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願望

第44章 願望

“不是的,我這裏并不是接受委托的店。”

四月一日搖了搖頭,發現自己和白鳥的交流存在一個誤區。

雖說是可以實現所有願望的,一家神奇的店,但這并不意味着這裏是拿錢接受委托的萬事屋。

所謂的【實現所有願望】,歸根到底不過是一種交換。

客人用一些願意付出的代價去交換自己的願望,這種願望遵循着冥冥中的某種規則,付出與收獲都被擺放在不可見的天平上,是相等的關系。

而實現願望所付出的代價,也并不會成為年輕店主的私有品。

曾經在四月一日君尋還只是店裏的打工小哥時,美豔的的女性店主時這樣描述她的庫存。

“只是暫時存放在我這裏,等待着真正與它們契合的人。”

所以在白鳥已經将自己作為未支付的代價許諾出去的情況下,他已經沒有可以拿來交換的東西...在這裏交易所使用的,從來都不是金錢。

更何況,這家店的店主,無論是壹原侑子還是四月一日君尋,他們都不會做出奪取性命的事情。

“而且,我不殺人。”

異瞳的店主表情平靜地說,此刻他的神情與記憶中那個回不來的人高度一致。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就成了她。

“奪人性命那種風險又高又沉重的事情,我才不做。”*

“殺人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嗎?”

Advertisement

白鳥露出了有些意外,甚至可以被稱為錯愕的表情。

自己的誕生就是為了殺人——雖然怨恨指向的目标只有羂索一個,但特級咒靈的誕生,總不會是因為那些明亮又輕快的東西,白鳥從來都很明白這一點。

但是換種角度,如果不是因為羂索放出與他訂立束縛的超過一千萬只的咒靈,又将東京幾乎全部變成廢墟,那麽白鳥也不會誕生...這樣看,被羂索殺死的那些人,也絕不是什麽輕飄飄沒有重量的東西。

不同的認知在特級咒靈的心底掀起巨浪又很快平息——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只是既然這家店無法滿足自己的願望,那自己也沒有必要繼續在這裏消磨時間。

“這樣啊,”白鳥沒有要和四月一日君尋辯論究竟誰的觀點才是正确的意思,殺人可能的确是一件沉重的事情,可如果羂索不死,就會發生更多更沉重,将更多親身經歷的人都壓迫得喘不過氣的事情。

給你操控火車方向的權力,你要讓它開往只有一人的鐵軌,還是滿是無辜者的鐵軌呢?

白鳥的選擇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不會再改變了。

“抱歉打擾了,”特級咒靈垂下眼睛,有一種已經做出決定的絕決感沉默而穩定地從他身上逸散出來。

“看來我無法在這裏實現我的願望。”

擺放在四月一日面前的那盆水,水面上的漣漪仍在波動着。

“對我很重要的人曾說過,這世界上沒有偶然,一切都是必然。”

年輕的店主似乎從漣漪中捕捉到了什麽,眼睛飛快地亮了起來,“你會走進這家店也是。”

“你能為我帶一封信嗎?”

雖然是詢問的語氣,可四月一日君尋已經站起身,從松松垮垮攏在身上的女士和服的袖子裏取出了一個細長的玻璃瓶,裏邊卷着幾張覆蓋着密密麻麻字跡的信紙。

“你不是說,我沒有什麽可以拿來交換的東西嗎?”

猶豫着沒有接過玻璃瓶,白鳥為年輕店主态度的不明變化而皺起了眉頭,“而且你無法為我實現殺死羂索的願望,我為你帶信,又能獲得什麽呢?”

在好友禪院甚爾的影響下,白鳥已經記住了為人做事要得到報酬的規律——而且剛才對方那樣篤定地說自己不能付出代價,特級咒靈有些細微的不爽。

“只有你可以送到這封信,因為這也是必然,”似乎并沒有把所有事情都進行詳細說明的意思,四月一日君尋的态度很篤定,金色和藍色的瞳孔透過鏡片定格在特級咒靈灰白色的臉上。

“我不能為你想要殺死那個人提供什麽幫助,但是我可以為你實現一個其他的願望——無論它是否與送信這件事等價。”

白鳥不知道的是,四月一日本不該說出這句話。

雖然總是因為心軟或是其他種種原因,幾乎不會離開店內的店主向客人收取的價值并不完全等價,他需要自己來補上不足的那部分,以傷口或是別的什麽。

但四月一日并不會将這件事宣之于口,更不會用這種話來誘惑客人達成交易。

在面對與壹原侑子相關的可能性時,已經獨自走過漫長時間,早就可以獨當一面撐起整個店運轉的青年店主,像是又回到了被坑進店裏幫工的那段日子,不知輕重地将自己放在危險的位置上,放任某種自毀的天性發酵。

如果此刻他面對的是一位知道這家店究竟能做到多少事情的,貪婪的客人,那麽四月一日君尋要自己補上的部分可能會無比慘烈。

可白鳥不知道,而且他也并不在意這位表情篤定的店主都能做到什麽,特級咒靈只是覺得既然對方都這樣說了,那自己幫忙帶信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也沒保證一定會帶到。

至于自己的願望...

