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故意的啊
第09章 我故意的啊
任喬楠呆呆看着眼前的人。
“怎麽是你?”
他下意識出聲。
盛瀾:呦嚯。
想到了自己回來會對任喬楠帶來沖擊,但沒想到會這麽大。
盛瀾努力克制自己揚眉的沖動,反而在任喬楠面前低垂眉眼,聲音低微:“喬、喬楠,你……是不希望我回來嗎?”
任喬楠猛地一震。
萬萬沒想到會在此時此刻看見自己最不想見、也最怕見到的人,任喬楠才陡然失控,将自己內心的震撼疑問了出來。
偏偏盛瀾此刻躬身垂頭,模樣還是一如既往地膽小卑微……
他這幅自卑敏感的樣子平時在爸媽面前很是不讨喜,但放在眼下,任喬楠敏銳地意識到——
對方這幅模樣,直接将自己方才的姿态襯得過高了。
就好像,自己一直很讓對方懼怕,像自己欺負了他似的!
事實上,盛瀾的反問也清晰映入周圍人耳中。
附近早已因為他的出現而議論紛紛,他的嗓音更像油鍋入水,霎那間将各種議論引致沸騰!
“這……這人是誰?”
Advertisement
“啊!這人我認識,這是任家的親二兒子,叫什麽盛瀾的……”
“怎麽現在名字還沒改過來?不對,他不是死了嗎??”
“前幾天确實聽說他好像出事了,主要是任家也沒澄清啊,我也以為他死了呢!”
“真的,我家那個前幾天看見任伯爵還提起過這事兒,任伯爵當時一臉惋惜,我們就真以為他家這個兒子沒了呢!這怎麽又回來?”
“任二少好大的派頭啊!哦我是說前任的二少,真二少一回來就給了個下馬威。”
“還真是,瞧把人給吓的……”
任喬楠臉色一僵。
他覺得他該立即說些軟話挽回這個局面,但在盛瀾面前他又不想這麽做,就一直倔強地立在原地。
此時,部分人已經将八卦的目光投給任家人。
也有許多人仍舊關注着那個從飛行器上下來的少年。
少年身骨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身形倒是挺拔,只是過分的蒼白和瘦削。
他的頭發稍微有些長了,黑發像披着星光的黑夜一樣純粹,眼瞳更是烏黑。
黑白分明的眼睛好似頂級丹青聖手在白絹上精細點墨一般,清透無染,澄澈純然。
“……這親兒子倒是生得好生俊俏,嘶,這個味兒……該怎麽形容呢?”
“嘿,長得俊有什麽用,雙F的廢A而已。”
“怪不得伯爵夫婦寵着前面那個,不過新認回來的這個看着可真讓人心疼,手心手背都是肉,怎麽能讓一個欺負另外一個,還不是親生的。”
“別胡說,喬楠是我同學,他從來不欺負人的,知道自己不姓任,他都是主動搬出去,把位置讓給那個人!”
“都不是親生的了,搬出去不才應該是正常的嗎?這值得吹噓嗎?”
“說起來都搬出去了,那伯爵家還給他舉辦什麽生日會啊哈哈,我差點就忘了我是來幹嘛的了。”
“任家是嫌丢人吧,寧願繼續認個資質極佳的Beta當兒子。不過他實在太漂亮了,要是我可不舍得‘讓他死’,嘿嘿。”
“你是懷疑……”
在衆人的議論聲中,形如弱風扶柳的少年,在怯怯地跟今天這場生日宴的主角之後,先是跟人群前面的任家父母打了個招呼,接着又禮貌地對飛行器裏的兩位長官道謝。
“謝謝二位長官送我回來。”
盛瀾喉嚨一顫,聲音破碎,但仍是堅強道:“如果可以,也請幫我代為向你們的長官道謝。沒有他的話,我不可能活着回來。”
此話一出,借着院內仍奏響的爵士樂,周圍的看客立即爆發出更劇烈的議論聲——
“不可能活着回來是什麽意思?”
“哎呀,剛才任二少的模樣你們沒看見麽?看見這少年從飛行器上下來,他直接臉色一變!”
