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荒夜裏的燈,像沒有依憑的孤島。
阿梅今晚第四次起夜,站在狹小的抽水馬桶前松開褲帶,這個難以啓齒的毛病由來已久,阿梅被捕也原由于此——他搶劫了一家超市,殺了店主,拿走全部現金,卻因為臨走前憋不住,最後被警察按倒在衛生間的地板上。阿梅是進入落日之後改的名字,他本姓木,在Alpha之間算不上高大威猛,速度和力量都在平均水平,不過僅僅如此也能輕松在體能上超過Beta和Omega。搶劫犯和強奸犯是監獄的底層,阿梅剛來的兩個月被揍得很慘,同屋的刺兒頭笑話他:“總是被當靶子,怪不得你倒黴,以後就叫阿梅算了,女孩名字好養活。”
不過自從他改了這個名字,倒有些時來運轉,這個名字也就默認保留下來。
囚室的衛生間非常簡陋,甚至沒有專門的隔間,馬桶設置在狹窄的角落,像個袖珍玩具。人犯們的死刑常常在這裏發生。阿梅上完廁所,轉身時看到了門外的光。
天井的隔板緊閉,監獄內部偷不到一絲月光。那盞燈一晃一晃的并不明亮,但在絕對漆黑的環境下格外明顯。像夏日叢林中的螢火,游游蕩蕩浮到走廊的另一邊。
阿梅将頭卡在欄杆縫裏仔細瞧了瞧,那只光停落的地方是黃少天的囚房門口。
自從上次alpha被揍後生活不能自理案件發生,黃少天的二人間就變成他一個人的天堂。Alpha們對他觊觎不減,但行為上不再沖動,他那倒黴室友唯一貢獻就是給他騰出了獨立空間,并且在沒有把握之前,任何一名Alpha都不敢輕易進入。
所以一般出入那間單獨牢室的,除了黃少天,就只有獄警了。
日落裏每個人都熟悉獄警們的巡邏規律,這個時候吳羽策應該在一樓,警用手電的光是蒼白色,必要時可以增強亮度,而那束光黯淡得像黑夜裏的螢火,搖搖晃晃欲滅未滅。
“黃少?”阿梅出聲喚,“怎麽,按耐不住寂寞溜出去玩啦?”
熒光在半空中似乎凝住了,阿梅看見一只蒼白的手搭在門鎖上,喉嚨咽了咽。
Omega和Alpha的吸引是相互的,在他眼裏,黃少天身上每一個部位都好像是在勾引。
“阿梅?”對方終于開口,“你還沒睡啊。”
這是黃少天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難免令他感到興奮,信息素仿佛隔着空氣從鐵籠縫裏鑽進來,他腿根蹭了蹭,感覺自己剛用過的地方重新有了沖動:“是啊,這不是看到你,就睡不着了。”
“哦?”那只手離開了牢門,像神秘的河流沉歸黑夜,“以前沒聽你提過。”
“你哪裏看得上我。”那股信息素的味道愈發強烈,仿佛致命的香氣,誘惑着他每一寸細胞。阿梅的下身已經硬得發疼,色令智昏地卡在鐵欄之間,試圖從中擠出去。右眼從空隙間用力地看着燈火,“以前、都是、深海和坦克他們控制,你不用怕!現在他們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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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黃少天的聲音笑起來,“是他們太高大了,讓我看不到你。”
燈又晃動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阿梅的錯覺,好像往他這裏靠近了一點。
“你可以不用怕!”他覺得自己的老二已經迫切得伸到黃少天的面前,哦,哪怕他就是過來摸一下都能讓他馬上射出來,“我可以保護你,只要、只要!”
“你只要我,是嗎?”
