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過完年, 蘭斯就預備收拾東西,不過佛拉爾先行阻止了他。只說再過幾天他出去探探風聲,看外頭如何。

蘭斯:“你怎麽看起來也要一起去?”

佛拉爾:“我不出去賺錢, 誰來養家?”

蘭斯這才想起來佛拉爾那支小隊。

如果沒有遇上蘭斯的話,佛拉爾肯定不會在這小鎮上休息, 也未必會暫時解散隊伍,就為了讓他們蟄伏下來。要這麽說,還是蘭斯阻止了佛拉爾的賺錢大計。

蘭斯轉變心态, 開始認真思考起賺錢的事情。

……他可還沒忘記, 自己欠了尤金大人好大一筆活化劑的錢。雖然尤金說過不必償還, 可那數目蘭斯還是記得的。還得加上紮比尼這幾個朋友的幫助……嗯,等離開了小鎮後的第一件事, 大概是給自己先找一份合适的工作。

既能方便他查探各種消息, 也能夠賺錢的工作。

“你想找工作,為什麽不來找我?”佛拉爾的大手搭在蘭斯的肩膀上,“來我這,工錢不會少你的。”

蘭斯拍開佛拉爾的手, 搖了搖頭:“你看起來不像是個正直的領袖。”

佛拉爾揚眉,像是從來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評價:“為什麽說我不正直?我對他們,可從來都是公平公正的。”

“那如果我加入你的小隊, 卻沒做出什麽貢獻, 那你要怎麽辦?”

“當然是錢照給……”佛拉爾說了一半, 失笑揉了揉蘭斯的腦袋, “你在這等着我呢?”

蘭斯笑了起來:“說笑的,你要是願意給我一份工作, 那當然是很不錯。不過在那之前,我也得先去公會取得賞金獵人的資格才行。”

這個資格認定倒是不難, 不過是交點錢,然後再由公會的人評定一下大致的能力就能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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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為了判定這些人是不是職業者的緣故。

普通人也可以成為賞金獵人,但是有些任務的要求是必須由職業者才能領,從在這點上就天然做了區分。

在敲定了這件事後,佛拉爾就提前出了門。

就像是他說的,他總歸要去外面看看情況,然後再召集自己的人手,總不能就這樣大搖大擺地出去。

這次要去的時間比較長,所以佛拉爾特地和蘭斯叮囑了幾句,像是擔心他在自己離開的時候出什麽問題。像是關緊門窗,早睡早起,每天多吃多喝,不要胡思亂想……這些還算正常,但不要去地下室,做噩夢的時候最好去佛拉爾的房間睡這種,就顯得有些奇怪。

蘭斯沒好氣地說:“你到現在都沒讓我看過地下室,又故意提醒我不要去看……你這到底是想讓我去呢,還是不讓我去?”

佛拉爾笑嘻嘻地将蘭斯扛起來,他本來就長得高大,當蘭斯被他抱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差點摔倒下去。他連忙抓住佛拉爾的肩膀,用力捶了捶他的後背,“你放我下去!”

佛拉爾轉悠了兩圈,這才給人放下來。

“聽話。”佛拉爾撫過蘭斯有點亂糟糟的頭發(蘭斯大怒,這要怪誰),然後聲音低下來,“如果再做噩夢,也不用害怕。你瞧,就算月亮那麽龐大,可是陽光永遠都會再出現。”

這聽起來似乎是一句暧|昧的隐喻,但佛拉爾也沒有再做解釋。

很快,随着佛拉爾的離開,這小樓變得安靜下來。

蘭斯其實很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平時話也不多。可在佛拉爾離開後,他驚訝地發現他竟然有些懷念佛拉爾的聲音。有他在的時候,這房子似乎看起來沒那麽空蕩蕩。

蘭斯盤腿坐在壁爐邊的沙發上,注視着客廳左邊的植物。

這些植物是被蘭斯和佛拉爾合力移植進來的,外面的天氣太冷,蘭斯生怕它們被凍死,動了心思給它們弄進來,還用了不少道具給它們保暖。

而這些嬌嫩的植物也不愧蘭斯的費心,正在茁壯地成長。

蘭斯托腮看着其中一朵漂亮的鮮花,自言自語地說:“是不是因為這屋內太暖了,才讓你有了開花的錯覺?”

在冬日裏怒放的花朵實在是太少,就算是花車游|行,那些花也都是靠着生命女神或是大地母神的職業者努力才能盛開的。

蘭斯看着客廳那一片的綠意,開始閉眼修行。

直到晚上吃完飯後,那種奇異的無聊感又攀爬了上來。伴随着無聊滋生的是一種探索的欲|望。佛拉爾說過的話,始終在蘭斯的心裏盤旋。

佛拉爾在離開前特地叮囑過的事情,一一重現過去,蘭斯回想着他當時說話的語氣,輕巧地站了起來。

蘭斯就站在客廳的中央環顧四周。

……如果要在這小樓裏藏下一個房間,那到底在哪裏是最隐蔽的?

蘭斯悄無聲息地檢查過客廳的所有地板,然後去搜了廚房的儲物間,這兩個地方都沒有後,蘭斯又擴大了範圍,将一樓和庭院的所有空間全部都翻找過了。

“沒有?”

蘭斯咕哝着,像是不可思議。

怎麽會沒有呢?