“什麽任二少,這少年才是任家二少,我看啊,那位就是想鸠占鵲巢……結果正主還是堅強地活着回來了。”
“你是說,前幾天那事故……”
“唉,我可什麽都沒說。”
“哈哈我最喜歡這種貴族圈的狗血事件了,今天真是來着了!”
紛紛擾擾的議論聲中,負責護送盛瀾回來的二位長官:“盛同學您客氣了。您的話我們盡量帶到。”
說完,他們便操控飛行器原地起飛。
一丁點下機的意思都沒有。
即使任家人看見他們的肩章,已經出言挽留他們、熱情邀請他們下來喝杯茶。
但他們的任務只是負責護送盛瀾同學。
“護送盛同學完畢,任務完成。”其中一位中尉對邀請他們的任父說:“咱們還得回去複命,伯爵先生,我們就告辭了。”
任父臉上寫滿了尴尬,但知道這兩位只是專程送盛瀾回來的,也沒臉再留人。
合着根本不是他們任家有望與軍隊建立什麽聯系,而單純是……
看見全須全尾站在自己面前的親生二兒子,任父直接皺眉。
任喬楠也還愣在原地。
剛才過了一個照面,盡管盛瀾還是他印象裏膽小沒見過世面的模樣,可他覺得哪裏不一樣了。
……魏致不是說……盛瀾再也不會回來了嗎。
而且他穿的是什麽?這褲子和腰帶的标識明顯是銀翼軍團的!……
“爸爸媽媽,我回來了。”
任家人怔愣的時候,盛瀾已經出聲。
着實長了不少的黑發服帖地貼在的耳際和脖頸,少年膚色極白。
他帶着三分乖順,三分強行抑制的激動,以及三分的慌張和恐懼,小聲跟自己的家人打招呼。
聲音明顯故作鎮定,裏面夾雜着可憐的顫抖的情緒,卻清晰地向周圍漾開。
這讓圍觀群衆的讨論聲瞬間變大,有人開始公然議論:
“雖然是個弱A,但他真的好可愛啊!”
“從前只聽說任家這個兒子很弱,但沒見過面,真的很難想象一個Alpha竟然這麽……讓人窒息地惹人憐愛!”
有人可能天生大嗓門,直接發出粗粝的爆炸音:
“寶寶見到自己的親人,怎麽這麽膽怯和生分?操,我要是伯爵家的人我……淦,好想沖上去抱抱寶寶!!”
紀桂澤看見如今一身風塵仆仆、但脊背比之前明顯挺直了許多的盛瀾,也說不好,就是同樣覺得他哪裏變了。
他忽然想到那次視頻電話,那只握住盛瀾的大手。
是因為那個人嗎?盛瀾跟他在一起了,所以氣質都變了??
紀桂澤猛地咬牙,該死,他以前見到唯唯諾諾的盛瀾就只想要欺辱他,現在……他不僅想要欺辱他,他還很想上去咬一口,或是……抱住他,将他狠狠拉進懷裏搖晃他,質問他怎麽才失蹤幾天,就找了別的男人了!
站在任喬楠另一側的魏致也露出了野狗一樣的眼神。
不僅赤裸裸地盯視盛瀾,嘴角更不住溢出敲打對方的惡劣笑意。
本來這幾天一想到這個小婊子就這樣出了意外,他還覺得挺可惜的,沒想到這次盛瀾回來,看上去更有韻味了!
魏致眼中充滿渴望和壓迫,又在任喬楠疑惑地望向他時,驟然收斂。
任喬楠一樣深、但略微偏褐色的眼珠寫滿淩厲的質問——
你不是說他死了麽?
“楠楠你聽我解釋,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魏致這邊慌忙低聲說。
任喬楠緊咬嘴唇,表示自己一個字都不想聽。
他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和侮辱,但卻不能表現出來,他只能生氣地示意魏致閉嘴。
任家其餘人則都還愣着,不知該怎麽回應這突然跑回來的親二少爺。
盛瀾見竟然都沒人敢主動出來理理他,不禁再度有點意外。
視線不着痕跡地在任家人中掃了一圈,大致對上了所有人的身份,他這兩天可查了不少資料。
之後,盛瀾驟然瑟縮,再度縮了縮自己的肩膀。
于是衆人眼中,少年偷偷打量完家人一眼後,模樣更加卑微了,竟然只呆立在原地,絲毫不敢靠近自己的親人。
——這個時候,死而複生的兒子回來了,正常家庭不該一起來個擁抱然後喜極而泣麽?
