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久旱盼雲霓

久旱盼雲霓

回家一趟, 本該開開心心，心卻被兩個人攪得無比混亂。

發小的表白，讓景和春徹底失去一個朋友；心儀對象的拒絕, 斬斷她愈演愈烈的情絲。

好在景和春沒有因為感情的事郁悶太久。

至少看望了奶奶, 不虛此行。

回程家的當晚, 她整理行李, 才發現自己的背包夾層多了一袋鼓鼓囊囊的信封。

景和春不敢相信地睜大眼。

這東西，她再熟悉不過了。

是她親手給奶奶的錢。

竟被奶奶還了回來？

她打開, 一眼看出還多了不少。

摸着這包厚實的現金, 景和春不由鼻酸。

當時拿出的，其實是上次在海邊生存賽的冠軍獎金。

原本只有一千, 後來翟以霖又給她一份, 說是從年級組哪兒拿的，規定上說組長雙倍。

景和春分文沒花, 原原本本帶了回來, 打算給奶奶買個新手機。

她早想為奶奶換上智能手機，去網上了解過後才知，大家推薦給老人家用的千元機、百元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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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價格再劃算也都不便宜，她沒有貿然買下。

這次回家, 正好讓奶奶挑挑外觀、型號和主要性能, 免得她不喜歡。

但景和春沒料到, 無論怎麽說，奶奶都擺手不要。

一時犯難，她想盡辦法勸：“奶奶, 有智能機之後就能和我打視頻啦。”

奶奶故意板起臉，“怎麽, 芽芽嫌棄寫信麻煩呀？那奶奶找隔壁徐叔借手機給你打視頻……”

“不不不，奶奶我不是這個意思！”景和春搖頭，“您用智能機幹別的也方便呀，而且徐叔又不是天天在家，他城裏跆拳道館的生意都忙着呢！”

林翠福依舊不肯：“我一個老太婆，不會用，買了也是浪費，還不如用這錢給你換一部新的！”

勸了幾天也勸不動，景和春又想到一點：現在給奶奶買，她又不在家，不能手把手教她使用，甚至還可能帶來不方便的情況。

于是沒再強求，決定把它們留下。

這兩千元都是現金，在農村買東西很方便。

本來就是特意攢給奶奶的，随她如何用，反正不要省吃儉用地過日子。

真正拿到信封的那一刻，林翠福感到詫異，“芽芽，這錢你是哪兒來的？不會是平常省下來的吧，要是這樣奶奶就生氣了……”

兩人都擔心彼此生活過得不好，不忍心對方受一點委屈。

“沒，是我參加活動贏的獎金，學校很大方！”

不過，她平常确實省，基本不會亂花錢。

“真的假的，還有這種好事，什麽活動？”

“就是上次去海邊研學，和野外生存有關。”

林翠福點頭，“原來是這樣，還以為和學習有關……不過也很棒，我們芽芽就是最厲害的！”

景和春有一瞬的羞赧，奶奶雖然不在身邊，對她的學習成績很關心，細到每次考試的情況。

如果這是獎學金，她一定更加欣慰吧。

“我去了淮寧才知道，原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她突然下了決心，“奶奶，離高考還有一年，之後我一定再加把勁，不會讓您失望的！t”

“奶奶相信你。”林翠福心疼地摸着她的頭發，“芽芽總是讓我很放心，不過還是要多多注意身體健康，別讓自己太累了。”

