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吃完飯，又坐了一會兒，沒多久兩人就回去了。
江煥雖然表現出一副很好相處的樣子，可他話也不多，雖然有問必答，可就沒見他主動說過幾句話。
兩人在門旁等陳康過來，為了避免梁雅娴過多關心，特意找了個不被看到的位置站着。程知衍沒穿襯衫，但這種天氣下，神仙也得出汗。
“問你件事。”江煥說。
程知衍在日光中迷起眼，微微偏過頭，示意江煥有事說事。
江煥轉頭往身後先看，就怕有人偷聽他倆談話，緊接着小聲問：“康叔知不知道我和你的關系。”
程知衍：“他知道。”
江煥：“你怎麽說服他的？”
程知衍心說他是威脅的，但又不想搭理江煥。
沒多久，陳康就來了：“等久了吧，天這麽熱，怎麽不在屋裏等啊？”
程知衍說：“待久了怕露餡。”
江煥突然很同情陳康：“......”
和程知衍相處越久，江煥越覺得這人和他從來印象裏的不一樣。江煥覺得自己脾氣很差，屬于看誰都不順眼的類型，并且江煥有非常強的領地意識，身處在一個地方，江煥希望可以被很多人看見。
江煥長大後很少想起當年的自己，他不是會反省的那類人，在經歷過很多人和事後，也會隐隐覺得當年行為幼稚，可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也覺得程知衍真的讨厭。
來回G市要坐很長時間的車，江煥幾乎一整天都和程知衍相處在一起，感受着程知衍的沉默，他竟然不覺得車廂裏是壓抑的。
“程知衍。”
程知衍不理他。
江煥知道程知衍沒睡，他沒話找話，“如果我是江家受寵的大兒子，還非要和你結婚，你會和我私奔嗎？”
江煥雖然出生在家底豐厚的江家，可他從來沒享受到江家的一點好，江這個姓對他而言是一種拖累，他甩不掉，反正被拖着失去了人生的意義。
因為他姓江，程宏恺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拒絕，程宏恺很明白，至少他知道不該和姓江的沾邊，但程宏恺又好像明白，江煥其實算不上江家人。
江煥被程宏恺拒絕的時候覺得有點可惜，住進寧古那天，他自欺欺人，覺得自己可能會擁有什麽，假象也可以。
程知衍睜開眼像是在思考，片刻後：“我會和你爸做生意，看他願意花多少錢把你從我這裏買走。”
江煥覺得自己有點逗，卻又忍不住問：“然後呢，拿着錢和我私奔？”
程知衍說：“我換個人結婚。”
江煥：“......”
“你現在有沒有一種還好是我的感覺？”
江煥的追問很沒有道理，陳康從後視鏡看過去，很想知道程知衍是什麽反應。
想不到程知衍竟然願意搭理他：“沒有。”
江煥：“......”雖然很配合，但是有點過分配合了。
“如果你是江家受寵的大兒子，就會有自己的寧古別墅，不需要靠我，也能過上想過的生活。”
程知衍真的很聰明，他不需要問也能知道江煥在想什麽。江煥曾經讨厭這個人不說，覺得他沒禮貌，現在覺得他不問也挺好的，如果說話不這麽直接就更好了，戳他心窩子。
“所以還得是我，對吧？”
程知衍不知道這人是怎麽得出的結論：“我沒有那麽說。”
江煥：“那就是我？”
“？”程知衍：“你很吵。”
陳康在前頭突然笑出了聲，江煥朝着他笑，還有點驕傲，他和陳康一樣，覺得程知衍很好玩。
周末中午，江煥從房裏出來，下樓吃午飯，他從昨天回來後一直沒看到程知衍的人，可口的飯菜都是熱的，就他一個人多不厚道啊。
“程知衍人呢？”江煥逮住一個傭人阿姨問。
阿姨眼觀鼻鼻觀心，她都不被允許去二樓，她咋知道。
江煥換個問題：“他今天出門了嗎？”
阿姨搖搖頭，你倆住一起，你剛從樓上下來，你問我？
江煥于是上樓去敲程知衍的房門，他沒把自己當外人，寧古裏裏外外他都很好意思去，樓梯向右拐是程知衍的房間，輕敲房門：“程知衍。”
“程知衍出來吃飯了。”
程知衍連聲都沒坑一下。
江煥覺得不對勁了，這人細胳膊細腿（雖然他也沒看見），一看身體就不是很好的樣子，萬一噶房間裏，也沒人知道。
這麽貿然進門肯定是不對的，他想了想，打電話給陳康：“康叔。”
休息日，陳康也在家裏休息，他對江煥印象很好，所以态度一直很柔和：“怎麽了。”
江煥說：“您能給程知衍打個電話嗎？我敲他門沒人應，別是出了什麽事。”
陳康對兩人的協議一無所知，一聽，這麽嚴重！
立馬撥打了電話，程知衍接的很快：“康叔。”語氣冷淡，和江煥很不一樣，陳康又想到昨天回來車上程知衍和江煥的對話，心想這孩子真難搞。
“知衍在家呢？”
“在家。”
“哦這樣，那江煥敲門你怎麽不應啊？”
程知衍問：“他有什麽事。”
陳康覺得很離譜，但沒有辦法，轉達了江煥的話：“他說找你吃飯，飯菜涼了不太好。”
程知衍也覺得離譜，吃飯這種事竟然還要讓陳康來轉述：“我不餓，一會兒自己下去吃。”
陳康猶豫道：“......那，你和他說下？”
程知衍态度冷漠：“不要。”
陳康：“......”