“我是聽說伯爵府不大認可這個兒子,但現在看來……少年的日子很不好過啊。”有人小聲嘀咕。
“什麽?你說任伯爵不認可這個兒子?笑話,兩個月前任家高調認回被抱錯的親生兒子,宣稱這麽多年委屈孩子了定要大力補償,因為這事,那兩天任氏股票直線上漲,這新聞我現在還記得呢。”
越來越多的議論聲中,任喬邦當先走了出來。
他是家裏最先知道盛瀾還活着的人,也是紀桂澤告訴他的。
兩天多以前紀桂澤忽然找到了他,對他說盛瀾還活着,他們還通了視頻電話。
任喬邦聽了,直接也給盛瀾撥了視頻通話。
結果是沒人接。
任喬邦第一反應是盛瀾那麽弱,又不知流落在哪兒,說不定已經徹底噶了。
但紀桂澤則堅持認為事情不會那麽簡單:“按照飛行器失事軌跡,他可是流落在了一顆廢星,這麽長時間了不可能還活着。而且他是怎麽連上網絡的呢?”
紀桂澤提出的這點很有說服依據,見任喬邦信了,他又表情古怪地咬牙:“你那個親弟弟貌似找到了一位強大的人庇護,是的,沒錯,他仗着自己是弱A,已經有了男朋友呢。”
那天盛瀾說話半點沒留情面,口口聲聲他們都比不上他男朋友,這讓在二人關系裏、一直處于上位掌控者地位的紀桂澤非常不舒服。
紀桂澤當然不信他找到了個多麽厲害的男朋友。
單純是被那小東西摔電話,已經足夠他憤怒的了。
任喬邦卻實在聯想不到那個弱A還能在紀少爺面前如何耀武揚威,他壓根沒當回事,只是因為任家對外已經默認盛瀾死了,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将盛瀾可能還活着的事情告訴了父母。
但無奈盛瀾的智腦處于下線狀态,任喬邦曾經偷偷在那便宜弟弟身上裝的定位器也早就沒了消息,即便知道盛瀾沒死,他們暫時也不能做什麽。
擔心小楠得知消息又要走,他們并沒有将這件事告訴任喬楠。
任喬邦當時給出的提議是:“反正大家都以為他死了,他不回來還好,可如果他想回到首都星,那咱們就大可以……”
“小邦,你說什麽呢。”
當時任母不贊同地看了大兒子一眼,聲音柔軟:“那怎麽也是你弟弟……”
“媽。你想哪兒去了。”
任喬邦表情緩和,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無波無瀾,“我是說咱們近期可以派人守着,只要發現了他,就可以直接把他送到其他小星球上去。
“反正我看盛……我看小瀾好像也适應不了首都星的生活,讓他回鄉下不是更好?
“錢咱們管夠地給他花,哦,只要他不給他那個賭鬼父親錢,這一輩子也可以榮華富貴安然養老了吧?”
任喬邦的提議不錯。
當初盛瀾的那個賭鬼爹為了敲詐他們家,故意将被抱錯的消息和證據散布得全星際都知道,致使外界對整個任氏集團都議論紛紛,搞得任家不得不高調認回盛瀾。
他們也的确那樣體面地做了。
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秘密将小瀾安置了,日子就還和以前一樣,小楠也不會再走,這似乎就是對所有人最好的結果。
任家父母同意了。
任家這些年在首都星已經沒什麽實權,他們還能保持身為貴族的資産、流動資金和人脈已經很不容易,想找人守着也只能花錢雇傭一些私募兵。
這些人當然比不上軍方專業和權威,但想攔住一個雙F弱A也綽綽有餘了。
可他們也萬萬沒想到,盛瀾竟然是乘坐軍方飛船回來的!
這私募兵怎麽可能發現得了?!
越想越氣,任喬邦不禁大聲道:“失蹤了這麽多天你也不跟家人聯系報個平安?知不知道爸爸媽媽都很擔心你?這就是你作為任家人的禮數和态度?!”
