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逃婚的雄蟲
逃婚的雄蟲
塔蘭最近很忙,他在着手編寫雄蟲醫療兵的精神疏導新規。舊的版本已經不适合如今抑制劑滿天飛的軍部了,不少軍雌對抑制劑過度依賴,這直接導致了精神海疏導效率的大幅降低。
提問:怎樣疏導才能不費蟲?
磁吸手環加上三個抑制項圈也不能阻止雌蟲現場發情!
密羅學院慘淡的雄蟲招生項目因此雪上加霜,雄保會一天接到的緊急求助熱線直接猛增至三位數,要知道兩個軍區加起來也沒有多少雄蟲醫療兵。
安閣下焦頭爛額。
閣下們十分金貴,醫雄就更是寶貝的不得了,一些蟲開始在星網上渾水摸魚的試圖挑起性別紛争。
“和所有傷害閣下的行為說不!
制裁相關涉事蟲員!
拒絕安排雄蟲進行疏導!”
這種言論明裏暗裏的指責軍雌占用了太多雄蟲資源,是閣下們生命安全的最大威脅。起初聲音只是三三兩兩,但耐不住蟲族火爆的脾性,許多軍雌與抗議者線下約戰,架是打贏了,不滿軍部的蟲卻越來越多。
“仗着基因等級高就了不起嗎?!欺負平民蟲比殺異獸容易是吧。”
“軍部的權利太大了,我重傷住院至今,最高法庭一直駁回了我的訴訟!”
“嘿,軍部哪有低等蟲呢,C級以上的和我們不在一個世界,起訴什麽的就別想了,法庭幫強不幫理嘛…”
你看,即使在全民參軍率達到70%的情況下,也依舊會有不和諧的聲音産生。軍雌無法進行精神疏導可不就是讓他們慢性死亡麽?軍部當然不會理會小魚小蝦的鬧騰,但事情的發展似乎開始變得有些奇怪——一位雄蟲醫療兵竟然主動公開為軍雌辯護。
“我是撥打雄保會熱線的醫療兵之一,坐标天弓星系,軍銜少尉,基因等級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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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圖:軍官證的局部信息”
“一個月前,我在疏導精神海時遭遇軍雌信息素暴走,該戰士的污染程度高達83%,屬于重度危險級別,但是,我必須澄清——”
“他沒有傷害我。”
“這名戰士拔去自己的翅翼,并折斷四肢,甚至主動為我撥打雄保會求助熱線。”
“我與他素不相識,不知他的下場如何,違反軍令的蟲大多不會好過。”
“這是第一次、也是我唯一一次在公開平臺發表個蟲聲明。”
“我願意繼續為雌蟲士兵進行精神疏導。”
一石激起千層浪,醫雄的話頓時讓星網炸開了鍋。閣下!這可是活生生的B級閣下啊!大衆熱點立刻從“聲讨軍部”轉移到了“善良的雄蟲閣下”上,要嫁就嫁醫雄成為了帝國的年度标語。
他無疑是善良的,卻也因此招致了不必要的麻煩。
醫雄的姓名、住址、所屬部隊被逐一挖出,他的生活軌跡暴露在衆蟲面前,即便星網第一時間處理了洩密賬號,相關信息仍以極快的速度在雌蟲與亞雌之間私下散播。
雄蟲不勝其煩,極端仰慕者對他的生活造成了嚴重影響。制造噪音、意外偶遇、騷擾光腦等等行為屢禁不止,有蟲甚至謀劃着半路劫持閣下去自己家。雖然計劃未遂,但這一切實在是太瘋狂了……
無奈之下,醫雄再次撥打了雄保會的求助熱線。
“……菲尼閣下,嗯…我明白您的擔憂,請不必焦慮…是的,雄保會是您永遠的堅實後盾…”
“蟲神鐘愛我們,您将在他的庇護下平安一生。”
“以法拉多的姓氏為證。”
安閣下親自安撫驚慌失措的雄蟲,他柔聲細語,強大的精神疏導能力迅速緩解了對方的負面情緒。
“請您一定要抓住洩密者,這是我唯一的請求。”
菲尼的請求即是帝星安保隊的首要任務,短短三日,軍部聯合星網數據庫抽絲剝繭不斷深入,終是破獲了涉案蟲的層層身份加碼。
須知成為士兵只是蟲生的一種選擇,職業色彩并不能彌補蟲品的缺陷,洩露菲尼信息的始作俑者正是與他同隸屬于第九軍的雌蟲中校,得知消息後第九軍一片嘩然。
“他已經有一只凍精蟲崽了!又情緒穩定、污染度正常,我實在想不通……”
“菲尼閣下是不是還為他疏導過精神海?這個忘恩負義的渣滓!”
