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另一個“我

第29章 另一個“我"

一大早,白鳥就從五條家大少爺撒潑打滾要求出去玩的攻勢裏落荒而逃,最後還不得不答應熊孩子後面有機會再帶他去找夏油傑玩。

白色的鴿子在空中頗有一種被猛禽追到炸毛的慘樣,翅膀和屁股後邊的飛羽一片淩亂。

能夠兵不血刃讓特級咒靈頭也不回的逃跑,只能說六眼神子恐怖如斯。

離開五條家的範圍之後白鳥轉道去花禦那裏多要了些她用術式制作的花——出自特級咒靈之手,勉強也算得上一件咒具,一聞忘憂,消除壓力,實屬現代人工作上學必不可少的...咳咳,打住打住。

停下了自己腦子裏像是廣告詞一樣的碎碎念,白鳥一邊向着城市的方向飛去,一邊思考能不能讓孔時雨想想辦法把這些花賣出去一部分。

白鳥答應會幫花禦買一些她感興趣的植物種子,想多要點花則是因為覺得就算不用在消除戰意之類的時候,根據天內理子的反饋,平時将這個花放在床頭能夠有效提升睡眠質量——畢竟把自己正在煩惱的事情全都暫時忘了,睡得能不好嗎?

剛好可以給五條悟、夏油傑還有薨星宮裏的親友團都給安排了。

而且今天自己還打算去拜訪家入硝子,把拖欠的診費給補上。

被白鳥帶出來的那天,五條家的躁動不安幾乎整個咒術界都有所耳聞,反轉術式的持有者肯定也聽說了。

但是沒有任何一條傳言說五條悟是被特級咒靈帶走的,也就是說,家入硝子沒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對于一個小孩子來說,這着實不太容易。

所以白鳥準備在補上診費的同時感謝一下她,本來想買一個吉夢氣球,但出于在學校會面比較不容易讓小姑娘感到緊張,為了不給小姑娘增加麻煩——對于日本這種追求從衆到一種病态的社會,與衆不同或是引人注目就已經是麻煩的一種了。

出于不給小姑娘增加不必要的麻煩的考慮,白鳥将答謝禮換成了花禦的花。

在那間熟悉的教室裏,白鳥再次看到了孤身一人的家入硝子。

“是你啊,跟在五條家六眼身邊的那個咒靈,”眼角下同樣有一顆淚痣的少女認出了人形的特級咒靈,挑了挑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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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她不理解為什麽五條少爺是被特級咒靈帶着來找自己,但是回家之後聽父親說了五條家的騷亂,早慧的少女瞬間明白過來——只能是大家族內部殘酷又無情的權力鬥争,但就是不知道五條少爺是從哪騙到這麽一個傻乎乎的咒靈。

“家入醫生,”白鳥點了點頭,雖然對方只是一個與五條悟同歲的少女,但白鳥還是做足了尊重的樣子。

五條悟和夏油傑——這兩個對白鳥來說意義不同的孩子,無論是對于自己的計劃而言還是與他們認識之後,咒靈在相處的過程裏生出的偏愛,不管是哪個角度,對于綠眼的特級咒靈而言,他們都是重要的。

特級咒靈覺得恐怕以後自己有求于家入硝子的時候還很多,所以在一開始就擺出了十足的尊重架勢。

“我來支付之前悟的診費,”向孔時雨咨詢了黑市醫生通常的收費标準,白鳥提前将診費轉入了一個新的不記名賬戶裏。

把銀行卡和寫着密碼的紙條放在女孩的課桌上,白鳥又從眼眶裏拿出一朵花,“還有這個,是對您沒有将我和悟找過您的事情說出去的感謝。”

拿起散發出淡淡咒力波動的花朵,家入硝子驚訝地意識到它的作用,于是把花收進了課桌裏,又把銀行卡推回給白鳥。

“雖然我不知道這是你的錢還是五條家的,不過診費有這個就夠了。”

示意自己收起來的花朵,家入硝子的表情很平淡,“我還是個小學生,沒有要花那麽多錢的地方,留給我才是麻煩。”

“這樣啊,”感覺自己的考慮還是有些不夠全面,白鳥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收起了銀行卡。

“但是我以後可能還有需要麻煩你的時候。”

“是五條家的大少爺要麻煩我吧,”散發着比五條悟和夏油傑都要成熟的氣息,家入硝子一語就道破了白鳥話裏藏着的意思。

“咒靈的治療又不需要依靠反轉術式,普通的人類可不值得你對我态度這麽好。”

為少女表現出的早慧而感到驚訝,白鳥是這樣想的,也這樣說了出來。

“您很聰明。”

