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賭徒
賭徒
塔蘭蘇醒的時候，心頭隐隐失落。
他沒有看見桑提斯。
要知足，雄蟲勸慰自己，宇宙不是圍繞着你旋轉的，生病了家蟲就一定要不遠萬裏的看望嗎？
塔蘭慢吞吞地清洗更衣，初愈的身體稍有運動便會細微的喘氣。
“奧肯，代我向雄保會的閣下說句抱歉，先前約定好的時間恐怕需要延期了。”
“您可以光腦視頻會面。”
“那樣不合适，”塔蘭道：“親自拜訪鄭重些。”
南十字星的雄保會是僅次于帝星總部的存在，這裏彙聚了許多貴族世家，高基因等級的閣下比比皆是。
若想打入科技星集團，塔蘭必須親自出面謀取閣下們的好感。
奧肯心疼不已：“那您今日好好休息，醫雌十點會來複查您的病情。”
“辛苦你們了。”
雄蟲點頭，視線移至窗外，“我還沒有見過白天的北極點。”
他站起身，眼前被一片銀白所覆蓋，無怪乎繪為旅客發放了護目鏡——這裏的雪不僅潔白，甚至自帶銀光，無邊無際的雪一直蔓延到了天邊。
“是星球獨有的地質結構嗎？還是大氣層裏有特殊物質？”
奧肯很快反應了過來雄蟲在問什麽：“您猜測的不錯，繪的大氣層中富含氣态能源物質，它們遇水會凝結成發光的晶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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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蘭感嘆：“真美啊……”
家蟲對此如臨大敵，“塔蘭少爺，目前室外氣溫為零下二十星度，不太适合您的外出。”
“別緊張，我只是想多看幾眼，”塔蘭好笑的睨了眼緊張兮兮的奧肯：“昨天的事是我的不對，哥哥不該責怪你們的，他只是太心急了。”
在蟲族的世界觀裏，無蟲膽敢置喙S級的閣下，同樣的，尊貴的雄蟲更不可能道歉低頭。
“您言重了，是我們護衛不周，家主的處罰已經很仁慈了。”
奧肯把塔蘭的舉動歸為了少爺實在太過溫柔。
“您的安全即是我們存在的意義，奧肯希望您平平安安。”
塔蘭微笑，不再争辯對錯與否的問題，“我有些餓了，奧肯。早餐可以有塔塔派嗎？”
打發走了雌蟲，塔蘭目光呆滞的盯着光腦小呆，也不知究竟在等待什麽。
也許是一條信息…
家蟲的對話框幹幹淨淨，處于坐标失聯的狀态。塔蘭嘆了口氣，認命的坐回了躺椅。
降低不必要的期待就不會難過了。
生病讓蟲脆弱，渴望被疼愛、被關懷，這是蟲之常情。
塔蘭，不要再去想他了。
一個蟲也可以過得很好。
倒是阿德文那個家夥仿佛受了刺激，從半夜陸陸續續的向雄蟲發送自己的財産證明，多年軍功積累的財富一直到現在都沒能發完！
“您喜歡海洋嗎？我有三顆海洋類的私蟲行星，其中兩顆含液态水，一顆含液态鑽石。”
“喜歡溫暖之地的話，我有不少處于宜居帶的小行星，它們布滿了常綠植物，擁有大片鮮花盛開的草原和山谷……”
“要是您中意雪原，N775星擁有最美的極光。”
……
塔蘭：“？”
“我的財富足夠您揮霍。”
“所以？”
“我想邀請您去喜歡的星球旅行，去只有我們的地方。”
塔蘭輕笑了聲：“我很忙，沒空。”
“沒關系的，我可以等。”
那你慢慢等着吧。阿德文似乎擁有取之不竭的勇氣，無論是星海征途抑或是追逐雄蟲，他總能做到越挫越戰、越戰越勇。