他語氣佯裝恨鐵不成鋼,但仔細聽,裏面是有些陰陽怪氣的,因為語調強橫,聽上去更多的是指責。
百善孝為先,任喬邦本就是家裏的長兄,又是頂A,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管教盛瀾。
如今他以父母擔憂為由訓斥自己弟弟兩句,想來也無可厚非。
而他的廢物親弟弟,也的确一如既往地懦弱和乖順。
別說跟他犟嘴,就連正眼看他都不敢。
只見盛瀾被任喬邦訓斥得猛地低頭,表情極其自卑自厭:“對不起大哥,都怪我,我不應該流落在了一顆廢星上,我不應該把爸爸媽媽送我的智腦都給摔碎了,弄得實在聯絡不上你們……是我太笨了,不應該在廢星上流落了六十天都沒想辦法聯絡你們,害你們擔心了!”
少年語氣很輕,但或許是太害怕太慌張了,他同時又語速飛快。
以至于他說完一連串的話,任喬邦才略微回神——之前的盛瀾,嘴皮子有這麽利索?
什麽智腦摔碎了也要想辦法聯絡他們,自己剛才要突出的重點是這個嗎!?
他可不是這個意思……
任喬邦是完全沒設身處地地考慮過一個人流落廢星當怎樣自救,許多圍觀人士同樣沒有那樣絕地求生的經歷,也不會想到。
但如今被盛瀾點出,就很快有人代入感很深地表示:“什麽,二少竟然在外流落了六十多天?……在一顆廢星上?那你怎麽活下來的!”
面對問題,盛瀾輕扯了下嘴角,模樣是含蓄俊俏的微笑,并沒有答話,但背後的苦澀根本掩不住。
“任家大哥也是,這麽兇幹嘛?流落廢星智腦摔壞還能回來就不錯了,還先給你們報平安?……你怎麽不要求你這弟弟順便用帝國快遞點一份外賣呢!”
“任家不是出了名的兄友弟恭嗎?一定有什麽誤會吧……”
“我看這親二少的臉白淨得很,不像是在廢星上流落六十天回來的,擱這兒裝可憐呢吧?”
“我要是一個人落在廢星都回不來了!這伯爵府的家規也真是……對孩子要求太高了吧!”
“天吶心疼小盛,也不求當大哥的多心疼這剛認回的弟弟,但至少也不要這麽兇吧!”
已經開始義憤填膺的賓客們議論聲更大了,任喬邦聽見了一部分的質疑聲,直接被氣個半死,但他又不能對大家說早兩天就知道盛瀾還活着、還派了人堵他。并且那會兒盛瀾也不是沒有智腦……
對了,智腦!
他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盛瀾他分明是有智腦的啊!
任喬邦立即抓住盛瀾的手臂,撸起袖子來就要揪出他的智腦。
他相信紀桂澤不會說謊騙他,盛瀾肯定有智腦,并且連接過網絡,這樣的話他沒有提前報平安就是他的錯!
誰知盛瀾兩只手腕都空空,并且他當真身無長物,衣服褲子兜裏都空空如也,根本沒有智腦!!
“智腦呢?你明明有智腦!”再度沒有如願的任喬邦,更加嚴厲地大喝道。
然而在他檢查的過程中,盛瀾早就被吓到,一動不動任由兄長搜身。
任喬邦将少年的衣袖撸到很高,也就露出了盛瀾蒼白細瘦的手臂上、各種刺目的傷痕和沒有來得及擦拭的灰燼,很明顯都是近期造成的。
“你們快看他的胳膊!廢星跟首都星時間流速不一樣,他那傷痕新舊交替,當真像流落兩個月的樣子!”
人群中一位從醫人士說。
任喬邦檢查完了,盛瀾兩條枯枝一般的手臂無力落下,片刻後他又将袖子迅速撸下。
少年垂着頭,極力遮掩着一切。
他想要潔白幹淨地出現在父母兄弟的面前,所以歸來時面容還是幹幹淨淨的。
少年在掩飾自己的傷痕。
甚至他從沒有強調過自己在外流浪的艱辛,也沒有哭訴過自己的傷痕。
他還一回來就在跟他的家人們道歉!
