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事有轉圜
事有轉圜
沒想到二人會一起過來,乍一看見,裴群還有些恍惚,待見自家那兔崽子一到檐下就将傘丢給了邊上的少女,兀自掃了袖就進來了,立刻就清醒過來,腳也跟着就過去,壓着聲教訓:“收傘不會麽!”
“她的傘!”裴成遠躲得輕松,“不得還了?”
“臭小子你……”裴群還待再擡手卻是見某人身上濕了大片,再瞧将将進屋的義女身上幹爽,這才收了架勢,和煦笑道,“之瑤來啦。”
嚴之瑤将傘收了遞給迎出來的欣蘭,并沒留意屋裏動靜,這會兒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裴成遠已經坐得遠遠的,面前單是侯爺笑眯眯的臉。
“義父。”她喚道,又向着另一邊,“義母。”
這兩聲叫那邊坐着人哼了一聲。
裴成遠聽得就很不爽,更莫說如今二老實打實的偏心了。
不過他這哼不及落下,蔣氏就已經掃眼過來:“待會慢慢找你算賬!”
“……”
他閉了嘴。
嚴之瑤不知道這又是算的哪門子的賬,不過今日叫她過來,顯然不是為着叫她瞧少爺的熱鬧的。
只見蔣氏已經拉着她坐下:“孩子,前幾日的事情如今有了轉圜,只不過,事無定論,總該得叫你知曉。”
侯爺也坐了下去:“是。這些天啊,外頭已經傳遍了南戎王派使臣迎娶你的消息,民憤難壓,加之已有不少朝臣上書請奏,陛下今日早朝便是與大家商讨此事。”
說到這,他似有似無地瞥了邊上已經在扒拉糕點的少爺。
嚴之瑤也跟着瞧去,裴成遠正捏着塊綠豆糕研究,不知道的怕是以為他是在檢查糕點有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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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陛下的意思,”侯爺的聲音重又響起,拉回了她的思緒,“這大桓與南戎建交,使臣必得入京。南戎王有心修好,帶珍寶無數,我大桓也自該迎客,只是求娶一事百姓捕風捉影已然傳大,不得不做好安撫,是以——陛下有意要替你擇婿。”
擇婿。
這個詞并不陌生,可是從陛下口中說出,到底稀奇,自古帝王都是賜婚,何來替人擇婿之例。
蔣氏哎呀一聲:“這換言之,就是替你招親。”
嚴之瑤愣住了。
裴群解釋道:“如今百姓不忿,自然是因為以為這南戎王與你的親事已定,那若是他們理解錯了呢?使臣入京在即,帶着求娶之意,陛下的意思,安平縣主既是将門之後也是英雄之後,更是大桓的縣主,理應有自主的權利,是以面向天下青年才俊擇婿,這南戎王,不過是其中之一。”
蔣氏也接道:“如今形勢,大桓青年自不會叫那南戎得逞。之瑤你放心,此事提上日程,我們……不,是大桓,自不會叫你嫁去南戎!”
嚴之瑤聽懂了,不僅聽懂了,也想明白了。
怕是這當中,可以動不少手腳。
雖是改不了當嫁的未來,可心中那最大的一塊石頭,卻是落了下去。
她撲通跪下:“之瑤,謝過義父義母!”
“起來起來!怎麽又來了!”蔣氏扶人。
那邊卻是噗嗤一聲。
三人皆是望了過去。
裴成遠那一塊綠豆糕仍舊未吃,光是吊兒郎當地捏着,此番逢着三道目光,清了清嗓子:“無妨,你們繼續,繼續。”
“臭小子!”裴群轉身,“什麽态度!”
“沒什麽啊,就是覺得今日這一幕,好似往日重現,哎呀我想想,”少爺一拍腦袋,“哦,想起來,就兩日前吧……你看,你看看,哎,對,上次t也是母親大人扶的呢。小啞巴,謝人除了跪,還有沒有其他新鮮點的法子?”
