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偷聽

偷聽

苻無舟眼睜睜看着暗衛将刺客盡數殺滅,不由得感嘆,不愧是皇宮中培養出來的暗衛,手起刀落,幹淨利落極了,危機解除,他急忙找人張羅将藺玥和坤月送往醫館。

暗衛首領則更加痛快,直接派了兩名手下将傷員送上馬車,幾人直接往太醫院的方向趕去。

苻無舟坐在馬車中,忽然想到,為什麽先來支援的不是郡守府的官兵,而是由陛下直接統領的暗衛。

那麽秦湍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蹤,是巧合嗎?

還是說他被人跟蹤了?

但苻無舟仍有一事不明,那麽多刺客,從實力上看并不算頂尖,這次刺殺行動就像是過家家一樣,若不是他們人多勢衆,其實小侯爺和坤月連彩都不必挂。

經歷了刺殺的恐慌後,苻無舟感受到了這其中的異樣。

感覺到身旁有人倒下,苻無舟回頭,看着暗衛将倒下的人撈起,迅速掏出一粒解毒丸喂入口中。

暗衛:“他中毒了。”

苻無舟看着藺玥蒼白的臉色一陣心焦,難道對方真正的目标不是他,而是藺玥?

“坤月,你可有覺得不舒服?”

坤月搖搖頭,他曾行走江湖,是否中毒他心中有數。

“你們不留活口審問嗎?”苻無舟問暗衛。

暗衛搖搖頭,什麽話也沒說,他們只聽主人的命令行事,主人如何說,他們便如何做,那想必秦湍定然是曾經對他們下過什麽諸如“殺無赦”的死命令。

殺手一般嘴硬,就算是留了活口審問,恐怕也不會問出什麽結果來,倒不如殺了省事。

可苻無舟心裏有個猜測,或許秦湍早就知道可能會有這麽一遭,也知道這些人是誰的人。

他伸手探向藺玥的額頭,對比着自己額頭上的溫度,顯然少年現在正在發熱,還是要趕快抵達太醫院才好。

坤月似是覺得沒什麽,而一旁的暗衛看苻無舟這般動作,似乎有些驚訝,驚訝之後目光閃躲了一番,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

馬車飛奔,沒耽擱多少時間便到了太醫院,接診的太醫似乎有些眼熟,苻無舟見到太醫淺淺點了個頭,便留在外面禮貌候着,絕不打擾太醫診治。

坤月左腹的刀傷看着可怕,但并未傷及要害,另有醫官将坤月帶走上藥包紮。

苻無舟獨自等在院內,一直到斜月初上,太醫從診室帶着一頭汗水走出。

經過長久的施針,太醫的手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只微微點個頭,說道:“病人已脫離危險。”

苻無舟行了禮,道了謝,“太醫尊姓大名,今日救命之恩,苻某感激不盡。”

太醫左手恢複了些力氣,擡起來擺了擺,說道:“在下姓何,此乃本官職責,不敢當不敢當。”

苻無舟不知這位太醫見到他後,為何總有種淡淡的回避,也不追問,體貼地放太醫去休息。

藺玥需要在太醫院觀察幾天,他已經派人通知藺府的老管家了,苻無舟便帶着坤月回府去。

臨王,他在心裏默念着這兩個字,這個仇遲早是要報的。

·

連續三日,早朝上都在為由誰來出征而争論不休,朝臣吵得越大聲,苻無舟反而越沉默。

秦湍不知道太傅心中是有什麽打算,還是幹脆不想蹚這淌渾水了。

最初他的提議秦湍不肯聽,藺玥又中毒差點命喪黃泉,難道太傅這回是真的死心了?

秦湍無聲地看着朝堂上的争辯,就在今日,戰書已經到達北狄王部,他也不想耽擱了,不如禦駕親征?可他又舍不得将苻無舟留下面對臨王這個危險的人物。

三天前的刺殺對他來說就是個提醒。

難道真的同意讓藺玥當主将?

前世藺玥駐守北關是在三年後,在不遠的年末,臨王叛亂之時策反了半數北關将士,藺玥去的時候,北狄內亂,內亂雙方都虎視眈眈盯着北關,那裏已經是一個巨大的爛攤子。

苻無舟對那邊自然十分上心。

加上藺玥雖然英勇無畏實乃一員猛将,但暴躁沖動,更容易惹人費心。

他與秦湍,就像是同一老師教導的風格迥異的學子,那個不省心的總能分去老師更多的注意力。苻無舟與藺玥兩人之間書信往來,雖多為軍中事務吵架為主,但兩人卻建立了深厚的默契,藺玥的戰無不勝,很大程度上與苻無舟的穩坐大後方有關。

那段時間以前,秦湍不曾見過那樣鮮活的苻無舟,他本以為苻無舟不會有那樣的時候,直到撞見藺玥勝利歸來,二人在高樓之上,勾肩搭背,飲酒暢談。

他不允許。

這輩子,他至少讓藺玥待在眼皮子底下,然後給苻無舟安排其他事務,不讓他們過多接觸。

派暗衛跟蹤,也是存了這麽個心思,沒成想卻碰見了苻無舟在光天化日下被刺殺。

這件事情,他不會姑息,既然臨王敢明目張膽地挑釁,他便要拔除臨王的羽翼,讓他也痛一痛。

秦湍剛批閱完奏折,從一堆糟心的事務中擡起頭,便聽到瑞成來報,“陛下,欽天監監正求見。”

冷冷的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掃到瑞成身上,瑞成的心暗自哆嗦了一下,他聽陛下說,“讓他進來吧。”

瑞成轉身,那道審視的目光并沒有跟随過來,他想,方才或許是錯覺吧。

欽天監監正受到傳喚,恭謹地踏入禦書房,此時陛下正端坐案邊,注視着他。

“周愛卿所為何事?”