“我不聰明,”少女卻搖了搖頭,對此持不同看法,“只是看得多聽得多,就容易瞎想罷了。”

家入硝子是出生自醫者咒術師家族家入家,擁有反轉術式這等驚人天賦的孩子,她不能,也不該是個聰明人。

她只要沉默、本分、可以救人就足夠了。

于是少女盯着白鳥,又重複了一遍,“我不是聰明人。”

白鳥後知後覺地明白了什麽。

特級咒靈不擅長說些好聽的哄人,于是他只是認真地點了點頭,應聲到,“我不會說出去的。”

瘦削的青年伸出小指,彎下腰看向似乎并不想和自己扯上什麽關系的少女,眨了眨眼睛,“要拉鈎嗎?”

年輕的反轉術式持有者欲言又止,看到白鳥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最終還是伸出了小指,與咒靈輕輕搭在一起,“你應該知道咒術師之間的約定叫作束縛吧?”

“嗯,我知道,”點了點頭,白鳥的嘴角挽起一點笑意,看起來倒像是在故意逗小孩子,“但你還是小孩,感覺這樣更合适一點。”

拉完勾,确定束縛已經生效,家入硝子抽回手,翻了個不明顯的白眼。

“我後悔了,”少女的語氣故作冷酷,“我就應該收下你的錢,然後每次都要超高的診費,讓你不敢出現在我面前才對。”

“感謝家入小姐高擡貴手,”發現反轉術式的持有者也是個很好玩的小孩,所以白鳥的态度也不像一開始那麽緊張,變得随意了許多,“我會好好記住硝子的大恩大德的。”

“啧,你可是一點都不像看起來這樣老實,”下課鈴聲響起,家入硝子示意白鳥可以走了,萬一一會回來的同學裏有能看到咒靈的咒術師苗子又會很麻煩。

“教職人員那些謙遜克己的美德在你身上完全看不到影子呢。”

“畢竟我不是人類,”綠眼的特級咒靈笑彎了眼睛,卻說着危險的話,“我只是人類負面情緒的集體意識,是對人類沒什麽好想法的咒靈呢。”

“這樣倒是有點詛咒的樣子了。”

看到白色鴿子轉身飛出教室的窗外,家入硝子将筆袋裏零零碎碎的文具都倒了出來,把散發着淡淡幽香的紅色花朵放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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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每周與夏油傑約定的時間,例行的,白鳥會在外面晃悠到小學下課的時間,再到學校門口等待半長頭發的少年出來——

不過大概是因為課後的活動,比如搜集咒靈或者是其他的什麽消耗了太多時間,夏油傑已經很長一段日子沒功夫去打理自己的頭發,眼看着已經能紮成一個小揪揪,也許不久的将來就能挽成丸子頭了。

從家入硝子的學校離開,在漫無目的地飛行時,漂亮的白色鴿子在空中看到了一棟眼熟的建築。

在自己還是咒胎的時候,很喜歡待着睡覺的地方,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

“說起來,這個世界會有我嗎?”

白鳥突然開始思考一些相當哲學的問題,比如在同一個世界是否會出現相同的存在,又或者如果世界的每一個存在都具有獨一性,那麽這個世界的“自己”,又是否還會誕生?

帶着碰碰運氣的想法,綠色眼睛的白胖鴿子重新變成人類無法覺察的形态,走進熟悉又陌生的建築當中。

與世界上其他的其他圖書館都大抵相同,跨入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的大門,白鳥就感覺自己已經與外邊的喧嚣隔成了兩個世界。

整棟偌大的建築裏,有人在奮筆疾書,有人在閱覽室裏捧着書本,都是是一副忘我投入的樣子。

白鳥悄無聲息地行走在安靜的走廊,傳入耳中的就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音與筆尖與紙張摩擦的細小沙沙聲。

“我記得應該是這個地方...”即使普通人類并不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這種沉靜的氛圍下,白鳥還是不自覺地壓低了自己的音量,沿着大廳當中旋轉的樓梯緩緩向上,來到頂層的古籍閱覽室門前。

儲存在這裏的都是少有的古籍孤本,讀者想要借閱必須提前申請,而且不能将孤本帶出閱覽室的範圍,因此比樓下的自由閱覽室要冷清許多。

但這份安靜也正是咒胎形态的白鳥所喜歡的。

熟門熟路地走進閱覽室裏被高大書架所圍起的小小角落,看到出現在這裏的東西,特級咒靈翠綠的眼中有驚訝的神情閃過。

在陽光無法驚擾的角落裏,一枚淡綠色,不知道是由什麽生物所誕下的卵,正悄悄躺在那裏。

忍不住輕輕撫摸自己的咒胎——在羂索毀滅整個東京之前,即使千百年來積攢的咒力已經足夠越過特級的門檻,可白鳥的咒胎就是這樣,與其說是特級咒胎,看到的人也只會覺得是一枚被粗心大意的親鳥所不小心抛棄的蛋罷了。

