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

第 55 章

江煥竟然早到了, 程知衍有點意外，但有些事情好像就是這樣，走岔了就是走岔了。

從始至終程知衍都沒有動過要和江煥談一談的想法, 那一天到來, 如果他們都在，或者江煥開了口, 可能事情就這麽過去了。

可一切都陰差陽錯, 他要走，江煥也不在, 江煥從頭到尾都沒有想和程知衍交流的意思, 他可能是忘了，不過也沒事, 算了。

程知衍從來都不是主動的人，他不可能停在原地等着江煥來帶他走, 這世上就是有這樣的巧合，可能也像江煥說的那樣, 有些人只能陪你走完人生一段路，下一個路口說散就散了。

那條短信之後，江煥沒有再發新的消息過來，程知衍關了手機，但睡意久久沒來。

今天是梁雅娴的生日, 飯桌上只有一家四口，程知衍喝了點酒，本來以為會睡個好覺，結果那點酒意突然就散了。

時間到半夜的時候, 房門口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程知衍以為是聽錯了, 沒管，緊接着似乎聽見了程知漾的聲音，小聲地：“哥，睡了沒？”

程知衍起身開了門，程知漾晚上陪着程宏恺喝了不少酒，現在還是一身酒氣，酒精像是從他的皮膚裏慢慢蒸發出來，熏得程知衍又有些醉了。

程知漾賴着他哥，腦袋頂着他的胸口：“哥，我能和你一起睡嗎？”

程知衍無奈地笑了下：“你都多大了。”

程知漾一點點往程知衍懷裏湊，讓他像小時候那樣拍着他的肩膀，程知衍開他玩笑：“我還要哄你睡覺？”

程知漾聲音悶悶的，好像不太開心：“哥，你是不是和嫂子吵架了。”

程知漾是個對感情沒有要求也不向往的人，唯一的想法就是希望他哥好好的。晚上在餐桌上，梁雅娴問起江煥，當時程知衍說：“他在出差回不來。”然後就沒有後話了。

以往江煥不來，都會讓程知衍帶一兩句無關緊要的話，偏偏能讨的梁雅娴開心，可這次沒有，程知衍的聲音像是戛然而止，突然就收了聲。

程知衍不會騙人，江煥沒有讓他帶話他不會硬說什麽，可程知漾卻發現問題了，他沒有當場問，事後也沒有找江煥，只是他喝多了酒往往更容易清醒，睡不着，無端想找程知衍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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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衍拍他肩膀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下，程知漾心裏有數，卻又聽程知衍說：“沒有。”

這樣的回答程知漾一點都不意外，卻覺得困了，好像過來就是為了聽程知衍說這麽一句，誰知道真的假的呢，總比什麽都沒說強。

後半夜程知衍才隐隐有了睡意，第二天照常起來上班，到了辦公室後交代的第一件事情是讓助理給他找當天就能入住的離公司近的房子。

總部這邊的助理給程知衍打工也有一段時間了，話少工作效率高，只問：“租還是買？”

程知衍到嘴邊的話停住了，轉而說：“租吧。”

程知衍上了一天班，晚上回來就說要搬走，梁雅娴還沒看夠大兒子的臉，反應不及：“這麽匆忙啊？”連周末都不願意等。

其實程知衍早該回來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真正選擇回G市的時間比原定的晚了半年多，程宏恺也問過幾次，程知衍一直推脫工作放不開，覺得自己能力還不夠格。

梁雅娴昨天生日，程知衍臨時說他要搬回G市，程宏恺沒看到他有什麽搬家的行動，從車裏搬下來的只有空空的行李箱和一只傻狗。

“房子離公司近，方便。”程知衍就是想一個人住，不想被關心和過度問候。

梁雅娴不明白這些，問：“小煥不回來呀？”

梁雅娴要幫忙，程知衍沒讓，随便收拾了幾件衣服：“江煥在那邊有工作。”

但重點是，江煥很喜歡H市的生活，他不需要以及他不想和他不想面對的事物打交道，從一定意義上來說，H市就是江煥的島，他在那裏會過得很好。

程知衍不想讓江煥做這些沒必要的選擇題，他對當下的生活滿意，就不需要改變現狀，程知衍很幹脆地替江煥做了選擇，江煥也給了回應，那是屬于成年人的默契。

程知衍沒有帶走很多衣服，這裏永遠是他的家，梁雅娴沒聽懂程知衍的話：“兩個人不在一起，生活還是不方便的。”她和程宏恺這麽多年走過來，當然明白夫妻之間互相扶持的重要性。