周夢雷輕輕地調整呼吸,站直身子道:“陛下,昨夜臣夜觀天象……”

秦湍饒有興味地“哦”了一下,欽天監日夜觀測天象,觀農時,證興衰,如今他要和北狄開戰了,欽天監又及時帶來了新的消息,他很好奇欽天監又觀測到了什麽樣的天象。

“愛卿請說。”秦湍傾了傾身子,作出側耳傾聽的樣子。

周夢雷道:“臣夜觀天象,武星落于東郊,主殺伐。”

“唔,”秦湍直起身,“看來愛卿也心系北狄之事,這是向朕舉薦人才來了。”

周夢雷不置可否,“臣只觀出武星方位,但具體是何人,恐怕臣已無能為力,還要陛下去尋。”

秦湍點點頭,“朕知道了。”

周夢雷:“微臣告退。”

秦湍起身,喚瑞緣到近旁,“你倒是說說,東郊住着哪些人物?”

瑞緣雖說地位不及瑞成,但在宮中也是老資格了,對朝中官員的家中情況也算是了解不少,聽陛下這麽一問,便細細思索起來。

少頃,瑞緣擡頭說道:“皇城位于廣陽北,廣陽南是朝中大員集中居住的地方,西邊則是商業區,至于廣陽東郊,地處偏僻,地價不高,中等及以下官員多選擇居住于此。”

“不過……”瑞緣繼續道:“似乎藺廣将軍的府邸坐落于東郊,當年藺将軍封侯賜府,先帝給大将軍準備了城南和皇城根下的府邸,他偏偏選了東郊的。”

“還有這等事?”秦湍看向瑞緣,不愧是從前跟在老大內總管身邊,伺候過父皇的人,小道消息還真不少。

“當時藺大将軍對先帝說,東郊近城門,方便他及時出城,前往邊關,往返于邊關與皇城,保衛大暄。此等英雄豪傑,可惜天不垂憐啊。”

瑞緣正為已故藺大将軍感嘆惋惜着,秦湍眼光卻暗了一下,難怪太傅最近這般沉默寡言,原來在這裏等着他呢。

便以為朕猜不出是他的安排麽?

瑞緣從嘆惋中回過神來的時候,秦湍已經起身了。

他忙道:“陛下?”

“去太傅府。”

瑞緣急忙跟着秦湍出了禦書房,陛下這般火急火燎,都不必更衣擺駕的嗎?

經過門口,又不見瑞成,他慌忙給一個小太監使了個顏色,問道:“太傅此時若不在府中,陛下豈不是走空,莫若找人去通報一聲?”

秦湍站定,回頭看了瑞緣一眼,“不必。”

小太監會意,于是在沒人注意的地方,匆匆抄了近道,往宮門外去了。

秦湍與瑞緣就這般輕車簡從地到了太傅府外,這座府邸,從前是苻無舟的學士府,現在又直接換了塊牌匾成為了太傅府,還是上輩子一樣的簡陋。

只不過院內的那株梅花現在似乎還很細弱,應該是剛移栽過來不久。

門房不認得秦湍,但是認得宮中來的公公,而公公對那人畢恭畢敬,想必這位怎麽也是個皇親國戚,急忙相迎,并要入內禀報。

秦湍沒有理會門房,徑直向內走去,門房慌慌張張不好阻攔,瑞緣食指放在唇邊,作“噓”聲,“無妨,我們自便。”

門房點點頭,回去繼續值守,也不知道貴人是想做什麽?難不成是要給自家大人一個驚喜?

卻見貴人和他的随從公公走到門口便不動了,反而趴在門外臉貼着門縫聽了起來。

苻無舟此時正在堂內品着茶,乾風扇着蒲扇,在旁邊給他煮着水,兩人此刻正在閑聊。

卻時不時傳來一聲聲輕嘆。

乾風關切道:“主人何故發愁啊?”

苻無舟将新沸的水倒入杯中将茶洗了,聞了聞香,才道:“在為北狄出兵之事發愁。”

乾風道:“這有什麽好愁的,權聽上頭的不就好了?陛下年輕有為,定有解決之道。”

苻無舟搖搖頭,“你懂什麽?按照陛下的性子,最後肯定是禦駕親征了。到時候臨王在朝內,我必須分出精力安穩朝綱,陛下那邊定是顧及不上了。”

乾風撇撇嘴,主人您這麽說不違心嗎?當初是誰想方設法要告老還鄉的,陛下聽到這些話會相信嗎?

門外的秦湍聽到苻無舟這般說,怔了怔,他沒想到太傅考慮的竟然是這些,他還以為太傅所作所為只是一心從朝局出發,根本不會顧及他的感受。

門內乾風說道:“所以大人才想到找藺小侯爺去北關?就算少将軍戰場經驗不足,但朝中有你和陛下坐鎮,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苻無舟倒了一杯茶,啜了一口說道:“正是如此。”

乾風:“若陛下知主人之心,想必也會贊同。”

苻無舟轉頭看向門外,秦湍側過身,差點以為被發現,可苻無舟目光只落在了門外虛空處,緩緩道:“知或不知,無愧于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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