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久旱盼雲霓

久旱盼雲霓

秦至晟再次登門的這回, 翟以霖一個人在家。

體面地接人進屋,倒盞熱茶,端到這位表弟眼前。

翟以霖動作慢條斯理, 舉手投足盡是輕松——不, 是輕蔑。

秦至晟沒有立刻接, 死死盯着他, 表情逐漸有些繃不住。

翟以霖早知他此行目的,卻裝得這麽平靜, 無非就是等着他開口。

幾個月來, 這人總是用各種理由推辭、戲弄,完全沒把他的訴求當回事, 直到現在還居高臨下地吊着。

秦至晟越想越來氣, 好啊,算他先挑事, 他今天非要打開天窗說亮話。

“哥, 我拜托你的事也有小半年了啊,沒聽到你這邊一點進展,這貴人就是多忘事, 你是不是給忘了啊?”

茶杯孤零零地在空中懸了好一會兒,客人不喝, 翟以霖只好将其擱在桌面。

清脆的碰撞聲後, 他閑閑掀眼, 一陣正經地反問,“哦?謝謝提醒。”

秦至晟快被氣死了,還好意思在這兒裝呢, 他可沒時間耗下去。

“讓你們借錢給我買名額,你們不借;讓你們給我通關系, 一點聲響都沒有,一直拖到現在——翟以霖你存心的吧?不想讓我高中順利畢業就直說,都是男人,能不能給個痛快話!”

瞧他這幅狗急跳牆的樣子,翟以霖輕呵,“這才剛來,茶都沒涼,你就暴露本性了?”

“我不借你錢你倒是想明白了,你怎麽沒想到,當初你求我的時候,我也是壓根沒答應你麽。”

“哈,你現在說不答應,早幹嘛去了?”秦至晟氣得罵了句髒話,邊說邊抄東西砸過去,“我現在才知道,你這個雜種玩意兒這麽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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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以霖偏頭躲過,陶瓷煙灰缸“砰”的聲響震徹室內,噼裏啪啦碎了一地。

他們家沒人抽煙,這只煙灰缸是一個愛好古玩的叔叔淘來的禮物,作為擺設一直放在客廳。

秦至晟管他珍貴與否,他現在正是氣頭上,“上次找姑媽借錢,本來都答應了,聽說你在她面前哭了一頓,我們到嘴的鴨子才會飛——操,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指定就是在她面前演呢。”

“那你呢?”翟以霖氣定神閑,“你這段時間在他們面前一副改過自新的模樣,現在是在做什麽?”

“剛才你摔壞的東西三萬四,我都不稀得讓你賠,免得到時朝我們家借錢。”

語氣裏的嫌棄不加掩飾,真真實實地讓秦至晟急紅了眼。

又拿起剛才為他斟的茶那盞茶,他作勢澆下,“我們倆半斤八兩,你有什麽優越的,信不信……”

“倒。”翟以霖甚至鼓起掌來,“你倒吧——不過好心提醒,我們家的東西,你一個都賠不起。”

“并且這裏,”他揚揚下巴,示意,“有全天監控,我要是心情好,交給他們幾個長輩;要是心情不好,送到警察局,讓你不用高中畢業就能安排好下半生。”

秦至晟這時開始害怕了,嘴上卻不服軟,“翟以霖,你不過是個掃把星,你得意什麽?當初就是因為懷了你,秦家才一蹶不振,爺爺才會去世……”

他激烈的言辭戛然而止,整個人被掐着脖子摁在牆上,一時動彈不得,就算這樣了還斷斷續續地罵着,“靠——你、你大爺的,你說的這裏有監控,不然我早動手了……”

“你怎麽不看看自己?一家的寄生蟲,成天好吃懶做,毫無自我生存能力,遇上你們一家才算我倒了八輩子黴。”

翟以霖手臂青筋暴起,他的耐心也一點點耗盡,“我這幾年對你們算是仁至義盡,要是再不識好歹,從此之後一條活路都不會留。”

“你別忘了,這個家,我做主。”他語氣滲着不可一世,“我想報複你,就和踩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他用的是“報複”。