可他的兄長,卻當衆揭露了少年費力掩飾下的所有難堪。
“說起來,今天也是這位小瀾同學的生日吧……”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忽然想到。
被衆人簇擁的任喬楠臉色直接一白。
“孩子,都過去了。”一位貴婦模樣打扮的人母愛爆發,忽然握住他的手拍了拍。
婦人的同伴顯然被她的行為吓了一跳:“喬安娜夫人!您瘋了,他從廢星回來,很可能遭受了什麽污染……”
同伴話音剛落,周圍人立即向後退了一截。
但也有一部分人沒動。
喬安娜夫人睨了同伴一眼:“你沒有看見是銀翼軍送他回來的麽?”
潛臺詞是如果這個孩子有問題,軍隊怎麽可能送他回來?
同伴和退了一步的人都有些擡不起頭。
盛瀾也沒想到自己會遇上這樣理性又富有同情心的夫人,不論外表演得多脆弱,他在廢星上的經歷都是真的,這個時候有人溫柔地對他說“都過去了”,的确很讓他動容。
盛瀾直接紅了眼眶。
被強行憋住的眼淚險些從眼眶溢出,少年可憐又無助地撐着薄弱的身骨,伶仃瘦削,是人見了都知道他這是在外面吃盡了苦頭。
任父敏銳地感覺這樣下去不妙,剛要開口,盛瀾已經搶在他面前說:“沒關系的夫人,只要一想到爸爸媽媽和哥哥……也許還在等我,我就……”
少年最後的尾音很輕,因為極度發顫而叫人聽不出他說了什麽,但無疑語氣充斥着他一如既往的不自信、委屈,以及一點點對親情的貪戀。
但這反而提醒了圍觀群衆一個事實——
這個任家,似乎沒人在等他回來啊。
先前他們誰都沒見過盛瀾,任家的真少爺仿佛只是大家茶餘飯後的一個話題而已,有人覺得惋惜有人覺得那不過是個弱A,沒了就沒了呗。
那會兒大家還不覺得怪。
如今出了事故流落在外的正主就狼狽蒼白地站在這個院子裏,他家裏人卻在給另一個孩子開派對,還是在他僅僅失蹤了十幾天的情況下……
“說起來小瀾同學在廢星流落兩個月,可咱們首都星也才過去十來天吧?親兒子才出事十天,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任家就這麽急着給養子辦生日會??”
“我都懷疑,他們究竟有沒有去找過啊!”
“怎麽沒有找過呢?出事以後任夫人可是整整哭了兩天呢,要不是小楠回來了……”替任家作解釋的人也忽然覺得不對。
……呃,任喬楠這次搬回來安慰母親無可厚非,可如果失去親兒子的傷痛讓任母如此難過的話,那怎麽連親兒子是死是活都不考慮,就這麽急着辦起派對了呢……
任家人也想到了這一點,齊齊臉色大變。
他們着急給小楠辦生日會,是不忍心小楠受了委屈……任喬楠的生日派對每年都會至少提前三個月就開始準備,更何況今年可是小楠十八歲的成人禮,早半年前府中就開始籌備。
那時候抱錯的事情還沒被傳出。他們也沒想到小楠日後會搬出去。
他們只是想按前幾個月計劃的那樣,給小楠體面地辦一場成人禮啊……
任喬楠更是身形一晃,豆大的汗珠直接從鬓邊落下,臉色灰白,無地自容。
面對越來越離譜的說辭和猜測,方才擺足了喜怒都不形于色、威嚴父親形象的任父也只好親自出面對賓客們講話,試圖澄清。
任母則幹脆上前拉住盛瀾的手,她眼眶含淚,柔柔弱弱地說:“小瀾,這些日子你受苦了,快,跟媽媽進去。”
自己畢竟回家了,盛瀾得聽話地走。
雖然臨進別墅前他聽了一耳朵,任父的澄清言論似乎并沒有什麽人買賬——
“雖然做父母的偏心也不能說是犯罪,但養子又哭又鬧又離家出走的仍舊當個寶,親生兒子這邊出了事卻都不見去找,這屁股也未免太歪了吧!”
