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舉個例子
舉個例子
蔣氏說着突然反應過來:“之瑤,你如今說話倒是全然好了。”
她一提,嚴之瑤也将将意識到,前些時候說話還不能完全連貫,需得斷了句,今日竟是流利許多。
“你再說兩句我聽聽?”蔣氏有些激動,完全忘記了方才屋中的聲響,“好比……好比你心悅什麽樣子的男子?我們也好替你多相看些。”
再說兩句并不難,可她補上這一句,嚴之瑤瞬間啞了。
對面,蔣氏一瞬不瞬地巴巴等着她開口。
一時間,竟是進退兩難。
“我……沒有什麽想法,全憑義父義母做主。”
“哎呀,這是真好了!”
蔣氏一開心就拉着嚴之瑤的手道:“哪裏能全聽我們的,你既是喚了一聲義父義母,我們又怎麽會罔顧你自己個兒的心意?原本呢,倘若是沒有那南戎橫插一杠子,我與你義父确實能好好挑揀一番,可如今迫不得已,咱們也只能抓緊時間定一下大概。
“而且陛下既然開口要給你擇婿,這宮裏頭也會來人打聽的,你且與我先說說,屆時我回話的時候,也不至于與你的意願相悖。”
嚴之瑤有些受寵若驚,經由之前那道驚雷的打擊,她實在不是很敢相信如今的陛下是當真會考慮她的意願。
約莫是猜出她的心思,蔣氏笑了:“放心,便是走個流程,你的意見也是重要的。”
她言之鑿鑿,叫人信服。
嚴之瑤沉默半刻,不是故意扭捏,實在是心悅什麽樣的男子這個問題她從來未曾思考過,此前沒有人問過她,後來父兄離去,于她而言,似乎這種問題更沒有了思考的必要。
此時蔣氏全無顧忌地同她說起,委實等于出了個巨大的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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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不知道。”
蔣氏一愣,片刻方道:“嗐,是我欠考慮了。不如這樣,我且舉幾個例子,你聽聽?”
二人已經走到了聽雨閣,嚴之瑤伴着蔣氏坐下,拒絕不得只能點了點頭。
說是舉幾個例子,其實蔣氏也是覺得挺為難的,畢竟這京中的公子們多是多,她實打實接觸過有了解的也沒幾個,還得挑典型。
沉吟半晌,她道:“此前你應當見過的,那探花郎寒邃如何?”
兜兜轉轉,竟是到底還是繞到了他身上。
嚴之瑤伸手拿了茶盞,如果一定要對這男女之事有過思量,那麽寒邃也算是第一個吧,畢竟前有兄長叨叨,後又有那日他入侯府,她便是再疏忽也會過心的。
所以此間聽蔣氏問的第一個是他,她接得順遂:“文雅有禮,端方君子。”
“确實,”蔣氏點頭,又觀她神色淡淡,像是純純評說卻分毫未有不同,心道怕是對這一類不算心悅,便又問,“我此前也聽聞過你兄長的名聲,是個爽朗少年郎。”
斟茶的手一振,幾不可察的顫了顫,嚴之瑤将茶盞端給蔣氏,溫和道:“哥哥自小就跟着父親上陣殺敵,豪爽有之,卻也魯莽,不過,與這般性子的人相處,該是自在。”
接了她遞過來的茶,蔣氏立刻明了,懂了,相比之下,那還是更喜歡活潑些的,不能光會讀書。
于是,她點點頭繼續:“其實在此之前,京都還有一位公子,能文能武,很是不俗。”
“可是左相之子?”
“你竟知道?!”
“知道一些,兄長很是推崇,道是他既有文人風流又有将士灑脫。”
蔣氏嘆息:“若非腿傷,他這般的人物,委實鳳毛麟角。”
聽她意思,像是替她可惜一般。
嚴之瑤不由笑了,只覺她倆這般,還當真像是在挑揀似的。
可事實上,她又何來的資格呢?
蔣氏抿了口茶水看過來:“怎麽了?”
“沒有,只是覺得——有些不自量力,不真實。”
“這有什麽,只是大概摸排一下,一輩子的事情,咱們終歸自己心裏得有數。”
話雖如此,嚴之瑤卻已經意興闌珊。
她何嘗不知道這是蔣氏在變着法地安撫她,其實她的意見真的重要嗎?
