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久旱盼雲霓

久旱盼雲霓

話落之後, 景和春許久未動。

翟以霖對着鏡子理好衣領,好整以暇地朝她投過來一記視線。

景和春納悶他怎麽适應這種黑乎乎的環境。

翟以霖像是能聽見她的心聲,下一秒就摁下電燈開關, 整個房間通明透亮。

他仍注視她, 目光灼灼, 存在感極強。

“哥, ”景和春語氣讨好,用亮亮的眼睛看着他笑, 毫無鋪墊來了句, “能再看看你的……後身嗎?”

“……”

她淘汰掉“背部”“膀子”“脊骨”等詞,挑了個最文鄒鄒的。

意在證明自己意圖之光明磊落。

“再?”翟以霖盯着她的臉, 輕哼, “你剛才壓根沒擋吧。”

“這……我不小心!”景和春解釋,“就瞥了那一秒!”

翟以霖不鹹不淡應了聲, 不知道信沒信。

景和春重複她的訴求, “哥……如果方便的話,看一下可以嗎?”

“你對別的男生也這樣說話?”

景和春搖頭,“沒, 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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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以霖知道她好奇什麽。

他利落地把剛穿上的衣服脫下來,将後背袒露。

“……”

景和春睜眼也不是, 閉眼也不是。

她剛才的意思是, 掀一點點的衣角就可以了……

她的表情讓翟以霖會錯意。

他聲音低了些, 用最溫和的語氣自嘲,“很醜的。”

少年寬闊脊背上伏着幾道寬窄不一的疤痕,來自多年前, 顏色較淺。

他身材精瘦,身上沒有多餘的贅肉或線條, 所以那幾道凸起的疤痕就格外明顯,觸目驚心。

景和春傻傻地吹了吹,問,“疼不疼啊?”

翟以霖沒吭聲,只是略有不自在地将衣服重新套上。

“小時候的事了。”

他錯開話題,詢問她的來意,“來找我?”

景和春眨眨眼,注意力輕而易舉被轉移,露出笑容,“我打算和你分享我的成績!我這次進步超級大,多虧你啦!”

翟以霖只是點頭,輕笑,“知道。”

“你怎麽知道?”

“在辦公室看到了。”

“這樣啊……”景和春小聲嘀咕,尴尬地紅了臉。

興致沖沖打算告訴人家,結果他早知道了。

卻一時半會兒不肯走,她沒話找話,“哥,你是不是很累,還要繼續睡嗎?”

他沒回答是與否,慢條斯理反問,“怎麽?”

“家裏沒人回來,我在你這兒玩會兒呗!”景和春語氣讨好,又豎起三根手指發誓,“我絕對不打擾你休息!”

翟以霖扯唇,沒吭聲。

随後旁若無人轉身上床,擡手“啪”的一聲,頂燈暗下去,房間再次陷入黑暗。

眼前只剩一片漆黑,景和春瞳孔放大,盡量吸納四周光源。

他好像很喜歡這種漆黑的環境,她暗自琢磨。

等适應之後,景和春大概能看清整個房間。

沒了剛才的慌亂無措,她恢複平緩呼吸,鎮定下來。

甚至還能冒出惡作劇的念頭。

景和春低頭藏笑,随後一本正經地裝瞎,伸手胡亂搖擺,“一不小心”就摸索到了床邊。

“哎呀!”她演技拙劣地栽下,順勢蹲坐在床邊,上半身壓在床沿,緊貼躺着的翟以霖。

雖然剛剛保證不打擾,才得到準許留下來,可景和春就想貼在翟以霖身邊。

她一只手支着下巴看他,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晃晃。

“以霖哥?哥哥?你已經睡了嗎?”

得不到回應,景和春便枕在他的小臂上休息。

她輕哼歌,惬意地閉眼。

一分鐘不到,他的聲音就在頭頂落下。

“起來。”腦袋枕着的地方擡起,他的手從底下抽出。

景和春剛想苦哈哈地癟嘴,卻感到兩只掌握着她的肩,溫柔卻有力,輕而易舉将她拎起。

“诶哥你——”

“地上涼。”他解釋原因。

景和春又眉開眼笑,“這樣呀。”

“你也困?”他一本正經地問,不帶任何情緒。

甚至還往旁邊挪了挪地,分她二分之一的床。

景和春駭然擺手,“沒沒沒,我不是這個意思!”

