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馬場

馬場

秦湍聽聞後,果然很滿意:“太傅還算審時度勢。”

若是他真的敢和藺玥多往一起湊,他絕對會把剛回來的藺玥攆到北關去,并且讓他永遠不必回來。

暗衛是眼睜睜看着陛下的臉色是怎樣愈發陰沉,眉宇間的陰雲越積越多的,而後又突然多雲轉晴,一下子烏雲散去,變得豁然開朗的。

看來傳言不假,太傅與陛下之間果然喜怒相牽,至少在陛下這裏是如此這般。

暗衛退下後,秦湍心情尚佳地批閱了兵部上書的折子,在新任兵部尚書提議的為了嚴明軍紀,對軍中将領重新排查登記造冊的方案上朱批了一個“準”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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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淑太妃住在皇陵後,公主秦蓁蓁便時時往皇陵去,會帶一些朝中的消息給母妃。

前任兵部尚書劉淵的下臺對淑太妃的打擊不小,在皇陵本來漸漸清下來的心又被憤恨澆灌起來,秦蓁蓁勸她看開一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畢竟兄長還有南關的兵權。卻被打了一耳光,被淑太妃指着她罵短視。

秦蓁蓁縱然委屈,也不好發作。

她最近新收到了兄長的消息,得知兵部已經派人去南關進行了視察,說是視察,實際上是一場巨大的清洗,清洗過後,守軍中層以上的将領發生了大變動,大部分她兄長的心腹都被換了下來。

因着淑太妃這邊有劉家的幹系,按照臨王的意思,他已經不想等了,讓秦蓁蓁把消息遞給淑太妃,讓她盡快做個決斷。

秦蓁蓁從皇陵出來後,本來應該空了的食盒裏多了包別的東西,是淑太妃給她的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頃刻間奪人性命的那種。

宮城的偏門處,暗角邊站着一個身影,在那裏等着秦蓁蓁。

她将食盒交給瑞成,“這次的藥比之前的要更厲害,切忌不要被人發現。”

瑞成點點頭,接了食盒。兩月來,他已經按照臨王的指示給秦湍下慢性毒藥,由公主将每次的劑量如期交給他,可他并沒有親眼見着陛下用了那些含有毒素的茶或點心。

如今朝堂中的形勢對臨王似乎不利,陛下如今做事處處針對臨王的勢力,若是臨王再不動作,這唾手可得的皇位,豈不是要飛走了?身在宮中的他必然要竭盡全力幫助臨王,搏一搏,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些權勢與富貴。

他暗自下定決心,說道,“公主放心。”

話音剛落,卻見黯淡的四周驟然冒出幾團光亮,緊接着光亮聚齊,身周被照成一片白晝。侍衛将公主和瑞成分別制住,不讓兩人有逃跑的空隙。

瑞緣從侍衛身後走出,“公主殿下,瑞成公公,随咱家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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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刑部的審理,瑞成和公主一開始本不承認下毒的預謀,直到得知他們近來的蹤跡早已處于掌控之中,這才招供了罪行,但還是死死咬住下毒之事只有他們二人謀劃,并不涉及其他人。

臨王也被提審,但是表示自己平日除了上朝就是在府上認真為先帝服孝,不曾出過府也不曾見過其他人,甚至連親妹妹的面都沒見上一次,是而對這件事并不知情。

審了三日,鑒于只是捉到了犯人拿到物證,兩人屬于犯罪未遂,按照律例,将瑞成貶去慎刑司,終身服苦役,而為了顧及皇室顏面,将公主禁足,永不得出宮。

臨王則自請閉門思過一月,被秦湍準了。

此事了結的迅速,朝中甚至都沒有人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只知道朝堂之上,臨王的黨羽都不似從前張揚。

秦湍身邊的人由瑞成變成了瑞緣,不管是前塵注定,還是事在人為,秦湍此時并不用再處處提防身邊人的暗算了。

他沿着皇家馬場散着步,清晨還算舒爽,瑞緣跟在陛下身後來來回回走了幾趟。

左右今日無事,瑞緣便提議,“陛下,莫若進馬場,騎上幾圈?定北侯進獻的幾匹北邊來的戰馬陛下不是還沒看過,莫若讓人帶出來瞧瞧?”

秦湍側頭道:“朕說要騎馬了?”

瑞緣笑道:“若陛下要回,奴才便叫步辇來。”

秦湍不言,擡腿往馬場內走去。

當看着侍衛從馬棚中牽出一黑一白兩匹精神頭十足的馬出來時,秦湍抱臂站在馬前,眼神一陣幽深。

瑞緣貼心道:“方才奴才見太傅往翰林院去了,翰林距此處不遠。”

而秦湍只說,“散了朝就知道亂轉。”卻對瑞緣的提議沒有否定。

一旁的侍衛貼心地離開,目的地大抵是翰林院。

苻無舟和鄭學士聊得正歡,他最近閑來無事,喜歡向博學多聞的鄭學士請教釀酒之法,對于很快到手的酒坊,他打算加以利用,于是想要學習釀酒。如果能親自弄出一壇上好的陳釀來,想必會非常有成就感。

