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我只要您

我只要您

面對一身髒污的阿貝尼,塔蘭可憐兮兮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剛剛太難受了…”

“吐出來舒服多了。”

“那個…您要不要,先換身衣服?”

雄蟲面色鐵青的哼了一聲,轉身走的比機械蟲還要快。

呵呵。

塔蘭無辜的聳了聳肩,他走進空蕩蕩的盥洗室,啓動了全身清潔程序。

“塔蘭。”

是那個蟲的聲音。

這次的聲音過于接近,驚的塔蘭突然轉身,有些警惕的豎起了耳朵。

“我終于見到你了。”

水霧升騰中,雄蟲驟然失去了知覺。

……

這次又是誰的精神海?

沙發、電視、switch、樂高,茶幾上還放着兩聽無糖可樂。雖然這裏不是塔蘭曾經的家,但很顯然它屬于地球造物。

詭異的熟悉感令塔蘭莫名其妙的緊張了起來,淡淡的不可置信在見到另一個“人”時達到了頂峰。

“hello,塔蘭。我叫譚矣寧,很高興認識你。”

“坐吧,不要拘束。你想喝奶茶嗎?還是可樂就好。”

“……”

塔蘭覺得自己此刻肯定像是一個白癡,“你好,你是誰?”

“我是譚矣寧呀。”

廢話。

譚矣寧和塔蘭差不多高,也是黑發黑眼,他們長得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別是譚的眼尾多了一顆淚痣。

塔蘭:“我是你的複制體,對嗎。”

譚矣寧挑眉:“哎呀,我以為我們一會兒才能切入正題…好吧,你猜得不錯。”

“你就是那個神棍。”

神…神棍?

譚矣寧噎了一口老血,弱弱道:“原來你是這麽想我的…我不是神棍。”

塔蘭也不辯駁:“為什麽帶我來你的精神海,你想做什麽,或者說你需要我做什麽?”

“……”

譚矣寧無奈地說:“塔蘭,你的辦事效率也太高了吧,但請先不要着急。這裏是仿造我家設計的,有沒有讓你覺得溫馨一點?我們都來自地球。”

“塔蘭,你的原名是什麽。”

隐瞞穿越身份是在異世生存的本能,塔蘭反問:“你怎麽證明自己來自地球?”

唔,小家夥還挺謹慎的,挺好挺好。

譚矣寧笑了笑:“我來自C國A市,穿越時已經32歲了。碩士畢業于C大,學的是網絡安全相關…後來成了一名大廠的程序員。也不知猝沒猝死吧,反正一覺醒來就到了蟲族,哦,那還是一千年前,星歷2814年。”

“2814…?”

“是的,等等你別那樣看我,我可不是什麽鬼魂…雖然說這樣很扯,但我現在還活着。”

塔蘭:“你在阿貝尼的實驗室?”

“這都被你猜中了。”譚矣寧嘆了口氣:“活這麽久并非我的執念,事實上我來找你正是為此。”

“塔蘭,你還不願告訴我你的本名麽。”

“我姓夏,單名恒。”

“小夏!”

譚矣寧激動的和塔蘭握手,“遇到老鄉的感覺真好!”

塔蘭敷衍的握了握:“你和阿貝尼是什麽關系。”

“哇,這就開始審問了?我說我說,阿貝尼是我曾經的朋友,他是我在蟲族認識的第一個雄蟲。”

譚矣寧降臨的時代正值法拉多帝國的動蕩期,彼時星盜橫行,帝國四分五裂,整個版圖被割據成大大小小數十個自治區域。

“你知道這個全員皆gay的地方對我的三觀造成了多大的沖擊麽……”

“太可怕了。”

譚矣寧還算幸運,他所在的家族是其中一個自治區的當權者。第三次蟲口驟減後,蟲族對新生蟲蛋的需求量越來越多,整個帝國都彌漫着一股生育至上的洗腦風暴,而譚矣寧就是首當其沖的聯姻蟲選。

“我娶了三位雌君,九位雌侍,還有數不清的雌奴。”

塔蘭:“哇哦。”

“你當我很快樂嗎?并不。為了繁衍生息,我的所有日常都被嚴格規劃,每天必須面對清一色的肌肉猛男…因為那個不起來,咳咳,被蟲族嘲笑。”

“……”

好吧,是有那麽點兒慘。

“沒有後代的雄蟲=廢品,我從主星發配至垃圾星,好消息是成了垃圾星的老大。”

譚矣寧露出了懷念的神情:“後來,也是在那裏,我遇見了我的伴侶。”

“他叫伊澤·法拉多。”

伊澤·法拉多?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不是法拉多帝國歷史上有名的雄雄戀先鋒麽。

塔蘭看譚矣寧的眼神瞬間更奇怪了:“所以你是…蟲後?”