翟以霖幾不可察地彎唇,如願看到她失措的模樣。

很可愛。

他見好就收,沒有繼續逗她,起身去衣櫃,翻出一條厚毛毯。

在她剛剛坐的地方鋪開,翟以霖把她安排妥當,“墊着這個坐,或者去那邊的沙發,舒服一些。”

“不,我就在這兒!”她果斷選擇。

翟以霖任由她去,在喉頭輕輕溢了聲“嗯”。

聲音帶着困倦的沙啞,像是風吹葉浪的飒飒。

景和春安靜下來,不願打擾他。

她卻睡不t着,左顧右盼,才發覺翟以霖這被子還是她上回弄髒的那件。

上面的血印甚至仍在,已經被洗淡,打眼望去還是突兀。

景和春啞然,一時五味雜陳。

很難想象會有同齡異性為她處理沾染的經血,甚至在無可奈何殘留之後,沒有半點嫌棄。

她在原地愣怔半晌,沒有任何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才慢騰騰爬起來。

她想到一件事,于是輕手輕腳回房間。

牆上的異形時鐘嚴謹地走着,滴答滴答。

翟以霖醒來的時候精神已經恢複不少,他擡手摁了摁太陽穴,發現房間沒人。

他斂眸,一言不語地疊被。

卻意外發現素色被單上多了點不同的東西。

上次被她留下的印記已經不見,在那塊紅色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塊小巧可愛刺繡。

技法精湛,只有在幾處細節上看到手工的痕跡,顯而易見是哪位大師的傑作。

她的天馬行空,他一向知道。

卻是第一次發現,不僅想象力豐富,還心靈手巧。

她繡了花、草、灌木,繡了追着蝴蝶的小狗,繡了叼着氣球的綿羊。

用的毛線也是清新淡雅的顏色,像是在他素白被單上畫了一幅春天的畫。

他欣賞許久,不自覺嘴角微彎。

接着拉開桌前窗簾,他猜到她也在窗前。

果不其然,一窗之隔的地方,她在對面房間的書桌上學習。

景和春認真時和平常古靈精怪的樣子完全不同,她伏案奮筆疾書,看樣子在寫數學大題。

好一會兒,才在不經意擡頭的間隙發現他。

景和春瞬間露出驚喜表情,她仰着腦袋,巴掌大的臉上盛滿月光,雙眸透亮清澈,如同剔透琉璃盞。

翟以霖明知故問,“你繡的?”

“嗯嗯!”她急急點頭邀功,滿臉都是求誇獎。

“很厲害。”翟以霖言辭懇切,“謝謝。”

景和春聽聞愣住,随後覺得新奇。

“一向都是我對你說,從沒有機會聽你對我說謝謝,這是第一次!”她失笑,“不過,這有什麽好謝的呀,而且是我先闖禍的诶!”

“當然值得感謝,”翟以霖語氣溫和,毫不吝啬贊美,“謝謝你的添彩。”

他從不會、也無需奉承人,所以即使簡單幾句,景和春也聽進心坎裏了。

她洋洋得意地彎眸,關心道,“那哥哥你休息好了嗎,晚上會不會睡不着呀?”

“挺好的,等會兒還有工作,教務處計劃月底研學,最近忙一些。”

“哇,研學!”景和春沒聽過這個詞,大膽猜測,“是出去玩嗎?”

“可以這麽理解,就是學習性旅游。”他沒想到她會這麽開心,心思純粹得讓人詫異。

于是語氣也柔軟下來,像是在同小孩講話,“有沒有想去的地方,或是喜歡的活動?”

景和春歪頭思考,得不出結論,“去哪都行,對我來說都是新體驗!”

“不過,”她笑得神神秘秘,“我這是提前拿到內部消息啦?”

她很容易滿足,至純至善,是翟以霖見過最簡單、卻也最有意思的人。

只要和她相處,他心情就會很好。

所以,其實有太多值得感謝的地方。

他确實不曾告訴她。

-

餘錦君和程棟梁是很負責任的家長,隔天在家吃飯時,他們關切問起景和春成績。

在程家,沒有那麽多規矩,不存在“食不言寝不語”的顧忌。

倒是程乾宇,全程一言不語,眉毛打結。

“哎呀,全校47名!我們芽芽這麽厲害!”餘錦君把景和春當自己小孩看待,聽到這個消息臉上有光,高興得放下筷子,“全年級多少人來着,一千多個吧?”