這樣,等他離朝後,還可以當垆賣酒,想想都自在。

可正說到“封壇”的步驟時,侍衛突然闖了進來。

翰林院這一起子文弱學士哪裏敢阻撓那身穿铠甲、手執長槍的侍衛,只得任其闖入。

侍衛哪裏知道學士們這是心中畏懼,還以為這裏的大人們對人原來都是這般客氣的,他将苻無舟“請”了過去。

鄭化雨坐在案牍旁,眼睜睜看着太傅大人被侍衛連請帶拽地帶了出去,沒說完的話生生憋在嘴裏,終于被咽了回去。

他扯着嗓子道:“苻兄,改日再來啊。”

苻無舟在門外高聲回應:“等我……”

鄭化雨捏着下巴看着那侍衛遠去的身影,決定寫個折子告一狀,這翰林院豈是他想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苻無舟來到馬場時,便見已經換好了騎裝的秦湍站在一匹黑馬前,悉心地給馬梳理着毛,培養着感情,另外一匹白馬用馬鼻子蹭了蹭秦湍的頸窩,想讓他也回頭看自己一眼,它也很需要被梳毛啊。

苻無舟在心頭慨嘆一聲,人靠衣裝果然誠不欺他,騎裝修身,讓他将秦湍的寬肩及修長的腰線盡收眼底,長腿則更是吸睛,他真想知道秦湍這是怎樣生的,這一副好皮囊,該引得多少佳麗趨之若鹜?

真是無論看多少眼,多少年,在絕對的美貌面前,苻無舟總是沒有抵抗力。

而那兩匹馬兒也精壯俊美,一看就是北地産的良馬,苻無舟在藺玥那裏見過一次,也有幸騎過一回。

騎過一次,倒是不想再騎第二次。

方才苻無舟已經被瑞緣帶着換了一身水藍騎裝,更顯太傅大人形貌卓絕,瑞緣心道陛下品味果然不俗,太傅這一身可豔壓廣陽一衆世家公子。

只見苻無舟走上前去,打了聲招呼,而秦湍看了他一眼,将長刷遞給一旁的侍衛,黑馬肉眼可見的不歡喜了,打了個不樂意的響鼻,而旁邊的白馬嘶鳴一聲,似在嗤笑。

“此兩匹馬兒甚有靈性,恭喜陛下覓得良駒。”苻無舟恭維道。

秦湍指了指白馬:“這匹白馬朕送給老師,老師給它取個名字吧。”

苻無舟剛想推辭一番,想起之前藺玥的關于“會騎馬關鍵時候可以救命”的言論,就不想推辭了,更何況此良馬難得,又這般好看,苻無舟對好看的東西有股天然的執着,不管那東西用不用得上,總想染指一下的,于是猶猶豫豫就答應了。

上輩子是不想有過多的雜念分心,才因克制而拒絕,而這輩子已經決定不再躬身為皇家,多為自己考慮下,那麽送到眼前的好東西他不要才怪。

苻無舟:“不知陛下這匹黑馬叫什麽名字?”

秦湍随口一謅:“金烏”。

苻無舟道:“那這匹白馬便叫‘白鸾’吧。”反正都是神鳥,一樣高貴。

秦湍笑了笑,起身上馬,“太傅上馬吧,朕教你騎馬。”

秦湍眼神示意那匹白馬,苻無舟想到上次騎馬時魂飛天外的體驗,下意識縮了縮肩膀,心裏頭怕怕的。

仿佛看出了他的退縮,“白鸾和金烏已經被提前馴服了,老師放心上馬即可。”

苻無舟站在白鸾面前,目光卻向秦湍瞥了瞥,他問道:“陛下這麽想教人騎馬,不如換個年輕人來,臣老胳膊老腿的,扛不住。”

秦湍沒想到苻無舟會找這般拙劣的借口,登時覺得好笑,難道他還覺得自己老?那自己這算什麽呢,老妖精轉世?

他翻身下馬,讓人把金烏帶回去,走到苻無舟身邊,“不是老師說想同朕學騎馬的嗎?”

苻無舟:“怎麽會?之前藺玥說教我騎馬,臣都沒有答應,又豈敢勞煩陛下?”

“哦?”秦湍眯了眯雙眼,意識到自己似乎被暗衛诓騙,不久又回複到正常神色,“可若老師不會騎馬,朕不放心。”

“為何這麽說?”苻無舟十分困惑。

只見秦湍眼中頓時充斥了哀傷,“若戰亂起,朕怕對老師保護不周,屆時,若老師會騎馬,也能乘着白鸾遠離戰火隐居起來。”

苻無舟眸光閃了閃,沒想到秦湍這時候就有這種顧慮了,而對于戰亂,活了兩世的他其實深有體會,也知道秦湍說得對。

“若戰火起,臣身為太傅,豈能逃命茍安?”

“若到了國破家亡那一步呢?太傅要殉國嗎?”

苻無舟擡起袖子,用手背探了一下秦湍的額頭,秦湍也沒有發熱啊,說什麽胡話呢?

“若到了國破家亡那一天,臣不會殉國的,但臣或許也不會逃,臣會陪着陛下。”

他剛要把手背拿下來,秦湍卻握住他的手腕,翻轉過來,讓手心覆上額頭,手指尖似有若無地碰着他的眉廓,感受着他鮮明的棱角。

秦湍定定看着苻無舟,說道:“老師以後只許這麽摸朕,不許摸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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