塔蘭有時十分羨慕對方。
“等等，三皇子殿下，塔蘭閣下可能不太方便……”
光腦小呆實時轉播了一層大廳的情況，三皇子佩倫攜衆蟲前來拜訪。
“如果您有急事的話，請先與塔蘭閣下預約。”
三皇子風度翩翩，鎏金權杖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無聲的劃痕。
“希望你能代我轉達塔蘭閣下。他初來有所不知，每月十五號是南十字星的例行峰會，不少科技星的家主已經抵達了繪。”
“他們對S級的閣下多有好感，因而拜訪的略為匆忙。”
“還請塔蘭閣下不要怪罪。”
雖然佩倫嘴上口口聲聲講着歉意，行動舉止卻與其他科技星的家主并無不同！
這幫貴族蟲高傲而又冷漠，S級閣下不過是他們眼中高級一點的移動蟲精而已，要不是因為塔蘭的姓氏坐擁整個東部軍區，雌蟲們才不會專門取道北極點呢！
“奧肯，讓他們上來，三十五層見。”
“塔蘭少爺，這…”
“沒關系，按我說的做。”
塔蘭生病的消息顯然被掩藏得很好，他低咳了幾聲，在前往三十五層的途中大略過了一遍科技星家主的相關信息。
其中不乏有阿德文未來雄主的姓氏。
毫無疑問，這些雌蟲是法拉多帝國舉足輕重的當權者，他們的家族盤根錯節，科技星只是世家産業的一部分而已。
塔蘭整了整儀表，讓自己看上去更精神些。
三十五層沒有磁能防護罩，帶電水分子讓窗外刮起了彩虹色的風。
三皇子目不轉睛地盯着禮堂入口，其他家主與他呆愣的樣子如出一轍。
雄蟲款款走來，整座禮堂因他而煥然一新。塔蘭的發烏黑似墨，眼珠兒比發同色，只有高等雌蟲優秀的視力才能一眼辨出其中的深藍。
塔蘭僅穿着簡單的米白長袍，便輕而易舉地吸引了所有蟲的目光。
S級與A級确實有着天壤之別。
過于優異的外表彰顯出雄蟲優越的基因等級和與之相配的繁衍能力，塔蘭的一顆蟲精價值一顆小型能源星——這并不誇張。
“請原諒我的失禮，讓您們久等了。”
佩倫率先為雄蟲端茶倒水，“這哪是您的錯，是我沒有提前告知您。”
他主動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很好。
塔蘭默默的喝水，和煦道：“南十字星的設施與衆不同，我能感受到科技的魅力早已深入主星，繪是一顆很有趣的星球，我非常喜歡。”
“被您喜歡是南十字星星系的榮幸。”
雌蟲們心中滿是驕傲。
繪根據科技分支的不同劃出了許多片區，可以說是衆多世家聯手打造的産物。
三皇子熱情邀請：“既然您喜歡繪，那麽不妨先在主星上四處走走。繪也是本次異獸潮後保存最為完好的星球之一，它的景色不會讓您失望的。”
塔蘭揚眉：“哦？聽說繪能安然無恙，還要多虧星球布置了最先進的無蟲機甲與聲子聚焦彈。”
機甲是佩倫的老本行，他施施然接受了贊美，接着又引出了一位家主：“在制作先進彈藥方面，您務必要與凱爾家族聊一聊。”
杜蘭特·凱爾是凱爾家族的掌權雌蟲，他的雄子小凱爾正是阿德文·克勞倫斯的再婚對象！
塔蘭說不上來自己的感受，他微笑着握手，雌蟲鷹隼似的眼令蟲心生不适。
“塔蘭閣下，我久仰您的盛名。凱爾家族為帝國驅散了無數觊觎者，聲子聚焦彈是我們最得意的作品。”
塔蘭好奇的問：“對于A級變異體來說，聲子聚焦彈能否發揮作用？”
杜蘭特微微一笑：“當然，任何異獸、任何變異體都會懼怕相同的東西。”
“願聞其詳。”
“異獸核是它們至關重要的部位，同理，異獸掠奪能源星正是為了維系自身的運轉，而聚焦彈将徹底摧毀它們的動力核心。”
