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愛與同伴

第35章 愛與同伴

術師殺手是一個很有行動力的人,從各種層面上來講都是。

所以在聽到自己學生之一的夏油傑,給出的普通人世界的追求方法之後,他很快就決定試試。

沒辦法,畢竟對于從小生活在禪院家那種比起感情,更加信奉叢林守則地方的禪院甚爾來說,他根本就沒什麽可參考的經驗。

在那個垃圾堆裏,女性的存在于他們而言就是裝飾品,以她們的天賦和背後家族勢力來點綴和襯托男人的高貴和地位。

還有一些缺乏天賦被認定為沒有價值的女性,處境則要更悲慘一些——比被稱為廢物的禪院甚爾還要悲慘。

禪院甚爾覺得這樣糟糕的垃圾堆,應該完全沒有什麽能讓自己值得參考的東西。

至于五條家的小少爺給出的建議,術師殺手在無數次任務當中鍛煉出的敏銳感知讓他意識到,并不會适用于那位留着海膽造型頭發的女性。

用金錢和美色去打動人,就像自己平時做的那樣,禪院甚爾本能地感覺到葵不會為這樣的自己動搖——可能會短暫沉迷于美好的肉/體,但她終究會有清醒的一天。

禪院甚爾想要的不是這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只有一個籠統的感覺。

他希望那只迷迷糊糊的姑娘能自己走進自己的窩裏來。

所以術師殺手更願意聽取夏油傑的建議,關心,約會,嘗試自己完全沒試過的事情——建立一段健康的親密關系。

他來到江戶川區,準備今天接山野葵下班,嘗試邀請她一起去吃晚飯——在先前短暫的第一次見面當中,金牌男公關冬至先生很順利就拿到了那天整個項目組的姑娘們的聯系方式,只是在那以後,他只聯系了山野葵一個人。

在後續的聊天裏,禪院甚爾知道了她因為父母離婚又再婚的原因,從小被寄養在親戚家裏,成績一直都很好,在打工和獎學金的幫助下順利從東京大學畢業,進入了現在的公司,是一名程序員,工資總的來說還算豐厚,只是想在東京購買一根能夠作為自己住宅的公寓或是一戶建,她還需要至少努力十幾年。

是術師殺手無法想象的,有些低落卻總體平順的人生。

但他也并不是與山野葵毫無共鳴,那就是孤獨——孤獨是他們人生共同的底色,是他們自幼時最忠實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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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孤獨讓兩個人多了一些默契的親昵。

咀嚼着聊天的過程當中,讓自己感覺有趣的部分…幾乎山野葵說的每句話,都讓禪院甚爾感覺有趣,坐在公司大樓下的咖啡廳裏,對咖啡沒有明顯偏好的禪院甚爾随便點了杯喝的,開始計算葵下班的時間。

還有一個半小時,也就是90分鐘,1800秒,足夠術師殺手解決兩三個棘手的目标。

不過那種生活已經逐漸遠去了…現在的禪院甚爾,只是一個供職于東京的某所宗教學校,課後偶爾會接受校方委托的普通體術老師而已。

所以在把學生們都打發出去出任務的今天,他有充足的時間坐在這裏,體味屬于普通人的,心動時的忐忑與期待。

下午六點,忙碌了一天的白領們從辦公樓裏魚貫而出,就像是從罐頭跳回大海,起死回生的沙丁魚群。

天與咒縛坐直了身子,等待着自己的目标。

可是直到拒絕了第五位前來詢問聯系方式的女性,人群已經變得稀稀拉拉,禪院甚爾也沒有等到自己真正想等的人。

男人的嘴角從一貫如此的輕挑笑容變成了一條直線,他确定以自己的眼力,不會漏過人群中的任何一個人,現在這種情況只有兩種理由可以解釋。

一是葵騙了他,二是對方還在加班,程序員的工作就是這樣,薪資與工作量成正比。

對于絕大部分的普通人類來說,應該很容易想到第二個理由,但是此前在禪院甚二十多年的人生當中,他只遇見過第一個。

但他還是想試試,哪怕只是為了證明像他這樣爛泥一片的人生,也會有其他不同的可能性。

所以術師殺手只是坐在露天的咖啡廳裏,等到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咖啡店都準備打烊,他又轉移陣地去了公司大樓門口的花壇邊。

