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仙臺

第45章 仙臺

一位穿着不是十分合身的西裝,看起來像是初入職場的社畜打扮的年輕人,趕在發車前的最後一次廣播提醒時擠進了新幹線的車廂,險而又險地開始了自己從東京前往仙臺的出差之旅。

“好多人啊,”車廂裏的大部分座位上都已經有人落座,年輕的社畜臉上帶着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一路向前,希望自己可以找到一個空着的座位。

日本新幹線發售的車票分為兩種,一種是指定席,也就是指定了路程和座位的車票,售價要略貴一些,而另一種則是自由席,車票上的信息可能只是說在某段時間裏,持票人可以乘坐多少站的路程,也沒有規定明确的座位,持票的乘客可以自行尋找空着的座位落座。

與指定席相比,自由席要更加靈活,售價也相對低廉,自然成為了不願意為員工出差付出太多成本的公司的首選。

“黑心公司還真是過分啊...不過像我這種新人實在沒什麽挑揀的餘地,”在心底暗暗吐槽,年輕的社畜小心翼翼地用餘光搜尋着,觀察過道兩邊是否有空餘的座位可以讓自己坐下。

“不會要站一個半小時到仙臺吧?要是這樣就太糟糕了,昨天新的産品手冊還沒來及看完,但是到仙臺可就要去見客戶了。”

額頭上隐隐冒出了汗水,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隔着兩排的位置,似乎是出現了一個空着的座椅。

年輕社畜眼前一亮。

慢慢挪到空座前,還不等他舒了口氣準備坐下,就聽到了像是鳥類發出的“咕咕”聲。

年輕的社畜低下頭定睛一看,原來不是擁擠的車廂空出了一個座位,而是一只圓鼓鼓的白色鴿子蹲坐在椅子上,正發出聲音提醒他。

“這是誰的寵物嗎?新幹線應該是不能帶寵物乘車的吧?”

以為是附近的某位乘客将自己的寵物偷偷帶上了列車,年輕社畜環視一圈,周圍人卻只是發揮着日本人不幹擾他人的傳統藝能,對于這裏發生的事情只做不見。

看到年輕人茫然的表情,鴿子歪了歪腦袋,從自己的翅膀下叼出了一張小小的車票,咕咕提醒年輕人。

“東京到仙臺,03車22座...”緩緩念出車票上的文字,年輕社畜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騙人的吧?為什麽會有一只賣=買了票的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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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他說話的聲音略微大了一些,附近人終于向這裏投來了探究的目光,将年輕社畜世界觀受到強烈沖擊之後,露出的可憐表情全部看在了眼裏。

鴿子的車票正是它坐在的這個位置的全程車票,此刻它正用十分特殊的碧綠眼睛盯着年輕的社畜。

不知道為什麽,年輕社畜感覺自己從鴿子的眼神當中,竟然讀出了一種[這是我的位置]的淡淡譴責。

目送神情恍惚的人類像幽魂一樣繼續向前飄去,白鳥重新将自己的車票藏回翅膀下面,把腦袋也一并埋了進去試圖補眠,只是收效甚微。

像過去的幾年裏已經發生過的許多次那樣,在收到盤星教傳來的,發現了腦門上有縫合線痕跡的可疑人物的消息之後,特級咒靈再度踏上了确認對方身份的旅程。

自從自己将從兩面宿傩的仆人那裏知道的,羂索可能藏身于東京和京都以外偏僻地區的消息告訴了盤星教之後,這個由普通人組成的龐大組織的齒輪就迅速轉動起來,傳來消息位置也越來越遠。

而這次也不例外,據說在仙臺的第一病院裏,一位前去就診的盤星教徒就看到了一個顱骨處有一圈縫合痕跡的女性。

但似乎是一位快要到達預産期,所以在丈夫和丈夫家人的陪同下,一同來到醫院待産的孕婦。

老實說,就算白鳥是一只與人類的各項觀念都存在巨大出入的特級咒靈,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的第一反應也是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羂索它,應該不至于會做出這麽大的犧牲吧?總不能是謀劃了一千年的大計,卻突然找到了真愛?

