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陳康的小孩下半年要上幼兒園了, 滿打滿算還有半年多時間，但康嬸好像急的不行，聽說暑假前就要報名了, 又聽說上半年就要開始打好關系。
陳康當然選擇陪老婆孩子, 這其實是無奈之舉，但也沒什麽辦法。陳康這次回H市是為了收拾行李, 特地選了個周日時間, 想和程知衍告個別。
但程知衍不想弄這些沒用的，他帶了江煥去陳康家幫忙收拾, 路上江煥還提起來：“康叔不在的話, 你還得再找個司機吧？”
“嗯，不好找。”程知衍每天上下班來回車程得兩個小時, 他精力有限，處理完工作還要開車, 特別不安全，很容易走神。
江煥忽然提議：“我讓江叔回來吧？”
程知衍：“？”
陳康家先到了, 陳康說是收拾行李，結果做了一堆菜，三人坐着一塊吃，飯桌上有些唏噓，陳康在這個年紀早就習慣了, 人生走到這一步總會經歷很多告別。
可他又還是遺憾：“知衍以後還會G市的吧？回來我還給你開車啊。”
回肯定是回的，程知衍來H市就是為了歷練，算起來也有一年時間了，快了, 回去的時間快了，所以分開的時間也不會有那麽久。
陳康家裏亂的大部分都是小孩的東西, 玩具衣服亂七八糟，兩個大人的東西反而是最少的，江煥看着簡直是無從收起。
程知衍耐心要好點，他性格平，不像江煥那樣急躁，看到哪就從哪裏開始收拾，江煥一把把他按到沙發上：“都是灰，你別弄了。”
說着不知道從哪裏摸出一個口罩，都給程知衍帶上了，又摘掉，夾着他的下巴吻過去。陳康正好路過，氣的他咳嗽一聲，倒是注意點場合啊。
江煥欠揍，故意說：“就是親給您看的。”
陳康這個年紀對兩人而言，又當叔給當哥，輩分要多亂有多亂，江煥很多時候不把他當叔叔看待，所以講話随便，沒有特別客氣。
而程知衍那表情，明擺着和江煥是一路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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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康：“......”
活吧，誰能活的過你倆啊。
陳康那點離別的愁緒盡散，只想趕緊走。
當初搬過來，本來以為可以和程知衍一塊回G市，結果陳康在車上，程知衍在車外和他告別：“康叔，路上小心。”
陳康有點悲傷：“那我走了啊？”
明知道還會再見，程知衍還是有種像在和他人生某個階段告別的感覺，說難過不至于，一點點感嘆，他也沒覺得誰會一直留在他身邊：“嗯，到了說一聲，我爸那邊還會有工作給您留着。”
養孩子畢竟費錢，重新找工作也沒那麽容易，程知衍冷淡，但又都懂，陳康更悲傷了，覺得丢了另外一個孩子似的：“知道了知道了。”
回去的時候江煥再次提到江叔：“不是說想讓你和他見面才一直推薦的，陌生人沒熟人安全，老頭子這幾年生活一直不安穩，我怕他哪天就回不來了。”
江煥話說的輕松，程知衍卻偏過頭：“什麽意思？”
江煥唉聲嘆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演：“他一直在外面，做很危險的工作。”
程知衍的表情變了，感覺比沒說出口的工作還危險：“販毒？”
江煥哭笑不得：“你在想什麽？”
程知衍不吭聲。
江煥說：“他在無人區給人撿屍體。”
程知衍：“......”
這比危險的事情更危險，難怪江煥是這個反應，在無人區工作等于把半條命也留在那裏，哪次運氣不好，江煥就要花同樣一筆錢讓人給他江叔撿屍體。
......
江煥不知是驕傲還是惆悵：“那珠穆朗瑪峰上還有不少屍體我叔還沒給撿回來呢。”
聽完又覺得是驕傲了......