“大男人當蟲後很奇怪嗎?無所謂,反正我在上面。”

“……”

“阿貝尼是皇室的分支,他和伊澤的關系很好,是個科研瘋子。”

“忘記說了,我的基因等級是A級,二次分化後達到了S+,但這件事情在當時并沒有公開。”

“伊澤很愛我。他很可愛,也很努力,我們一起收複了法拉多遺失的領土,讓帝國的版圖再次統一。”

“因為是雄蟲,我和伊澤沒有子嗣,在他退位後我們準備離開帝星,去小行星養老。”

“但阿貝尼囚禁了我。”

即使故事已過去多年,譚矣寧眼中仍含有無法消弭的恨:“他折磨我,用盡了招數,希望我加入基因實驗。”

“最後,他甚至殺死了伊澤。”

“那時我才知道,法拉多的基因實驗從很久以前就開始了。雄保會的創立者,第一位雄蟲将軍簡·貝恩,便是該計劃的受害者。”

“塔蘭,我們不是開始,也不會是結束。”

“雄蟲無論高等或低等,基因等級即是擺脫不了的夢魇。”

譚矣寧諷笑着:“現在看來這個種族合該滅絕。”

塔蘭沉默了。

他确實同情于對方的遭遇,但滅絕的想法不敢茍同,因為蟲族尚有他在意的東西。

簡·貝恩正是托依弗提及的‘玫瑰之戰’的主角。塔蘭曾經的零碎發現好像突然聯系了起來,正隐約引導他前往未知的結局。

“塔蘭哦不夏恒,可以讓我看看你的尾鈎嗎?”

喂這樣直接說很像性騷擾好不好……

塔蘭滿臉黑線的同意了,別扭道:“你還是叫我塔蘭吧,夏恒這個名字已經很久不用了。”

雄蟲深藍色的尾鈎細膩光滑,尾尖的銀紋更添華貴。

譚矣寧輕輕地嘆了口氣,猶如打量闊別多年的老友。“你的尾鈎很漂亮,用它标記過嗎?”

“……”

塔蘭面色發紅:“嗯。”

“我很高興你遇到了喜歡的蟲,雄蟲的尾鈎一般蟲可不能輕易碰哦。”譚矣寧壞笑着說:“如果尾鈎出現流轉的銀色紋路,雌蟲的受孕率幾乎可以達到100%,這是S+級雄蟲特有的天賦。”

受孕率?100%?

呃…那天為格萊德溫安撫的時候好像也……

塔蘭後怕的問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我為什麽會在這裏遇見你?你,或者精神海裏的其他蟲,是真實存在的嗎。”

“當然。”

譚矣寧笑眯眯的:“只有S+級雄蟲才有建立實體精神海鏈接的能力,如果你思念一個蟲,或對方思念你,你們便具備了相見的先決條件。”

“可惜我的力量正在衰退,只有距離很近的時候才能建立連接。抱歉,塔蘭,我們大概要說再見了。”

“下次見,我的朋友兼老鄉。”

等等,他還有好多問題想要請教呢!

客廳的場景化為虛無,塔蘭的意識再度陷入了昏暗。

……

雄蟲睜開眼睛,略微緩慢的眨了眨,天花板上的白雲讓他一度以為猶在夢中。

我回到帝星了嗎。

“您,終、于、醒了。”

塔蘭向聲音的來源看去,機械蟲唐納正呆呆的凝視着他。

“唐納?”

塔蘭發現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頭也很痛:“我這是怎麽了…”

“睡着、了,”唐納似乎随時都會哭出來:“很久、很久,不動、不說話。”

“好啦,我這不是醒了麽,別擔心。”

機械小豬的檢測報告同步更新完畢,結果顯示塔蘭的精神海波動平穩,沒有異常現象。

哼哼,好奇怪,複制體為什麽昏睡?

“你哼什麽哼,小豬,”塔蘭抓過機械豬一陣蹂躏:“我餓了,有沒有小面包吃?”