在薨星宮裏陪幾個哥哥和天元一起消磨時間,看了不少輕小說的特級咒靈表情有些遲疑。

幾乎已經将這個可疑對象從懷疑名單上排除,但本着一個也不能錯過的心情,白鳥還是決定去确認一趟。

順便體驗一下人類的交通工具。

聽夏油傑說過新幹線的車票可以在自動販賣機上購買,一直以來都全靠翅膀的特級咒靈突然産生了一點興趣,拿出自己去便利店和甜品店購買糖果的熟練經驗,給自己買了一張去仙臺的車票,甚至還是加急指定席。

車上的人類并不吵鬧,都在閉目養神或是自顧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偶爾有同行人聊天的聲音也壓得極低,白鳥卻休息得并不好。

無他,即使在乘務員過來檢票時自己也出示了車票,但沒遇見過鴿子乘客的列車員還是手足無措地請來了列車長,加上有幾個持有自由席車票的乘客的插曲,白鳥吸引了不少乘客的好奇目光。

特級咒靈不喜歡被窺視的感覺,決定新幹線體驗只要有這麽一次就好了。

以後還是靠飛的吧。

打定了主意,鴿子半阖着眼睛,努力讓自己忽略掉附近存在感極強的目光。

在列車到達仙臺的第一時間,是白的鴿子就迫不及待地跳上椅背,略過車廂裏所有人的頭頂,飛出了擁擠的人群。

“仙臺第一病院…是哪個方向來着?”

站在沒有人注意到的背街小巷裏化成人形,特級咒靈從眼眶中取出卷起來的地圖,辨認着現在的方位。

與懷抱着出差心情的人類不同,白鳥不會摸魚,也不會想方設法忙裏偷閑,每次在收到盤星教消息的第一時間之後,他就會迅速趕往現場。

只是到現在為止無一例外的,外形酷似瘦削人類青年的特級咒靈,總是失望而歸。

今天估計也是吧…

這樣想着,白鳥又變換成鴿子形态,落在仙臺第一病院大樓外的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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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小心一點。”

戴着眼鏡的人類男性臉上寫滿了懇切的關懷,率先走下一步臺階,又轉過身伸出手來,攙扶自己預産期就在這幾天的妻子。

“老公,不用這麽擔心,我又不是什麽易碎品。”

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笑容,身形本該纖細的女性用一只手護住自己越發臃腫的肚子,眼底卻閃過一道暗芒。

終于,終于快要結束了,這該死的懷孕和令人作嘔的關心。

再不快點把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她感覺自己就要被身旁男人的愚蠢腌入味了,果然不管是在什麽時代,人類都是聒噪又蠢笨的東西。

一旁,與其他滿面笑容或是有些擔憂的孕婦家屬不同,神情莫名有些陰沉的老者跟在這對看上去感情非常甜蜜的夫妻背後,嘴唇翕動幾次,最終也沒說出什麽話來。

無視其他孕婦家屬低聲對自己家是否長輩與小輩之間感情不合的猜測,目送着兒子虎杖仁将虎杖香織送進B超室又一個人走出來,虎杖倭助用拐杖重重地點了點地面,表情十分嚴肅。

“仁,都走到今天這一步了,你還不清醒嗎?”

年輕時也不是多麽喜愛管閑事的性格,如果面前這個昏了頭的家夥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虎杖倭助根本懶得多說這些,“香織早就死了!還要陪那個怪物過家家到什麽時候!”

藏在鏡片背後的眼睛閃爍了一瞬,虎杖仁的表情只是稍顯空白,很快又笑了起來,只是這個笑容怎麽看都有些勉強。

“父親,你在說什麽啊?香織不是就在這裏嗎?我們的孩子也馬上就要出生了。”

面對着明顯像是在故意裝傻的兒子,老人深吸一口氣,想要再說些什麽,卻被從檢查室裏走出的女人所打斷。

“爸爸,仁,你們在聊什麽呢?”

“沒什麽,香織,悠仁還好嗎?”

已經給還沒出生的孩子起好了名字,虎杖仁轉過身迎了上去,動作小心翼翼,渾身都透露着一股珍視,與沉浸在幸福當中的每一位準爸爸都沒什麽兩樣。

在男人看不見的角度,女人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似乎是為了發洩某些不能被表露出來的情緒,細小的傷口卻又在她松開拳之後迅速恢複成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表現得有些羞澀,虎杖香織側過頭,剛好與窗外的白色鴿子對上目光,卻并沒有太過關注——醫院的院子很大,從早到晚窗外都有鳥兒叽叽喳喳,圓滾滾的白色鴿子也不怎麽顯眼。

“當然,大夫說一切正常,讓我們不用擔心。”

單獨面對兒子時語氣急促的老人此刻卻安靜了下來,一言不發地跟在兒子與兒媳身後,向着病房的方向走去,只是身形越發佝偻,看起來似乎又憑空老了幾歲。

然而還不等三個人走回病房,場面就突然變得慌亂起來——女人的羊水破了,被助産士和醫生放上移動擔架,直接擡進了手術室裏。

站在手術室外,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團團亂轉的男人,和表情陰沉,握住拐杖的手都用力到發白的老者,窗外樹上的白色鴿子居高臨下,将這一切都收入眼中,然後展開翅膀,從窗外飛了進來。

像是命運開了一個巨大的惡趣味玩笑,白鳥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這種情況下,找到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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