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蘭斯有點生氣。可蘭斯又沒有那麽生氣。
“你知道這麽說, 我會不高興的吧?”蘭斯嘆了口氣,“雖然他們的确……不是什麽好人,但殺人是不對的。”
佛拉爾冷哼了聲, 沒有說話。
于是蘭斯也沒有再說下去。
佛拉爾的脾氣變壞了。
不過,蘭斯也不是那麽讨厭。
賞金獵人小隊一路往德約塞城去, 佛拉爾也不再問蘭斯為什麽想要回去,而是開始在路途上教起蘭斯各種野外求生的知識。在這件事上,他可是老手, 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沿途的植物有沒有毒。
蘭斯:“佛拉爾, 你可真厲害。”
“被毒的次數多了, 就會有長進。”佛拉爾拍開蘭斯的手,不讓他去抓一種邊緣帶着鋸齒狀的綠葉, “就好比你這個, 你再摸,你的手指就沒了。”
蘭斯:“會吃人嗎?”
“不吃人,但會吐一種毒液。”佛拉爾搖頭,“帶腐蝕性。”
蘭斯哦了聲, 背着手乖乖跟在佛拉爾的身後。
他們駐紮的營地選在了河邊,幾個隊員忙裏忙外,把帳篷給搭了起來。達裏爾遠遠看着隊長和少年沿着水邊在走, 沒忍住捅了捅漢斯的腰。
“喂, 漢斯, 你說隊長對蘭斯是不是太友善了?”
“有嗎?”漢斯看了眼, 無所謂地說,“這不是差不多嗎?”
Advertisement
“這差很多!”巴克沒忍住說, “之前要是我們在野外伸手亂來,隊長說不定會比那毒株都先擡手砍掉我們的胳膊。”
哪裏會這麽溫柔?
漢斯慢條斯理地說:“怎麽, 你也和隊長有往日情分?還是說你也是隊長的童年玩伴?又或者,你們有什麽救命恩情?”
随着中年獵人的問話,其他兩個年輕獵人都沒忍住摸了摸鼻子。
“都沒有,擱着放屁呢。”漢斯踹了他們一腳,“滾滾滾,閑着沒事幹就去撿柴火。”
給倆搗蛋廢話多的隊員趕走後,正好佛拉爾帶着蘭斯回來了。他們兩人朝着漢斯點了點頭,就并肩去處理帶回來的獵物。兩人的身高差距不小,但走在一起的時候,胳膊都會不經意地蹭到彼此,也沒有任何躲閃的反應。
的确,對于賞金獵人小隊裏的其他人來說,佛拉爾很少有這麽放下戒備的時刻。
哪怕是自己隊伍裏的這些隊員,總是隐隐有種隔着一層的錯覺,至少沒有像在蘭斯面前這樣放松。
蘭斯跟在佛拉爾的身邊,學着他的處理方式剖開了獵物的肚子,面對着腹腔的各種內髒露出了苦瓜臉。
佛拉爾指點着他:“你要從邊上來,這裏下刀有點狠,會剖到內髒,到時候會有點苦。”
蘭斯咕了聲,又點了點頭。
佛拉爾取走他手邊的獵物,示意他走過來:“你來試試這個。”他指了指剛才他扛過來的大塊頭。
蘭斯挪了過來,皺着眉看着這皮糙肉厚的大塊頭,“佛拉爾,你不會是覺得它太難下手,所以才推給我的吧?”
“你這小子,話可真多。”佛拉爾笑着揉了把蘭斯的腦袋,他的力氣很大,一下子就把蘭斯的頭發弄亂了。
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佛拉爾的手指還殘留着剛才的血腥味。
“佛拉爾!”
蘭斯氣得擡手,也将滿手的髒污往他身上擦。
…
月檢度假福肺
巴克叉腰,看着這一片狼藉,左看看,右看看,幽幽開口:“我說,你們合起來少說四十歲,怎麽還跟小孩似的?”
漢斯大叔朗聲笑起來:“蘭斯不就還是小孩嗎?”
佛拉爾的大手蓋住差點蹦跶起來的蘭斯,然後彎腰将人給抱起來。蘭斯猝不及防被他抱住小腿,整個人摔在佛拉爾的肩膀上,他險之又險地抱住男人的脖子,氣得捶了他的後背。
“佛拉爾,你放我下來。”
“都弄髒了,去洗澡。”
随着兩人的遠去,他們的拌嘴聲也漸行漸遠。
漢斯和巴克在收拾殘局,收着收着,巴克沒忍住嘀咕了一句:“雖然隊長和蘭斯的關系是不錯吧,可平時隊長有這麽幼稚的時候嗎?”
資深的賞金獵人是不會把食物拿來開玩笑的,畢竟誰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什麽險地。不管在什麽時候,食物和水都是最重要的。
佛拉爾的性格按理來說,不會拿食物來開玩笑才對。
想到這裏,巴克的動作一頓,“隊長是……故意的?”
漢斯大叔呵呵了聲,斜睨了眼巴克,搖着頭說道:“現在才反應過來,你們可真是太遲鈍了。”
巴克:“可這為什麽呀?”
漢斯:“蘭斯這孩子一看就心思重。雖然隊長和他的過往,咱也不清楚,不過只聽那三言兩語,也大概能知道蘭斯是個什麽性格。隊長不趁着現在開解開解,難道還等着到德約塞城時再讓人給跑了?”