咔嚓——

唔,小面包還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唐…納…?”

毫無預兆的,機械蟲有力的雙臂環住了塔蘭,将雄蟲緊緊箍在懷裏。

小面包掉了。

塔蘭感到有什麽液體滴落在發頂。

“唐納,你在發抖。”

“怎麽了。”

機械蟲不說話,液體卻越來越多。塔蘭仰頭追尋,撞上了一雙流淚的眼。

兩雙色澤不一的眼珠兒裏倒映着怔忪的雄蟲。

多久了,他早已不知哭泣為何物,萎縮的淚腺卻一反常态源源不斷的制造更多的淚水。陌生的情感湧入心間,逼得他臣服于本能的哭泣。

塔蘭…

還活着,太好了。

“唐納,別怕,別怕,你的肌肉都緊的像石頭一樣啦。”

被陌生雌蟲擁抱是件很奇怪的事,但唐納有別于一般雌蟲。機械蟲不會有感情,塔蘭認為唐納把自己看作了同伴。他輕拍堅硬的臂膀,讓對方更快的放松下來。

“謝謝你,唐納,謝謝你關心我。”

“嗯…我不會有事的。”

“我保證。”

哄好了機械蟲,塔蘭覺得自己的溝通能力更上了一層臺階,可苦惱他的事情也随之而來。

“唐納,我好像又要有蟲崽了…”

雄蟲把黑發抓得一團糟,沮喪而抓狂:“啊啊啊啊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怎麽知道這種安撫也能…”

“那時竟然是實體。”

“真是快瘋了,我要問問他。”

“對,我要問一問。”

塔蘭抿了抿唇:“倘若真的有了蟲崽,我總不能棄之不顧。”

他的眼神逐漸黯淡,許是想到了另一只蟲,愧疚之情幾乎壓垮了塔蘭。

瞧,即使重活一世,下定決心不耽于感情,純愛戰士的自我高标準要求依舊會令地球人進退維谷。

唐納問:“您、不、喜歡、蟲崽?”

塔蘭搖了搖頭:“不是不喜歡。”

“我只是不想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雄父。”

唐納:“基因、等級、低、不可…”

雄蟲嘆了口氣,來回踱步:“不是基因等級的問題。”

“你就當我是傻瓜吧,認為蟲崽的誕生必須是愛意的延續,而不是什麽為了繁衍。”

“哈,我花了很久很久才看清自己的心,既不想讓在意的蟲失望,也不想令自己後悔。”

“可随波逐流或許是我的宿命。”

“孩子是一份責任,唐納。我不能成為他的雄父卻什麽也不做。”

機械蟲糾結的擰成了苦瓜臉,半晌吐出幾個字來:“愛,是、什麽。”

……

深深的無力感席卷了塔蘭,這或許不是他與唐納之間的鴻溝,而是他與這個世界的錯配。地球人若想完全融入蟲族,應該要摒棄所謂的禮義廉恥吧。

塔蘭與機械蟲談天說地,向對方講述了許多新奇的觀點想法。唐納大多時候認真聆聽,少有機會發表自己的見解。

“很、晚、了,您要、休息。”

雄蟲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待他睡熟了,唐納慢慢靠近,心率又開始不合時宜的加速奔跑。

塔蘭說,愛是一種積極的、強烈的情感狀态。

比如無私、忠誠、仁慈。

在他有限的生命中,感受到以上幾種美德的時間寥寥無幾,唐納很難理解雄蟲口中的愛究竟是什麽。

假若、假若塔蘭是他的雄主…

機械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猛地後退一步,差點踩扁了小豬。

“哼哼、哼——!”

心跳快得不像話,唐納随即檢查了能源泵,發現能量傳輸率目前正常,核心運轉裝置負載穩定。他再度看向塔蘭,感受一陣快過一陣的心跳。

原來一切異象不是因為設備故障,而是因為眼前的這只雄蟲。

陌生的情緒牽引着唐納,鬼使神差地用唇碰了碰塔蘭的額心。

軟的、溫熱的。

和機械皮膚完全不同的觸感。

然後唐納過電一般的倒下了。

機械小豬:???

……

怎麽是他。

如果說格萊德溫是塔蘭目前最想見的蟲,那阿德文·克勞倫斯則占據了拒絕榜單的第一位。

焦土般的精神海只有極少部分是明亮的,塔蘭聞不到玫瑰花香,也感受不到精神核的吸引。他孤零零地站着,就連阿德文在哪裏也不得而知。

塔蘭決定速戰速決。

“阿德文,你在哪裏?”

