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劉晚把江煥從G市搬到H市的行徑稱為流放,古時候做錯的人才會被流放,但劉晚不知道江煥做錯了什麽。

江家把江煥養到十八歲,大學在A市就讀見不到面,畢業回來,眼看着他以後會在江家晃悠,簡直是迫不及待就把人送走了。

劉晚忍無可忍的時候問過江煥:“你真的是你媽的親兒子,不是你爸在外的私生子嗎?”

他想不通有錢有勢、不缺碗筷的江家這麽容不下江煥的理由是什麽。

江煥那天喝了點酒,心情挺好的和劉晚開玩笑:“我也懷疑過啊,所以我偷偷拿了我媽的頭發去做親子鑒定。”

劉晚義憤填膺:“結果呢?你真是私生子?”

江煥張口就是wqnm,給了劉晚一記爆栗:“對方不給我做啊。”那時候他還小,甚至沒成年。

不過這事後來捅到了江煥他爸那裏,老頭子嘆了口氣,江煥也懶得思考他是什麽表情,老頭說:“我沒做對不起你媽的事,你就是我和她的親生兒子。”

被老頭的話惡心的不行,江煥當晚做了噩夢,迷迷糊糊發起了燒,病好以後再也沒糾結過他到底是誰的兒子,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也無所謂。

見面地點約在江煥原先房子附近的一條夜宵攤,劉晚吃過一次,惦記了那邊的燒烤很久,他拍拍江煥:“再來盤小龍蝦,我要喝酒。”

江煥給他點了,說:“你付錢。”

劉晚:“你沒錢?”

“有,這和我不想請你有關系嗎?”

劉晚猜測那些錢都是江家老頭子給的,但江煥不想要。

整條街都是燒烤味,嗆人的厲害,劉晚喝着啤酒肚子漲的直打嗝:“說說吧,結婚是個什麽意思?”

江煥說:“字面意思。”

劉晚問:“你結婚了?”

江煥:“只是結婚。”

劉晚本來性格就直,喝了酒腦子裏直接飙快車,根本剎不住,眼珠子一轉,語出驚人:“就是你結了婚,”他往桌下指,“但是它沒用上。”

江煥根本來不及捂他的嘴。

劉晚目光灼灼:“是不行還是不能啊?”

江煥:“......”

有一種劉晚支配的無力感,來之前江煥就想過了,他瞞不過劉晚,因為劉晚真的會做出來去寧古參觀的事,而江煥并不想程知衍陪他演戲,騙的還是他聰明到頂的朋友。

江煥把協議的事簡單和劉晚說了,劉晚反應了一會兒,沒反應過來,耿直地問:“這個程知衍是誰?”

劉晚是江煥的大學同學,還是轉班過來的,他人緣很好,和江煥關系最好,對隔壁班的人倒是不關心,更別提什麽娛樂項目都不參與的程知衍。

“反正就是這麽回事。”江煥懶得和他多說。

劉晚問:“你和他是高中同學?”

“嗯。”

“大學也經常碰到?”

“不經常。”

劉晚擺擺手:“這不重要,就是你們這個羁絆,好像很适合來一段。”

“???”江煥罵道:“我不是gay。”

劉晚不聽他:“萬事不要這麽絕對。”

江煥:“......”

“晚上陪我一起吧,”劉晚說,“玩兩天,我周日中午走。”

“今天才周四。”

可能是沒有,所以江煥很戀家,他對自己的房子依賴很深,哪怕是出租房也會想回去睡而不是住酒店。

可他的話在劉晚看來卻是另一個意思,劉晚曲解正常人的想法很有一套:“那又怎麽樣,你們不是各玩各的嗎?不回家有什麽關系。”

周六上午,程知衍起來吃早餐,端着杯牛奶在喝的時候,狀似無意地問:“江煥吃過了嗎?”

阿姨已經刀槍不入了,不管小兩口是假情趣還是真不合:“江少昨晚好像沒回來。”所以昨天的早飯沒吃,晚飯也沒吃,早上做的已經涼掉的早餐還擺在廚房。

其實看不到,但程知衍還是往那個方向看了看。

陳康坐在駕駛室裏發愁,見程知衍坐進來,問他:“那個項目客戶還是不滿意啊?”