城市的夜晚與禪院家祖宅所在的深山老林不同,因為過量的光污染,很少能看到星星,只有月亮孤零零懸在天空上,彎出的弧度冰冷又鋒利。

高聳的大樓像是游戲裏在夜色中才會刷新進入的裏世界,整體看上去烏沉沉的,只有幾間窗戶還亮着燈。

術師殺手看着燈一盞一盞熄滅,手機的電量也走到了盡頭,在它失去能量的最後一秒鐘,屏幕上的時間定格在晚上11點20分。

大樓的最後一扇窗戶也暗了下來,禪院甚爾扯了扯嘴角,那種一貫如此的,無所謂的輕挑笑容又重新出現在他臉上。

“我早該知道的——”

該知道些什麽呢?可他沒說。

“算了,希望這個時間還有飯店開着,大不了就去吃拉面吧。”

男人轉過身,自言自語地說着,邁開了腳步。

可他還沒走出兩步,然後就傳來了那個人的聲音。

“冬至…不對,甚爾先生?”

甚爾與冬至在日語中同音,但是禪院甚爾本能地知道,女性第二次稱呼的是自己的名字,而非其他。

就像是曠日而持久地行走在雪原上,即将被凍死之前,□□為了麻痹精神而出現的溫暖的幻覺那樣,術師殺手緩慢地轉過身,看到女性驚訝的表情。

與那天在俱樂部的時候不同,先前的社交場合裏,山野葵按照日本對女性的社交禮儀希望的那樣,化了淡妝又穿着裙子,溫柔的樣子與其他同事差別不大。

今天的葵帶着一副寬寬的框架眼鏡,頭發被爪夾夾在腦後,經過一天的辛苦工作稍微有些散亂,穿着寬松的襯衫與褲子。

這副與世人期待的女性不同的樣子,卻擊中了禪院甚爾為人所不知的好球區。

他讨厭禪院家的古板與規矩,相應的,喜歡這種日常又松弛的感覺。

如果能和葵結婚,她在家裏應該會比現在更放松一些吧?

恍惚間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禪院甚爾并不像純情少年那樣害羞,而是舔了舔嘴角的傷疤,眼底劃過屬于獵食者的光芒。

他越發勢在必得。

聽到男人應聲,山野葵露出有些慌亂的表情。

“這麽晚了…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看到被禪院神甚爾拿在手裏,屬于樓下咖啡店的紙杯——這家店的logo是一只可愛的貓咪,山野葵自己也很喜歡。

看到那只笑眯眯的貓咪,剛剛結束加班的程序員小姐,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難道說,是一直在等我嗎?”

“啊,原本想邀請你去銀座吃牛排,”關于最受情侶歡迎的餐廳的情報還是來自黑市中介,術師殺手本人對于分量又少的西餐印象一般——除了本身就以分量作為噱頭的戰斧牛排之外。

“不過這個時間,恐怕那邊已經關門了。”

“加班到現在辛苦了,肚子餓了嗎?我們去找點別的什麽吧。

沒有強調自己的等待有多麽辛苦,禪院甚爾将之一帶而過,把話題轉移到了半夜還有什麽食物上面,“有點傷腦筋啊,吃點什麽好呢?”

感受到了高大男人的體貼,山野葵抿了抿嘴,心底卻越發有些愧疚。

“有了,那就吃關東煮吧!”

男人的聲音打斷了情緒的進一步發酵,同樣餓着肚子的程序員小姐擡起頭,看到了一輛不知什麽時候停在街角的關東煮攤位車。

“以前,我好像都沒見過它?”

并不是第一天加班到這個時間,忍不住向散發香味的小攤靠近,山野葵一邊又有些疑惑。

“可能是新來的吧,沒關系,先嘗嘗。”

略微落後一步,将女性的身影完全收入眼中,禪院甚爾壓制住自己蠢蠢欲動的貪婪,表現的和平時沒太大差別。

“好香,如果味道好的話,以後加班結束也可以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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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很久都沒遇見狐貍的關東煮出攤的白鳥,此刻正窩在夏油家的客廳展示櫃上,假裝自己是一只貨真價實如假包換的鴿子。

特級咒靈已經和整個夏油家的人都打好了關系,無論是有些古板嚴肅的夏油爸爸,還是做飯很好吃的夏油媽媽,都很喜歡這只擁有特別的綠色眼睛,不會弄亂東西,也不會在家裏排洩的雪白鴿子。

而夏油傑也終于放下心來,不再擔心特級咒靈哪天心情不好就會搞出什麽人間慘劇。

晚飯後的悠閑時間,坐在客廳裏一同觀看電視節目的一家三口,說起了夏油傑這段日子豐富的課外活動。

“傑最近是不是有了要好的朋友?”

