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面具
面具
阿德文·克勞倫斯悠悠轉醒。
軍裝已然不知所蹤，身上柔軟的白色長衫看上去像是研究所實驗服的款式。
他摸了摸頸上的抑制環，那裏已經補充滿了新的抑制劑，沒有損壞的跡象。
有蟲幫阿德文清潔了身體。
意識徹底回籠後，軍雌幾乎在下一秒就立刻掀開薄毯雙腳落地，警惕的打量起四周的環境。S級精神力告訴他這裏沒有危險，那雙黑色軍靴正規規矩矩的擺放在床前，阿德文略帶猶豫的穿好了。
“誰——？”
門禁開啓的瞬間，軍雌的近身搏鬥術令塔蘭來不及思考太多，身體的本能讓他情急之下使用了剛剛凝聚出來的精神力實體做抵擋。
好香。
風兒送來了淡淡的玫瑰氣息，這香味太過熟悉，阿德文迅速反應過來了對方的身份。
可攻擊已經來不及收回。
觸須實打實的與軍雌發生了激烈碰撞，雄蟲身形不穩的後退一步，咧了咧嘴角：“看來你很有精神啊，阿德文上将。”
“抱歉，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一切。”
阿德文不敢觸及塔蘭，高大的雌蟲猶如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低垂着腦袋，先不說假性發情時的狼狽，光是意圖襲擊雄蟲這一條罪名就值得雄保會将他列入約會永禁名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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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蘭好似嘆了口氣，“把這個喝了，補充能量。”
阿德文受寵若驚：“您…您不生氣嗎？”
“我生什麽氣，因為實驗副作用導致你假性發情？事實上，我想我還需要感謝你。”
塔蘭雙手交叉，在沙發上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如你所見，陰差陽錯的我能夠将精神力實體化了。”
“哈伯恩教授提供的實驗場所沒有監控設備，你知道我的意思吧，阿德文？”
無需塔蘭過多的解釋，雌蟲就已單膝跪地，将唇虔誠的吻上了他的右手食指。
“是的，如您所願。”
翡翠綠眸試探性的與塔蘭對視，随即加重了這個吻。
“稍等一下，上将…”
塔蘭擡起腳尖，抵住了阿德文的下颚。
“這樣，感覺羞辱嗎？”
雌蟲搖頭，順從道：“您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塔蘭笑彎了唇，“任何事？你這麽說容易讓蟲誤會，假如我讓你去刺殺蟲帝呢？”
“……”
阿德文猛然擡頭，試圖分辨對方話語裏的真實性。
“不知該如何回答了？沒關系，我那只是一句玩笑話，你無需介懷。”
半晌，沉默的金發雌蟲緩緩開口：“蟲帝的基因等級為A+，他的禁衛軍包含一組一百蟲構成的軍雌兵團，其中兩名S級雌蟲，駕駛機甲配備有帝國頂尖的聲子光彈。即使刺殺成功，駐守在帝星的第十一軍團也不會放過任何皇族的敵人，他們不受軍部管轄，直屬于皇權控制。”
他頓了頓：“塔蘭閣下，您的想法十分危險，我建議您重新考慮。”
“現階段，刺殺蟲帝的成功率低于千分之一。”
塔蘭揚了揚腳尖，讓阿德文漂亮的臉蛋完全暴露于燈光之下，雌蟲的回答使他感到十分有趣：“阿德文，據我所知，你的雌父也有皇族的血統，不是麽？”
這是一樁皇室秘聞，雌蟲皇子癡迷于一位已有雌君的雄蟲，運用了不光彩的上位手段，成功成為了雄蟲的新配偶。迫于輿論壓力，阿德文的雌父被皇室除名了。
“是的…”
他不願解釋太多，塔蘭卻知道對方與皇室的關系并不親密。
“很好，”雄蟲露出了最迷蟲的微笑，“那麽，合作愉快。”
……
另一邊，哈伯恩教授的辦公室。
亞雌羅特·羅蘭盯着鏡頭裏的兩只蟲笑容詭異，“哈伯恩，你的這位學生魅力可不小啊。”
“他叫什麽？塔蘭是吧，塔蘭·翁戈爾。”
“有意思，有意思，你的禮物估計是用不上啦。”
哈伯恩沒理亞雌，兀自收拾接下來的實驗必需品——一支包含自己信息素仿造物的安撫劑。
“一會凱要來，你最好管好嘴巴。”
羅特啧啧的打量哈伯恩，“這麽多年還是一樣的德行，走咯，眼不見心不煩。”