親兒子一向是不太争氣的,從小到大就沒讓他們省心。

特別是成績這塊,每個月等來的都是不斷刷新下限的可憐分數,尤其是和隔壁鄰居翟以霖對比,更加慘烈,程家夫婦時常氣得心梗。

自從程乾宇上高中、進了國際部,再也沒參加月考,夫妻倆就沒怎麽管過他了。

此刻聽到分數排名,還覺得挺陌生。

陌生的不僅是這種感覺,更是從未從程乾宇口中聽到的好成績。

程棟梁早就知道景和春成績好,前兩次月考已經印證這孩子的聰明,卻沒想到在短時間內還能迎來這麽大的進步。

更何況,排名卻前面,進步越難。

程棟梁欣慰道,“确實很厲害,芽芽最近有沒有想買的東西?舅舅獎勵你的進步!”

景和春物欲低,程家已經提供了她的衣食住行,每個月還會給她寬裕的零用錢,她沒有其他燒錢的愛好,這些已經綽綽有餘。

她沒有什麽特別渴求的東西。

景和春想了半天,記起舅媽前幾天抱怨舅舅工作忙,沒時間陪他。

烏亮的眼珠轉動,她試探詢問,“東西倒沒有,不過可以拜托舅舅一件事嗎?我從沒用過負一層的影音室,舅舅抽空帶我們一起看部電影吧!舅媽不是很喜歡《愛樂之城》嗎,那個怎麽樣?”

“好,這個好!”餘錦君樂開了花,“棟梁,你都好久都沒我看過電影啦,剛結婚那會,你答應過我每個月陪我看一部的!”

程棟梁慚愧,“當然可以,就這周五吧,全家一起!”

他小聲朝餘錦君保證,“最近忙的項目馬上就結束了,答應你的事我絕對做到,就算沒結束,我也一定抽出時間。”

全家都喜氣洋洋,唯有程乾宇板着個臉,食不知味。

“看了多少遍了,還沒看膩!”他嘀咕,“漫威多好看,一家都沒品味。”

景和春坐他旁邊正好聽到。

……你不是這家的?

她忍住沒吭聲,又聽到程棟梁繼續問。

“就這個嗎?有沒有別的想要的?”他一向很大方。

景和春搖頭,确實想不出了。

倒是程乾宇恬不知恥,“我有我有!爸,你一視同仁,給我買一個呗!”

“一視同仁?”程棟梁想起來就氣,說出口都覺得丢臉,“你考出4.0的雅思,能和你妹妹比?照這樣下去,都沒大學讀了!”

國際部不參加年級裏統一的月考,但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國際考試。

程乾宇的A-level成績很差,程棟梁已經放棄讓他直接申請外國本科,打算先讀一年預科。

可他的雅思太低,連預科的語言要求都進不了。

在景和春面前被親爸揭短,程乾宇氣的面紅耳赤。

他頂嘴,“總有大學讀的!大不了我也不出國,我去參加體考!”

程乾宇确實有體育留學的想法,他的文化成績上不去,剛好對體育感興趣,便想另辟蹊徑。

程棟梁冷笑,“你這腿還能練體育?”

程乾宇咬牙,“拆完石膏,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就能脫拐,別瞧不起人!”

程棟梁滿眼不屑,他轉而問景和春,笑得和顏悅色,表情堪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芽芽現在什麽打算,想好考什麽大學沒有?”

景和春點頭,“如果可以的話,我打算報考濱大的茶學!”

“茶學?茶學好啊,正好回去繼承茶莊了,芽芽想為家鄉做貢獻,真是乖孩子!”

倆家長聽聞都很高興,只有程乾宇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她,眼神由震驚變鄙夷,上上下下打量。

“好大的口氣!”他陰陽怪氣,“濱大可是國內的top,翟以霖能考上我信,就你?”

景和春笑容凝固,盡管已經習慣程乾宇的冷嘲熱諷,還是無法忍受他在這件事上潑冷水。

她反唇相譏:“自己考不上就不要瞧不起別人,我怎麽不行了?”

緊接着程家夫婦都幫她說話。

“你怎麽說話的?我們平常都是這樣教你的?”