祖孫倆在臨行前依依惜別，說了好多話。

明明親眼看奶奶收下後，她才安心上車的。

現在怎麽又冒出來了？

奶奶什麽時候塞的，她竟然一點也不知道。

景和春一個人在房間濕了眼眶，哽咽得有些喘不上氣。

有的時候沒哭，看到這一沓錢卻忍不住流淚。

身邊人總是很疼她的，尤其是奶奶。

景和春自顧自抽泣了會兒，突然覺得一也沒有什麽大不了。

她不用深陷于誰誰誰喜歡與否的泥潭，她又不缺愛。

想明白這一點，和翟以霖、梁凱發生的插曲已經被她抛在腦後。

景和春捧着手機打字，删删改改，在微博上發表了一篇回家的小作文。

內容大致抒發着對奶奶的思念。

關心她的網友還是很多，景和春有時覺得這個平臺像是一臺電子壁爐。

網友們留下評論和點贊，像是往火源中添置柴火，一點點增加溫暖指數。

景和春總能因大家鼓勵的話重展笑顏。

大概是習慣了，她開始刻意尋找Z先生的留言，看他是否會給自己一些建議。

果然，沒過多久，熟悉的亂碼竄入眼簾。

「好好讀書，為長輩買手機不過早晚的事。」

不愧是中年男人，夠通透，也夠直男。

景和春當然知道這個建議的重要性，當即便拿出習題冊，調整心情進入學習狀态。

放下手機前，順手給Z先生點上回關。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便只發私信過來了。

聊天的時候，上排的回關提醒很礙眼。

反正是朋友，之後要經常聊天的。

景和春很開心能認識這樣一個人。

-

新學期新氣象。

進入高三之後，每個人的精神面貌都有明顯的不同。

就連從前對學習嗤之以鼻、對大學毫不在意的程乾宇，也認認真真規劃起自己的前途。

以目前的情況，他考不上大學，就算想花錢去國外鍍一層金，也很難有把握申上。

為此，程父程母特意為他請了一個私人教師，每天督促他學習。

吃喝玩樂的日子正式告終，生活變得平淡起來。

用景和春的話來說，她感覺程乾宇眼裏都沒光了。

唉，怎麽不算呢。

然而，在這段波瀾不驚的日子裏，一塊石子突如其來地砸進水面。

程乾宇驚奇地發現一件事——

Z兄弟的微博，多了個很奇怪的粉絲。

新浪總喜歡給人塞僵屍粉，時不時新增一兩個，程乾宇很在意。

他很在意自己的粉絲是否比Z兄弟多。

畢竟是他在微博上認識的唯一一個朋友，好勝心不請自來，當然要攀比。

原本兩人的粉絲數一樣，都是18，現在Z兄弟多了一個，變成19。

程乾宇在心裏告訴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比他多一個僵屍粉嘛……

可這個賬號明顯就不是機器人！

五萬活躍粉絲，還是橙色大V。

嚯，還是個網紅？

靠！

用戶Z什麽時候背着他認識了這麽牛逼的一個人物！

程乾宇懷疑自己眼花，抱着誠惶誠恐的心情點開其主頁，淺略浏覽幾近條微博，怎麽看怎麽熟悉。

捕捉到“鄉下”、“暑假”、“高三”等關鍵字眼，他倏然蹙眉，狐疑地繼續往前翻，博主描述的研學經歷和校園生活歷歷在目，與他自己的現實生活完美吻合。

大腦宕機一瞬，随後，內心的驚訝就被氣憤取代。

尤其是看到“大白”、“城裏哥哥”時，程乾宇面色倏地漲紅，不可置信。

靠，什麽鬼。

這人是景和春？還在這麽多網友面前、用這麽難聽的外號稱呼她？？

不是，憑什麽，她哪兒來這麽多粉絲，不會都是買來的水軍吧？

好啊，好啊，同樣是發微博記錄生活，憑什麽她條條浏覽過萬，還收到這麽多人的回複，而他就只能一個人唱獨角戲，偶爾拉拉自己的陌生兄弟用戶Z吐吐苦水。

還以為她這種小包子不會玩網呢，竟然還有模有樣的。

這就算了，程乾宇姑且不計較她一直瞞着自己，他此刻唯一生氣的點在于，景和春怎麽能在背後說他壞話！

她竟然、竟然在背地裏将他與大白鵝相提并論，還說他傲慢無禮，只會撲騰撲騰翅膀大叫。

這簡直就是诽謗和侮辱！

就算他之前的确待她不好，她也不能這樣報複吧？

景和春也太讨厭了！

程乾宇氣急敗壞，自顧自委屈了好一陣。

那股勁兒過去之後，又覺得奇怪。

那這個用戶Z又是哪位？

不會是他倆認識的人吧？找出了他的微博，還找出了景和春的微博——咦，好恐怖！

這是哪兒來的偷窺狂？

他惡寒一陣，差點吓破了膽。

心裏有了一個猜想，他發消息給翟以霖，「借我用下你手機呗，平板也行~我下載個東西」

他還在學校，身上只帶了工作機，程乾宇對此再熟悉不過。

得到允諾過後，程乾宇便大搖大擺進了翟家。

免得讓他在監控裏看到什麽，程乾宇又冒着一身冷汗回來，在自己房間擺弄他的設備。

——嘿，他猜錯了？

無論是翟以霖的生活機、平板、甚至筆記本電腦，登過的微博都是淮和中學的官方號。

不是他，那這個用戶Z是誰？

同時關注了他們兄妹倆，是這個學校裏的其他人，還是僅僅誤打誤撞？

程乾宇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冷不丁地，房門響起“咚咚咚”三聲，吓得他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來人進屋之後，程乾宇更是摸不着頭腦。

今天這是什麽風，把景和春給吹來了？

他“啪”地一下扣住面前好幾臺電子設備，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騰地站起。

景和春秀氣的眉毛扭曲片刻，上下打量表現古怪的他，真擔心屏幕被他砸碎。

懶得計較程乾宇此刻又在偷偷摸摸幹着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她開門見山，“哥，剛剛有一個男生來找以霖哥，好像是他……表弟？”

景和春記得這人，之間見過一面。

翟以霖當時就是用“表弟”介紹的。

可今天遇見他，景和春又感到奇怪。

既然是表弟，怎麽沒問人是否在家就直接過來了。

市學聯會最近要開什麽全委會，翟以霖作為學生代表，忙得不可開交。

他不在家，翟叔秦姨也早在暑假之前就去外地出差，一時半會大概不會回來。

程乾宇半天不說話，景和春以為是自己提供的信息過少，繼而将那人的長相描述了一遍。

“個子比你高點，身材比你瘦點，五官線條比較尖銳……”她一本正經地描述，話裏話外還不忘奚落程乾宇，“你別這副表情看着我，如果不是和翟以霖有關，我才不願意來你房間呢。”

