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
第 21 章
周三下午, 阿姨給江煥發消息,是條語音:“少爺回來了呀。”
江煥立馬給她回了電話過去:“程知衍回來了?”
阿姨手機都沒拿穩,在她手心颠簸了一下, 聲音還能被聽見, 她說:“對呀,少爺沒告訴你嗎?”
她心裏覺得江煥應該是很想程知衍的, 只是沒表達出來, 早就忘了江煥和程知衍上次分開時兩人還鬧着矛盾。
不過也沒差,鬧矛盾還是不想搭理, 程知衍都不會主動聯系江煥, 除非他有求于人。
江煥越想越憂傷:“沒啊,什麽時候到的?”
阿姨說:“半個小時前, 吃了點飯,現在上去睡覺了。”
江煥忽然就無心上班了, 前兩天被他廢掉的那張合同沒扔進碎紙機,拉開抽屜就能看見, 程知衍的名字還寫在上面,想念在某一刻被賦予了實際重量。
“吃的多不多?”江煥的聲音不自覺軟下來。
“比平時少點,應該是累着了,看着沒什麽胃口。”
江煥說:“晚上我早點回來,晚飯我來做。”
說起來, 江煥已經很久沒有下廚了,自從搬來寧古,為數不多幾次進廚房都是因為程知衍。
天黑時,程知衍突然驚醒, 在G市還沒有感覺,回到家想起來要遛狗了。
先前回來, 也沒出聲,院子裏那只原本趴在窩裏的狗不知怎麽聽到的動靜,忽然跑到門口,睜着大眼睛小聲地對他叫。
那時候才覺得,原來這只狗會叫啊,第一次見面,那麽大的雨,也沒見它發出點聲音。
阿姨在邊上看着,覺得小狗可愛,說道:“它很想你呢。”
可程知衍居高臨下地看着它,沒有半點憐憫的意思。
換了衣服,程知衍從樓上下來,先聞到了是一陣飯菜的香味,
其實阿姨做飯和江煥很不一樣,不知是用料還是火候問題,程知衍竟然能分辨出廚房裏的人是誰。
他走近,看見江煥穿着圍裙在廚房裏忙碌,衣服都沒換。
“襯衫要臭了。”程知衍語氣自然地說,仿佛他們昨天才見過。
程知衍出現在江煥沒料到的時間點,菜沒有做完,衣服也沒換。可江煥轉頭,看到他還是不自覺笑起來:“臭了就洗。”
“在折騰什麽?”程知衍像在明知故問。
江煥樂得配合:“做飯吃。”轉頭又看看他,“你呢,醒這麽早,幹什麽去。”總不可能被香醒了。
程知衍實話實說,看着江煥的側臉:“想去遛狗。”
江煥沒擡頭,仔細做着自己的事:“晚點去,吃完一起去。”
也沒說好不好,程知衍轉身去了客廳,開了電視卻在往窗外看。
月明星稀,秋天來了。
江煥端着菜從廚房出來,望着程知衍的背影:“在看什麽。”
程知衍還是看着,問:“你上次給我打電話想說什麽。”
江煥:“?”
“我給你打過不止一次電話。”
“嗯。”
江煥:“......”
“嗯是什麽意思?讓我猜?”
程知衍看他,眼帶挑釁:“你自己打的電話。”
行,又要皮是吧,江煥說:“我不說了嗎?我想你了。”
程知衍不為所動:“我記得你說的是狗。”
江煥:“我就是狗啊。”
“......”
江煥“呸”了聲:“你就說你想說什麽吧。”
程知衍說:“外面降溫了吧。”
江煥明白了,這人一直望着狗窩的方向,又不肯主動:“鬧了半天你就想說這個?”
“你上次給我打電話也是為了說這個吧。”
“不啊,”反正江煥說過一次了,“我就是想你了啊,你不是聽見了嗎?”
理江煥都嫌費勁。
阿姨做的營養餐中規中矩,因為程知衍不挑,除了食材足夠新鮮外,那東西在江煥看來和吃來都索然無味。
江煥沒問程知衍想吃什麽,每回都根據自己的心情做菜,調料放的不重但絕對不少,對于他而言,這是他喜歡的味道。
程知衍嘗了一口蝦,江煥眼睛亮亮的,問他:“好吃嗎?”