就算那房間再隐蔽,可是蘭斯剛才可是暴風式搜刮,連一寸一分的地方都搜遍了,卻還是沒找到那個奇怪的地下室房間,這合理嗎?還是……佛拉爾是故意在騙他?可能的确有這麽一個地方,但它不是這個房子的地下室?

盡管心裏有着各種猜測,不過蘭斯也沒有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本來也不過是一瞬間的好奇,莫名其妙滋生了探索的欲|望而已,現在既然沒有找到,就當做這件事不存在。

蘭斯一邊這麽想,一邊收拾收拾去盥洗室。

等他從盥洗室出來,一路關了燈,打着哈欠上了床,那夜幕已經臨近深夜。

蘭斯有着莫名的困頓,幾乎是在上了床的瞬間就睡着了……繼而,沉入了無法掙紮的夢境裏。

蘭斯有過一段時間沒怎麽做夢了。

大概是在新年前後?

他不怎麽做夢,就不怎麽流露出那略有陰郁的情緒。不管那安納托利亞再如何絢爛瑰麗,那都是只存在于過去的幻境,永遠也無法成為現實。這當然是好事……可也意味着,當蘭斯睜開眼,看着那曾經淪陷的噩夢時,同樣也擁有無法掙紮的溺斃感。

蘭斯躺在月光下。

……啊,用這樣的詞或許不足以形容真正的場面,他應該是躺在用月光編織的囚籠裏。那無數道漂亮璀璨的光華交織在天空底下,如同瑰麗的幻影,卻又是實實在在的現實。

月光下,托舉着蘭斯的是那種……說是肉塊、或者眼球,那種更為合适呢?

蘭斯也不知道。

那大抵是彙聚了人類深感可怕的種種物體。

但對于現在的蘭斯來說,他已經麻木了。他不再會為了一些肉|球的碎末,或者眼球的粘液而震驚,也不會為那些觸須的猙獰而害怕,畢竟這些,早已經是蘭斯噩夢裏的常客。

但蘭斯寧願只有這些。

如果只有這些的存在,那他可以麻痹自己,這只不過是又一次的噩夢。

可年輕教士總會踩着月光出現。

那些璀璨、漂亮、難以馴服的月光就臣服在他的腳下,伴他踏碎而來。

那真是美麗的幻境啊……

蘭斯輕聲感慨,不論多少次,再看到那樣的畫面,他總會感到奇異的歡愉。

哪怕他無數次唾棄,厭惡這點微末的情緒,可是蘭斯也無法阻止這種情緒的浮現……畢竟,那同樣也是蘭斯最真實的一面。

蘭斯憎恨這個事實,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盡管佛拉爾的告白讓蘭斯有些感觸,而在平時的生活裏,他也意識到自己并不排斥佛拉爾的親昵舉動。但蘭斯隐隐知道,這或許是不夠的。蘭斯是喜歡佛拉爾,可不一定是佛拉爾想要的那種喜歡。

畢竟……

撲通,撲通——

蘭斯聽着自己跳動的心髒,不快,可那聲音卻異常清晰,仿佛就在耳邊強有力的律動。

蘭斯清楚自己會被什麽樣的人所蠱惑。

年輕教士走到蘭斯的身前,冰涼的雙手擁抱住蘭斯,他輕聲喟嘆:“好暖。”

是啊,好冷。

蘭斯喃喃地說出聲,塞拉斯從來都是冷的。

像是一塊冷冰冰的怎麽都捂不熱的寒冰,蘭斯帶來的溫度甚至難以在他的皮膚停留片刻。

但即便是這樣,塞拉斯還是很喜歡和蘭斯索求溫暖。

畢竟,他很貪婪。

冰涼的嘴唇吻上蘭斯的側臉,而後落在他的鎖|骨上,那種寒意跟着擴散開來,讓蘭斯忍不住哆嗦、顫抖。他想要抗拒,但那些月光讓他無法掙紮。

蘭斯瞪大了眼,被迫注視着那交織的美麗與醜陋。

扭曲颠倒的世界裏,唯獨塞拉斯是完美的存在。

而他的一舉一動也恰恰那麽符合蘭斯的審美,總會讓他在掙紮和抗拒間有過那麽一瞬的停滞。

麻木的舌頭終于能夠動彈,吐露出破碎的話語。

“……放……開我,塞……塞拉斯……”

塞拉斯嘆息着吻住蘭斯的唇角,溫柔地笑起來。

那種仁慈寬和的微笑浮現在那張俊美的臉上,在這般場合是如此怪異扭曲。

那蠱惑的氣息栖息在空氣裏,纏繞在蘭斯赤|裸的身體上。

“可是蘭斯,無法掙紮的人,又不只是你一個。”他笑呀,那笑意又似噬人的毒蛇,“你沒有留意到……你的眼睛嗎?”

那雙漂亮的黑眸裏,完完整整地倒映着塞拉斯。

愛呀恨呀,人類有那麽多複雜的情緒,正像是細細密密的無形鏈條,在某個瞬間牢牢地束縛着他。

是奇跡呢。

蘭斯聽到塞拉斯這麽說,冰涼的雙手捧起他的臉,又吞下了他的嗚咽。

一切無聲的掙紮都被抹去。

畢竟,只是夢,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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