“我一直有一個疑問，杜蘭特先生，異獸核看上去似乎與蟲族使用的能源并不一致。它們是同一種物質嗎？…還是能源的不同儲存形式？…”
回答他的是生物科技星的家主：“塔蘭閣下，您的博學令我欽佩，異獸掠奪能源，并在體內進行了一系列的消化分解。”
“您看到的是能源的殘軀，真正的能量蘊含在它們的肢體內，異獸核是驅動之心。”
塔蘭謙虛的求知态度讓不少家主賺足了面子，已經有部分雌蟲開始旁敲側擊的推銷自家雌子了。
他們并不把研究高效雄蟲抑制劑的提案當回事，貴族蟲在乎的只有雄保會的态度。
帝國生命繁衍部一直隐瞞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雌蟲的自然孕率已經低到了可怕的地步！通過雌雄結合而生的蟲崽幾乎不存在，這也是為什麽近百年來從未有S級雄蟲出現的原因。
沒有高等蟲精，近年來家族都無法誕育蟲崽！相比沒有繼承蟲的後果，允許閣下們過家家似的搞研究也不是不可以。
他們需要更多的蟲精，需要更多的高等雄蟲！
塔蘭猶如一塊肥美的信息素發散體，吸引所有蟲前來分一杯羹。
柔弱、不谙世事的閣下啊…
皇室貴族們瞧不上他，卻又有求于他。
那副貪婪的嘴臉根本難以掩飾。
“不好意思，我暫時沒有婚配的打算。”
塔蘭才成年不久，現在選擇雌君為時尚早。家主們自以為明白對方的小算盤，不就是想趁着年輕多玩點雌蟲嘛。哪個雄蟲不曾幼稚過？被帝國表面的虛假浮華迷暈了眼。
他早晚會明白的。
三皇子意味深長道：“您當然有選擇的權力，希望您不會錯過今晚的舞會。”
*
**
***
“什麽舞會？你也會去嗎。”
“是的，塔蘭閣下。”
類似的假面舞會是貴族們的慣用伎倆，塔蘭安撫着幾欲吐槽的尾勾，換上了深藍色的閃光禮服。
這到底是誰選的裝扮……
襯得他仿佛花枝招展的孔雀。
光腦小呆在一旁加油打氣：“恭喜主人成功打入了科技星勢力內部！”
“呵呵，其實并沒有，那幫家夥只想要我的蟲精。”
小呆不理解：“主人不願意給他們一點嗎？”
“……閉嘴。”
“喔。”
塔蘭歇了整整一個下午，決意拒絕參加任何雙蟲活動。
“咳咳…”他小聲咳嗽着，口裏含着白水。
雌蟲在舞池裏翩然起舞，偶爾邀請一些帶着銀色面具的雄蟲加入共舞，那些閣下們很快便同意了吻手禮。
阿德文呢？
樂曲行至末尾，主持蟲故作神秘的突然出現，聚焦燈一陣亂晃之後全場霎時漆黑。
塔蘭沒有聽見驚慌的聲音，這似乎是舞會的常見環節。他靜悄悄地等待着，直到身邊響起了若有若無的抽泣聲。
“太…太重了，你不要壓着我…”
“嗚嗚好難受…”
一個明顯是雌蟲的聲音啞啞道：“難受嗎？您明明不是這麽想的。”
塔蘭汗毛倒立，與此同時更多混亂的水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他聽見了雌蟲迫不及待地吞咽聲，還有閣下們急促的喘息。
塔蘭并不是懵懂無知的雄蟲，他立刻反應過來這場“舞會”即是貴族們肆意求偶的伊甸。有蟲的面具硌到了他的腿，塔蘭用精神觸手推開了對方。
所有蟲均佩戴了信息素抑制器，影響他們的只剩心間的欲望。
他開始感到惡心，身體不正常的忽冷忽熱。
塔蘭趕走了至少三位想要靠近的蟲，他像座雕像似的抱住水杯，恨不得封閉五感，可覺醒的精神力令他對黑暗裏發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塔蘭上一世從未參加過這樣的假面舞會，過早婚配的他不在貴族們的邀請名單裏。
