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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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問你們知道多少。”喻文州指尖在杯沿一點一點,這種下意識略微透露心裏狀态的小動作是他在十一局地下培訓班學來的專業技巧,對付獄警級別的綽綽有餘。對面李軒和吳羽策對視片刻,李軒示意地擡擡下巴。

吳羽策表情不是太客氣,皺着眉咳嗽一聲:“您問哪方面。”

喻文州沉默片刻:“落日的犯人們有辦法能遮蔽手铐定位。”

“哦?”

“所以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們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李軒插話進來:“醫生如果擔心安全問題,放心他們不會有什麽允許條件出現的。”

喻文州立刻反問:“那麽你們知道犯人們有這種手段了?”

“……”

吳羽策嘆了口氣:“醫生有話可以直說,試探的交涉我們白天已經有過了,想必您請我過來也不是為了廢話。”

說了半天廢話的李軒癟嘴。

喻文州的手指停止了小動作,收回胳膊抱胸靠在書桌上:“我确實想過告訴你們,畢竟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但這座監獄裏的不确定性讓我猶豫了兩天。”

他這段話說得正經,連李軒都收斂了表情擡起手:“喻醫生……不對文州,大家雖然認識才沒多久,但彼此人品看得出來,我是信任你的,阿策跟我認識共事這麽多年我也能替他打個包票。”

喻文州的視線落過去——在李軒的印象裏,他很少這麽直接甚至帶有一點審視意味地看人。這位新獄醫以溫柔和藹在警員們裏小有名氣,以前不愛看病的幾個如今身體哪裏風吹草動也會主動往醫務室跑。甚至有外警班的Alpha中意他叫李軒牽線搭橋的。無論聽人講話還是診治病患喻文州習慣似乎都是目光專注,但毫無侵略性,李軒第一次在他的視線裏觸到手術刀鋒的銳利。

好在警察素質讓他持住了底線:“有些事我們不能随便講,不過既然說了信你,那麽至少我們可以做一些情報交換?”

他看了看吳羽策,後者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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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的眼睛垂下去了會,再擡頭又恢複了往常人畜無害的溫順,甚至還有些大氣喘過的松動:“做朋友有你這句話夠了。案發當天我隐瞞了一件事:黃少天熄燈後來了我的辦公室。我相信吳警官就算沒猜到也多半知道事情不是他做的。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和他見到了那個‘傳說’。”

吳羽策坐直了身體:“你是說……”

“有人走到醫務室門口,用你的聲音喊我。”喻文州坦白地說出來,“幸好黃少天在,我們躲在屏風後面,他沒有找到人離開了。不過我也沒看見對方的臉,所以無法提供有利證據。”

“所以那個‘傳說’是黃少天告訴你的?”

喻文州嘆了口氣:“是,他給我講了犯人之間流傳的版本,如果不是親身體驗,我肯定認為他胡說吓唬我。吳警官的人影出現在1點前後,黃少天離開醫務室差不多接近2點,他沒有作案時機,阿梅肯定不是他殺的。”

吳羽策看着他:“你沒有第一時間說出來。”

“原因很複雜。”喻文州笑了笑,“首先我需要解釋為什麽在他用非正常手段拜訪醫務室而我沒有通知警官或讓他回牢房的理由,其次直覺告訴我‘監獄鬼影’這個恐怖故事應該存在獄警和犯人兩個不同的版本,而且彼此沒有溝通過。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你不覺得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件巧合性太離奇了?”

“偏偏是黃少天離開牢房到醫務室,和你一起聽到了cos阿策的鬼影,深海卻說阿梅死前聽見黃少天和他說話。”

“不是吳警官的吳警官和不是黃少天的黃少天,我無法肯定他們是否同一人,但如果是,說明他有危險。”

“我明白了。”李軒擊掌,“你是借關禁閉之事行保護之實啊。”

“順便隔離。”

吳羽策點點頭:“幸好你那天沒有說出來,那天我多少也覺得哪裏不對,所以急需一個‘替罪羊’來暫時平息,好方便我們後續調查。”

“也算是誤打誤撞了。”喻文州淺笑道。

吳羽策轉頭看了看李軒,後者點點頭:“既然你都如實相告,那我們也不瞞你說。這個‘鬼祟’的家夥我和阿策追捕他很久了。”

作為專業的情報人員,黃少天的生物鐘極準。那是常年累月的訓練和實戰練就的本能反應,哪怕是發情期中,也從未失手過。

他已經在這個房間裏呆了4天11個小時35分鐘,現在是下午4點,如果計算沒有錯誤,喻文州就快到了。

黃少天的身體自己清楚。以前在訓練的時候針對發情期有過各種千奇百怪的實驗,包括抗抑制劑訓練、壓制發情期反應訓練、僞裝适應性訓練,還有針對Omega的他專門開發的特別體能鍛煉等等。這些關卡黃少天都順利通過了。雖然準備良多,應用在實戰上卻只有少部分,畢竟他之前是随外勤行動,處在暴力團夥當中,所有技巧最後都會變成一個字——揍。

他沒有在發情期出過任務,黃少天知道其中有葉修特意的安排。他也質問過對方理由,葉修高深莫測地表示發情期的他屬于十一局的大招,核導彈系統,具備範圍輻射的功效,輕易不能違背國家簽訂的相關條約。

但到他被只身丢進落日,經歷第一次發情期後黃少天終于多少領會了葉修的苦心。

這個世界在三種六性的區別上有個簡單粗暴的官方定位,普通人的常識裏Alpha與Omega的關系除了是命定的完美結合體外,彼此對于其他性別體的認知也簡略而模糊。

他們知道發情期是規律性的,AO會産生相互影響,卻不知道這種影響能夠擴大到什麽地步。

葉修把一個定時炸彈放進這類直線條的Alpha群裏,産生的漣漪效果遠遠大于一個Alpha的效果。黃少天在落日的一切舉動都會産生牽引效應,而這效應既能夠作為他行動掩飾的煙霧彈,又能成為事件發酵的誘發劑。渾然天成,不需要任何掩飾。

所以黃少天在最初的一個月裏甚至覺得自己不需要聯絡人可以直接調查完後把這裏一鍋端。

現在看來他承認自己小看了落日系統和人員關系的複雜度,以及目标的謹慎程度。他煽風點火了那麽久,直到前幾天在喻文州的辦公室才終于碰觸到真實的一隅,對方也好不容易開始往他喜聞樂見的方向下手。這其中有一半喻文州的功勞。

想到喻文州,黃少天在黑暗裏睜開眼。這位獄醫先生總給他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很難講,更近似于神秘的第六感和直覺的地帶。對于監獄裏每個新來的人他都會明裏暗裏接觸一下,測試是否十一局派來接應的同事。喻文州的反應和他之前接觸過的所有人并沒有太大區別,行為普通而正常,但黃少天總是難以釋懷,好像貓頭後脖頸上舔不到的毛,勾人心癢。

他完全無法确定喻文州的身份,這個人的不可控性在他這次的任務裏算得上獨一份。人總是會對介意又無法解釋的人更加介意。

也許是見他沒多久就進入了發情期——他再怎麽控制力高強,荷爾蒙信息素對身體的影響都不會不存在,這點黃少天也心如明鏡。

他無法掌握的部分,也只能順其應變。

黃少天閉上眼,禁閉室的鐵門發出沉悶的聲響,一小段光伴随着人影漏進來。

“今天怎麽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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