程知衍沒說話，他覺得這不是什麽大事，每個人都會接受從有到無的階段，接受是人生的必修課。

梁雅娴留了程知衍吃晚飯，飯後看着程知衍自己開車走了，納悶：“知衍不是有司機嗎？怎麽還要自己開車？”

程宏恺覺得他的大兒子終于成迷了，這兩天相處下來，他也不知道這小崽子在想什麽，班是自己要上的，之前又說要讓陳康接着給他工作，可他先前聽江煥說，程知衍的司機是他一個不親的親叔叔。

“可能是臨時有事吧。”程宏恺摟着梁雅娴進屋去了，“知衍都這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有時候你和她想的不一樣要尊重他的意見，這畢竟是他的人生。”

梁雅娴聽了委屈：“可是我是他媽媽呀。”雖然不是多合格的媽媽。

新房子租在公司邊上開車只需要五分鐘的公寓裏，兩室一廳精裝修，聽說還沒有被人住過，程知衍是第一位租客，唯一的缺點是房租很貴，好在程知衍不是很在意。

不取進了房子後開心地蹦跶了一圈，裏裏外外都看了一遍，沒看到江煥，也沒看到它的貓，頓時蔫吧了，回來趴在程知衍腳邊，程知衍卻扭頭走了。

房子已經打掃過了，助理安排好了當天入住所有事項，程知衍把人帶過來就可以住了。程知衍叫了外賣，把不想啃的狗骨頭給了狗，沉默地把桌子收拾幹淨，生活垃圾拎到樓下倒掉。

這裏屬于市中心，晚風很熱還沒有力度，程知衍望着路燈發了會兒呆，牽着蔫吧狗遛了個彎，最後回了公寓。

說起江叔，江叔被程知衍開了，其實說開除也不對，程知衍問他了，還願不願意給他工作，江叔當時在心裏給程知衍豎大拇指，寧願去山裏再撿幾個屍體也不要和程知衍玩了。

這孩子滲人。

江煥不在家，江叔還是給程知衍當司機，那天江叔照常起床，還吃了頓不錯的早餐，轉頭看見程知衍拎着行李箱下來，當即眼皮一跳。

緊接着他眼睜睜看着程知衍把一個文件袋輕飄飄的放在桌上，阿姨問這是什麽東西啊，程知衍甚至好聲好氣地說：“麻煩你把這個東西給江煥。”

知道兩人是假結婚的江叔當即噴了早餐，他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程知衍，希望這只是他的曲解。

然而程知衍這個魔鬼下一秒就把目标轉向他，禮貌又斯文：“江叔，我想回G市，您能送我一趟嗎？”

江叔心裏頭那點不詳的預兆更甚了：“是我也需要收拾行李的那種回嗎？”

程知衍笑說：“都可以。”

江叔：“......”

阿姨讓程知衍吃早餐，程知衍就坐下慢條斯理地吃完，他走到門邊，拎起狗繩把早就在門邊等的不取扣上，阿姨不解，天真地問：“要帶小狗出差呀？”

程知衍回頭看她，忽然就笑了：“不回來了。”他把告別說成家常便飯。

阿姨一時間沒懂他的意思：“啊，那小貓不帶走嗎？”

程知衍還是那副表情：“留給江煥吧。”

阿姨看看狗，又看看行李箱，視線從江叔臉上掠過，最後落在程知衍身上，張張嘴，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那我呢？”

程知衍淡淡道：“問江煥吧，他需要的話我會每個月給您付工資。”

這是什麽該死的氣氛，阿姨簡直要哭了：“......”

“少爺啊。”阿姨終于反應這是離別了，“你這是幹什麽呀？”

阿姨到最後只記得程知衍臉上的笑。

一路無話，江叔在開車途中有意無意地透過後視鏡打量程知衍，這厮竟然還在安安穩穩的睡覺，江叔有點心疼他家小崽子了，還不知道回來要怎麽鬧。

程家這兩年江叔也來了無數次了，這一回可真覺得不自在，替程知衍從後備箱裏拿了行李箱出來，兩人一狗站在門口，不取只知道回家了，開心的差點沒拉住。

程知衍和傻狗是兩個模樣，他沒什麽情緒地說：“江叔，我以後就在G市上班了，如果您願意的話可以繼續幫我工作，不願意的話也沒關系，這個月工資按全勤給您發放。”

江叔看着他那張臉啊，驚恐地簡直說不出話來。

只聽程知衍又說：“我沒有要趕您的意思，只是怕你覺得不自在。”江叔是因為江煥才過來給程知衍打工的，沒想到最後他還要負責把程知衍送走。

江叔嘴角一抽：“這話怎麽不在H市的時候講。”

程知衍很有道理地說：“三個小時車程太長了，我開不下來。”