快點過去吧、快點過去。
“歡愉時間到——讓我看看是哪位閣下沒有收獲蟲神的賜福？”
帶着銀色面具的雄蟲大多東倒西歪的靠在雌蟲懷裏，上半身禮服光潔如新，褲子卻皺皺的。
塔蘭明顯是其中的異類。
“哈，就是您了！作為懲罰，您需要在聚焦燈下完成賜福哦～”
雄蟲面紅耳赤，心間怒火中燒。他大可以撕碎面具大步離去，沒蟲敢阻攔他。但塔蘭知道，倘若那樣做了，他來南十字星後的所有努力都将化為烏有。
貴族蟲染指塔蘭的第一步，即是同類化。
雄蟲不需要有豪心壯志，他們只需享用雌蟲獻上的佳肴即可。
雌蟲是閣下們的舔獸，同時也手握閣下們的項圈。
主持蟲興奮不已：“您可以選擇一位雌蟲接受賜福，任何一位。”
不少雌蟲已經得到了垂憐，正虎視眈眈的打量着塔蘭。
雄蟲無法避免的聯想到了上一世的糟糕的荒星噩夢。
塔蘭認命的閉了閉眼。來吧，随便選一位，反正彼此也不會再有交集。
沒有痛苦可以永恒。
主持蟲催促着：“您還沒有選擇完畢嗎？也許我能為您代勞，從在場的各位中随機抽取一位幸運蟲…”
“閣下，您願意、接受我麽？”
雌蟲的聲音經過特殊處理，聽不出年齡與身份，面具很好的遮掩住了他的眸色。
塔蘭感到對方十分懼怕他，雌蟲匍匐在地，雙唇試探性的吻上了他的腳尖。
雄蟲的無聲意為默許。
黑金面具顫抖着攀附住雄蟲，扣緊塔蘭的後腦，輕輕将唇貼了上去。
他在發抖。
“您需要在十星分內完成賜福哦。”
雌蟲的唇緩緩下移，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所有不懷好意的視線。黑金面具得到了他最想要的東西，塔蘭滿到讓蟲說不出話。
“唔——”
拼命擠壓帶來了無上的爽度，雌蟲流下淚水，吞咽卻因為渴求蟲精而不斷加快。
極度羞恥難堪中，塔蘭瞥見了對方鎖骨上不起眼的小痣。
不會認錯的，那位與他共枕多年的雌君有一顆一模一樣的東西。
啊啊啊啊……
雌蟲的腦內爆發出了巨大的喜悅爆鳴，他終于得到了、得到了。
塔蘭的東西，充滿着玫瑰的香氣。
黑金面具雙眼迷離，依依不舍地放開了雄蟲。
“計時結束，剛好十星分。”
“恭喜您完成賜福！”
光腦小呆将塔蘭的心率呼吸原封不動的傳遞給了主腦，遠在帝星的軍雌扣緊燥熱的腹部，眼神猩紅。
那些雜碎正在光明正大的觊觎他的珍寶。
桑提斯陰測測的掃過一幅幅舞會假面，目光最後定格在雄蟲皺巴巴的衣角上。無法保護對方的悔恨與塔蘭被蟲染指的憤怒瘋狂攻擊着他的神智，蟲化體半邊布滿了求偶紋路，半邊硬化成了最佳的搏鬥狀态。
他恨不得立刻飛到塔蘭身邊，将蟲們全部撕碎。
桑提斯臉色猙獰地盯着光腦。
塔蘭，我祈求你。
和我說說話吧。
被蟲欺負的時候，你會想起哥哥麽？
又是否願意向我傾訴。
……
桑提斯沉寂的光腦有了新的提醒，塔蘭在私蟲空間更新了一條加密日記。
雄蟲不知道還有另一位閱讀者。
“我遇到了一些…嗯，不愉快的事，準确的說它們糟透了。”
“有時我會懷疑自己這樣做究竟有什麽意義。”
“不想婚配，也不需要雌君雌侍。”
“想這樣過一輩子。”
“只有哥哥與我。”
軍雌沉默了很久。
這一夜，桑提斯決定将心中埋藏已久的願望化為現實——成為孤注一擲的絕望賭徒。
我在億萬可能中，賭你願意愛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