陳康只好給江煥回電話，這已經不能用離譜來形容了：“知衍說他餓了會下去吃，讓你別等他。”
江煥托腮思考片刻：“他說的這麽溫柔？”
陳康：“......沒有。”
行。
所以說，江煥當年那麽讨厭程知衍也不是沒有理由的，程知衍怎麽可以這麽讨厭？
江煥人一走，阿姨就把他的飯菜給收了，上樓後越想越氣，我是什麽毒嗎？這麽躲着我，飯菜還給我倒了！
江煥決定離家出走，換了身出門就走。
程知衍下樓時隐隐看到了江煥的背影，坐在飯桌前，若無其事地問：“江煥出門去了？”
先前被江煥問過的阿姨：“？”你們兩口子溜我玩呢？
可程知衍表情很認真，好像真是正兒八經問她的，阿姨只好說：“對，江少出去了。”就在剛剛。
這頓午飯，程知衍吃的很香。
周一上午，陳康來接程知衍上班，車裏沒開空調，他吹着清晨的微涼的風在吃三明治，江煥剛好從身邊經過，單手開車，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鏡。
“康叔，”墨鏡往下推，露出江煥神采奕奕的雙眼，“吃早飯啊。”
陳康笑說：“嗯，你上班啊。”
兩人默契地忘記了昨天的不愉快，當作他們之間沒程知衍這個人，毫無芥蒂聊了一分鐘，然後江煥去上班了，走得慢了還會遇到程知衍。
想想昨天，啧。
程知衍上車時，陳康的早餐已經吃完了，可能是嘴巴閑下來沒東西嚼，話就多了一點：“剛剛看到小江了。”
聽到“小江”這稱號，程知衍還愣了下，差點沒反應過來是誰。
“一個人上班，也沒個司機什麽的。”可憐巴巴的，連吃頓飯都沒人陪。
“如果在公司裏泡咖啡，沒有司機可能會比較适合他。”
陳康：“小江在公司泡咖啡？不能吧。”
陳康不知道江煥的事，程知衍也不知道江煥有沒有淪落到泡咖啡的地步：“不知道。”
到公司現處理周末堆積的工作，午飯是家裏阿姨送的，吃了晚飯程知衍又在公司加了會兒班，把事情處理完了也沒急着走。
人在一個位置上會有那個位置的責任，但如果抛開責任不提，還能坐在那個位置上，內心會獲得一定量的平靜。程知衍很享受這種放空的過程，窗外天慢慢黑下去，華燈初上，整城城市被鍍了一層斑斓的光，有人沉迷其中，有人獨自清醒。
不久後收到了程知漾的電話：“哥！聽說你給我找了個嫂子！”背景聲是海浪。
除了陳康外，程知衍不打算告訴任何人他和江煥的真實關系：“嗯。”
程知漾坐在礁石上，腳拍打着浪花：“哎呀真可惜，我都沒看到，好不好看啊？”
“人的模樣。”程知衍說。
程知漾就癡癡地笑：“搞得這麽神秘，我是不是得回家見他一面。”
“玩你的，以後有的機會。”
程知漾又聊了些別的，比如早上民宿的阿姨偷偷給他塞早餐吃，程知衍聽他唠叨了很久，像只鳥在耳朵旁叽叽喳喳，很好聽也很有活力。
“哥，你在聽嗎？”程知漾講的嘴巴都幹了，忽然意識到他哥可能沒在聽。
“在聽，”程知衍說，“在外面玩開心嗎？”
程知漾怕他哥怪他不聽話，主動問：“哥，你想我回家嗎？”
程知衍答非所問：“你現在過得快樂嗎？”
知道程知衍聽不見，程知漾還是點點頭：“快樂的。”
“那就玩你的，沒人催你回家。”
又過了兩天，程知衍照常上班，午休時在公司休息，人才醒，手機就響了，來電人是他媽，梁雅娴最近總給他打電話。
程知衍其實挺抗拒這種關心的，像是把他關在籠子裏浸在海中，海水流淌過留下溫柔的痕跡，可他止不住下墜，覺得無法呼吸。
程知衍捏捏眉心，還有點困：“媽。”
梁雅娴坐在車裏，司機剛被攔下來：“知衍啊，媽媽在家門口，能不能讓人來接我一下啊？”
“......哪個門口？”
“寧古啊，保安不認識我，有點麻煩呢。”
程知衍：“”
程知衍和江煥離開後，梁雅娴左思右想還是不放心，和上次一樣，她猶猶豫豫想了好幾天，才決定過來看看，怕兩個男生不會照顧自己，總想過來看看才安心。
談戀愛和結婚不一樣，她不覺得程知衍在開玩笑，正是知道，才更不能随便對待。
明知道時間不對，程知衍還是只能給江煥打電話，他和江煥協議結婚的目的就是這個。
但程知衍還是稍微委婉了一點：“在忙嗎？”
江煥竟然：“不然我在泡咖啡？”
程知衍知道康叔不會背叛他的：“......”