穿着神父裝束的,灰白色的特級咒靈思考着,覺得自己好像并不怎麽需要這個願望。

除了與羂索相關的事情之外,白鳥對于其他事情的欲望的興趣都很低。

食物只要有錢就可以買到,而在食物以外,自己與世界的幾乎就只剩下了為數不多的親人和朋友。

咒胎九相圖的哥哥們和天元一起待在薨星宮裏,目前看起來沒什麽危險也沒什麽需要其他力量才能實現的願望。

禪院甚爾剛剛與山野葵結婚,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此刻的術師殺手幾乎可以寬容地原諒過去一切令他痛苦的東西。

五條悟向往自由,可他想要的東西随着成長自己就可以獲得,白鳥認為白毛貓貓會更喜歡自己取得那些戰利品。

家入硝子和天內理子都是很能自洽的人,即使一個是因為過分的早慧而另一個是因為寄托的信仰,但兩個小姑娘對現狀都沒什麽不滿到需要立刻改變的地方。

其實反轉術式的持有者有想要改變的東西,可她還在謹慎地觀察着——觀察自己能不能獲得可靠的同盟和力量,因為她想要改變的是千百年來已經定型的糟粕,而這不是憑借一己之力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雖說即使什麽都不做,家入硝子也能在現狀裏找到自己安穩容身的地方,可要是能夠自由呼吸的話,應該沒人會想把脖子塞進套索裏。

思考了一圈,白鳥這個可支配的願望的落點,就只剩下了已經紮起丸子頭的少年身上。

夏油傑其實一直以來表現出的,都是讓他人放心的氣質,無論是對自己術式的探索,還是對體術的嚴格練習,甚至是學校裏與普通孩子們一樣的課業,他都一絲不茍不打折扣地完成了。

一個無論從什麽角度看起來都是毫無疑問的優等生的少年,似乎并沒有什麽需要一個願望來改變的東西。

可白鳥突然想起了自己與咒靈操使第一次見面時,對方形容咒靈的味道像是擦過嘔吐物的抹布,卻仍然一臉痛苦地逼迫自己吞下那個和他拳頭一般大小的咒靈玉的樣子。

...好像從那以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見到傑是什麽時候将收集的咒靈玉吞進肚子裏了。

在這個瞬間,特級咒靈突然意識到了那個永遠都讓人放心的孩子的某些固執。

所以就把這個願望留給傑吧。

“我的願望是,我希望夏油傑不用再嘗到咒靈的味道。”

同樣瘦削的手指搭在裝有信紙的細長玻璃瓶的另一端,白鳥直視着四月一日君尋的眼睛,直到年輕的店主松開手,扶住嘴邊的煙鬥點了點頭。

“好的,等這封信送到之後,這個願望就會實現。”

四月一日君尋轉過身,重新回到了那張房間盡頭的美人榻上,飄散的煙氣掩蓋了他眼底壓抑不住洩露出的期待。

他期待着這封信被送到那個人手上的那一天,盡管他也不知道會是什麽時候。

“所以這封信要送給誰?”

細長的瓶身毫無阻礙地被塞進特級咒靈的眼眶裏,确認自己已經把東西藏好,白鳥抿了抿嘴,詢問起似乎是對方忘了告訴自己的信息。

“等你見到她,你就會知道,”仍然保持着神秘主義的作風,四月一日模糊地笑了一聲,“那一天會到來的,你可以回去了。”

-------------------------------------

“啊?那個地方真的有這麽奇怪的店嗎?”

對于白鳥說起的據說可以實現願望的店,五條悟發出了疑惑的聲音,“我路過過那裏,明明只有一片荒地而已。”

在後來的某節體術課後,白鳥無意間提起了自己的奇妙遭遇,“嗯,那家店就在那裏。”

蒼白指尖下意識覆上用于【記載】的那邊眼睛,特級咒靈沒有說的是,自從那天以後,裝在玻璃瓶裏的信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不見了,自己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也找不到,更別提拿出來。

但不知道為什麽,白鳥并不認為是名為四月一日君尋的年輕店主在撒謊。

“我的記憶裏那裏也是荒地,”接受了家入硝子的治療,又重新恢複了出廠狀态的夏油傑走過來,應和着六眼神子的說法。

“那邊有一家味道還不錯的荞麥面,我有去過幾次。”

印象裏父親和母親還讨論過,為什麽在高樓林立的街區會有一片完全沒被開發過的空地,夏油傑的喉嚨很隐蔽地抽搐了一下,昨晚吞下的咒靈的惡心味道仿佛還存留在那裏,陰魂不散。

也許白鳥是被其他的非人存在騙了吧。

這樣想着,咒靈操使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将話題重新帶回到幾個體術動作的銜接當中——剛才小夥伴與甚爾老師的對抗裏用到了以前沒有出現過的技巧,好學生咒靈操使的印象十分深刻,想要更深入地進行理解。

兩個少年迅速滾成一團,畢竟沒有什麽是比實戰更好的老師。

在少年們進行切磋的背景音下,白鳥側過腦袋,看到好友舉着手機,将收到的短信認認真真讀了幾遍的樣子。

察覺到特級咒靈的實現,禪院甚爾将目光從手機屏幕上抽回來,啧了一聲。

“惠那小子倒是會給我找事,葵說他的奶粉和紙尿褲都快用完了,讓我到店裏買一些回去,真麻煩。”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