僅僅兩個字,就把記憶拉回童年。

同在一個屋檐下,他們的世界天差地別:一個遍體鱗傷、受盡殘虐;另一個光鮮亮麗、萬般寵愛。

如此差距就算了,秦至晟當年還落井下石,見不得他能過上舒坦日子。

任何能用來打人的東西,都在翟以霖身上各處落下過,而秦至晟在晚上會惡毒地劃開傷疤,用鹽水淋上。

那時候,翟以霖身上找不出一塊完好的皮肉。

好在他自我愈合能力強,不然怎麽會只有背後那些痕跡。

等長大了些,翟以霖好不容易重新回到父母身邊,也沒真正意義上安生過。

每次遇上秦至晟,就準沒有好事。

破壞他十歲的樂高積木,踩碎他十二歲的衛星模型,砸爛他十五歲的電吉他……所有翟以霖珍愛的物件,他恨不得一個個摧毀。

秦至晟簡直無惡不作。

直到翟以霖忍無可忍,以同樣的手段教訓他,秦至晟才有所收斂。

他們才相對平靜地過了幾年。

翟以霖試圖忘記這些痛苦的痕跡。

可明明警告過了,這些人還敢繼續出現在他的生活中,厚顏無恥地讨要。

只要想到這些,心肺便開始燒灼。

一t句又一句的挑釁,為熊熊怒氣煽風點火。

翟以霖突然閉上眼,指尖一寸寸地陷進對方的頸間皮膚,力道逐漸有些不受控制。

耳畔出現尖銳鳴叫,像是破損的錄音帶,夾雜當年承受的謾罵。

翟以霖的情緒從軌道中偏離。

心底的聲音破開嘈雜的幻境,像是滋生的惡魔觸手,侵蝕他的心智——

深一點……再深一點……

要像當初一樣還回去,只要再用力一點,他便不會再出現在眼前……

然而,在無數瘋狂而紊亂的叫嚣聲中,一道清亮聲音蓋過所有,穿透其中。

“——以霖哥!”

翟以霖猛地一激靈,遽然松手,渾身震顫着後退。

秦至晟似乎沒察覺其餘人的靠近,見翟以霖突然松懈,以為自己時機來了,以牙還牙地抓住他衣領,正要掐住他喉嚨。

他竟然不躲不閃,直直地送上來。

秦至晟錯愕中停了進一步的動作,只維持着桎梏他的姿勢沒動。

翟以霖倏然在旁邊抓過一把東西,是剛才被他砸碎在窗臺的碎玻璃與碎陶瓷。

秦至晟心一驚,不知他要做什麽,只見翟以霖握住那幾塊尖銳物品,當着他的面一點點握拳,鮮紅的血液從他掌縫中滲出。

在景和春與程乾宇趕來之前,翟以霖背對着他們,冷不丁朝秦至晟勾出一個極為駭人的笑容。

薄唇翕動,他緩慢地比着口型——

「謝謝你,陪我演戲。」

-

這個夏夜下了場雨,冷風陣陣。

幾輛特殊标志的車由遠及近地駛來,頂上閃着如血一般鮮紅刺眼的燈,然後漸漸模糊,所有景物不受控制地在眼前晃。

救護車呼啦呼啦的鳴叫,警察維持現場秩序的高喊,鄰裏之間散出的紛紛議論,獵獵作響的風,無情拍打的雨聲。

還有人歇斯底裏的哭喊,翟以霖失去意識前最後看了一眼,費力喚起全身五感辨識。

他已經沒有力氣伸手。

不然一定會摸摸景和春的腦袋。

他不想讓她哭的。

只是她躲了他這麽久,他想讓她的視線多在自己身上停留一會兒,想讓她多開口和自己說幾句話。

翟以霖那麽聰明,怎麽看不出來。

這段時間,她就是在疏遠他。

還沒等他找到原因,就發生了這麽多糟心事。

翟以霖左半邊手痛得有些麻木,一想到她最近的态度,和現在始料未及的淚,他渾身疲憊。

印象中自己是控制了力道,避開了重要動脈與神經的,理應不會這樣。

或許是最近事情太多,潛意識已經讓這副身體自暴自棄。

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好像還是調動所有力氣,彙聚一處,擡手給她擦了擦眼淚。

他想告訴她,他沒事的。

只是一看到她疏遠自己,又看到她這樣難受的哭泣。

內心才會感到撕裂的痛感。

-

翟以霖的傷在虎口附近,的确如他預算,沒傷到動脈、沒傷到神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在急診縫了六針,打了破傷風,纏了紗布,留在醫院靜養。

十天後就能拆線,以後會慢慢恢複如初。

再加上他傷的是左手,對生活的影響不算太大。

景和春懸着的心重重放下。

她與程乾宇兩人分守病床兩側,後來舅舅舅媽來了,翟叔秦姨也緊急飛了回來。

後面的事都由大人處理了。

秦至晟吃虧的地方在于,翟以霖騙了他。

翟家沒有監控,而那些碎陶瓷上有他的指紋,無論是故意傷害罪還是故意毀壞公私財物罪,他怎樣都是脫不了關系的。

但由于翟以霖的傷不算嚴重,秦至晟是未成年,兩人又存在親緣關系,秦家那邊的人幾次出面和秦姨協商,試圖道德綁架她。

但一向溫和好說話的秦玉妍,這回态度難得的堅定。

“這得等我們以霖醒了再說,我做不了主。”