蔣氏還在數人,基本将能囊括的類型都羅列了一遍,每每都問問她想法,誓要隔空替她先選出一個才罷休似的。
天色向晚,茶已見底。
“義母,人無完人,更遑論有時一人千面,”終于,嚴之瑤捧着茶盞在掌心,輕輕道,“好比兄長,有人贊他英雄氣概,便也有人懼他殺伐血氣。爹爹說,人,都是相處來的,只要人品尚可,總不會錯到哪裏去。”
蔣氏愣了一下才搖搖頭,她知道此時恐怕是再問,也問不出什麽來:“也是,便是太多條條框框又如何,感情這種事情啊,有時候确實是框不住的。你莫要怪義母多嘴,實在是怕你所遇非所求。”
“義母寬心,只要不是南戎王,對之瑤來說,便是最大的幸事了。”
“胡講,怎的還學會哄人了?”蔣氏觑她,“這要是陛下點中了一個……一個裴成遠那般的,你如何受得住?!”
嚴之瑤唇角忽得一凝,笑都差點沒挂住。
好在反應快,她急忙回道:“那是因為我……我們有些t誤會,而且如今已經解開了。他待人,還是極好的。”
“是嗎?”蔣氏半分不信。
點頭,嚴之瑤:“是,大家都很喜歡他。”
“你也喜歡?”
“……喜歡的。”
她說得真誠,蔣氏卻噗嗤一聲笑眯了眼,而後,在嚴之瑤有些着急的目光中擺擺手:“罷了罷了,那臭小子如何,我還能不曉得?他呀,往後就該找個能壓他一頭的女子,好生鎮鎮他那個臭脾氣,免得到處惹人不痛快!”
這話如何接得,嚴之瑤又灌了自己一杯茶。
這話題牽到了少爺身上便終究斷了,眼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蔣氏起身:“早些回去吧,我回暖閣看看。”
“我送義母。”
“不必啦,”蔣氏拍拍她,“之瑤,你當記住,這世上沒什麽坎邁過不去。便是那坎再高,侯府,也必不會叫你跌下。”
露華尋來的時候,瞧見自家主子正立在檐下看雨。
這春雨連綿,停了一陣,此時又起,聽雨閣的燈盞已經點上,小姐就這般被籠在了朦胧的光暈裏。
“小姐?”露華撐着傘過來,“小姐……在想什麽?”
“在想,真好。”嚴之瑤轉眸,“有家,真好。”
丫頭沒聽懂,卻瞧見她眸中神采,跟着點頭:“自然的!小姐,我們回家吃飯!”
“嗯。”
沒走出兩步,便就聽着廊上聲響。
“去去去,別捱我!”少爺的聲音,緊接着又是一聲哎呦,“你過來點,扶着!”
間或是裴柒一疊的“好好好”“是是是”。
嚴之瑤與露華雙雙頓住了腳,不約而同又往後收了一道。
地上的身影晃蕩,裴成遠一眼就逮住了藏在門後的半闕粉衫,本是撐在裴柒胳膊上的手便就一甩:“出來!”
“……”
寂靜無聲,唯有落在地上的身影又往後縮了縮。
這真不怪他嗓門大,實在是有的人她傻得明目張膽!!!
“嚴之瑤,在爺發火前,出來!”
露華驚了,她一扭頭,發現主子的眼睛比她瞪得還大。
外頭的聲音還在繼續:“不出來是吧?我……哎呦……”
嚴之瑤原是想剛到底的,結果聽得這一聲哎呦突覺不忍。
看來侯爺是真的打得不輕。
一想到他這頓打與自己還有些千絲萬縷的關系,頓時人就有點藏不下去了。
裴成遠一擡手胳膊就疼得直咧嘴,更來氣了。
正待發作,下一瞬,那門後猶猶豫豫探出了半個腦袋,而後,是一整個。
接着,一個小傻子身後還跟出來另一個小小傻子。
主仆二人就站在丈遠的地方,也不近前,就光是瞧着他。
瞧得他心裏頭堵。
“爺是會吃了你們還是怎麽的?!”他終于沒忍住,喝了一聲。
嚴之瑤抿唇,突然就想起蔣氏之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那句話來。
陛下要是點中了一個裴成遠那般的,你如何受得住?
嗯,是很難——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