“既然覺得危險，為什麽不攔着他？”這事在程知衍看來有夠匪夷所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江煥的手指有規律的點拍着，前方路口是綠燈，他開車穿行而過：“江叔的人生只惦記我一個，可我沒有惦記的人，長大了管不到我了，就做他自己想做的事了，我總不能這一點權利都不給他。”
再說就他那樣的人生，恨不得把自己埋在喜馬拉雅山，和他江叔差不了多少。
江煥說的是他十八歲以前的事。
程知衍不知道為什麽沒吭聲，過了一會兒，才聽他說：“他如果願意的話，你就讓他回來吧。”江煥都那樣說了，程知衍覺得還是尊重長輩的意見，“我都可以。”
兩天後，程知衍就見到了江叔，他裹着一身未散的風雪氣出現在寧古，坐的端正筆直，像個來面試的。
程知衍：“......”
江煥立馬懂得程知衍此時此刻的心情，一點都不小聲地說：“我江叔五十多了，康叔四十沒到，你是不是覺得他們看着差不多大？”
程知衍：“......”他沒說話，他沒說過。
江煥眨眨眼：“你看養兒一點都不防老，可能還催人老，”他擺擺手，“在座的三位都一身輕松啊。”
江煥當初回江家和如今是兩種反應，一個人好不好不一定要通過了解才能知道，也可以是其他人的回饋。
江煥比他想象的還要喜歡江叔，程知衍于是問：“江叔，您願意留下來嗎？”
“有什麽不願意的？”江叔的人生裏第一次見到程知衍這麽斯文的人，說話都不敢大嗓門，“我回來不就是為了你啊？”
江煥樂了：“不是為了我啊？”
“你想得美，勞資早就不待見你了。”兵痞子說話就是不一樣。
江叔一個人過日子，個人生活幹脆，睡哪裏都可以，江煥問過了程知衍的意見，打算讓江叔直接在寧古住下來，家裏人少，多個人也熱鬧。
江叔樂了：“行啊，反正我也沒錢租房子。”
江煥腦子抽抽，又來了句：“阿姨也是單身啊，要是你倆能看對眼的話......”
話還沒說完，江煥差點讓兩人的唾沫星子淹了，直往程知衍身後躲。
江叔回歸正常生活的日子就這麽開始了，程知衍大多數時間都在公司上班來回，偶爾出去應酬見客戶，江叔随叫随到，他就在公司樓下呆着，哪裏也沒去。
程知衍晚上和江煥說起來，江煥說：“随便他，前幾年那麽蹦跶，他也該好好休息了。”
程知衍還是覺得不太清楚：“可以讓他上樓休息。”
江煥壓根沒當回事“江叔不是矯情的人，要不是覺得你有潔癖，他在地上也能睡。”
程知衍：“......”
江叔其實真不是正經那類的人，兵痞子講話還喜歡跑火車，他是第一次遇到程知衍這樣的人，斯文端莊正經，和混不吝的江煥完全是兩類人。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天，江叔漸漸适應了程知衍的脾氣，有一回開車去見客戶的路上，程知衍正好沒在睡覺，他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還是沒忍住問了嘴：“小程喜歡江煥什麽？”
程知衍的人生起點太高了，從來沒有人因為想和他客套喊他小程，“小程”本來有點小困，突然就清醒了：“嗯？”
江叔笑了下，覺得小孩有點逗：“江煥一直沒有說過，你們為什麽會在一起，明明是兩個類型的人。”
程知衍安靜，江煥鬧騰，江煥會被程知衍吸引不奇怪，程知衍确實有這樣的魅力，就算只是安安靜靜地站着，就很吸引人的目光。
但江煥身上又有什麽點會吸引程知衍這樣的人。