“讓你的學生離那個雌蟲遠點。”
“這是忠告。”
密羅軍事學院每年有兩個月的學生假期，塔蘭現在已經很少去學院上課了，非必需課程可以光腦在線教學，除了機甲課。
格萊德溫擠走了塔蘭的新搭檔，他旁敲側擊的詢問亞雌喜不喜歡他送的禮物，眼光卻不敢往對方身上瞟。
“你送的書我很喜歡，謝謝你，格萊。”
雌蟲小聲說：“那你也看到我寫的話了？”
“…是的，”塔蘭想起晦澀的古蟲語，誇道：“看不出你很有文化底蘊嘛。”
格萊德溫逐漸開始臉紅，他忍不住想知道更多：“夏恒，你的感想是什麽？”
“什麽感想？”
“就是…就是對我寫的……”
“呃……”
願夏花盛放于你的花園？
塔蘭不明白為什麽格萊德溫特意詢問，不過他還是認真的表達了自己的見解：“植物生機勃勃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我很喜歡。”
“沒有了？”
“沒了，或許我忽略了什麽細節？”
格萊德溫實在不好意思把星星二字說出口，在他看來這和表白也沒什麽區別了。夏恒這副懵懂的表情明顯是沒有理解他想表達的意思，不過也好，格萊德溫想，他還尚未做好剖心的準備。
“沒什麽，你如果喜歡這一版的《蟲族簡史》，我還有更多類似的書籍可以推薦給你。”
“那太好了，格萊就是最貼心的好蟲！”
“傻瓜。”格萊德溫揉亂了亞雌的頭發，“假期你準備去哪裏？”
“不知道，看哥哥的安排吧。”
“你的哥哥？是雌蟲嗎。”
“嗯。你呢，格萊，你假期怎麽過？”
銀發雌蟲無所謂的慫了慫肩，眯眼望向遠處訓練的熱火朝天的機甲小組，“随便怎麽過，也許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一睜眼就是兩個月後了。”
“……那是冬眠吧，蟲族早就不用冬眠了。”
格萊德溫哈哈大笑，問塔蘭想不想再去騎獨角獸。
去牧場的路上暢通無阻，令塔蘭驚奇的是，上次騎的那匹獨角獸居然還記得他。
“它們會根據味道辨別蟲類，它覺得你很好聞。”
編號“7”的獨角獸左啃啃右蹭蹭，發出了興奮的呼哧聲，塔蘭把手放在獨角獸的額頭上，溫柔的拍了幾下。
“今天我們去牧場的南部，那裏有一條小溪。不用擔心，時間太晚的話我會親自送你回家。”
“沒事，會有家蟲來接我的。”
格萊德溫幫助塔蘭坐上了7號的背脊，他自己也騎了一匹，兩蟲晃晃悠悠的前進，行進速度完全取決于獨角獸的心情。
“格萊，那是什麽地方？”
遠處有一間大到出奇的玻璃工坊。
“是種植蔬菜水果和鮮花的地方，你想去看看嗎？”
管理蟲驚喜于格萊德溫的到來，态度畢恭畢敬，“您的光臨令這裏蓬荜生輝！祝您和客蟲參觀愉快。”
對此亞雌的表情顯得十分平靜，惹得格萊德溫多看了塔蘭一眼。
“夏恒，你一直沒問過我的身份…”
“嗯。”
“不好奇嗎？”
“比起詢問，我更希望你會主動告訴我。每個蟲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不願強蟲所難。”
“我姓卡斯柏。”
“謝謝你告訴我，卡斯柏先生。”
亞雌琥珀色的瞳孔仿佛可以包容萬物，他一點也不氣惱格萊德溫先前的隐瞞，無論故事的走向如何，塔蘭唇角的笑意不會消逝。
“這裏很美，我可以随便看看嗎？”
“當然。”
夏恒像風，輕易便會從指尖溜走，抓不住的恐懼令格萊德溫三步兩步上前——
“？”
塔蘭瞪大眼睛，只因雌蟲握住了他的手。
“走，這邊的品種更齊全。”
原來亞雌的手這樣小這樣軟…
怪不得雄蟲愛不釋手。
格萊德溫咬緊牙關，克制住一股無端升起的顫栗感。
格萊德溫，別這麽沒用！放平呼吸，放松，你已經打過抑制劑了！
“……”塔蘭的笑聲自身後傳來，“你在憋氣嗎，格萊。”
“呼——呼——抱歉…”
重新呼吸的雌蟲開始一本正經的胡扯：“劍葉花的味道我不喜歡，聞多了會讓蟲頭疼。”
塔蘭不可置否。
卡斯柏家不愧是帝星的食品龍頭，所有能叫的上名的蔬菜水果在這裏都有一席之地，即使是“凜冬之吻”，這種精貴至極的果子雖然只長出來了小小的兩顆，已經足夠說明卡斯柏家優秀的環境模拟種植技術了。
“這是什麽？”塔蘭指着一株奇形怪狀的刺球問：“可以吃嗎？”
格萊德溫的無情鐵掌掰開了刺球，露出裏面白嫩的果肉來：“可以。”
“嘶——”
塔蘭的臉皺成一團。
“很酸？因為它還未成熟。”雌蟲收斂了笑容，正色道：“夏恒，你總是對蟲這麽信任嗎？”
“也許未成熟的果肉有毒。”
