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坦弗的人魚

坦弗的人魚

坦弗又稱坦尼弗爾,在古蟲語裏是海洋的意思。

它有兩個地球那麽大,蔚藍色水球的兩級覆蓋着銀白的冰層。陸地面積不到總體的百分之十,有非常多的蟲造浮動島嶼。

作為一顆三級旅游星,坦弗定位是專為雄蟲閣下們打造的度假勝地。星球的登陸港直接由東部第七軍團守衛,因此,在塔蘭他們距離目的地還有二十光年的時候,登陸港已經提前做好了清場。

星港的工作蟲在內線裏交頭接耳。

“這次來的是哪位大蟲物?港口的雄蟲閣下剛剛都被請離了,好大的派頭!”

“不知道,我猜是皇室的蟲吧。”

“什麽…連星球負責蟲佩爾少校都驚動了?!”

與此同時,第七軍發出坦弗緊急通知——

“所有坦尼弗爾的一級負責蟲必須在半星時內集合,坐标:奎港左十通道第七渡口。”

“翁戈爾指揮官即将莅臨,請各位做好準備。”

透過防輻射玻璃,這顆水球漸漸于雄蟲的眼中揭開了面紗。只是它看上去不像地球,更像是充滿神秘感的海王星。

深海恐懼症患者塔蘭的心裏直發怵,“哥哥,坦弗的平均海洋深度有多少?”

“平均十米,最深處有兩萬米。”

“兩萬米……?”

桑提斯安慰道:“別擔心,深藍色是因為第七軍在坦弗大氣層裏布置了防空裝置,降低了整顆星球的亮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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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證它的海水看上去是清澈見底的。”

桑提斯果然沒有騙蟲,進入大氣層後海水的顏色越來越淺,成片碧藍吞沒了天地,奎港就坐落在星球的赤道線上,最快半星時即可抵達兩級。

“……”

“一定要這樣出去嗎…”

雄蟲尴尬的扣緊了腳趾,不好意思的嗫嚅着。

“塔蘭,我抱着你不好麽?”

桑提斯的唇角揚起淺淡的弧度,彎腰離塔蘭更近了點。

“沒有軍令,第七軍的士兵們不敢直視我。”

“這樣就沒蟲知道你來坦弗了。”

是嗎?雖然哥哥的提議看上去周到可靠,但塔蘭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好,好吧。”

星艦順利進入接合軌道。

佩爾少校精神飽滿的迎接自家指揮官,咳咳…有誰能告訴他長官懷裏抱着的是個什麽東西?

塔蘭裹着軍用薄毯縮成一團,一米八幾的個子在軍雌懷裏愣是顯得小鳥依蟲了起來。他緊挨着桑提斯的胸膛,對方說話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

“上将,歡迎視察坦弗!”

佩爾為桑提斯激情介紹了一番坦弗的風景名勝,“您會在這裏停留多久?”

“一周,我的身邊不需要有蟲。”

“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不知您有意哪個景區……”

“我需要知道私蟲最大的可支配面積。”

佩爾愣了愣回答:“報告長官,整個北半球都可以供您一蟲游玩!”

“嗯,”桑提斯走路帶風的越過了一衆軍雌,吩咐佩爾把北半球最适宜的旅行路線發給他的光腦。

……

“那什麽,你看清上将懷裏的東西沒有?”

“上将懷裏有東西?”

近衛官一臉茫然,佩爾只能把自己的猜想咽回肚子裏去。

他猜測,桑提斯上将懷抱着一只蟲。

從體型來看,大概率是位亞雌或者雄蟲閣下。

等等。

佩爾仿佛發現了新大陸,這不就是兩蟲的私密旅行嗎???

不行了不行了,想想都太刺激,話說上将應該還沒有訂婚吧……

所以那蟲是誰?

軍雌一臉茫然+1。

陽光,海水,沙灘。

日光下的銀月海岸宛如鍍了一層細碎的金粉,塔蘭拾起一捧流沙,指縫裏也殘留了幾顆沙灘特有的金色沙礫。

這裏是坦弗的著名景點之一,星球特有的礦石為淺褐色土地增添了抹別樣的璀璨。

塔蘭仰頭向天空望去,天上挂着六顆恒星,坦弗的大氣保護層有效隔絕了絕大部分的宇宙射線,日光打在他的身上變得暖融融的。

午後,桑提斯邀請雄蟲去淺海區潛游。

由于沒有伴生星的引力牽引,坦弗沒有潮汐,第七軍為此專門布置了海浪模拟器。蟲族文明或許也源自海洋,高等級雌蟲具備一定的水下呼吸能力,雄蟲則不然。

塔蘭全副武裝的陣仗和桑提斯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氣鼓鼓的:“什麽時候我也能直接下水呼吸呢?”