程乾宇暗自咬了咬牙，一時不知怎麽說她。

“是他，這小子怎麽進來的？”

察覺到他的不友善，景和春莫名一噎。

過會兒才讪讪開口，“我帶他進來的……”

趁着剛開學課程還不緊張，盧月竹抓緊時間來找她補暑假作業。

餘錦君很高興芽芽能帶同學回家，格外熱情，走前還提議王叔送她。

盧月竹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煩人家，今天以打車回去婉言謝絕。

別墅區裏不好叫車，景和春送她到華玉灣園區大門，正好遇見秦至晟。

不僅景和春認出了他，他也認出了景和春。

明明只見過一面，秦至晟像是對她印象深刻，激動地喊，“妹妹，真巧！我正愁進不去呢！”

景和春是把他當翟以霖親戚看待的。

就算最近在和翟以霖鬧別扭，但在安茗村的時候，翟以霖對她的家人很好。

那面對秦至晟，景和春也該表示出應有的熱心和善意。

她聞聲走近，秦至晟很快說明來意，“我是翟以霖表弟，我們以前見過，你也認識我對吧？我今天過來找我哥有點事，來得及沒和他講，正好遇見你，麻煩妹妹帶我進去呗！”

從目前來看，他話裏挑不出什麽毛病，景和春沒有拒絕的理由。

秦至晟順利跟她進門，一路上都在搭話，“我知道你是程乾宇表妹，我們兩家關系近，我叫你一聲妹妹沒事吧？”

“不用，你叫我名字就好。”相比他的熱情，景和春的确有些冷淡了。

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景和春總感覺他有些過頭了，更像是和她套近乎。

不禁懷疑來者不善。

可上次聽翟以霖說，t他們“關系不算太差”。

還說……就像她和程乾宇一樣。

景和春成天和程乾宇吵吵鬧鬧，但稱不上太讨厭。

一是他們家幫了她許多，二是程乾宇後來也沒做出什麽過分舉動，看在血緣關系的份上，她應該抱有感激之心。

雖不知翟以霖和他表弟之間的具體關系，既然這麽說了，就壞不到哪去。

景和春保持着基本的友善，将他帶到兩家的獨立庭院。

不知道他的名字，她幹脆略去稱呼，“他們家沒人，我帶你去我們家坐坐，或者你想在院裏賞景都行。”

誰知那人說出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話，“沒事，你帶我去他們家裏呗，我等我哥回來。”

主人不在的情況下，貿然提出要進家門，這也太不禮貌了。

景和春皺眉，謊稱自己不知他們家密碼，也沒有面部解鎖的權限。

她已經邀請過了，要是他不願意來程家等待，在外面受熱也不關她的事。

不過，保險起見，她還是得告知程乾宇。

本就懷疑這件事存在不對勁的地方，向程乾宇說過一遍，更察覺古怪。

他聽完很久沒說話，面色卻持續發黑，過了半晌才擠出話音，“以後遇到他，理都不用理。”

他起身下樓，過了一陣才回來。

景和春還在原地發懵，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事了。

兄妹倆對視片刻，氣氛也跟着奇怪起來。

景和春率先作出解釋，“之前聽以霖哥說……他們倆關系和我們倆一樣，我就以為不差……”

程乾宇也沒有怪她的意思，聽到這個荒唐的原由甚至笑了。

他抓抓腦袋，嗤聲，“他淨愛扯！”

“我一向是很相信以霖哥的。”景和春小聲反駁。

“……”

程乾宇憋屈地看景和春一眼，怎麽感覺他倆才是兄妹。

他氣得不想同景和春說話，讓她連再問幾句的機會都沒有。

景和春郁悶地回去，在手機上删删減減，猶豫着要不要告訴翟以霖。

他們其實有一段時間沒見面了。

翟以霖在她家待了兩三天就走了，中途僅僅接她來淮寧的時候又見了一面，随後他又忙碌于各種事情。

兩人連說話的機會都難。

也不知道翟以霖是否發現了這一點。

發現了怎麽不來找她呢？

還是真的不想找？

也對，她又不是他的什麽人。

之前她錯以為翟以霖對她的特殊是出于男女之情，她也用不同的目光看待他，沉寂了許久的心，好幾次因他而雀躍。

最後發現，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場空想。

景和春原本還挺氣悶的，翟以霖有時候的舉措太容易給人帶來錯覺了。

可後來認真審視了一遍，自己也有問題。

她還是太閑了，才會有心思想這些。

這幾天，她好好反省着自己，還不能重新以尋常心态對待翟以霖。

算了，反正程乾宇會說，她就不再贅述了。

…

兄妹之間的“默契”不太湊巧地在這件事上冒了出來。

景和春與程乾宇都以為對方會告訴翟以霖，便都沒主動提起。

程乾宇在家庭教師的耳提命面之下，不情不願地投入學習的苦海；

景和春懊悔自己之前那不合時宜的少女情懷，清心寡欲，潛心複習。

以至于翟以霖都忙完了，反倒還看不見他們的人影。

等他知道這件事時，是秦至晟再次找上門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