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英雄
英雄
星網實時直播了帝國閱兵式上的驚險一幕，在聲子聚焦光彈發射的瞬間，網路徹底崩盤了。
“蟲屎！現在斷線是故意的嗎！”
“這網速比五百星年前還要卡！優化蟲掉黑洞了嘛。”
“我沒看錯的話，光彈瞄準的是閣下觀看席…快來個蟲告訴我我看錯了…”
“本蟲具有多年驅逐艦駕駛經驗，根據入射角度、彈道速度以及已公布的參照物信息，可以确定閣下觀看席即是炮彈瞄準點。”
“+1，第二軍前鋒作證。”
“+2，第九軍機甲團作證。”
“+3，第一軍後勤供給部作證。”
……
“瘋了吧…瘋了吧…那幫第十一軍的雜碎，公然傷害雄蟲是蟲能做出來的事嗎？！！！”
“雄保會和最高法庭出來走兩步啊，參與閱兵的閣下們究竟情況如何了，塔蘭閣下還在其中呢……”
“什麽？！我*他雌父的，塔蘭閣下也在觀看席？完了完了…”
雄保會的求助熱線被蟲打爆，遍布全星域的“塔蘭閣下禁衛軍”直接沖進了當地雄保會，要求立刻公布雄蟲傷亡情況。要不是帝國将閱兵區域化為了禁飛區，現在菲尼巨型樞紐只怕已經圍堵的水洩不通了！
多位雄蟲閣下生死不明，法拉多帝國與第十一軍眼下面臨着空前的壓力，蟲帝羅茲不得不暫時停止閱兵儀式，通過皇室官方發言蟲表達了對觀看席遇襲事件的極高關注。
“關注、關注，關注有用嗎？要是塔蘭閣下出了一星半點兒的閃失，你法拉多政治經濟衰退兩百星年！至少。”
“今天是星歷4084年冬紀元第61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史前時代呢。哦，雄蟲命都不值錢啦？還有蟲在乎普通雌蟲和亞雌嗎？”
“誰還記得蟲族俗語，失去雄蟲等于失去未來。”
“@南十字星星系，你們科技星不是有多位雄蟲閣下出席閱兵式嗎，該不會因為是第十一軍所以不敢說話吧？”
“《深扒第十一軍的恨雄行為》，都看看，非常精彩。”
“皇室不一直對雄蟲明褒暗貶嗎，低基因種=不存在。”
星網上出現了越來越多不滿法拉多皇室的聲音，貴賓休憩室裏，安閣下剛剛結束緊急會議，侍從便告訴他有蟲找。
“讓他進來。”
安·法拉多·納亞甚至沒有過問是誰，他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換上和善的笑：“格萊，你很少主動見我，我很高興能在這裏遇到你。”
他張開雙臂期待擁抱，可格萊德溫卻徑直無視了雄蟲，篤定道：“您沒有出席閱兵式。”
“……”
“話不能這麽說，”安閣下挑眉：“我确實來了菲尼樞紐。”
格萊德溫置若罔聞地問：“您一早便知閱兵儀式上會發生什麽，對嗎，可您不會告訴我。”
“您期待我詢問任務細節，樂于看我選擇違心派而不是塔蘭閣下。”
銀發雌蟲第一次異常失禮的直視雄父：“您成功了。”
“如果您希望我選擇違心派，我的答案是格萊德溫始終是您的孩子，您的意志即我所求。”
“但是…”
“倘若塔蘭閣下因此遇難，我也将遵循法令去高等法庭接受審判。”
安閣下平靜溫和的表情萌生了裂紋，“你說什麽。”
他譏诮道：“看來你真的愛上了那個雄蟲。”
愛…
他愛他嗎？
格萊德溫有些茫然，他極慢地眨眼，大腦一片混沌：“如果這就是愛的話，那我大許是愛他的。”
心跳聒噪不息，光彈帶走的不僅是昏迷的雄蟲，也包括格萊德溫的心。作為雌侍的他理當照顧雄主，哪怕克勞倫斯與翁戈爾沖鋒在前，他依舊是比其他蟲更名正言順的存在。
可格萊德溫沒有出現在救治中心，他從未如此膽怯。
