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加茂家

第10章 加茂家

“禦三家現在就差加茂家還沒去了,”再次飛躍過熱鬧的城市邊緣進入郁郁蔥蔥的森林,白鳥俯瞰山上越來越粗壯的樹木,語氣裏有些郁悶。

“為什麽禦三家都喜歡把本家藏在這種地方,明明出來一趟一點都不方便,他們的宅子裏不會連自來水管都還沒接呢吧?”

并不是白鳥有多麽關心禦三家的生活水平,特級咒靈只是覺得這些大家族所堅持的那些美其名曰叫作傳統,然而實際上不如說是除了給自己增加故作姿态的麻煩之外沒什麽實際意義的東西有些多餘。

不過事實上倒也并不完全是這樣,雖然的确有體現本家的尊貴地位的考慮——畢竟在過去一切都依靠人力的時代,沒有什麽比不事生産更能體現他們的高貴。

但除此之外,禦三家本家的所在千百年來都沒什麽變動的一個重要原因,則是因為歷代咒術師對祖宅的層層加護。

這可不是用錢就能買到的東西,現代城市裏的新生建築很難照搬,而且由于咒術界的保密規則,咒術師也不适合與人類大規模混居。

雖然在白鳥看來所謂的保密原則其實沒什麽必要就是了。

對于人類而言,他們只在意自己能夠真正看到的東西,看不見的存在遠沒有現實恐怖——在ddl面前,無論是學生還是社畜,都不會有心情去研究無法被證實更無法證僞的靈異事件。

“啊,到了,”落在式樣大差不差的院落外的樹冠裏,借着枝葉的掩映,白鳥看向一片靜谧的加茂家。

“比五條和禪院都要更安靜啊,明明這會應該是午飯的時間吧?”

就算已經有了潛入禦三家其二的成功經歷,白鳥也并沒有托大,而是謹慎地繞着整個宅院飛了一圈,發覺這裏安靜的程度簡直有些不對勁了。

猶豫片刻後用展延的領域把自己包裹起來,白鳥和之前的兩次一樣,把自己塞進了古老家族的結界裏。

“這不是有人嗎?”

白色的鴿子落在半掩的窗臺上,看着跪坐在空曠房間裏的男人像是一臺固定好程序的機器那樣,安靜地将面前的食物送進嘴裏。

“資料裏說加茂家是最注重傳統的家族,”鴿子歪了歪腦袋,看向房間裏的男人蒼白的面色,“連這些形式主義的禮節也一并傳承下來了嗎?好無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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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精準地将碗中最後一小塊米飯送入口中,男人咀嚼了三十下,輕輕放下筷子。

就在他停止了名為進食的動作的幾秒鐘後,收斂了自己的全部存在感,低着頭的侍女姿态恭敬地從房間的角落中膝行出現,将餐盤舉過頭頂,倒退着離開房間。

而在侍女離開角落之前,白鳥甚至都沒有主意到她的存在——比起具有生命和思想的人類,呆在角落裏的侍女散發出的氣息,要更加接近于花瓶或者是房間裏的裝飾品。

總感覺這裏比五條家和禪院家更糟糕啊...在心裏這樣想着,白鳥突然想起天元曾經說過的,羂索使用過加茂家的咒術師的身體這件事。

雖然是一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但是在這種仿佛連時間都一并凝固了的家族裏,也許會有什麽留下來的線索也說不定。

這樣想着,鴿子蹦跳兩步轉過身,拍着翅膀向其他屋子飛去。

他自然沒有看到自己離開以後,剛剛那個舉手投足都像是大家族的禮儀規範樣本一樣的男人端坐在原地,卻用眼角的餘光迅速掃過鴿子剛才落腳的那片窗框,聲帶極其輕微地顫動着,發出微不可察的聲音。

他說,“在這個家裏,也許只有鳥兒才是自由的。”

飛飛停停,把整個加茂家都轉了一圈,白鳥并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

但也并不是毫無發現。

比如鴿子在窗邊停留時,聽到了幾個族人不詳地說家主近期可能要納側室。

“其他院子裏的人,多多少少還是會有一些聲音,”綠色眼睛的鴿子重新落回自己一開始進入的小院裏,停在了庭院中間的樹上。

“只有這裏,安靜得可怕。”

在探查的過程中,白鳥發現其他的加茂族人倒也沒那麽不正常,雖然的确動作和說話都放的很輕,但非要說是禮儀倒也說得過去。

只有這個院子,只要進入這裏就仿佛是進入了某種真空的結界之中沒有一點動靜。

那個男人仍然保持着自己離開時的動作,一動不動地端坐在那裏,像是某種被人為賦予了意義的雕像。

“以這個院子的位置,居住在這裏的應該是地位很高的人才對?”