桑提斯憋笑,“也許等你成為帝國首席基因學家之後,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試試看,塔蘭。這身行頭專為雄蟲閣下們設計,它們下水後非常輕松。”

“一點也不笨重。”

神奇的潛水裝置觸水後化作了輕薄的緊身衣,塔蘭甚至感受不到任何束縛感。而他的空氣供給來自于透明頭罩中的氣體壓縮球,一小顆便能支撐一位成年雌蟲自由呼吸至少一星年。當然,這種潛水裝置造價十分高昂,一般只有貴族蟲才消費得起。

水下的視野受光線影響忽明忽暗,桑提斯沒有裝備任何潛水裝置,雌蟲古老的皮膚呼吸系統被再度激活。他牽引着塔蘭緩慢行進,待雄蟲适應水下世界後,桑提斯開始嘗試下潛至海底。

“等等,哥哥,游慢一點…”

光線的急劇減弱讓塔蘭又開始生出了恐懼感,淺海區最深五米,可即使只有五米,陽光在水下的穿透力仍是大打折扣。

桑提斯無法像往常那樣摸摸塔蘭的頭發以示安慰,他吐出幾個泡泡,“好,我們慢慢來。”

只是牽着手還不夠,雌蟲将塔蘭護在胸前,如嬰兒學步一樣帶着對方于海底漫步。桑提斯只穿了一件休閑襯衣,海水湧動着半開的領口,塔蘭無可避免的瞥見了哥哥胸前的流線肌理。

臉稍稍紅一點應該也不會被發現吧……

他努力移開視線,可後背與桑提斯肌膚的溫熱摩擦感根本難以忽視。

“哥哥,那邊是什麽…”塔蘭急于找到一個由頭分散注意力,淺海沒有珊瑚,有的只是沒過腳踝的海草,精神力告訴他不遠處似乎有些動靜。

“那邊什麽也沒有。”

桑提斯微笑着,不留痕跡的将雄蟲拉回了自己的活動範圍以內,“只是一條劍吻魚。”

“哦…”

這、這麽大???

足足有五米長的史前巨獸劍吻魚搖晃着沉重的尾巴,在海底左停停右轉轉,偶爾啃幾口海草。

“別怕,它不會傷害你。”

突出的魚眼看見了十米開外的兩蟲,劍吻魚霎時放開了嘴裏的海草,呆在海底一動不動。

“過來,”雌蟲溫和道:“塔蘭被你吓到了,他想見見你。”

“你不會傷蟲的,對嗎。”

呃哥哥,你這個語氣很像要把它直接刀成壽司魚片欸……

劍吻魚出乎意料的聽話,假裝消失的把戲被蟲看穿後,它不情不願的擺着尾巴靠近了塔蘭。

就連魚鱗也這麽大,塔蘭拿自己的手掌比了比,好奇的打量着狹長的魚吻。

“它只吃水草嗎?”

“差不多,偶爾還會吃一些小型海洋生物。由于它的魚肉過于生硬,坦弗将劍吻魚從閣下們的菜單食譜上剔除了。”

劍吻魚瑟瑟發抖,巨大的魚眼可憐巴巴的望着雌蟲,它知道這個蟲族生物可以輕而易舉的将它撕成碎片。

塔蘭摸着魚鱗笑道,“看來你是條幸運魚。”

“塔蘭,試着坐到它的背脊上去。”桑提斯箍住雄蟲的細腰,帶着他登上了劍吻魚寬闊的背脊。“抓住魚鳍,準備好上升了嗎?”

雌蟲呼出的氣泡炸裂在塔蘭的頭罩上,發出了輕微的砰砰聲。

他的大腦微微暈眩,哥哥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然而下一刻,塔蘭就沒有功夫思考距離的問題了,桑提斯擁着他一躍而起,從五米深的海底上升至海面,劍吻魚只用了不到短短的兩秒。

緊身衣自動适應了壓強的快速變化,劍吻魚沖出水面,似利劍一樣飛起至三米多高!

“哇!天啊……”

下落時濺起巨大的水花,桑提斯的一頭灰發被海水打濕成了一縷一縷貼在腦後,露出了軍雌光潔的額頭。

“塔蘭,身體還适應嗎?”