以前兒子在放學之後總是急匆匆地回到家裏,有時身上還會帶着一些可疑的痕跡——雖說男孩子總是要調皮一些,但夏油媽媽疑心那并不是爬樹摸魚弄出來的污漬和傷口,更像是和別人打架或者受了欺負。

但是自從去年,或者稍微更早一點的時間,自家兒子身上的痕跡就越來越少,但回家的時間也變得晚了一些,似乎是參加了高年級的社團活動。

夏油媽媽并不懷疑自家兒子的優秀——除了“那件事”以外,有些早熟的傑從小到大都很優秀,但是與喜歡組團調皮搗蛋的同齡人不同,自家兒子似乎一直是獨來獨往,她能去參加社團活動,對于夏油媽媽來說,也是一件非常欣慰的事情。

“嗯?是的,”聽到媽媽的問題,夏油傑沒有多想點了點頭。

遇見白鳥之後,自己又遇見了五條悟,夏油傑不知道特級咒靈和六眼神子怎麽想,但是他的确已經将兩個人當成了自己最要好的朋友。

從小到大,夏油傑的身邊都并不缺乏想要和他成為朋友的人,但那些人無一例外,都看不見張牙舞爪,形狀醜陋的咒靈,

夏油傑可以和這些人保持同學的普通交情,但是卻很難和他們成為朋友——少年并不想讓所謂朋友,看到自己對着空氣發抖恐懼,又或者是手忙腳亂逃竄對抗的樣子。

他不希望自己在群體當中太過特殊顯眼,這可能是還未長成的小動物的本能。

只有咒術師才是自己的同類,普通人…哪怕是親近如父親和母親都無法理解自己,他們沒辦法觸碰那個看不到的世界,只有被保護的價值。

雖說這個觀點在遇到禪院甚爾之後被砸碎的七七八八,但是毋庸置疑的,夏油傑對于普通人之間的隔閡,那最初的厚厚的障壁無疑正是來自他的父母。

咒靈操使并不懷疑他們對自己的愛,就像他也已經不再寄希望于他們會理解自己現在所看到的世界那樣。

“是嗎,那就好,你終于進步了一些,知道要融入群體了。”

夏油爸爸在公司裏擔任着中層領導,除了能夠為家庭提供優沃的生活條件之外,也不可避免地有着一些“領導”的習慣。

比如總是想不自覺地指點別人。

好在少年還沒進入叛逆期,所以對老父親總是多了些包容。

當然,他也認可父親的這個觀點,人應該活在他所屬的群體當中,就像他真正的同伴是咒術師那樣。

“您說的對。”

白鳥看到,夏油爸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有些感慨地提起了那個被家裏人都默契忽視的話題。

“傑越成長越優秀了,已經不是那個撒謊說有鬼,就想讓我和你媽媽陪着你的小孩了。”

特級咒靈發現已經紮起丸子頭的少年臉上的笑容變得勉強起來,從他身上聞到了難過的負面情緒的味道。

于是鴿子從展示櫃上飛了下來,落進小少年懷裏,希望能安慰他。

話題很快過渡到夏油爸爸近期的工作,可是白鳥卻發現,夏油傑雖然憑借肌肉記憶為自己梳理着羽毛,可他仍然在出神。

小少年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在他剛剛能夠看到咒靈的時候,少年還不知道這些長的七扭八歪的家夥究竟是什麽東西,只是本能地感到害怕,本能地想要尋求心目當中能夠保護自己的人,也就是父母的幫助。

可是爸爸媽媽都看不見黑色的怪物——不僅如此,在他們的世界裏,看不見就等于不存在,自家兒子一直反反複複強調一個不存在的東西,那就只能是為了獲得大人的關注,而在撒謊。

的确,這個推斷的邏輯是通順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沒有咒靈存在的話。

但很可惜的是,他們的兒子夏油傑,的确是那幾萬分之一的天賦者。

他沒有撒謊。

“我沒有撒謊。”

在父母高聲的談論中,少年蜷縮起身子,在特級咒靈的耳邊小聲地說。

雖然不清楚傑在說什麽東西,但是以白鳥對小少年的了解,除了非常少見的玩笑話之外,對方的确是一個不願意使用虛假語言的人。

所以鴿子咕咕了兩聲,用翅膀拍了拍少年的手背安撫他,充滿生機的綠色眼睛與平時別無二致,無聲地傳達着自己的信任。

別難過啊,白鳥想。

我相信你。

感受到特級咒靈的動作,夏油傑像是重新被注入了能量,臉上的難過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幻覺。

也是,我已經不需要争取爸爸媽媽的認同了,小少年平靜地想。

我有了其他認同我的人,在咒術的未知世界裏,他們才是真正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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