淡定道：“我媽來了。”
江煥問：“誰？”
程知衍：“我媽。”
江煥：“你媽？”
程知衍：“？”
“沒，我不是在罵人。”江煥抹了把額頭不存在的汗，找補，“我是問你媽媽怎麽來了。”
“她不放心我們。”程知衍當然知道梁雅娴為什麽來。
江煥咯噔一下：“她這麽快就發現了。”
程知衍無奈解釋：“只是擔心我們沒有生活自理能力。”
“不是有保姆嗎？”
“那不一樣。”
江煥不懂這個。
程知衍表達出這通電話的目的：“所以你有空嗎？”
這個江煥懂：“要我回去？”
程知衍“嗯”了聲。
江煥話很多，在這種時候不懂自己的定位：“你很忙？”
“......”程知衍很誠實：“我暫時不想回去。”
有些東西江煥想要，可他沒有，他其實不明白程知衍為什麽不要，不過也陸陸續續從朋友那裏聽說過一些，大概能懂，但始終不能理解。
他好像天生和別人不一樣，因為得到的太少，導致人生閱歷不足，許多東西都無法真正與他人感同身受。
手上工作還有一些，江煥說：“要等等可以麽？我還有點事要處理，她能等嗎？”
“可以，”程知衍品出點江煥的好，“你忙好再回去就行。”
江煥突然反應過來：“你媽不會上樓吧？！”
程知衍像是事不關己，不緊不慢地說：“不一定，所以......”
江煥連忙把電話挂了，風風火火的處理工作，在工作日下午一路飙車回了寧古，梁雅娴正坐在客廳裏喝甜品，姿勢很優雅。和江煥形象裏的女性不同，梁雅娴很溫柔，是個标準的南方溫婉女子，舉手投足都是大家閨秀的氣質。
“阿......”差點嘴瓢，江煥道，“媽，您怎麽來了。”
江煥滿頭的汗，梁雅娴趕緊讓人拿了毛巾，恨不得給他擦，江煥吓得連連後退：“我自己來就行。”
梁雅娴笑怪他：“和知衍一樣，媽媽是什麽外人嗎。”
江煥只好幹笑，問道：“媽您午飯吃過了嗎？”
梁雅娴說：“還沒有啊，想等你們一起吃晚飯的。”夏天餓，她也沒什麽胃口。
“還是吃點吧，”江煥說，“我給您做？”
梁雅娴驚喜：“你還會這個？”
“無聊就學了點，”江煥說着進了廚房，“随便吃點？空着肚子晚上和我們一起吃飯啊？”
“好呀。”
江煥在廚房做飯，梁雅娴站在門邊看，越看越喜歡，長得好看，性格又好，還會下廚做飯。梁雅娴一直在和江煥聊天，很多無關緊要的話，江煥都會回應。
江煥做了簡單的蛋包飯，味道清淡，飯量也不多，對梁雅娴來說剛好。梁雅娴吃飯不愛說話，江煥就在邊上陪着，刷着手機回複一兩條消息。
吃完飯，江煥陪着梁雅娴聊天，給她泡花茶喝。梁雅娴高興的合不攏嘴：“我本來還不放心你和知衍一起生活呢，擔心兩個男孩子在一起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江煥便笑：“現在放心了？”
梁雅娴點點頭：“放心呀，媽媽第一眼見到你就很喜歡你的。”
江煥滿意地點點頭，他也很喜歡他自己。
只聽梁雅娴又說：“你的房間在哪裏呀？方不方便媽媽去看一下？”
江煥差點摔了那壺茶：“不方便啊媽。”
“怎麽呀？”衣食住行梁雅娴都要看過才放心。
江煥咽了咽口水，滿腦子扯謊，緊張死了，還不能表現出來：“您想啊，雖然我和阿衍都是男的，但我們倆的房間總有些不能見人的東西吧。”
梁雅娴像是沒懂。
江煥眨了眨眼，強調：“我和阿衍睡一起呢。”
門口忽然傳來動靜，江煥擡頭去看，程知衍前腳剛踏進門，正好聽見這麽一句。
看向江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