雄蟲重重點頭,“嗯嗯,好玩!哥哥,我們能再來一次嗎?”

被抓做雲霄飛車勞役的劍吻魚帶着兩蟲表演了不下十次的飛躍游戲,它精疲力竭的浮在海面上,連尾巴都懶得打擺了。

于是塔蘭好心的放它重返大海。

“謝謝你,劍吻魚先生!”

也許是女士,塔蘭暗自吐槽。

回到沙灘的兩蟲渾身都濕透了,桑提斯為雄蟲裹上了保暖浴巾,“小心着涼。”

“哥哥你也是,衣服黏在身上會不舒服的。”

“沒關系,這一點兒也不冷。”

雌蟲甩了甩頭發上的水珠,臉上的表情是少有的輕松之色。更多的水珠沿着下颚線緩緩滾落,最終與腹肌融為了一體。

看得出桑提斯真的很快樂。

哥哥喜歡大海嗎?塔蘭不知道。

上輩子的塔蘭從未與桑提斯有過旅行,對于雌蟲的喜惡他知道的少之又少。

塔蘭突然下定了決心:“以後我們每年都來坦弗游水吧。”

“……塔蘭,你是認真的?”

許是桑提斯不可置信的表情逗笑了雄蟲,“哥哥,你驚訝的眼睛都變圓了。”

“倘若你日後有了雄主,恐怕我們就沒有機會出來旅行了。”

軍雌的舌口頓時打結:“不、不會,怎麽可能。”

“你永遠是我的優先選擇。”

塔蘭只笑不語。

受信息素的影響,結合後的雌蟲會發自內心的服從雄主,他們會把雄蟲的命令當作聖旨去遵循。任何東西——包括雙親兄弟,都會是被舍棄的那個。

不過萬事皆有例外。

哦,他怎麽忘了還有阿德文·克勞倫斯這個反面教材呢。

塔蘭收斂了笑容,指了指一旁震個不停的光腦手環。

“哥哥,有蟲找你。”

“……”

“抱歉,”桑提斯愧疚不已,“再等我十分鐘就去吃飯,可以嗎?有個緊急會議需要處理。”

塔蘭乖巧的接受了對方的安排,他尋了塊靠近海邊的礁石坐下,高大的海椰樹為他遮擋着夕陽餘晖。

海浪模拟器休息的間隔裏,塔蘭只能聽見到風吹過的聲音。

這裏真的很安靜。

先前游玩的快樂仿佛已經煙消雲散,雄蟲神情空白的垂眸望向大海,微波粼粼的水面上躍動着金與銀。

恒星的光影悄無聲息的影響着坦弗,不知為何,塔蘭小聲嘆了口氣。

“嘩啦——”

不遠處有破水而出的聲音,塔蘭擡眸一看,只消一眼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那是一只雄性人魚,也許在蟲族的世界觀裏他并不叫人魚。月光銀的及腰長發垂了幾縷在星光玫瑰色的魚尾上,人魚深眸紅唇、膚白若雪,耳上墜着一對貝殼耳環。

“你好,我叫瀾。”

“我觀察你很久了。”

人魚發出的分明是一種塔蘭從未聽過的奇異歌調,不知怎的他卻聽懂了,短暫晃神後塔蘭如實回複:“你好,我叫塔蘭。”

“Taran?”

人魚音調百轉的重複了這個詞,“你是雄蟲嗎?”

“嗯。”

“看來傳言沒錯,”人魚揚起燦爛的微笑,“坦弗來了位大蟲物,整個北半球都是他的後花園。”

“我該感謝你,塔蘭閣下。因為你的緣故,我的很多族人終于不用被蟲族當成寵物了,雖然只有幾天的時間。”

“…什麽意思?”

人魚挪動魚尾換了個坐姿,“我們逃到北半球啦,這裏只有你一蟲。”

“呃……”

塔蘭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對方除他以外這裏還有另一個蟲存在,只見人魚向他身後的方向若有若無的掃了幾眼,轉瞬又滑進了水裏。

“再會,塔蘭。”

“ 。”

後面一句嘟囔的是塔蘭聽不懂的語言,人魚消失在了水波裏,好似從來沒有出現過。

桑提斯處理好公務再度現身,塔蘭總覺得哥哥的态度有點詭異的緊張。

“塔蘭,抱歉讓你等了太久。”

“沒關系沒關系,這才多少時間,不久。”