甚至看那枚淡綠色的卵與小孩子的拳頭差不多的大小,很難讓人不覺得如果能夠孵出裏邊的生命,大概也就是某種小型禽類。

而此刻,這枚小小的咒胎被白鳥輕輕拿起,同屬本源的咒力小心探查着裏邊的情況,白鳥發現在自己意料之中的,它并不具有意識。

在同一個世界裏,誕生于[人類對暴行的恐懼與怨恨]之中的特級咒靈,只會有一個。

“既然是這種情況,也不知道這裏邊能孵出什麽呢?”

即使思考也思考不出什麽結果,白鳥很快放棄了繼續在這個無解的問題上消磨時間,而是踮起腳尖,将卵放到了高大的書櫃頂層角落裏,順手用其他的書本遮擋住。

給“自己”的咒胎加上了幾層天元教給自己的結界術,确認了即使最微弱的咒力波動都不會傳出,白鳥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走出了人影稀疏的閱覽室。

“雖然不知道咒胎還會不會孵化,但是這樣一來應該是不會被咒術師發現了。”

就算看起來沒什麽用,但比起讓“我殺我自己的”劇情出現,白鳥還是将咒胎留了下來。

不是出于倫理或是什麽精神上的負擔,綠眼的特級咒靈只是覺得,謀殺自己這件事看起來有些奇怪。

雖然現在自己想要殺死羂索,其實已經是在這樣做,但白鳥想要殺死的只有真正的自己...或許也不是殺死,自己只是希望一切都不要發生,還能過着咒胎在圖書館懶洋洋睡覺的日子。

也許另一個我并不這麽想,白鳥聳了聳肩。

所以等我做完這一切...再把這個世界還給你吧。

可特級咒靈所不知道的是,那枚安穩躺在結界背後的卵當中,除了安靜積蓄的咒力之外空無一物,就像是一件缺少核心的機械。

在走出圖書館的大廳之前,神游天外的白鳥卻突然感受到不遠處飄來熟悉的咒力殘穢,就在自己所在的這棟建築裏,讓特級咒靈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居然會到圖書館裏來...這可真是完全地意料之外。”

動作幹脆地轉過身,白鳥向着這股極不穩定的咒力殘穢的來處走去。

“這都是什麽東西?”

在空無一人的樓梯間裏,身形如同人類老人的漏瑚手裏捧着一本厚厚的著作,翻頁的動作越來越快,隐約透露着幾分氣急敗壞。

“漏瑚,真的是你啊,”從下邊一層的樓梯扶手邊探出頭,白鳥臉上寫滿了真實的疑惑。

自下而上的角度剛好可以讓視力很好的特級咒靈看清同類手裏拿着的書的封皮,略略眯着眼進行辨認,白鳥疑惑道,“《進化論》...漏瑚對人類的這個學說很感興趣嗎?”

“只是略作參考罷了,”沒想到會被同為特級咒靈的白鳥發現,大概是覺得否認也沒什麽意義,漏瑚巨大的獨目轉向一邊,語氣含糊不定。

“我就看看。”

“诶?這樣嗎?”

在自己誕生之初,因為缺乏情報而來到已經化為廢墟的國立國會圖書館時,白鳥用【記載】收錄了許多這裏的文字資料。

很巧的是,達爾文的《進化論》就是其中之一。

迅速調閱了進化論的內容,白鳥來到漏瑚身邊盤腿坐下,歪着腦袋思考着。

“物競天擇,适者生存,漏瑚對這個很好奇?”

看到白鳥完全是打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漏瑚原本就因為閱讀原本并沒有涉足過的領域而感到煩躁——開玩笑,怎麽可能會有咒靈會去研究生物學啊!

煩躁的漏瑚于是也不想再繼續兜圈子,而是直接說明了自己出現在這裏,閱讀這種書籍的原因。

“我說過吧,我想要咒靈作為真正的人類行走于世間。”

“以前我認為只要人類讓出本該屬于我們的位置,這個願望就能夠達成,但你提醒了我,”說起自己的理想,這位誕生于人類對大地的恐懼之中帶咒靈語氣裏也帶上了幾分執着。

“現階段的我們咒靈是沒辦法在擺脫人類的情況下存在與延續的,因為我們的誕生與延續都需要他們的負面情緒作為食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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