他懼于見到對方。
他怕極了，怕塔蘭重蹈噩夢般的覆轍。
一場陰謀彼此皆知的閱兵儀式，兩只各懷心事殊途同歸的蟲。
塔蘭遇襲折磨的又是誰的心。
格萊德溫深深吐出一口濁氣，他站直身形，目光愈發堅定：“雄父，我不想看見他受傷。”
“這是我的真心話。”
“我願意做塔蘭·翁戈爾一輩子的雌侍。”
啊，又是一輩子。
蟲族的一輩子看似漫長，殊不知明天是否危在旦夕。
安閣下最喜歡蟲崽璀璨如星的紫水晶眸子，因為那會讓他想起已逝的雌君雷諾——他一生中唯一一段快樂的時光。
雷諾愛笑，格萊德溫卻是個內斂的性子。
然而，此刻的軍雌像極了他的雌父，一樣的固執，一樣的無所畏懼，有着即使撞向南牆也絕不回頭的勇氣。
安閣下深知塔蘭是怎樣一只雄蟲，論才智與品行，帝國只怕無蟲能出其右，但他同時也明白雄蟲既定的結局。
本不該誕生的蟲無法得到蟲神的垂憐。
年長雄蟲曾因此為之扼腕嘆息。
“塔蘭是我厭雄症的唯一例外。”
“格萊德溫·阿古斯塔在此向蟲神起誓，無關基因衰退，我會永遠陪伴塔蘭，哪怕他淪為D級雄蟲，直到生命的終結。”
“……”
安閣下沉吟許久，最終輕輕搖頭：“格萊，你是我的蟲崽，我當然希望你能平安快樂的度過一生。”
“從今日起，你不用參與和塔蘭·翁戈爾有關的任務了。”
“你不願傷害他，我不逼你。”
“格萊，你還年輕…”
安閣下目光懷念，似在追憶逝去的青春，“以後你會明白，這世上的很多事是不以蟲的意志為轉移的。”
“歷史最為無情，記住這句話。”
“雄父祝你幸福。”
……
星網論壇。
《冷知識，采礦艦也會日常裝配彈藥》。
一則陳年舊聞被扒拉了出來，根據第十一軍初步披露的調查結果顯示，當天該架采礦艦的操作系統突然失控，裝配的光彈不知為何随機發射，正好命中了閣下觀看席。
“正好？宇宙有多大需要我教？十光年随機命中=我能閉着眼睛殺死異獸，第十一軍是這個意思吧？”
“我去他雌的，編故事就編故事，還說的這麽清新脫俗。蟲族參軍率75%，摸過炮彈的都說不可能。”
“研究宇宙學的那幫蟲出來算算這個概率有多低呗……”
“謝邀，已算：0.000000000001%。”
“呵呵，這個概率比我嫁給塔蘭閣下做雌君還要低！第十一軍騙騙自己就得了哈。”
塔蘭拯救了觀看席上的雄蟲。
他足夠勇敢，也足夠強大。
消息一出他便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蟲族新的“英雄”。
蟲帝連夜為雄蟲頒發了法拉多帝國的最高榮譽勳章，塔蘭是有史以來第一位雄蟲獲得者，上次頒布該勳章還是在五百星年前為表彰保衛帝星作戰中的傑出軍雌。
可以說，塔蘭憑一己之力扭轉了貴族蟲的不良風評。
S級精神力塑造出的防護屏障凝聚為實體，使得蟲族免去了這場基因滅頂之災。觀看席上的閣下無一死亡，除塔蘭重傷昏迷外，其他雄蟲均已脫離了生命危險。
然而，作為“英雄”的他卻因精神海枯竭一度差點兒回歸蟲神的懷抱。
塔蘭的雙目幾乎失明，皮膚也受到了大範圍的灼傷。
醫療蟲晝夜不休的全力救治，桑提斯更是一連多日未曾阖過雙眼，雌蟲寸步不離地守護，繃緊神經猶如一頭絕望的困獸。
“塔蘭閣下呼吸尚存，這已經是蟲族千載難逢的奇跡了，贊美蟲神的仁慈。”
桑提斯疲憊地将臉埋進手裏，回想起醫雌說過的話，心頭百感交集。
在塔蘭之前，無蟲知曉S級雄蟲的精神力究竟可以達到怎樣的地步，毀天裂地、徒手撕碎異獸似乎只存在于遠古傳說之中，蟲們漸漸忘記了閣下也可以是武力極高的戰士。