回應他的是塔蘭嗷嗚一聲吞掉了剩下的果肉，“雖然好酸，嘶，但我喜歡吃酸的。”
“格萊又不是陌生蟲，你會對我下毒嗎？”
塔蘭在笑，“我好害怕呀，大蟲物先生。”
精神觸須的好處之一就是可以幫他辨別毒素，可以預知危險是S級雄蟲的寶貴財富。
格萊德溫的目光柔軟了下來，“我不會傷害你。”
“但是夏恒，孤蟲在外要學會保護自己。”
“不要輕易信任別蟲。”
“即使是你熟識的朋友。”
……
比如，哈伯恩教授。
蟲族一年一度的微笑節即将開幕。
塔蘭準備在帝星上度過微笑節後再去其他星系旅行。
與雌蟲不同，雄蟲成年後即迎來了繁衍巅峰期，伊甸AI開始不厭其煩的給塔蘭發送約會申請，次數為每個月1-2次，約會對象至少是A+級的雌蟲。
“主人，根據精神海适配度的測量，您和這位卑爾麥少将擁有A+級蟲崽的概率高達90%！多麽令蟲驚喜的數字呀！”
“呵呵，”塔蘭嘲諷光腦，“這麽激動要不你上？”
“主人，您又在胡言亂語了。您不知道90%的概率意味着什麽，您們能創造蟲族的下一個生育神話！”
我謝謝你……
“不需要。”
光腦拟蟲化的垮起了臉，一個哭泣的表情浮現在光屏上。
“或者，您考慮一下克勞倫斯上将？雖然适配度差了點，但好歹也有67%。”
“有完沒完了，退出伊甸平臺，我不想再聽到關于約會的信息。”
哼，光腦默默執行塔蘭的命令，為主人的未來蟲生深感擔憂。帝星所有雌蟲與塔蘭的适配度排行都存在光腦裏，雖然榜一是一位完全沒有希望的A+級軍雌。
桑提斯·翁戈爾，主人的親哥哥。
蟲族禁止近親結合，高達95%的适配度只能是一個數字了。
從卡斯柏牧場回來以後，塔蘭向格萊德溫索要了一種神奇的廢星拟土，這種土壤含有廢星的天然重金屬元素，非常适合“鑽石之花”的生長。
“花匠先生，新的花盆已經換好了，麻煩你日後每三天澆一次水，澆透為止。”
特質的花盆完美隔絕了輻射，塔蘭已經開始期待花朵盛開時的場景了。
哥哥一定會很開心的。
桑提斯下班回來時就看見塔蘭捧着小腦袋瓜在花園裏目不轉睛的盯着光禿禿的花盆發呆。
“塔蘭，塔蘭？”
“啊…哥哥，歡迎回家！”
“你在看什麽。”
“是你之前送我的種子，”塔蘭嘿嘿一笑，“過幾日再細談。哥哥先休息一會吧，今天我做了塔塔派，你一定要嘗嘗。”
管家薩瓦勒接過了桑提斯的公文箱，“家主請坐，塔塔派剛剛出爐，需趁熱享用。”
雌蟲欣然接受。
連日以來的高壓會議終于找到了放松的突破口，桑提斯微微解開領帶，眉間難掩倦色。
“哥哥最近很辛苦，這裏，”塔蘭指了指眼下，“都有黑眼圈了，是出了什麽大事嗎？”
“美酒節事件有了最新進展，違心派招出了幾個小頭目，其中不乏軍雌。”
“……我猜，東區和西區都有，是嗎？”
“嗯，蟲帝震怒，下令徹查軍部。”桑提斯笑了笑，“塔蘭，不用擔心，蟲帝的權利在軍部大打折扣，他們不敢拿軍雌怎樣。”
“但願如此。既然回家了，就不要想那麽多煩心的東西。哥哥，一會我為你疏導精神海吧？”
“咳咳咳咳——”
可憐的桑提斯又一次咳紅了眼眶，“塔蘭，怎麽突然…”
雄蟲眨巴着眼睛，“之前你去鎮壓異獸潮的時候，我發簡訊問過的。哥哥，你不想讓我為你疏導嗎？”
不是不想，而是他現在的狀态委實不佳。發情期臨近不說，身體的疲憊令抑制劑的效果減弱，桑提斯無法保證自己還能像之前一樣全身而退。
“抱歉，塔蘭，我需要時間。”
雄蟲善解蟲意的點了點頭。
“沒關系，哥哥。等休息幾天，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微笑節的嘉年華看看嗎？”
“很多雌蟲發來了邀請，我都拒絕了。”
“如果哥哥那天沒有約會……”
桑提斯從未參加過微笑節嘉年華，聽說那裏是年輕蟲族約會求偶的勝地。塔蘭為什麽想和自己一起？他有喜歡的雌蟲了嗎？
桑提斯無可避免的腦補了一出見家長的戲碼，語氣僵硬：“塔蘭，如果你欣賞哪位雌蟲的話，我可以安排你們私下會面，不用非要去嘉年華。”
“我感興趣的是一位雄蟲閣下。”
軍雌震驚，“……雄蟲？”
蒼藍色的眼接連瞳孔地震，塔蘭捂嘴憋笑，“哥哥你想多了，我見他有別的目的。”
“倘若遇到什麽危險，你會保護我的吧。”
雄蟲把腦袋枕在桑提斯的肩膀上，撒嬌似的滾了滾。
我的塔蘭……
桑提斯的唇滑過對方的烏發，嗅到了淺淡的玫瑰香氣。
答案是肯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