“這孩子現在竟然這樣沒教養,為什麽說你妹妹。”

景和春暗自翻了個白眼,随後閉嘴賣乖,不再增添戰火。

最後以程乾宇被罵得狗血淋頭而結束。

舅舅和舅媽已經被氣走了,只剩下兄妹兩人。

景和春不再僞裝,板着一張臉,氣悶怒罵,“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憑什麽對我評頭論足。”

她生氣向來是沒什麽威懾力的,可今天這幅樣子不一樣,臉頰鼓起像個包子,找不出一點笑意。

程乾宇吓了一跳,沒想到景和春真生氣了。

他不安起來,擡頭只剩下女生疾步的背影。

程乾宇心裏憋屈得很,都怪他爸先奚落他,景和春在旁邊當他的對照組,他當然就沒什麽好話啊!

而且他說話一直這麽難聽,景和春平常報複得也不少,他不也是沒說什麽嗎?

怎麽今天就真生上氣了?玩不起啊!

程乾宇內心還抱着一絲僥幸,景和春氣也就氣一晚上,睡一覺就t好了。

第二天的車上,他刻意找搭話,“景——”

剛說一個字,景和春就立馬扭頭看窗外,态度冷淡得很。

程乾宇硬着頭皮把話說完,“你吃不吃钰香閣的小籠包?我托人買了,很好吃很難買的!”

景和春沒回話,甚至連“吃”或“不吃”幾個字都不肯施舍。

程乾宇也是有脾氣的,熱臉貼冷屁股的滋味不好受,他大少爺當慣了,受不了這種委屈。

“行,你最好一輩子別和我說話!”他幼稚地放下狠話,也扭過頭。

眼睛卻一直往那邊瞟,餘光觀察她的舉措。

和剛才一樣,紋絲不動。

他們在學校裏一直都沒什麽交集,後來的一整天關系也沒有任何進展。

這場冷戰無限發酵。

下午四點,程乾宇內心焦躁地聽着經濟學課。

手機嗡嗡震動,程乾宇心一跳,翻來看。

屏幕上跳出翟以霖的消息,他挫敗地重新扔回桌肚,痛苦閉上眼,腦袋埋在手臂,抓着頭發的手爆出青筋。

半晌,重新拿出來看。

「蠢貨」

看清內容,程乾宇炸毛。

他噼裏啪啦打字,「翟以霖,我給你臉了是吧?你無緣無故罵我幹嘛?」

「你不也是這樣對她的。」

「我只是拿你對她的方式對待你,現在知道難受了?」

-

下午大課間,消息靈通的黎紹辰已經知道兄妹倆吵架的消息。

甚至幸運地旁觀了程乾宇找翟以霖幫忙的現場,大少爺咬牙切齒地開口,毫無求人态度。

這段時間,請翟以霖這尊大佛照顧人,已經足夠勉強。

現在竟然還妄想他管兄妹倆吵架這檔子事,真搞笑,程乾宇算是找錯人了。

以黎紹辰對翟以霖的了解,不加把火就不錯了。

這個熱鬧黎紹辰看得很開心,“就該氣死程乾宇。”

直到大課間,他被翟以霖叫去校門外賣點。

兩個男生總共提了二十幾杯奶茶,黎紹辰苦哈哈地扶着腰,沒想到自己也被坑了一把。

回來時,教室裏沸反盈天,鬧騰得很。

景和春被陸冉和張靜初圍着,一張嘴嘚吧嘚吧,眉飛色舞講什麽東西。

湊近去聽,分辨出她在分享今天中午她在食堂吃飯,義正辭嚴整治幾個插隊同學的事情。

翟以霖當時在年級組開會,忙着準備下周研學的事情,也不在場。

後來是從黎紹辰口中聽到她的雄風。

景和春話音铿锵有力,神氣得像是戰勝而歸的女将軍,翟以霖沒忍住彎唇。

和國際部愁眉苦臉、如坐針氈的程乾宇對比,她完全像是個沒事人。

等她講完,得到一片掌聲,兩位男生才把手裏那袋奶茶遞過去。

“這什麽?”她沒立刻接,臉上還殘留着洋洋得意的神色。

翟以霖面不改色說謊,“不知道,程乾宇買的,說讓你和你朋友分了。”

景和春一聽名字便背過手,“我不喝。”

翟以霖裝不知情,“怎麽?”

景和春不以為意擺擺手,“沒什麽,就是吵架了。”

翟以霖的視線落在她的臉,找不出多餘的情緒。

她像是沒放在心上,可按照程乾宇的形容,這次的矛盾如同天塌地陷,是有史以來最嚴重的一次。

兩人僵持片刻,景和春也不想翟以霖難辦,不确定地問一句,“真是他買的?”