江叔氣的啊，親手把你送走，你讓我怎麽和江煥交代！！！

H市。

江煥出了趟遠差，又接了大單，回來後理所應當請了三天假，連着周末他一共要休息五天。

這些事情是早就計劃好的，那五天時間怎麽安排，要和程知衍去做什麽，還要趁着空閑多做幾道菜給程知衍吃，連新樣式都研究好了。

由于計劃臨時擱置，江煥所有的時間都空了下來，閑來無事，只好睡大覺。

也不知道有沒有睡着，一晚上時睡時醒還攢了一肚子火，他非常不喜歡在這個他和程知衍熟悉的地方一個人睡覺，他很想程知衍，但是程知衍不在。

江煥起床是中午了，阿姨做的早餐涼了，她熱了當午飯吃，午餐做到一半的時候等到江煥下來：“起床啦，來吃飯吧。”

夏天悶熱，這樣的天氣江煥能睡到這麽晚，完全是因為最近缺覺太嚴重，突然是驚醒是想起來要遛狗，等到他洗漱完換了衣服出門看到貓的時候，才想到狗好像不在家裏了。

江煥蹲在貓砂盆前想鏟貓砂，發現盆裏幹幹淨淨，早就被阿姨鏟過了。

江煥忽然覺得有點空，心很空，生活也很空。

因為碰見程知衍，他的人生多了很多需要做的事，做什麽之前都會帶上程知衍三個字，程知衍幾乎就是他的人生了。

可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夕之間被忽然叫停，江煥身上的發條忽然松到底，卡頓在某個他也不知道的時間線裏。

他沒有手足無措，只是不知道該幹些什麽。

江煥坐下來吃飯，全程安安靜靜的，阿姨從來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想說點什麽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她昨天都想過要走了，想到江煥一個人住在這麽大的房子裏又不忍心離開，兩年了，誰在每日朝夕相處之下都會産生感情，哪怕是程知衍，離別時看着她的那一眼帶着的都是不舍。

“江——”阿姨才說了一個字，就被江煥阻止了，“抱歉，阿姨，我想一個人安靜一下。”

阿姨看着他滿是擔憂，卻沒有再說話。

江煥吃完飯，又回到樓上，衣帽間裏的衣服他一樣都沒有動，只是換了身衣服，把貓抱進懷裏出門去了。

江煥很久沒有去看海了，海風把貓吹的直往他懷裏鑽，江煥抱着它安撫地拍了拍，聲音冷冰冰的：“怕什麽？”

晚飯前江煥回到家，阿姨已經做完菜了，江煥讓她一起坐下來吃，阿姨沒肯，雖然一直把兩人當自己孩子照顧，但最多也只是一起看個電視，同桌吃飯從來沒有過。

江煥冷靜得有點像她最初認識的程知衍，說：“一起吃點吧，我有話和您說。”

一整個下午，江煥坐在堤岸上吹着海風，想的最多的反而不是程知衍。

“我在H市可能還需要待三個月，我會提前付您三個月的薪水，但是希望您可以提前離開。”

阿姨看着他，顯然是沒懂。

江煥十分冷靜地敘述：“這三個月我想一個人待着。”

阿姨說話的聲音比平時還要溫柔，就怕把江煥震碎了：“沒事啊，我也想回家啦，好久沒見到兒子了。”

江煥點頭：“晚上我把錢給您彙過去。”

阿姨擺擺手：“不要錢啊。”

江煥這會兒沒心情和她打趣，語氣其實有點公事公辦的意思，臉上連點笑意都沒有，他真有點累了，不想搞虛與委蛇這一套：“您本來就該拿這三個月的薪水，只是我想一個人而已，您就當拿錢買我心安吧。”

“可是......”這兩年阿姨受了江煥和程知衍不少的好，平日裏拿到的好處早就抵得上她的薪水了，更別說當年她孫子住院，江煥替她跑上跑下還交治療費，阿姨其實都記得。

“我挺有錢的，”江煥扯了點自嘲的笑，“您拿着就是了。”

隔天，阿姨走的時候和江煥打了招呼，江煥像個沒事人似的還把她送到了車站。

阿姨似乎有話要說，江煥和她擺擺手：“一路平安。”

別墅裏徹底空了下來，江煥把貓窩挪到樓下，又補了兩天覺，別墅裏安安靜靜的，他終于把上一周丢失的睡眠補了回來。

晴天的時候江煥還把幾件換下來的衣服洗幹淨曬太陽，貓在陽光裏伸了個懶覺，毛茸茸的影子照在暖黃色的地板上，好像生活一直是這麽安靜的樣子。

“鈴鈴鈴——”

于是一聲來電鈴響，理所當然打破了這樣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