雄蟲無法離開光亮之地,無論他怎麽走都難以穿透黑暗。

“阿德文——我知道你在。”

“你在躲我麽,克勞倫斯上将,這可不像你的風格。”

“如果不願現身的話,還請放我離開,我真是受夠了無緣無故的——???”

塔蘭的唇被另一處柔軟裹挾着,整個蟲陷入了寬闊的胸膛之中,腰後多了雙熾熱的手。

還有極近處盈盈碧意的眼。

“你放唔——!”

阿德文再度索吻,似沙漠中的旅人尋到了清泉,懷中的熱度燙到幾乎将雄蟲融化。

“你瘋了麽。”

塔蘭的四肢被牢牢壓住,看得出軍雌的搏鬥課成績極好,結實的壓迫感偏偏讓雄蟲感受不到一絲痛意。

“別吻我、放手,”塔蘭不停的躲避雌蟲:“快松開,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

阿德文呼吸一滞。

下一星秒,驟然加重的吻落于塔蘭的眼尾,阿德文着迷的親吻對方薄薄的眼睑。漸漸的,他品嘗到了流淌的鹹澀。

“你只會欺負我…我讨厭你。”

雌蟲與塔蘭拉開了一段距離,讨好的淺酌滑落的淚珠,悶悶道:“對不起。”

“我太想您了,忍不住,抱歉。”

塔蘭:“我不會原諒你。”

“沒關系、沒關系,您想做什麽都可以——只要您還記得我。”

雄蟲忽然笑出了聲:“那你呢,你記得我嗎?你甚至認錯了蟲。”

“……”

阿德文倏爾誠惶誠恐的道歉,說話颠三倒四,說他該死、說他與‘塔蘭’只是逢場作戲,說求婚和婚禮只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

“随便吧,何必告訴我。”

雌蟲複又吻他,吻過唇珠、喉結,于頸處輾轉流連。

“因為您最重要。”

塔蘭心如止水:“既然如此,你應該尊重我的選擇——從我身上離開,放我走。”

聞言腰後的手松了又緊。

“我、我做不到。”

“哈…?”塔蘭氣笑了:“你有哪句話是真的。”

“阿德文,你一直在騙我。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

“說什麽我最重要,口口聲聲的尊稱閣下…到頭來你只喜歡滿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阿德文粗重地喘氣,他想反駁雄蟲,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挫敗的嘆息。

“是,我承認我很自私。”

“我想獨自占有您。”

“想要您獨屬于我,只能看我一蟲。”

“我想要一只…您的蟲崽。”

塔蘭氣的整個蟲都在發抖,“做、夢!”

阿德文身體力行的踐行了軍雌的執行力,這完全是一場單方面的強迫。在對方的精神海中,塔蘭只能屈辱的任憑雌蟲擺布。

“…哈…唔…您不舒服麽…為什麽不說話?”

“我們的蟲崽會比海特維恩還要優秀,嗯…他會繼承您的樣貌、您的智慧,您的基因等級。”

“求您…啊哈…讓我願望成真。”

“好不好?”

情事接近尾聲,尾鈎處隐隐流轉着淡淡的銀紋,塔蘭心生絕望,他用盡全力捏住了阿德文的脖頸,眼眶通紅到目眦欲裂。

這點兒力氣實在太過渺小,本傷不了雌蟲分毫,可阿德文的表情卻如受重創。

“阿德文,別讓我恨你。”

“我讨厭你,讨厭你的蟲崽。”

“和你□□令我惡心。”

阿德文從未見過這樣的塔蘭。

似被一團極端情緒包裹着,張牙舞爪的欲沖出雄蟲的軀殼。

軍雌的強大心髒在這一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阿德文不知心髒原是可以這樣痛,痛得他呼吸困難、骨骼震顫,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滿身的金色蟲紋霎時暗淡褪色。

于是他捂住了雄蟲的眸子。

掌心下的淚漸漸浸潤,将阿德文澆了個通透。他的身體仿佛裂成了兩半,一半猶在天堂,一半如入地獄。

“如果沒有蟲崽,您願意讓我留在身邊嗎。”

“我不要蟲崽了,不要了。”

“如果您不喜歡他,那就不要了。”

阿德文卑微的祈求:“我只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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