她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回絕那邊所有人的請求,

景和春臉上也挂着濕噠噠的淚痕,一時無言。

“真好。”想了想,最後也只能苦中作樂,“秦姨尊重他的意見,以霖哥也不算白受委屈。”

程乾宇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要我說,他們一家自找的。尤其是秦至晟,張口就來,不然怎麽會讓翟以霖那麽生氣。”

“你別聽那人胡說,這個不要臉的,就這樣了還在冤枉他是掃把星。”程乾宇告訴景和春,“他明明是福星。”

他外公賭博破産是咎由自取,最後郁郁寡歡而死也算是意料之中。

根本扯不到那時還在秦玉妍肚子裏的翟以霖身上。

唯一不好的,是他來的時機不對。

秦玉妍和翟烨軍是未婚先孕。

那時的思想還很封建,大家都在指責秦玉妍不檢點,人人都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上批判兩句。

事實上,這對年輕情侶早就打算結婚,是李豔萍一直阻攔,才會拖成那個局面。

那時候翟烨軍農村出身,沒錢沒地位,是個剛從大學畢業的愣頭青。

李豔萍是瞧不上這樣的女婿的。

她只希望秦玉妍釣個金龜婿,早日把他們家債務還清。

最好還給自己兒子掙一點娶媳婦兒的本錢。

李豔萍為此棒打鴛鴦,本以為憑借狠心就能讓兩人産生隔閡,從而斬斷這段情緣,卻不想他們孩子都有了。

翟以霖的出現,是她癡心夢的破碎,厭惡的種子在這一刻就埋下了。

當年鬧得難堪,李豔萍一度提出斷絕母女關系。

秦玉妍從未因此怨過翟以霖一句,不把大人的過錯推到不知情的孩子身上。

這段不被周圍人看好的愛情,在艱難險阻中塵埃落定。

秦玉妍安心養胎,翟烨軍也足夠争氣,在工作中努力上進,一路評優評先。

而翟以霖“傳奇”的一生,便從他出生那日開始。

妻子分娩比預期要早,翟烨軍不得不放棄好不容易争取來的項目,趕去醫院照看妻兒。

誰知原本那項目最後因對家打壓血本無歸。

不得不讓人感嘆陰差陽錯。

避災是其一,納福是其二。

翟烨軍接手的普通項目,因被客戶賞識,比預估的收益翻了五倍,随之而來的是升職。

而原以為工作失意,在街頭随意買的雙色球開獎,中獎一百萬。

翟烨軍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下注那天,是翟以霖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天。

對于他來說,一百萬已經能讓今後日子衣食無憂,但他不會忘記妻子選擇和他在一起時是如何由奢入儉。

于是,他也不滿于此,決心要給妻兒更優質的生活,起碼要秦玉妍活得和從前一樣,不能委屈了她。

聽聞女兒一家中獎,李豔萍一改冷漠嘴臉,想湊上前分一杯羹。

誰知秦玉妍不用這錢家裏還債,全部支持丈夫辭職創業。

她記恨在心,卻沒有鬧得更僵,反而利用女兒的心軟說了幾句好話,緩和母女關系。

為的就是翟家飛黃騰達過後,享受他們創造的果實。

因此,夫妻倆創業忙碌的前幾年,才放心将翟以霖送到外婆家借住。

後來,翟烨軍在短短五年時間,打造千億市值的公司。

他的事業蒸蒸日上,家裏的經濟條件也跟着水漲船高。

生活變得好起來後,夫妻倆才得空接翟以霖回家。

卻低估了老太太的惡毒程度。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翟以霖身上的痕跡,他們怎麽也不會相信,李豔萍對自己親外孫能下這麽重的狠手。