任父雖是伯爵,但在皇室面前沒有實權。這些年他主要都在經商,難免就有一些競争對手。
這些人本就是為了情報和社交而來,平時倒都可以裝得和和氣氣,這會兒也不由趁機打壓:
“哈哈有趣,我可還記得那會兒認回親兒子的時候任先生在發布會上說得可好了,一頓父慈子孝的言論,那個月圍繞任家的話題不斷,任氏的股票飛漲。沒想到只是借機炒作而已。”
“不想認就不認嘛!誰逼你們了!借兒子的話題把公司股票炒得飛起就算了,結果認回去又不好好養!”
外面亂糟糟的,進入別墅後,盛瀾便提出要回房間洗澡。
任母現在心很亂,也還有很多人要應付,點頭同意了。
她看着盛瀾一陣欲言又止,但最終也什麽都沒說,盛瀾就當沒注意到,疲憊地轉身上樓。
盛瀾上樓後,任母直接喚來管家:“沒什麽事的話就讓瀾少爺在樓上好好休息吧……今晚太亂,他不必再下樓了。”
任母下意識覺得盛瀾這次回來有點不一樣了,盡管少年看上去依舊那麽膽小又無害。
可她現在沒空安撫盛瀾。
她總是不知道這個孩子在想什麽,不明白他怎麽會那樣敏感脆弱,他明明是個A!
看不透,也就自然不知道該怎麽跟他交流,該如何讓他在賓客離開前安分一點。
所以沒在少年面前說的話,就幹脆都交代給了管家。
.
“盛瀾,你是故意的吧?”
盛瀾剛上到二樓,還沒摸清自己房間是哪個,就被任喬邦攔住了去路。
外面很亂,直暴脾氣的任喬邦懶得應對,他只想過來找盛瀾算賬。
聽見盛瀾說要回房間,他就憑借不錯的身體素質率先登上二樓堵他。
盛瀾看着面前旁人看不見的屏幕上顯示的數值——打臉進度18%,不禁有點滿意。
但他面色依舊煞白。
主要是從彼徹星回來的路上他就沒睡着過,熬了幾乎一天一夜,負責護送他回來的兩名軍官輪流休息,身體及心理素質也過硬,都沒什麽事,可這會兒盛瀾的确是身心俱疲。
打量着任喬邦一眼,他低聲反問:“大哥,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還裝。”
任喬邦不滿地蹙着眉頭,一步步逼近他:“你裝可憐可以騙得了今天的賓客,卻騙不了我,騙不了爸媽!收起你那惡心的嘴臉……”
“你說得不錯。”盛瀾直接打斷他。
任喬邦沒想到他還能插話,直接眼睛瞪得像銅鈴:“你?!……你說什麽?”
盛瀾臉上已經沒有了先前的不争和柔弱。
少年站在那裏,身骨筆直如松。雖依然面色蒼白,但他表情帶着古怪地反問:“不是你讓我別裝的麽?你沒看出來?我現在就不打算裝了啊。”
任喬邦:……???
盛瀾語氣平靜,黑白分明的眼第一次直視這位家族內部的頂級Alpha,眼神不躲不避:“任家肯認回我是因為可以借機搏個好名聲。而我,其實也不需要你、還有你爸媽的關懷。”
“今天搞這麽一出,是因為我很生氣。你們還真拿我當傻子啊……”
二樓走廊靜悄悄的,管家正聽命守在樓下,避免盛瀾再跟其他人接觸,想必沒有賓客會被放上來。
這裏就只能出現盛瀾和任家人。
于是在任喬邦眼睛越瞪越大、指着他“你你你”卻一句話都說不出的反應中,盛瀾無所謂地雙手插兜,實話實說:“不過報複完了,我也舒服了,所以我不裝了。”
像任喬邦這樣養尊處優、習慣了被虛與委蛇、只能聽好聽話的大少爺,最聽不得的就是其實別人還真沒把他放在心上,這樣的真話。
翻了任喬邦近三年的朋友圈,發現這點後,盛瀾并不想放過這樣一個打臉的機會。
眼見打臉進度飙升到20%。
盛瀾勾唇,露出一絲真心愉悅的微笑:“我回來,就是要你們難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