那盞燈突然熄滅,阿梅覺得自己只是眨了下眼,它又亮了起來,就在他面前一米不到的地方,非常近、幾乎觸手可得。
他已經無暇顧及對方到底怎麽能做到這麽快就穿過半弧的走廊靠近過來,Omega的香氣喚醒了Alpha被強制沉睡在控制芯片裏的欲望,阿梅緊貼着牢門,向那黑夜中唯一的光伸出手。
“我了解你全部的欲望。”
他聽見那聲音,在耳邊如此說道。
黃少天睡了個不壞不好的覺。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這一覺的質量挺高,遺憾收尾不盡人意。
喻文州昨晚的“幫忙”是他一夜無夢的良藥。性愛發洩出一部分發情期疏散不去的郁結,精力體力雙重消耗的後果是他回到牢房倒頭就睡。喻醫生估計的沒有錯,在他到來的第一天黃少天就感應到了身體裏那些本能不安分的蠢蠢欲動,還比之前提早了幾日。黃少天将其歸結為“看見喜歡的類型所以控制不住”的提前信號,好在這種等級的生理沖動對黃少天而言算不上麻煩,控制輕而易舉。昨晚的交鋒時他有的放矢的縱欲行為。喻文州說話算話,服務周到,給了黃少天平生最愉快的一次“自慰”。可惜對比樣本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Beta或Alpha都具備喻文州的技巧——也許正因為他是醫生,對于Omega生理結構了如指掌,才把別人的高潮拿捏得如此恰到好處。
美中不足的是喻文州居然在他高潮的同時向後頸注射抑制劑,大概也不會再有另一個Omega能有此類經驗了。
這就好比一盆熊熊燃燒的焰火,終于綻放火光後待燼,火苗還沒滅光就啪——一盆冷水潑過來,提前澆滅。
別說事後煙了,連高潮餘韻黃少天都沒能充分自由地享受完。
雖然知道喻文州公事公辦,不過這項行為讓整個過程渲染上程序化的機械感。爽過、回憶裏只剩濕柴和青煙。
一本連載還剩三章坑掉的小說,一部被打了馬賽克的愛情動作片。
黃少天還得謝謝他。
正當他打算抱着被子就着素材重新在夢裏做個導演加長版的時候,牢門外傳來一陣吵雜聲。
似乎是許多人聚集在一起,腳步和人生鼎沸,并且愈演愈烈,黃少天抄起枕頭蒙住耳朵,警哨直接穿透屏障打進耳膜。
“靠啊,沒到點吧?能不能讓人好好睡個覺!”他憤憤推開枕頭,挺身坐起,門外聚集了一大幫囚犯,勾肩搭背踮着腳尖,像菜市場圍觀熱鬧八卦。黃少天眨眨眼,被這個場景好奇得醒過來,走到門邊張望。
囚犯們把門口擠得水洩不通,間或能看見獄警揮舞的警棍,再多就看不到了。黃少天倚着門捅捅門外的兄弟:“哎,外面怎麽啦?一大清早的聚衆吵鬧,還讓不讓人好好睡覺。”
一般的Alpha——尤其在落日,并非食物鏈上層的大多數,對黃少天有一種既愛又怕的飛蛾撲火情結,對方有點緊張地彈開,指了指前面不遠的牢房:“阿梅死了。”
“阿梅?”黃少天在記憶裏搜了一圈,“不認識,你朋友嗎?”
“怎麽可能,阿梅是坦克那邊的人。”對方下意識反駁了一句,“不過好像死得挺慘,跟他一間的刺頭睡死了不知道,血滴到下層吵醒人才發現的。”
“這麽嚴重?”黃少天好奇起來,“自殺還是他殺啊?哦不對自殺很少有人割腕,因為割腕死起來又疼又困難,不泡水流一會兒就停了。但是他殺也沒聽說最近誰打誰,他室友有作案動機嗎?”
“不清楚,獄警剛來,刺頭被抓住了。”
刺頭黃少天認識,剛進監獄在浴室圍堵過他的坦克的喽羅之一,身體強壯力氣大,可惜就是打不過他。黃少天秉着好奇的心理打開房門,Alpha比他都高出起碼半個頭,即使站在門外也看不清前面所發生的事,好在他身份特殊,“讓一讓”——随便地在Alpha們身後說了一句,前面的人就會自動讓出一條道,把他讓到了最前方。
果不其然,除了吳羽策和他的獄警班子,喻文州也在。
這是獄醫的工作之一,他們經常被當成臨時的法醫,領一份工資,幹兩份活。
“我真的沒看見!”刺頭被獄警壓跪在地面,渾身肌肉隆起。一般情況下Alpha不可能受制于Beta,尤其是他那種力量型,黃少天隐約看見他後頸上有一塊紅色的東西,應該是激素控制劑。
吳羽策一邊指揮身邊獄警去幫忙維持秩序,推開人群,一邊對他說:“我還沒有定你的罪,但你們同住在一間牢房,他死在你面前,總該有個交代。”
“他自己倒黴摔門上挂了,我又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挂的,也不是他媽得天天管着!”
“那就更奇怪了,你自己房間裏發生的事都不清楚,兇手要麽是你,不然為什麽只殺他一個。”吳羽策說,“如果你堅持與自己無關,那就耐心等醫生的檢查報告結果吧。”
刺頭還很不服氣,但吳羽策已經面無表情轉向喻文州,不再理會他。黃少天盯着喻文州側臉看了好一會兒——沒辦法,這個醫生正好長在他好球帶上,光看臉昨晚種種不愉快就如煙消雲散。
“我聽見了。”有人在他耳邊說。
“啊?”黃少天收回目光,向身後看去。“深海”站在他半臂距離開外微笑,嘴角露出一顆鑲金的假牙。
這讓他整體看着像而三十年前電影裏的古惑仔,審美庸俗不堪。
不過黃少天知道,他在這間監獄的位置絕對不低。
“你在說一遍,我沒聽清。”
“我說我聽見了。”深海笑起來,“要不要交換?”
“交換什麽?”
“你讓我上,我就替你保密。”
黃少天笑起來:“聽起來你還沒被揍爽啊,我有什麽事需要你幫忙隐瞞我怎麽都不知道,說出來看看。真要是個事兒,我最多不打死你,怎麽樣?”
深海搖了搖頭:“我只同你做生意,不同你讨價還價,既然黃少沒有意向,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又一次露出金牙,突然提高聲音大喊:“警官,我有情況彙報!”
吳羽策轉過頭:“什麽事?”
“我知道犯人是誰。”深海微笑着,信誓旦旦地說。
“是黃少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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