很尋常的蒜蓉蝦,蒜是現攪的,不辣,潑了一層熱油上去,香味很足。
程知衍看着他點了點頭。
江煥因此變得很高興:“能得到你一句誇獎真不容易。”
“沒誇,”程知衍說,“只是實話實說。”
江煥:“......”你還是誇吧,好歹殺傷力沒那麽大。
“阿姨說你飯量小,是她做菜不好吃吧?”程知衍慢條斯理地吃着,筷子一直沒放下,江煥很喜歡看他吃東西,怎麽看怎麽賞心悅目,心情好就容易亢奮話多。
程知衍撩開眼皮看他,明晃晃的壞:“你要是嫌棄她做飯能吃,下次自己做。”
“我可沒嫌,”江煥說,“這不是看你也挺能吃嗎。”
程知衍剝着蝦,他好像很喜歡這種麻煩的食物,總是不厭其煩。
說起吃飯,江煥總算找到機會說先前的事,他放了筷子,品嘗自己做的菜明顯沒有看着程知衍吃得到的情緒價值更多:“上次和你弟一起吃飯,故意吓他啊?”
江煥形容不來,但他逐漸發現程知衍并不是他當年淺薄認知裏的那般無趣,或者在他眼裏,江煥曾經真的是一只嗡嗡響的蒼蠅,只是有點吵,但趕走就好了。
而程知衍的內心并非全然空曠,原來也是有人能住進去的,時不時撞一聲鐘響,哐當一下,讓他的靈魂跟着發出喜悅的顫。
“沒有。”程知衍說。
江煥支着下巴看他,慢慢地笑:“你這哥當的故意憋着壞。”
程知衍把蝦尾剝了,遞進嘴裏前問:“你不想揍他?”
江煥說:“他也沒說錯啊。”
程知衍不理他。
江煥繼續道:“我喊你老公,可不就是他嫂子嗎?”
程知衍:“......”
飯後,程知衍和江煥一塊帶着不取散步,狗繩是江煥牽的,狗在跑,江煥也在跑,程知衍落在最後方,不緊不慢地跟着,一點都不着急。
江煥偶爾回頭看他:“你走快點。”
程知衍說:“累。”
江煥就拉着狗繩,示意不取走慢一點,他不需要和程知衍并肩,能讓程知衍看到他就行。
玩夠了才慢下來,走在程知衍身邊:“天冷了,讓不取進屋吧。”
不取很聰明,在這種時候會歪着腦袋賣萌,睜着大眼睛看着程知衍,它不想吹風,也覺得秋天很冷。
程知衍看看狗,垂下的眼神裏誰也不知道他藏着什麽情緒:“我沒攔過它進屋。”
最開始是江煥買了狗窩要搭在院子裏,又是他覺得狗熱特意栽了顆樹,他給狗買玩具帶狗繩,細心裝扮他的寵物,事到如今要把狗帶進屋故意來問程知衍的意見。
江煥蹲下身把狗抱起來,最近時間吃好喝好,不取長了不少肉,抱着都有分量,江煥有種狗兒子初長成的養成感。
這應該是不取第一次離程知衍這麽近,鼻尖湊近,隔着衣服聞了聞程知衍的胳膊,仔細辨別着他身上的味道。
江煥大手一伸,握住了狗嘴:“別瞎聞,我都沒聞過呢。”
程知衍不耐煩地瞥了他一眼。
江煥當作沒看見,轉移話題:“你摸過它沒有?狗毛,軟軟的,暖暖的。”
“不摸。”程知衍一如既往的冷淡。
不取可憐巴巴的:“嘤。”
江煥握住程知衍的手,不由分說帶他感受:“別總這麽冷淡啊,它喜歡你,你就給個機會啊。”
話說的不清不楚,不知道說人還是說狗,江煥說完都笑了,莫名其妙覺得自己用上了心眼,段位不高,假的很。
程知衍手背是熱的,貼着江煥的掌心,手心也是熱的,毛茸茸的觸感從小狗的腦袋開始像毛發更多的身體撫摸。
“怎麽樣?有沒有喜歡它一點?”
程知衍動作很輕地掙開江煥的手,淡道:“沒有。”
人卻沒走。
江煥把不取放回狗窩,不取像怪他說話不算話,他拍了拍狗頭:“你在外面溜達多久了,都臭了,明天去洗澡,洗完再進屋,争取給程知衍留個好印象,不然進門也沒用,随時給你趕出去。”
不取用爪子擋住眼睛,不和江煥玩了。
江煥笑了聲傻狗,走了。
過了好幾天,江煥才想到上次和劉晚打到一半的電話,在一個無聊周五的夜晚,邊遛狗邊把電話撥了回去。
“您好,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劉晚陰陽怪氣的聲音差點想讓江煥挂電話。
他忍了,沒忍住,呸了好大一聲:“別犯賤。”
劉晚冷呵一聲,簡直難以置信:“是誰挂的誰電話?”