矛盾又一次在兩家之間爆發,低頭的卻是秦家。

李豔萍做夢也不敢想局面會發展成這樣。

她沒有任何猶豫,鐵了心要厚顏無恥攀附,不得不低聲下氣道歉求和。

畢竟也是親生母親,秦玉妍在她一百八十度轉彎的态度下心軟。

之後,兩家的事都由她做主溝通,相處得還算體面。

直到這幾年,翟以霖先後在家裏表過幾次态,對秦家很抵觸,漸漸成了這事的主心骨。

秦玉妍沒法說動兒子,兩頭都不好做人,內心煎熬,所以才會如此頻繁地随丈夫一起出差,借此回避。

然而,翟以霖受傷這件事的發生,如乍然破冰的湖面。

一切平和的表象被迫碎裂,怎麽樣都要做出個抉擇了。

夜裏十點,大人們因為醫院和警察局的事忙得不可開交,病房裏又只剩下程家的兩個孩子在t翟以霖身旁陪同。

程乾宇有一搭沒一搭地同景和春說話,以抱不平的語氣将這些不為人知的過往撕開,毫無保留。

這個過程中,他沒有多想,不覺得有什麽不能說的。

她雖只是近來才相熟的表妹,程乾宇卻早已把她自己人,不必刻意隐瞞。

然而,聽完他斷斷續續的回憶,景和春手腳冰涼,內心無法平息。

那一刻,她的世界墜入冰窟,幾近崩塌,無法想象當年的畫面。

見慣了翟以霖游刃有餘、沉穩可靠的模樣,景和春對他的感情中一直都帶着對優秀同齡人的景仰與欽佩。

忽然間被告知他曾經也有過脆弱和不堪,無疑是一件殘忍的事。

景和春身體裏好像有一部分感官與當年的他連通,正隐隐作痛。

她好幾次想說話,都有些喘不上氣來。

回想起之前試探過翟以霖的那幾次,他不曾将這段過往傾訴于她。

明明是機會的,他卻瞞得很緊。

想到這,景和春才意識到一點。

如果不是程乾宇毫無保留的坦白,她對翟以霖的過去、曾經,或是更私人化的事情一無所知。

可在景和春的視角中,和其餘人相比,他們明明是最親近的人。

就算不存在她自作多情的愛慕,他們的關系至少也比普通同學、普通朋友多一分。

承認這個事實,景和春的心髒像是缺失了一塊,在莫大慌張中逐漸塌陷。

喜歡是錯覺,友情是假象,在翟以霖心裏她算什麽?

太多複雜的情感交織在一起,景和春抿着唇,陷入異常的沉默。

程乾宇還在長籲短嘆地看着床上的人。

雖然在學校裏經常被人說“娘”,他在這種事上,的确比一般的男生要柔軟細膩。

“我的兄弟啊,你何苦呢?”

本就心煩意亂,他捶胸頓足的話一出,鬧得景和春腦仁有些疼。

不禁皺眉,她埋怨,“現在說也沒用,已成定局了,哥你就讓他好好休息嘛。”

翟以霖剛才醒過一次,身體各種指标沒有異常,只需要好好休養恢複。

讓他吃完飯後,景和春又哄着他睡了,中途有幾次眼睫顫動,好似睡不安穩。

程乾宇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剛消停一會,又唉聲嘆氣。

“我說你啊,想報複秦至晟,差不多得了,怎麽能對自己這麽狠?”

聲音倒是小了許多,應該不會吵醒翟以霖。

景和春含着怨念看他一眼,懶得搭理他。

“當時大家都不在,就我們幾個,你也有裝的必要麽……唉,下次可千萬別這樣了!”

景和春聽到這,心跳停了一瞬,半晌都忘了呼吸。

她身體僵硬地扭頭,擡眼看程乾宇,眸光輕晃。

良久,才用微小而顫抖的聲音問,“什麽意思?”

她語氣不可置信,似是很艱難,才能把剩下的話一字一頓地擠出來,“你說,他是……故意的?”

程乾宇好一陣沒說話,相比此刻心情急切且起伏巨大的景和春,他的神色顯得呆呆愣愣,明顯不在一個頻道上。

他不知道這個信息對于景和春來說,是陌生而震撼的。

翟以霖當然有必要裝。

他就是裝給景和春看的。

程乾宇此刻還沒有揭人老底的愧疚,無所察覺地開口,“幹嘛,你都說他在休息了,突然這麽大聲……吵醒他了都。”

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抖出了一個驚天秘密,吊人胃口之後又不繼續說,反而複刻景和春剛才的語調,告誡她閉嘴,“你就不能讓他好好休息嗎?”

景和春:“……”

沸騰的情緒被生生冷卻,她竟然被剛才的自己堵得說不出話。

“還有你,”緊接着,程乾宇又傻裏傻氣地看着翟以霖,說出的話在其餘兩人的意料之外,“你剛那麽大力氣揪我幹嘛?明明被吵醒了就別睡了,再吃點東西!”

他無意的拆穿,讓病房明顯沉默了數秒。

翟以霖:“……”

真是一個蠢的。

景和春聽聞錯愕:“你沒睡?”

盡管閉着眼,翟以霖還是能感受到另一邊傳來的灼熱目光。

他從沒哪瞬這麽煎熬過,完全不敢掀眼看景和春。

不知過了多久,程乾宇又發出殺豬般的叫聲。

他梅開二度,“啊痛痛痛,你又揪我幹嘛?你別仗着自己還剩一只好手就欺負人!”

“……”

翟以霖忍無可忍掀眼,定定地看着程乾宇,臉色有些不好。

他還好意思說“又”?

難道不是因為他亂說話才揪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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