軍雌渾身上下的掃視塔蘭,并沒有在對方身上發現什麽多餘的新奇海洋飾品。

他大舒了一口氣。

“走吧,晚餐我已經預約了浮動島。無論是天空還是海洋的美景,你都可以随心選擇。”

……

浮動島是翁戈爾府的私蟲島嶼,它沿着指定路線緩慢漂浮,将北半球極美的星月花雨盡收囊中。

恒星發射的粒子流被坦弗的大氣防護層阻擋,極小的一部分在接近海面處與水汽碰撞摩擦,幻化為了一片淺藍色的隔空雲煙。待雲層吸飽了水,攜帶粒子的雨滴便會降落,在月光的折射下仿佛一朵朵淺藍色的霜花。

星月花雨不愧是北半球的TOP.1景點。

夜空下,小島燭光晚餐的參與者只有兩蟲。

月光、花雨、燭火。

塔蘭握住刀叉的右手沒來由的瑟縮了一瞬,鮮美的魚肉不慎自叉頭掉落。

“塔蘭?”

“沒事…剛剛手滑了。”

慌亂中,他抓起最近的玻璃杯咽下一大口飲料,回味時才發覺了些許酒精的氣味。

桑提斯無奈的替雄蟲擦拭唇角,“這是我的果酒,你應該不會喜歡這個味道。”

“……”

指尖的觸感令塔蘭臉色爆紅,他仿佛又聞到了雌蟲身上的香水味。

他喝了哥哥的果酒…這是桑提斯的玻璃杯?!

塔蘭的羞赧自然被對方察覺了,桑提斯樂意解圍:“沒關系,小的時候你也經常拿錯我的東西。”

可他如今已經成年了啊……

雌蟲無辜的問:“魚肉好吃嗎,塔蘭?”

塔蘭眨了眨眼睛,根本沒有嘗出魚肉是什麽味道,他的呼吸已經全部被果酒所霸占了。

“我不知道……”

雄蟲十分困惑。

上一世與桑提斯相處的記憶可謂是乏善可陳,而塔蘭是個地球穿越者,對于家蟲的相處模式還局限在兄友弟恭的階段。他并不清楚蟲族的雌蟲與雄蟲若為兄弟是如何彼此相處的,塔蘭沒有關系要好的雄蟲朋友,這種問題一般也不好開口詢問。

他們是親兄弟,毫無疑問。

可桑提斯的舉動總能輕易打破塔蘭心裏有關親密距離的下限。

別家的雌蟲哥哥也會這般貼心關懷嗎?

塔蘭不知道。

“那就再嘗一塊。”

銀質餐具遞來了新鮮的炙烤魚肉,桑提斯像喂小蟲崽似的哄道:“啊——張嘴。”

塔蘭囫囵吞下了對方的投喂,在桑提斯期待的目光裏緩緩點頭。

“好吃。”

軍雌滿意極了。

飯後,雄蟲問:“哥哥,坦弗有什麽本土智慧生物嗎?”

“嗯?”桑提斯敏感的眯了眯眼睛,默不作聲掰斷了貝殼:“你是指…”

“比如,外形和我們類似的?”

“……有一種魚怪。”

“魚怪?”塔蘭瞪大了眼睛,“什麽樣子的魚怪?”

“上半身與蟲族相同,下半身是魚尾。”

果然,塔蘭想蟲族對人魚的叫法委實缺乏美感。

“他們是坦弗的特有生物嗎?”

“其實不然,大約十幾顆星球上都發現過類似的物種,它們的足跡範圍很廣,遍布帝國的整片星區。”

塔蘭若有所思,“哦…”

“你遇到魚怪了?”

“啊…是的。”

軍雌的語速變得極快:“那個雌性對你說什麽了?”

“雌性?哥哥你怎麽知道他是……”

“魚怪只有雌性,它們是自身繁殖的物種。”桑提斯加重語氣:“無論它說了什麽,一定不要相信它!”

塔蘭被雌蟲如臨大敵的模樣吓了一跳,忙不疊的保證:“我知道了哥哥,放心吧。”

“我不會被輕易拐走的。”

桑提斯顯然沒有完全信任他,不停的為雄蟲灌輸魚怪有多麽狡猾。

“塔蘭,當你走過足夠多的星球就會明白,未知物種與蟲族的最大差別。”

“雄蟲是我們的珍寶,唯一的珍寶。”

他難以自持的摩挲着塔蘭的耳廓,“你比珍寶還要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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