然而塔蘭卻做到了，甚至比所有雌蟲都更為強大——那可是足以摧毀異獸的聲子光彈！精神海領域的研究蟲欣喜若狂，塔蘭為雄蟲精神海發展史貢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無數蟲以S級雄蟲為課題開展研究，期盼醫院官方不斷更新治療數據。
崇尚基因與武力的蟲族更擅長造神。一時間敬仰塔蘭的蟲數不勝數，所有蟲都認為他合該經歷遽變後浴火重生，因為那可是塔蘭閣下啊……
而塔蘭閣下是本世紀唯一的S級雄蟲。
亦是蟲族的驕傲。
法拉多幽蘭是不會枯萎的，蟲們堅信。
……
救助雄蟲的醫院位于菲尼巨型樞紐附近的矮行星上，遠離風波的重症病房異常安靜，這位傳說中的“希望”閣下正在與蟲神親切的品嘗着下午茶，絲毫不見蘇醒的跡象。
“桑提斯，叭叭什麽時候能醒過來？”
“不知道。”
小羽毛墊着腳尖扒拉合金玻璃，透過層層磁護屏障追尋塔蘭的身影。雄蟲正靜悄悄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渾身塗滿了修複液。
“叭叭的眼睛還能看見嗎？”
“嗯。”
“叭叭的燒傷會好嗎？”
“嗯。”
“桑提斯，你是不是很久沒睡啦…我昨天、前天、大前天都沒有看到你。”
“…我不困。”桑提斯說：“海特維恩，回去吧，如果醒了我會叫你。”
他揉了揉蟲崽的腦袋，露出一個不怎麽成功的笑：“塔蘭會沒事的，相信我。”
“真的嗎，叭叭會沒事的…”
海特維恩語氣低落：“其實我不喜歡塔蘭叭叭做什麽英雄，炮彈一定讓他很痛很痛，這樣一點也不好。”
雌蟲幼崽戀戀不舍地離開了病房，稚嫩的話語無意間使得桑提斯心如刀割。是了，塔蘭小時候那麽嬌氣、那麽怕疼，又是怎樣忍受高熱釋放精神力的呢？他自诩自己是位合格的兄長，卻頻頻看着對方步入險境而束手無策。
桑提斯，你真沒用。
雌蟲重重敲擊牆面，那處已經形成了一個暗紅色的凹坑。
傷害塔蘭的蟲，無論是第十一軍，還是皇室或生命研究所。
桑提斯重新擡眸，蟲化後的嗜血瞳孔駭蟲非常。
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
“塔蘭，你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我吧？”
虛空中的聲音喋喋不休，聽上去很是得意：“瞧瞧，瞧瞧，我們萬蟲敬仰的塔蘭閣下怎會成了座不能動彈的石像？”
“是病床太舒服讓你舍不得起來，還是你迷戀上了換心換眼換膚的生活方式呢？”
“我早就說過韬光養晦是無用的，想要你命的蟲很多，他們可不會因為你是S級雄蟲就心慈手軟。”
“今天是第十一軍，也許明天就是蟲帝，後天就是你的雌侍了呢？哈哈哈哈哈哈…”
“哦我可憐的塔蘭，你同意參與閱兵就是錯誤的開始，你不應該相信格萊德溫·卡斯柏。”
“蟲族的婚配不具備束縛力，未被标記的雌侍比雌奴還不如！”
“話說你為什麽不标記他呢，難道因為讨厭他的信息素？哪怕他是違心派的蟲好像也沒什麽關系吧，最高法庭不會審判雄蟲。”
“雖然你救了很多蟲，但我認為你的存在抹黑了閣下這個高貴的尊名。”
“真窩囊。”
“喂，我說你真窩囊，聽到了沒有？！”
塔蘭冷冷道：“閉嘴，吵死了。”
虛空話多且吵，“哈，你該慶幸還有我願意陪你說話，你的精神海已經碎成了渣渣，啧啧啧，逞英雄是要付出代價的。”
“眼睛…眼睛也換了新的…心肝脾肺…哈，全換了！”
“等等，你的血液似乎有點不同尋常。”