不知什麽時候湊過來的達裏爾帶着其他幾個人“啊”了聲:“什麽,蘭斯要跑?”
別啊,雖然他是吐槽隊長對蘭斯太好了,可是蘭斯來了後,隊長笑起來的次數也多了呀,就連檢查他訓練時的态度也溫柔起來,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
嘩啦啦——
蘭斯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不放心地扯過一縷聞了聞,沒聞到血腥味才松開。他的頭發有點長了,蘭斯正在猶豫要不要割掉。
長了的頭發總是有點礙事。
佛拉爾:“不會有味道的。”
剛才蘭斯的頭發是佛拉爾洗的,他比蘭斯高,站在他的身後洗剛好合适。
蘭斯:“誰知道你會不會偷偷報複我?”
佛拉爾略捋了捋自己的頭發,笑了起來:“你怎麽把我想得那麽幼稚?”
……剛才你的行為就不幼稚嗎?
蘭斯都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這麽無語過,不管是紮比尼還是丹尼爾西蒙,他們都是貴族出身,有時候就算想和蘭斯玩鬧也很少有這麽幼稚的行為。而佛拉爾……蘭斯掃了他一眼,以前也沒覺得佛拉爾這麽憨憨呢?
蘭斯抓着毛巾擦了擦胳膊,赤|裸的後背交錯着幾道疤痕,有的愈合了,有的還沒有愈合。佛拉爾擡手摸了摸他的後背,那略微粗糙的手感讓他皺起了眉。
“癢,別摸。”蘭斯嘟哝着,但也沒挪開身體,“別這樣了。”
笑鬧過後,蘭斯的聲音不知怎麽的有點低。
“不用刻意在乎我的情緒。”他道,“我也沒這麽脆弱。”
“我都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麽,又怎麽會覺得你脆弱呢?”佛拉爾的大手沒有挪開,反而是一點點滑下去,好像是在追尋着那些傷痕,“蘭斯,你想太多了。”
蘭斯:“撒開手。”
佛拉爾沒松開,反倒是抓着蘭斯的肩膀,将人轉過身來,“你身上這麽多傷,洛沒跟在你身邊嗎?”
蘭斯沉默了一瞬,才慢慢說道。
“……你從一開始,就猜到了?”
他們的對話聽起來像是在打啞謎,但正因為他們太過熟悉,所以只用這麽簡單的字句,就已經清楚對方到底想要說的是什麽。
……所以他知道,佛拉爾這句話的本質在問什麽。
當然,佛拉爾也清楚蘭斯的話。
蘭斯是在問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發現了德約塞城那只肆亂的異種……那株以撒蘭草,就是洛。
“沒有那麽早,最起碼在剛見到你的時候,我還沒想到這個。”佛拉爾平靜地說,“只是這幾天在路上,我突然發現,你不愛自言自語了。”
滴滴答答,水珠從蘭斯的頭發、身上滴落下來。
一圈圈蕩漾開,就像是一滴滴眼淚。
“說得我好像個瘋子。”
“你在弗蘭卡的時候,不都一直被人叫做怪物之子嗎?”佛拉爾低沉地笑了起來,“那時候,你可從來都不在乎這個。”
畢竟在那個時候,蘭斯的生活簡單得很。
他甚至都不知道所謂的正常生活到底是什麽樣子,他也不在乎。
佛拉爾:“而我們都知道,以那異種對你的偏執,是不可能主動離開你身邊的。”
蘭斯身邊不見的異種,蘭斯一直想要趕回德約塞城的原因,他過分低落的情緒,還有德約塞城出現的破壞性災難來自于一株以撒蘭草……
這或許不那麽容易猜,卻也不難猜。
蘭斯嘆了口氣:“沒錯,德約塞城出現的那株異種……的确是洛。”
說完後,他仰起頭。
“你不抓我嗎?”
佛拉爾好奇地挑眉:“我為什麽要抓你?”
“洛造成了德約塞城的損失,又和聖子閣下的失蹤有關,你身為光明之鑰的信徒,為什麽不抓我呢?”
“這或許是一件大事,可這和我又有什麽關系呢?”佛拉爾平淡,甚至有些冷酷地說,“我只在乎你。”
蘭斯癟嘴:“這不對。”
佛拉爾好笑地說:“那如果犯事的人是我呢?”
蘭斯想了想,又想了想,有點可憐地說:“……我會放你走。”
就在佛拉爾露出有點得意的微笑時,蘭斯又說:“然後去認罪。”
佛拉爾的笑容僵在臉上,怒視了眼蘭斯。
蘭斯平靜地說:“我沒辦法傷害我的朋友,但我也應該直視我的罪孽。”
佛拉爾伸手掐住蘭斯的小臉用力捏了捏,沒好氣地說:“什麽罪孽不罪孽的,光明都還沒抛棄你,誰又能說你真的犯下了亵渎的罪名?”
蘭斯捂着自己刺痛的臉頰微愣,緊接着佛拉爾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腕扯了過去,一大一小兩只手交疊在一處。暖流自佛拉爾的手掌傳遞過來,讓蘭斯微涼的身體也跟着溫暖起來,緊接着,是愈來愈多的暖意。
光從四面八方而來,乖順地彙聚到他們身邊。
正如每一次蘭斯修習的時候,那喜悅的情緒也從不曾遠去。
正如佛拉爾所言,光明,從來都沒有抛棄過蘭斯。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