程知衍摸不準江煥和江叔的關系，有沒有告訴過對方，他和江煥是假結婚，所以回答也模棱兩可：“同一個類型的人可能更适合當朋友吧。”
江叔一愣，徹底笑了：“嗯，也有道理。”
江叔作為江煥的半家長，一直沒有和程知衍聊天的機會，程知衍對江叔可能有個基本的形象，江叔對他卻沒有，只知道他前兩天又發燒了，愁的江煥睡不着。
“江煥很好。”過了一會兒，程知衍回答他。
程知衍在某些方面比江煥還執着，比如他總是不遺餘力地告訴身邊的每個人，江煥很好，他們不一定了解江煥，也可能因為不了解對他有什麽固有印象，程知衍不會說很多，但他很堅定，他會說江煥很好。
“他說你在他媽面前誇他，我還不信呢。”江叔眉毛都笑抖了，江煥小子好大的福氣，畢竟羅清那女人邪乎，她寵的那兩個孩子怕她，江叔這樣的老男人看見她也得拐彎。
程知衍沒說話。
江叔說：“有些話江煥不一定會告訴你，但我得說，羅清偏愛她那兩個小孩，小時候江煥受了很多委屈，同樣的父母，相同的成長環境，羅清把江煥當作仇人看待。”
“你知道一個五六歲的小孩知道自己被親生母親記恨是什麽感覺嗎？”江叔從後視鏡裏看他，程知衍目光平直地望回去，他不閃躲，接受江叔作為江煥長輩的審視。
江叔嘆了口氣：“江煥不懂啊，可他那個時候已經不敢往羅清面前湊了，他很害怕，但他又會偷偷摸摸地躲着，我有一回看到江煥躲在花園裏看羅清給她兩個孩子送聖誕禮物。”
後來江叔問江煥，你想要什麽聖誕禮物啊？江煥應該是有想要的東西的，他才那麽小，可他面對江叔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什麽都不敢要。
那樣的小孩江叔本來也該有的，但因為沒有緣分，他錯過了這樣的機會，于是把那些愛都給了江煥，沒什麽理由，只是因為他們兩個剛好都在淋雨。
江叔花了十幾年時間把江煥變成如今這個樣子，讨厭是讨厭了點，但他終于不害怕了，如今又遇到了程知衍，上回見面，他終于看見臭小子眼睛裏有光了，不像是為了和他見面臨時充電的，那應該真的亮了很長時間，續航能力滿分。
去年的聖誕節江煥和程知衍在幹什麽？程知衍回想着，公司裏好像有節日的氣氛，程知衍批了一筆錢，讓員工們裝扮公司買蘋果和聖誕禮物，可那天回到家，家裏三人兩只誰都沒有提到這個節日。
就好像真的沒那麽重要。
“江煥很喜歡你。”避無可避的，江叔和劉晚一樣，把喜歡兩個字壓在程知衍身上，他們希望程知衍對江煥好，同情也好，喜歡也好，別把江煥最後一點希望澆滅了。
“臭小子上次和我見面淨說你好話了，連問我一句最近過得怎麽樣都忘了。”江叔話裏帶了氣，真是氣憤江煥有了媳婦忘了爹。
程知衍聽着很輕地笑了下。
江叔這才默默嘆氣，他性子糙，亂七八糟的話說了一堆，程知衍沉默得他都害怕了，怎麽就不說話啊！
“江煥身上全是我和他父母的缺點，小心眼，記仇，嘴賤，還喜歡犯賤。”江叔想了想，又不甘心地補充，“大多數都是那兩夫妻的毛病，我本人除了嘴賤，沒什麽別的缺點。”
江叔确實是好，他不像程宏恺和江萬升，反而在小輩面前沒架子，想說就說。
但江叔忘了一件事，程知衍也和江煥待久了，沒優點就學不上，缺點總能傳染一點。
程知衍好像很正經，開口時表情都還是認認真真的，像是和客戶談生意，江叔見過一句，覺得确實是江煥高攀了。
可是程知衍卻問：“江叔，您有什麽優點嗎？”
江叔心裏對程知衍那點濾鏡徹底碎了，玻璃渣蹦了一地：“......”
怎麽說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