塔蘭問：“你到底是什麽東西，”他慢慢分析道，“你在我的精神海裏，可以獲取我的記憶和身體信息，非重傷條件下不能現身……”
“你竟然基因衰退了！哦不我得趕快告訴主人。”
主人？
“你是什麽東西？！”
塔蘭大喊，“你是植入我體內的芯片？”
“主人又是誰，回答我！”
虛空悄無聲息的消失了，塔蘭的聲音空蕩蕩地回響，他開始仔細搜刮腦海中關于一切異常的細枝末節。
他沒有在前世進入過“虛空”。
授勳夜和K7星的入侵不是開啓虛空對話的密鑰。
虛空知道他重生的身份，甚至知道他此前是個人類。
更重要的一點是，對方希望他活下去，以S級雄蟲的身份。
事情開始變得撲朔迷離，據塔蘭所知沒有芯片可以控制蟲的精神海，從他身上也沒有檢測出任何植入裝置。倘若虛空口中的“主人”掌握了這項遠程監視技術，那将是蟲族無比可怕的噩夢。
“周長40星米，重量7星磅…”
塔蘭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又一個胚胎…”
沉重的嘆息後，聲音說出了一個數字：“959-03。”
“神歷959年，03號複制品。”
“宣告失敗。”
“由陸修負責銷毀。”
雄蟲開始意識到這是隐藏在精神海深處的記憶，來自破殼起源的失憶故事。
“就叫你塔蘭吧，取自古蟲語裏的新生之意。”
“願你如若新生，遠離紛擾。”
那是裏格勳爵的聲音，隔着層水膜悶悶傳來，包含淡淡的暖意。
“塔蘭，要好好長大。”
昏迷中的雄蟲無意識的落淚，桑提斯無措的來回擦拭，一聲一聲呼喚着對方的名字。
塔蘭。
塔蘭。
塔蘭。
他每呼喚一次，雄蟲的指節便幾不可察的顫動些許。
“警告，雄蟲信息素含量飙升，請醫療蟲員做好準備！”
“警告，雄蟲信息素濃度超過70%，請醫療蟲員做好準備！”
“警告，雄蟲信息素濃度超過85%…”
桑提斯拽住醫雌焦急道：“他怎麽了？”
“上将，塔蘭閣下他咳咳咳、他需要雌蟲及時疏導。閣下的精神海受損嚴重，信息素飙升是腺體枯竭的信號…發情期的□□可以幫助雄蟲恢複精神海、穩定腺體功能！”
“請問您知道哪些蟲被閣下完全标記過嗎？”
“……”
桑提斯不答，醫雌重複了遍，提高聲音：“塔蘭閣下需要他的雌侍！您知道卡斯柏先生在哪嗎？”
“上将！您知道卡斯柏先生在哪嗎？”
桑提斯神情難辨地晃了晃，須臾道：“不用卡斯柏，我……”
“讓開！”
阿德文·克勞倫斯推開衆蟲，冰綠色的眸子刺向桑提斯，一字一頓，“讓我來安撫塔蘭。”
桑提斯：“塔蘭需要完全标記。”
軍雌的臉色青得可怕，醫雌如遇救星似的興奮道：“卡斯柏先生！您終于來了，塔蘭閣下需要您的安撫。”
格萊德溫點了點頭，醫雌絮絮叨叨語速飛快：“塔蘭閣下尚未蘇醒，您的□□深度至少需要達到完全标記的程度，務必觸及孕囊！”
“孕、孕囊？”
醫雌瘋狂點頭：“請您積極配合塔蘭閣下的治療，我們時間緊迫。”
“可我…”
格萊德溫停下腳步，問：“一定要完全标記才能安撫嗎？”
“呃…”醫雌尴尬道：“臨時标記也不是不可以，但只怕塔蘭閣下如今無法控制信息素的注入量，未被完全标記的蟲可能會陷入極樂之死的狂潮…”
“畢竟那是S級的信息素。”
阿德文笑了笑，“我是在場唯一的S級雌蟲，我有把握成功安撫塔蘭。”他靠近桑提斯，壓低聲音：“如果你想讓塔蘭身敗名裂的話就盡情阻攔我吧，‘哥哥’。”
“塔蘭閣下曾多次為我進行精神疏導，我已十分熟悉閣下的信息素。”
“阿德文·克勞倫斯申請安撫塔蘭閣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