江煥直言:“我。”
“......”劉晚:“你嚣張,你了不起。”
只要江煥想,劉晚其實是說不過他的,很多時候劉晚不講道理,江煥都随便他。
言歸正傳,劉晚問:“你想說什麽,上次就看你欲言又止的,裝什麽裝。”
“沒裝,”不取紮着馬步在拉屎,江煥別過眼,語氣裏不自覺帶着嫌棄,“就是覺得從你這問不出什麽名堂。”
這話說的,劉晚能忍?不可能:“你問啊,你都沒問,你埋汰誰?”
江煥說:“我想追程知衍。”
劉晚說:“你怎麽這麽想不開?”
江煥:“......”
劉晚把上次見到程知衍時的經歷說了,想想都皺眉,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我說你算了吧,要喜歡男人找個性格軟點的不好嗎?程知衍那麽野,你确定自己降得住他嗎?”
還是第一次聽人用“野”來形容程知衍。
江煥笑了下,也沒覺得劉晚說的不對,世人帶着偏見看人是件很正常的事,他最習慣的就是這個。
“你弄錯了一件事情,”江煥對劉晚說,“不是我喜歡男人才喜歡程知衍,是我喜歡的剛好是個男人而已。”
劉晚認識江煥這麽多年,第一次從這人口中聽到“喜歡”,告白的句子講起來,膩歪的讓他再次打了個哆嗦。
突然覺得江煥和程知衍相配了。
劉晚不想管江煥了,就該讓沒談過戀愛的人吃吃愛情的苦:“所以兄弟,你想說什麽?”
江煥先說:“我沒有想要指望你的意思。”
劉晚立馬:“閉嘴,不說滾蛋。”
“好好好,”江煥問,“你以前都是怎麽追你對象的?”
劉晚的戀愛史,形容起來就是啥也不是,高中時沒談過戀愛,大學唯一談的那場跟着畢業季一塊分了手。
劉晚沒有說很多,可江煥聽過來,認為其中不乏沒有劉晚的原因。
所以問劉晚其實沒有必要。
而劉晚想想,覺得回憶的過程有一點點痛苦,畢竟是他被甩了。
無所謂地說:“談戀愛能幹什麽啊,送送花送送禮物,吃飯約會看電影。”
“我說的是追。”江煥強調。
劉晚說:“忘了,可能沒追吧,她當時說她也喜歡我,沒什麽好追的,讓我別走這種流程。”
那個女生江煥見過一次,沒太大印象,只是從劉晚的話裏恍然記起對方應該是個果敢的人,敢愛敢恨。
愛就在一起,不愛就分開,其中說的是劉晚,不是女生自己。
“所以說沒什麽好問的。”江煥很不給面子地說,“你非讓我問。”
劉晚此時很憂傷,被江煥激起了回憶,忽然想起了一些不再重要的過往。
劉晚悶悶地:“你要是真喜歡就試試呗,反正就那些套路,雖然你讓我的心情變的不好,但我還是可以勉強說給你聽。”
“好的,”江煥話裏充滿了真誠和謝意,“你說吧,我記着,避個雷。”
劉晚:“......”
晚上臨睡前,江煥忽然想到那天一塊遛狗時,程知衍說的話。
他恐吓弟弟,說江煥讀書的時候會打架,什麽時候的事啊,江煥根本想不起來。
這會兒突然想起來了,好像只有那麽一回。
連忙給程知衍發消息:睡了嗎?
程知衍還沒有,他有點餓了,于是本該睡覺的時間沒有睡着,手機一亮,人跟着睜開眼。
回複:還沒有。
這個時間點,對程知衍來說有點晚了。江煥有幸和他睡過一回單純的覺,偶爾晚上回來的晚,或者夜裏在院子裏陪不取,漸漸讓他了解了程知衍的作息時間。
問道:怎麽還不睡。
這種大半夜撩閑的人就非常無聊:你有什麽事。
江煥:我想起來了,高中那時候為什麽打架。
程知衍:......你很無聊是嗎?
江煥發了條語音,靜谧的夜晚,程知衍沒有點開來聽,轉了文字:就是想到了,想要告訴你。
程知衍的文字和他本人一樣冷淡:說。
這次語音長達三條,每條将近60秒,語音轉文字的過程中,程知衍盯着手機屏幕忽然就困了。
幾百成千的文字轉換出來,學霸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麽叫天書,無能為力的感覺湧上心頭。
江煥:當年有個王八犢子,呸,煞筆東西,呸,反正就那麽個玩意,打籃球還搞陰人......
和程知衍房間相隔十來米的另一頭,江煥躺在床上等了很久,終于等到程知衍的回複: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