太陽逐漸西行,将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散發出一種無言的孤寂。

被拉長的影子落在物體表面變成有些扭曲的形狀,倒像是映襯了日落是逢魔時分的傳說。

鴿子潔白的羽毛被夕陽鍍上一層金邊,它站在樹枝上,看到侍女畢恭畢敬卻悄無聲息地為男人送來晚飯。

“菠菜、紅棗、參湯...他的飯好像和中午的時候差不多,這些食材有什麽特殊的作用嗎?”

飛快調動着自己曾經在圖書館記錄的知識,聯系起加茂家的家傳術式,白鳥恍然大悟,“都是用來補血的東西,看來這個男人肯定時加茂家的嫡支了。”

加茂家的祖傳術式——【赤血操術】,需要依靠術師本身的血液來進行發動。

男人安靜地吃着面前千篇一律的東西,速度也和中午分毫不差。

在他用餐結束後,靜立的侍女重複了午間的流程,而在侍女離開房間以後沒過多久,一個穿着現代醫院裏的白大褂,手拎出診箱的男人走進小院裏。

與只着足袋在廊下行走的侍女不同,醫生穿着做工精良的皮鞋,踩在青色的石板上時會發出有些沉悶的腳步聲,就和他這個人一樣,與這個沉寂的院落格格不入。

“加茂家主,我來為您抽血,”醫生并沒有刻意壓抑自己的聲音,姿态也只是最基本的禮貌,沒有像侍女那樣仿佛是對待什麽易碎的雕像。

年輕的醫生将自己的出診箱在身旁放下,坐下來看到留着傳統發型的男人蒼白的臉,表情一下變得難看起來。

“恕我直言,家主,您的臉色看起來并不是能支撐住四百毫升失血量的狀态,之前我留下的補劑您有按時服用嗎?”

原來那個男人是加茂家的家主啊。

将一切都收入眼底的白鳥從枝頭跳了下來,落在檐下,光明正大地仔細打量着面色蒼白的男人。

唔...感覺加茂家主和禪院家主給人的感覺有些不一樣。

白色的一團鴿子綠色的豆豆眼似乎有些呆滞,特級咒靈陷入了思考。

究竟是哪裏不一樣呢...?

聽到醫生有些責備的語氣,加茂家主的嘴唇開合了幾下,臉上浮現出有些苦澀的笑容,“長老們不希望我吃那些,說是會影響血液的質量。”

“就只是補鐵而已,”醫生大概已經是見怪不怪,絲毫不顧及形象地翻了個白眼,“不會玷污你們加茂家神聖的血脈。”

“那肝髒之類的食材,有多吃一些嗎?”

加茂家主有些不安地搖了搖頭,将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長老們說內髒乃是不潔之物...”

還不等他說完,醫生已經從他的表情裏充分理解了想要表達的東西,于是忍不住爆了粗口。

“抽個屁的血,不抽了,”年輕的醫生臉上浮出冷笑,站起身做勢就要走,“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做劊子手的,行醫資格證我可還想要呢。”

“醫生!”看着醫生拎起出診箱就打算離開,加茂家主慌忙起身,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努力露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容。

“我沒關系的,畢竟這麽多年都過來了,肯定不會影響到您的職業生涯...”

站在障子門邊的陰影裏,白鳥看清了加茂家主比人類形态的自己還要細瘦的手腕。

“你到底懂不懂我在生氣什麽!”

被一只看起來仿佛快要折斷的手這樣拉着,醫生也不敢做出動作太大的掙紮,只能小心翼翼地僵持在原地。

“你看看你的臉色,你再看看你的胳膊,”醫生重新放下手中的出診箱,轉而将男人的袖子挽了上去,

“人類身體的造血和恢複功能都是有限度的,以你現在的狀态,只要一場感冒就能要了你的命!有什麽東西是比生命更重要的!”

“聽到醫生的話了吧,家主大人。”

就在加茂家主與醫生僵持的這段時間裏,白鳥看到小院中忽然來了許多人,其中為首的老者語氣沉沉。

“您的身體狀況非常危險,一旦出現意外家族祖傳術式的傳承就會從此斷絕,所以納側室的事情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老者這樣說着,站在他身後,穿着華麗卻有些臃腫和服的女性猛地擡起頭,語氣裏滿是不可置信。

“父親!”

“美和子,不要胡鬧!”

老者沒有回頭,直接呵斥道,“家族的傳承乃是大事,你沒有生出家主的孩子,本就已經是作為家主夫人的失職!這件事已經不能再拖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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