“處死他!是他讓閣下承受了無盡的痛苦,不可饒恕!”
“對,不可饒恕!”
……
塔蘭是最早知道消息的蟲,第九軍屬于東部軍區管轄,桑提斯提供了軍雌盡可能詳細的罪行報告,稱罪雌已經被關押至軍部監獄,等待最高法庭的審判。
塔蘭嘆了口氣,與安閣下如期會晤。
“我猜案子已經有了結果?”
“是的,您果然料事如神,洩密者正是與他共事的蟲。”
安閣下無所謂的聳肩,“我只是随便猜了猜,雄蟲受傷,要先從身邊蟲查起嘛…”
“按照帝國法律,這只雌蟲将面臨什麽樣的刑罰?”
塔蘭倒背如流:“洩密者按叛國罪論處,具體措施法律并未列明,只備注了痛苦程度為五顆星。”
摘掉孕囊為兩星,剝去翅翼為三星,四星的不存在,五星則是刑罰的極限。
“啧啧啧,是個不錯的結局。”
安閣下的光腦收到了新的信息,他看了一遍,不确定又叫來塔蘭逐字閱讀。
“尊敬的安閣下,謝謝您告訴我案件的真相。既然是必死之局,可否請您讓他平靜的死去?如有冒犯,請您不必顧忌我的請求。”
安閣下問:“塔蘭,菲尼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似乎…似乎想讓您給罪蟲一個體面的死法。”
金發雄蟲笑岔了氣,“哈哈哈哈哈…那個害怕的渾身哆嗦的蟲到底是誰?我記得他的名字好像也叫菲尼。”
這并不好笑,塔蘭尴尬的應着,覺得菲尼确實十分善良,卻善良的過了頭。
安閣下忽然正色:“塔蘭,善良是蟲寶貴的品質,它不分性別、年齡、基因等級,但過度的善良等同于愚蠢。”
“蟲有劣根性,貪婪是蟲神用來懲罰我們的原罪。”
“我可以答應菲尼的請求,但外蟲必須知道他的刑罰慘烈。”
塔蘭同意道:“您的想法說出了我的心聲。”
安笑了笑,向最高法庭起筆:“別看這次的罪蟲是第九軍的中校…塔蘭,你要記住,所有軍雌、乃至于所有雌蟲,他們骨子裏充斥的不是良善,而是掠奪與貪婪。”
“要小心喲~”
“一不留神你便會落入他們精心準備的陷阱。”
安仿佛意有所指。
連夜加班換來了塔蘭臉上兩個圓滾滾的熊貓眼,不知道蟲族世界有沒有熊貓,總之模樣很可愛就是了。
薩瓦勒長籲短嘆:“我的小少爺,您這是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呀!可千萬別讓家主瞧見,他準要教育您。”
“我不明白,有什麽工作需要您熬夜完成的?”
“您是一位S級的閣下,大可輕松度日,享受蟲族的美好饋贈。”
“即便您有抱負,那也不應該用您的身體健康換取。”
“它們不值得,而您的價值無可比拟。”
塔蘭心虛的摸了摸鼻梁,承認自己太想急功近利的找出可行的抑制劑活性因子了。
“全宇宙最和藹可親的薩瓦勒先生,我知錯了…還要請您幫我瞞着哥哥。”
“……”
“薩瓦勒先生?拜托了拜托了。”
老管家僵硬的微笑:“日安,家主。”
雌蟲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瞞着我什麽,塔蘭。”
“呃…”塔蘭緩緩轉身,“沒事,我和薩瓦勒先生說笑呢。”
塔蘭膚色白皙,眼下的一點兒陰影顯得非常明顯,他故意揉弄眼眶,希望桑提斯可以忽視自己熬夜的證據。
“你熬夜了?”
桑提斯的語氣十分嚴肅,“你已經度過了蛻變禮,不是小蟲崽了,怎麽還是學不會照顧自己?”