“還有點問題,”程知衍閉着眼有點累,“看對方怎麽處理吧。”

前幾天被底下員工弄錯的項目,程知衍一直在想辦法補救,涉事員工慌死了,僅僅是錢就夠他賠的,何況客人在意的不是錢,是丢掉的體面。

程知衍扣了那人工資,沒提開除的事,解決不了問題的辦法沒有任何可取之處。

午飯和晚飯都是家裏阿姨送的,程知衍都有吃,但因為天氣熱,胃口總是不好。

周日中午,事情才有解決的跡象,程知衍松了口氣,讓陳康先送他回家補覺。

陳康覺得這事情像個死循環,程宏恺因為年輕時創業辛苦,弄得才五十歲就急着退休,到了程知衍這裏還是一樣。

因為是周末,回寧古的路上看不到其他車的影子,但忽然下起了暴雨,陳康降低了車速:“這是雷陣雨吧,我開慢一點,你先在車裏睡一下。”

程知衍不敢睡,怕回了家困意就沒了。

陳康在這時忽然停下車,“咦”了聲:“知衍,外面有只狗跟着我們。”

那狗見他們停了車,也跟着停下來。

暴雨如注,車窗被澆的一片模糊,程知衍隔着玻璃往外看,但根本看不清。這麽大的雨,有一只狗跟着車子狂奔,陳康心生不忍,所以停下車。

程知衍說:“抱進來吧。”陳康是個心軟的人,他有個幾歲的兒子,正是看什麽都忍不住關心的時候。

陳康頂着暴雨下車,落湯狗看到他卻直退,陳康退回車子裏,人已經濕了,轉頭一看,那狗又湊近了。

“算了,”陳康說,“好像怕人,還是走吧。”

車子才開了兩步,狗又跟着追了過來,明知道這樣不對,陳康還是忍不住停車,人在這個時候也想找個地方遮風擋雨,這狗只是因為怕人,想又不敢。

再次停下車的時候,程知衍搖下了車窗,那是一只純白色的土狗只有腦袋是黑色的,和邊牧有點像,模樣并不醜。程知衍被雨水澆了臉,和狗在雨中對視着。

陳康已經顧不上自己的荒唐了,再次跑下車想抓狗,結果狗又跑了,不停往後退着,卻一直看着程知衍。

這一幕太扯了。

陳康退回去,狗又上來,程知衍不想陳康在路上浪費時間,只好自己開了門下來,陳康猛地反應過來:“你別淋雨了。”

陳康去拿傘的功夫,狗已經上車了,抖了水之後悄無聲息的趴在程知衍腳邊,連叫聲都沒有。

陳康這才懊悔,遞了幹毛巾讓程知衍趕緊擦頭發:“都是我的錯,幹嗎可憐一只狗。衣服濕了沒,趕緊擦擦,狗有沒有咬你?”

“它自己跑上來的,我沒碰到。”用幹毛巾擦了頭發,又去擦身上的水,沒怎麽濕,但陳康還是開了暖風,怕程知衍感冒。

這條路實在太長了,前前後後沒有任何遮擋物,這麽大的雨,陳康要是不停車,不知道這只狗會淋到什麽時候,聽說狗也會生病,所以程知衍沒覺得陳康做的不對,只是換做他自己,很可能不會管這樣的事。

“那就好那就好,”陳康不住後悔,“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偏偏看它可憐想救它。”小白狗追着他們直跑,停了車又不肯走,好像很有靈性似的,陳康那一刻冒出了很多想法,每一個想法都是想把這只狗帶走,至少別讓它淋雨了。

小狗安安靜靜趴在程知衍腳旁,舔了舔爪子,腦袋搭在上面又不動了,很乖。程知衍低頭去看的時候,小狗剛好也擡頭看他,圓圓的一雙眼睛,很認真地注視他。

車到寧古的時候,雨勢慢慢小了下來,程知衍身上的衣服也幹了,陳康打着傘接他下來,小白狗也想跟下來,陳康用腿攔它,它卻可憐巴巴望着程知衍。

程知衍不知道怎麽想的,對狗說:“別動。”

