警似乎都同他很熟?”

“誰?啊,你問黃少天。”帶着香氣的熱飲能放松心情,肖時欽笑笑,“內巡更熟一點,不過的确沒人讨厭他,他是那種很少找麻煩但總惹上麻煩的囚犯,一來二去說着話就熟了……挺能說的。唯二的缺點是太能說了以及是個Omega吧。”

在這個專門為Alpha打造的監獄裏,Omega的存在就像蘋果樹上的蛇,生來原罪。

“那又為什麽把他送過來?”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肖時欽不像李軒熱愛八卦,語句裏斟酌着謹慎,“我聽說那邊的監獄級別不夠,關不住他。”

Omega犯罪通常從輕,監獄也都修在靠近城市的地方,監獄很少接收到5年以上的量刑犯,對于黃少天的戰鬥力來說的确脆弱得像玻璃城堡。

“即便這樣落日也不是最好的去處,但法官們別無選擇。”肖時欽盯着床上翻滾的兩個Alpha,防止他們的私人行為,“無論哪種情況,都會成為規則破壞者。”

喻文州聽得懂他話中意:Alpha罪犯們派系成熟,Omega對于他們除了性沖擊,更具有資源戰利品的意義。

不過他現在更像一塊燙手的山芋。

“差不多點,別裝了。”肖時欽抽出警棒,敲在試圖偷偷往枕頭下面藏針管的罪犯手腕上,轉頭對喻文州客氣道別,“謝謝醫生,我帶人先走了,等休假了請你吃飯。”

“好。”喻文州點點頭。

Alpha的手铐上安有抑制裝置,對他們能力和信息素削弱,這也是Beta警員不會畏懼他們的原因之一。喻文州想象了一下那種感覺,肯定不好受。

然而正如同黃少天說的,人在屋檐下,誰能不低頭。沒有絕對的次序存在。

夜晚十點後是監獄的熄燈時間,據李軒介紹,晚上九到十點之間“甜甜圈”內部可以有一段短暫的自由活動,完全行為限制并不是監獄良性安全的保障,在不出大意外的前提之下,獄警們也默認了犯人內部等級、幫派秩序的自行建立。

而十點到淩晨,則是最安靜、又危機四伏的區間。

今天晚上值班的是二隊,之前來喻文州這裏打過招呼。吳羽策不是個熱絡的人,但非常具備基本禮儀,會在熄燈之前同喻文州打招呼——盡管牢房的規則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門外燈光暗下來,喻文州擡手把辦公室桌上的燈光調暗,今夜還很長,現在才剛剛開始。

他從檔案抽屜裏抽出白天兩人的病歷攤開在桌上。之前沒有來得及記錄傷口成因,不過在檢查過程中喻文州非常直接地感受到李軒那句“比Alpha更強的Omega”的實際意義。

兩個體格健壯的Alpha,力量是受過訓練的Beta都難以匹敵,但黃少天的手法非常幹脆,打擊直接而有效。喻文州寫完病歷,筆尖在紙面上輕輕敲了敲。

“雖然醫生不是正經受訓的警察,不過像你這樣毫無防備的醫生還真的非常讓人擔心啊。”

喻文州嘆了口氣,擡起頭看向門口:“你是怎麽跑出來的?”

黃少天抱胸依着門框,表情輕快:“好歹我也在這裏混了大半年,沒點手段怎麽行。”

這一次他的裝束要比之前剛從禁閉裏出來的樣子輕便許多,除了腕上一對金屬束腕以外再無其它。喻文州十分清楚那對“束腕”的來歷,李軒曾經特別介紹過。是輕便型的手铐,不會妨礙犯人們的行動,但內藏定位系統和小型防暴系統,能夠釋放瞬間高壓電擊倒佩戴者。平時犯人們佩戴的都是這一種。

“本來我這幾天打算過來找你,但老鄭他們看得太緊了。”黃少天一點也不客氣地拉了把椅子坐下,開始滔滔不絕,“我假裝不舒服都被無視,唉,人性冷漠審美淪陷啊,面對我這種帥哥都無動于衷,我覺得他們已經沒救了。”

他趴在椅背上“深情”凝視着喻文州,後者不動聲色地推着椅子後退半米。

“……”

“……”

“喻醫生,”黃少天悲痛地控訴,“我以為你跟他們不同的!”

“條件反射。”喻文州說,“畢竟你有前科。”

黃少天愣了愣,很快反映過來“前科”指的是什麽,笑嘻嘻表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那是一時情不自禁難以自控順手牽羊……本人還是非常正經保守的。”

喻文州笑笑,看上去并沒有把他的話當真:“那麽黃……少?你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不用那麽客氣叫我少天就行。”黃少天大手一揮,“我可以說想見你嗎?”

喻文州想了想:“很可愛的理由,但不夠正式。”

“哦,那換一個。”黃少天托着下巴思考,“我發情期快到了,來做身體檢查?”

“……”喻文州嘆了口氣,“雖然聽起來很不正經,但好歹算是個正式的借口了。”

他站起來,從抽屜裏抽出另一份病歷,雖然燈光昏暗,但黃少天也能看見自己名字規規矩矩地寫在封面上——人長得帥果然字也好看,他想,喻文州伸出手,唰地拉開身後的簾子。

簾子後是張臨時病床,喻文州拍拍床面:“到這裏來。”

黃少天擡眉:“這是幹什麽?”一邊說一邊擺出非常聽話的姿态坐了上去。

“發情期檢查。”喻文州在病歷上寫下幾個字放到一邊,聽筒挂好,“現在請你把衣服脫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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