地球人塔蘭三輩子加起來好說也活了個七八十歲,他理不直的反駁:“又不是天天熬夜…”
趁着身體還撐得住,塔蘭總想多幹些活。
他正在與基因衰退賽跑。
“好好照顧自己的結果就是又感冒了?聽聽你的鼻音,塔蘭,你以前不是……”
棕發雌蟲的話未盡,塔蘭突兀地打斷道:“哥哥,你說的我都明白。我确實沒有注意身體,讓你費心了。”
面對突然乖巧聽話的雄蟲,桑提斯霎時卡殼。他張了張口,食指不自覺地張開又回握,神情有些無措。
“塔蘭,我……”
塔蘭微笑:“哥哥也要注意身體,我會按時吃藥的,不會再熬夜啦。”
他語氣輕松的換了個話題,問桑提斯最近有沒有什麽值得分享的故事。
雌蟲欲言又止的抿緊唇角,雙手低握成拳,對方的一舉一動都牽引着他的心弦。
塔蘭,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安健康。
無病無災。
半晌,桑提斯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腹部,深吸一口氣:“…有。”
“我有了一只蟲崽。”
“他…他已經一個月大了。”
答應蟲崽的話桑提斯沒有食言。
塔蘭做好了心理準備,臉色驚訝的恰到好處:“天啊,蟲神在上…哥哥你是認真的嗎?”
“嗯。”
這廂薩瓦勒憋了許久秘密,一朝解封,不住的恭喜祝福:“翁戈爾府即将迎來新的血脈,一定是位活潑聰明的小小少爺,贊美蟲神的慷慨饋贈!”
老管家滿面紅光的叨叨個不停,一派歡聲笑語中,桑提斯越過薩瓦勒,小心翼翼的看向塔蘭。
雄蟲的臉上五分訝異,三分驚喜,餘下的是真誠祝福。
桑提斯甚至看清了那些細小的絨毛,和絨毛下纖細的、流動着的淡粉色血管。
塔蘭的表現堪稱完美,完美到令蟲惴惴不安。
他在想什麽呢?
為什麽不問一問蟲蛋的雄父是誰?
他、他喜不喜歡這只蟲崽…
似是在回應雌父繁雜的心緒,腹中的蟲蛋猛地躁動起來。桑提斯冷汗淋漓,無比慶幸自己有佩戴抑制環的習慣。
他的蟲崽愛極了玫瑰,這也間接影響了桑提斯的腺體。
清新的草木夾雜着花香味的旖旎,含蓄訴說着軍雌隐晦的愛意。
他自以為瞞天過海,殊不知早已暴露無形。
“塔蘭…”
“嗯?”
塔蘭靜靜地笑着,深藍的眸子清澈見底,他幹淨到任何旖旎的想法都仿若亵渎。
那些陰暗的、充滿占有欲的、不顧一切的。
桑提斯狼狽的逃離了現場,雌蟲按住腹部,靠着牆壁大口喘息。
怎麽辦,滿腦子都是塔蘭的笑。
晨光為雄蟲鑲了一層淡淡的金邊,桑提斯聯想到了初生的金蕊花。金蕊花是草原星的常客,夏風一吹滿丘都是花朵的芬芳。
它被帝國植物學家稱為“純潔之花”。
雌蟲自慚形穢地蝸居在角落,自欺欺蟲的掩飾着內心的卑劣。
玫瑰,需要更多的玫瑰…
兩只小熊玩偶憨态可掬的笑着,有種不谙世事的天真。
桑提斯不顧一切的咬住了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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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間,這幅身體多出了不少小毛病,塔蘭開始斷斷續續地咳嗽。
他偷買了許多潤喉糖,糖果撐得臉頰鼓鼓的。
“咳咳…”
塔蘭慢吞吞的收拾完畢,頂了頂口中的莓果,自打回到帝星後他的生活便極其簡單:雄保會-實驗室-家,三點一線的生活絲毫不覺乏味。
大許是心中有事待做,偶爾壓力大時,塔蘭也會失眠。每個睡不着的深夜,雄蟲懷念在卡斯柏牧場裏肆意奔跑的日子。
無憂無慮的時光最珍貴。
阿德文·克勞倫斯沒有再與他有過聯系,軍部的新聞稱偏遠星系爆發了異獸潮,第一軍首當其沖奔赴了戰争前線。
他們短時不會見面了。
這樣也好,塔蘭告訴自己。
孤單一蟲的時候,品嘗美食是放松心情的好幫手,塔蘭最近就不怎麽成功的晉級為了一名“餮客”。
他獨自一蟲光顧了帝星大大小小的餐廳,并在星網重新注冊了一個id分享美食筆記。
确認自己的亞雌裝束無懈可擊後,雄蟲踏上了探店之旅。聽說這家餐廳剛剛開業不久,主廚是位年輕的雄蟲,必須要提前預約方可用餐。
帝星因此一座難求。
不過令塔蘭感興趣的不是主廚,而是餐廳提供的食譜,因為菜名怎麽看怎麽像是來自地球的風味。
抱着萬分之一的好奇與期待,塔蘭敲響了門口的風鈴——這家餐廳真的很複古。
“您好,歡迎光臨[藍夢]”。
藍夢,塔蘭咀嚼着這個特殊的名字,即使它的蟲語組合十分拗口。
S級閣下去過的高級餐廳不在少數,但[藍夢]顯然與蟲族的主流審美大不相同。
它并無讨好閣下們的淺色紗幔,而是采用了狀若荒星地表的灰色岩石打底,這讓整間餐廳看上去生硬且不近蟲情。
塔蘭突然笑了出來,餐桌中心擺放着一個小小的球體擺件,他一眼認出那是地球的雛形。
綠色點綴在深藍之間,宛若一個幽深的夢境。
“麻雌豆腐???”