說完連自己都荒唐,白狗卻乖乖縮進去,陳康關上了門:“它好像很喜歡你。”

陳康沖動之下想救一只淋雨的狗,卻沒想過之後要怎麽辦,程知衍說:“送去寵物店吧,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人願意領養。”

也只能這樣了,陳康把程知衍送進室內,囑咐:“洗個熱水澡,換件幹爽的衣服好好睡一覺。”

家裏有阿姨,程知衍也會照顧自己,陳康的言語很蒼白,說這些好像只是讓自己舒服一點。

阿姨在午休,聽到動靜從屋子裏出來,程知衍衣衫幹淨,和平時一樣,可她看着,又覺得程知衍和以往有點不同:“怎麽這個時候回來了啊,吃飯了嗎?”

“晚點吃吧,現在不餓,麻煩您給我倒杯熱水喝。”

等到阿姨從廚房裏燒了開水出來,前後不過五分鐘的時間,程知衍已經在沙發上睡着了,除了搬進來那天,這個沙發他一直沒坐着,因為太困了站不住,坐着都想睡覺。

江煥也不在,他迷迷糊糊地想,在客廳先睡一下也沒有關系。

江煥好幾天沒回家,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現在不想回去,可劉晚已經走了,他好像沒有不回去的理由。

以前一個人住的時候回不回去不需要和任何人說,現在他住在大房子裏,雖然一樣沒人惦記他,可他總覺得心虛,好像叛逆期做了一些自以為驚天動地實際上啥也不是的事。

一路上江煥都在想,他回去的時候會不會有人問他最近怎麽不回家,程知衍會不會在?

怎麽都沒想到程知衍會在客廳裏睡覺,身上蓋着毯子,屋子裏的冷氣也沒平時那麽足了,江煥慢慢走過去,不理解似的,站在離程知衍一米開外的地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

阿姨輕輕走過來,想給小兩口遞點臺階下:“一點才回來,讓我給他倒水喝,結果就睡着了。”毯子是阿姨蓋的,怕程知衍冷,蓋之前猶豫很久,就怕吵醒人,結果程知衍睡得很熟,根本沒有反應。

“他昨晚沒睡嗎?”江煥皺着眉問。

阿姨說:“在公司加班吶,晚飯都是我送的。”

江煥被他爸流放,在公司裏能做的事沒有程知衍那麽多,老頭子也不指望他能做什麽,希望他平庸,平凡地過完這一生。

他們這群年紀的人都一樣,離開學校就進入家族企業,做一些不辛苦但足夠彰顯地位的事,只有程知衍的起點是最高的,終點在哪裏自己都不知道,他小心翼翼,怕從高處墜下來。

二十三歲的江煥其實很現實,他吊兒郎當地享受生活,不把很多事放在眼裏,可憐別人沒有用,他覺得自己最可憐。

或許連江煥自己都不明白,他如今望向程知衍的目光、胸口滿溢着的情緒,都是那個叫“心疼”詞語的組成部分。

江煥不由自主地走近程知衍,像是要靠得很近,又或是借此看清然後拉開距離。

阿姨恰到好處的離開,于是江煥變得肆無忌憚,他伸手,摸了摸程知衍的臉。

“......”

江煥輕拍着程知衍的臉,想要叫醒他:“程知衍,醒醒,程知衍。”

程知衍搭在身上的手從被子裏滑出來,無力地挂在沙發邊緣。

江煥:“......”

江煥抓着他發燙的掌心,那一下他差點以為這人要噶了:“你發燒了,我送你去醫院。”

程知衍的手指彎過來,碰着江煥的手背,他病的喘不過氣,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指腹一下一下很輕地碰着,江煥把他握得很緊,靠近他的臉,輕聲問:“你想說什麽?”

程知衍嘴唇翕動:“康叔。”

阿姨聽到不尋常的動靜,出來時正好看到江煥把程知衍抱上樓,程知衍閉着眼,靠在江煥肩頭,小兩口關系還是很好的嘛,但江煥腳步好像挺急的?

阿姨忙問:“怎麽了呀?”

江煥大喊:“阿姨,給康叔打電話,告訴他程知衍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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