翟以霖依舊點頭。

景和春思忖片刻,接過保溫袋道謝,把袋中奶茶一一分給朋友。

幹完苦力的黎紹辰一屁股坐下,随後用一副見鬼的表情問翟以霖,“他們兄妹吵架,你當和事佬,把功勞讓人。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麽好心。”

翟以霖沉着眉眼,示意他管住嘴。

他接着和顏悅色看向景和春,神情沒有一絲不耐,

她把最後一杯給了黎紹辰,大概還是礙于程乾宇做東,自己不肯喝。

翟以霖猜到,從最後的袋子裏拿出單獨包裝的一杯,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塊巧克力。

“這也是他送的?”景和春再次背起手,不敢接。

翟以霖輕笑,這回說了實話。

“我買的。”

景和春瞬間露出輕松笑容,毫不客氣地接過,“謝謝哥哥。”

三下五除二撕開包裝,景和春将巧克力送進嘴裏。

看他坐下,她也在反身坐在他前桌,捧着下巴誇,“以霖哥買的巧克力就是好吃。”

翟以霖笑容無奈地點頭,眼神柔軟地看她。

黎紹辰目光在兩人中來回打轉,最後閉上眼,憤恨離場。

翟以霖其實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反常。

他一直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翟以霖專注看着景和春。

景和春吃巧克力并不喜歡咬或者嚼,而是含着,慢條斯理地品味,讓它能在嘴裏多待一會兒。

此刻,她臉頰鼓鼓,像個小倉鼠。

他狀似不經意問,“還在生氣?”

“沒。”景和春毫不猶豫搖頭,語氣輕巧,“他一直就是這樣。我來之後,他從不待見我。”

他斂眸藏起寒光,仍維持心平氣和的樣子,體貼安慰,“芽芽這麽好,是你哥不太懂珍惜了。”

還沒走幹淨的黎紹辰在一旁瞪大眼睛。

耳朵沒出問題吧,翟以霖說的是什麽話?

換做從前,他是絕對不會多管閑事。

不顧周圍如何,翟以霖在旁人的錯愕中繼續開口。

“我已經罵過他了。”

好心插手,不是為了程乾宇而給他收拾爛攤子。

他為的是她的情緒。

他的目光注視着她,不願錯過她的每一種表情。

景和春無所謂聳聳肩。

“舅舅舅媽也罵過他了,有什麽用呢。”

“他不把我當妹妹沒關系。”景和春垂眸,長睫掩蓋神色,她輕聲開口,“我有自己的哥哥。”

翟以霖不動聲色擡了擡眉梢,略有詫異。

他分明記得,景和春除了程乾宇之外,沒有其餘有血緣關系的親哥或表哥。

他很聰明,記性也好。

自然而然想起那根跆拳道腰帶上的名字,“徐牧筠?”

景和春驚喜點頭,“你怎麽知道!”

她的語氣終于沾染上愉悅,如數家珍地介紹——

“筠哥哥是我隔壁鄰居,他比我大三歲,從小特別照顧我,和親哥哥沒區別啦。

他和程乾宇完全不一樣,他溫柔和煦,像是冬天的太陽!

我小時候總是闖禍,從來都是他幫我解決殘局。有他在場,奶奶也不會罵我。大家都很喜歡他,我也是!

可惜他前幾年去外地上學啦,好久都沒見面了。”

——鄰居哥哥。

——溫柔。

——照顧。

這三個字如隕石砸落,意料之外的發展,讓翟以霖頓了半晌。

這樣的形容似曾相識,她和別人介紹他時,也如此。

翟以霖無可避免地産生揣測,他只是替代品。

荒謬。

少年握着鋼筆的手收緊,金屬外殼陷進掌心,手背上青筋隐隐,像是蜿蜒山脊。

他神色淺淡聽着,很莫名地扯唇笑了笑。

“……反正他特別好,和程乾宇完全不一樣啦!”

這句話落之後,狹長鳳眼掀起,他擡眸看她。

他彎眉輕笑,将那份專斷強橫的占有欲掩在深海,只露出最溫和無害的冰山一角。

翟以霖啓唇。

“那我呢?”

話落,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特意補充一句。

“真羨慕他,我也想和芽芽青梅竹馬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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