“酸辣圓莖絲、水煮塔塔獸、涼拌葉魚…”
無怪乎星網對它的評價屬于“獵奇類”,普通蟲族看到這些菜名只會望而卻步。
拜托,圓莖那種東西也能給蟲吃?塔塔獸水煮巨腥!葉魚連塔塔獸都不吃,肉柴爆了。
塔蘭面不改色的下單,在服務生自求多福的眼神裏活像個勇士。
哦,這個亞雌真勇敢!希望他別當場吐出來…
确認過眼神,主廚雄蟲絕對是來自地球的老鄉!!!
塔蘭淚眼汪汪的扒飯,服務生一邊詢問他是否需要醫療幫助。
千萬、千萬別倒在餐廳啊啊啊,超過一百蟲暈倒餐廳就開不下去啦,他還想多看幾眼主廚呢。
“請問那位閣下叫什麽名字?”
“抱歉,我不清楚。”
不會是想暗殺老板吧。
周遭氛圍灰暗,塔蘭猜測主廚一定在荒星待了挺長一段時間,他連荒星的土特産都畫在牆壁上了。
亞雌侍蟲心驚膽戰的等塔蘭炫完了全部飯菜,“您真的不需要醫療服務嗎?”
“謝謝,不需要,這些飯菜很好吃。”
天吶…服務生捧着心髒,把塔蘭的高度評價原封不動的告訴了主廚。
“請您等等!…主廚說、說他想見見您。”
啊?
……
一星時後,服務生充滿同情的目送塔蘭離開了餐廳。
這只雄蟲确實來自地球,他的蟲族身份并不簡單——大許是哪個荒星的“貴族”,千裏迢迢跑來帝星逃婚的。
對方形容婚配對象為“滿身肌肉,身高兩米五,雙開門的彪形大漢”、“這輩子都不可能和那種蟲在一起”。
兩蟲成為了光腦好友,塔蘭感慨于地球人的自來熟,即使是亞雌身份也擋不住雄蟲的熱情。
“記得常來吃飯哦!”
“……”
但願今天不會拉肚子吧。
尚未走到停艦坪,塔蘭便又遇到了麻煩:有蟲鬼鬼祟祟的小步跟随,模樣像極了家養的貓貓蟲。
?
塔蘭與來蟲大眼瞪小眼。
“有事?”
“塔蘭,是我呀~”
雄蟲的聲音非常具有辨識度,塔蘭恍然大悟:“索倫唔唔唔——”
“噓,別喊我的名字…你的星艦呢?”
塔蘭用眼神示意,索倫多走了幾步:“怎麽不跟上?”
喂喂,你還記得這是我的星艦嗎?
塔蘭忍住了翻白眼的沖動,無奈嘆氣:“什麽事,說。”
“嘿嘿,那個…我想在你家借住幾晚。”
“原因。”
“不想成婚,我不喜歡那個雌蟲!”
哈?
塔蘭虛弱的扶額,雄蟲婚配難道是什麽常見事嗎?一天撞見兩次逃婚的還能有誰…
蟲神啊,別為這幫蟲亂點鴛鴦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