嚴之瑤說不出話來,倒是裴群先擡腳過去:“來來來!到你了。”
“我怎麽了?”裴成遠丢了糕點,趕緊跳到了椅子後頭,“我這幾日可沒招惹誰!”
“我問你!那破廟裏的叫花子怎麽那麽會編歌啊!”
“什麽歌?”裴成遠恍然,“你說那些小孩是跟破廟裏的叫花子學的?天哪,這叫花子不簡單啊!怕不是南戎派來的奸細吧?我說那歌謠怎麽那般歡快呢!敢情是南戎那些混球搗的鬼!美得他們!對了,爹,抓着人沒?”
“哼,跑了!”
“跑了?那沒錯了啊!鐵定是南戎人幹的啊!”
“裝!接着裝!來,你再給我講講,那茶館裏的說書先生最近怎麽又開始講岑州一戰了?”
“那關我什麽事?人是說書先生,這不得講故事吃飯呢?”
“人使團要進京了,這會兒又開始說慘烈了?”裴群追得有點累,喘着氣,聲音卻是嚴厲,“裴成遠!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誰了!家法拿來!”
這一喝,蔣氏将嚴之瑤一把護在了身後。
原先嚴之瑤以為侯爺只是做做樣子,誰料此番一看,才發現他已是面色鐵青。
甚至,他撐在椅背上的手指都冒着青筋,可見氣得不輕。
這——
胳膊卻是被蔣氏一搭,她看上,前者微微笑着:“雨停了,陪我出去走走吧?”
“……好。”
二人剛一出屋子,成叔便就捧着一根棍子進去。
嚴之瑤一驚,扭身去看,卻見小厮已經關了門窗。
“義母,義父他這是?”
蔣氏沒回頭,拍了拍她:“無妨,孩子皮緊了,就該教訓。”
可……可聽那意思,這些事情,若都是少爺做的,豈非是為了幫她?
既如此,她怎能坐視不管?
“哎呀!”
裏頭開始叫喚,嚴之瑤猛地上前。
“之瑤。”
她回頭,瞧見蔣氏淡淡搖了搖頭:“來,我與你說。”
蔣氏站得端直,分毫未管裏頭人聲。
嚴之瑤未動,她聽得棍棒加身的聲響,越發确定裏頭是真打。
“他自小習武,又是軍營回來的,你義父這些年少有鍛煉,他若是想躲,自然逃得掉。”
聞言,嚴之瑤才察覺出什麽,半晌,跨下臺階與她并行。
“義母的意思是,他故意不躲?”
“他是懂事的孩子,這是該受的。”
雖說她一直知道少爺欠揍,可如今當真聽着,竟是說不出的難受。
可蔣氏執意如此,她只能跟上。
行出院子,她才終是忍不住:“義母,他哪裏做錯了?”
自己的孩子,哪裏有當真下得去手的,也只有離了那院子,蔣氏心下才稍微緩了些:“怪我們,這些日子你在府中,我們卻沒能與你說這些。其實都是往事了。你可知,如今的聖上,他并非是太後親子?”
“聽說過,”嚴之瑤點頭,這個兄長提過,說是皇上的母妃犯了大錯,他是在冷宮出生的,出生不久他母妃便就去了,到了八歲才被當時的皇後,也就是現在的太後娘娘接了出來,記在了名下,“不過,陛下待太後親厚。”
蔣氏微笑:“自然的,可這親厚,是因為太後常年禮佛,不幹朝政。更因為太後一族,從不掌實權。”
這對于嚴之瑤來說,屬實不易消化,可隐約她仍是聽出了話音。
片刻,她道:“可是裴成遠,沒有幹政。”
“傻孩子,你可知,輿論可救人,亦能殺仁?”
“……”
“操控輿論,就是最大的罪,”蔣氏替她順了發,輕輕道:“有些事,王公大臣皆可做得,但是裴家,碰不得。”
嚴之瑤驚道:“陛下查出來是裴成遠做的?他……”
“沒有,他做得很好,查不出關節。”
“那義父……”
“但錯了,便是錯了,這是家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