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
第19章 19
“周六下午新生軍訓彙報演出, 高一級部那邊想借你過去順便做入學領誓。”郎奇坐下之後，擰開玻璃杯杯蓋，優哉游哉晃着對路昀說。
班主任雖是李紅, 但就憑着他們倆的關系，郎奇也算得上是個副班。夫妻倆一個是懷柔風, 一個走冷酷風, 配合默契。
路昀挑起眉：“不是新生代表做？我一快畢業的‘老’人，幹這活兒吃飽了撐的啊？”
“這個嘛……”郎奇抹了把汗，簡略解釋了一下。
附中作為省重點百年名校, 是全南邑初中生的白光月朱砂痣, 實力有目共睹。而一中當仁不讓地占據千年老二的位置, 偶爾還能平起平坐。
學校間搶好苗子還不簡單？用底蘊和升學率打動不了的，一定是輸了“鈔能力”。
今年中考的全市前三中, 有兩位都去了一中，其中一位還是第一。
這下可好，消息一傳出來，家長懷疑，學生驚慌，附中臉面何去何從。
這緊要關頭，學校倒是想到了路昀這野路子來的——
中考成績平平無奇，甚至是通過獎勵加分進的附中，可瞧瞧怎麽着, 人家現在就在第一名安了家！
這往他個人說，是黑馬逆襲；往全局說，不也是伯樂附中善于挖掘潛力、教導有方？
破解現在這尴尬局面再合适不過。
“不去。”路昀直截了當地拒絕, “我又不是給人收拾爛攤子的。”
“你先站這兒好好想想。又不要你寫稿子，照着念誓詞還不會嗎？”郎奇知道說服他是場持久戰, 為避免自己被氣死，決定換個人說話，“來，夏螢。”
他從一堆晚練試卷中抽出林夏螢的，才收上去不久，他卻已經改好了分數。
“你的情況我是了解的，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時間跟你好好聊聊。”他說，“你數學成績不差，但我聽你李老師說——”
“你李老師”一出，林夏螢瞧見路昀搓了搓手臂。
嗯，這稱呼從郎奇口中說出來，的确是有些蕩漾。
“說你語文和英語兩門科目都是拔尖的。”郎奇笑了笑道，“這我就不能讓數學拖你後腿了。”
林夏螢：“嗯。”
“你自己感覺平時學習上有什麽困難？”
林夏螢想了想，說：“有些題其他同學看一眼就有了思路，我得想很久，而且很多時候都看不出來題的內核沒換只是變了形式……”
郎奇說：“嗯，來，你先坐下，我給你分析一下今晚的卷子，一起找找問題。”
他擡眼朝四周張望一番，卻見路昀從隔壁工位拖出了座椅。
讓他站在一旁，他卻散漫坐下。
這小孩兒可真是……
“臭小子，不知道體貼女生啊，過去過去，讓她坐。”
林夏螢連忙擺手：“不用了老師，我站着就行。”
郎奇一看她的表情，先入為主道：“路昀，你是不是欺負人家了？”
正起身讓座的路昀：“……？”
林夏螢被迫坐下之後及時打斷：“老師，您繼續說。”
“這周補課就結束了，下周正式開學後，立即會進入零模統考，現在一定得好好查漏補缺。”郎奇拿着她的試卷頭頭是道地分析着，“先看看14道填空，一般來說，要考到較高的分數，錯不能超過兩道，但你……”
八月即将結束，九月三、四、五號照着高考模式連考三天，此後就完全進入了高中倒計時。
他沒講多長時間，但一陣見血地指出了林夏螢的問題：基礎不夠紮實，思維不夠靈活。
“可以多請教請教你兩個同桌。”郎奇頭一扭，擰着保溫杯就厲呵，“路昀，聽到沒？”
路昀整個人歪在工位的半截透明玻璃上，長身在林夏螢身旁投落下陰影，給人壓迫感挺強的。
他笑了下，從鼻息裏嘆出幾聲碎音節，看她低頭恨不得給自己藏到土裏，于是學着老郎的語氣，“哎，林夏螢，聽到沒？”
要是有根粉筆，老郎一定現在就往他腦門扔過去了。
林夏螢歪頭，對上他的目光，又回去，對郎奇說：“好的老師，我知道了，謝謝您。”
“行，那你先回去學習吧。”
她飛快攥着卷子站起來，從路昀旁邊擦肩而過時，他竟也要跑路。
“站住站住！”郎奇在後面喊，“誰讓你走了，高一軍訓那——”
路昀沒回頭，擡手過頭頂比了個“ok”的手勢，在空氣中停頓了好幾秒鐘。
一高一矮，一前一後出了辦公室的門。
郎奇嘀咕着，這回竟不費吹灰之力？
這會兒一班沒在專注學習的人，就看兩人穿過前門、兩扇窗，林夏螢從後門進了班。
路昀兩手插着校褲口袋，隔着兩步距離，走得慢悠悠的，似乎是在……看她的背影？
用“看”這個字貌似也不太适合。
換成什麽……
盯。是盯才對。
***
很快到周六，正式開學前有個小長假以供休整。
當然，零模在即，這個假期過得定然不會很輕松。
除此之外，還有件事兒。那就是下周的班會課輪到他們這排準備內容了。那節正好在零模考後，肯定得需要好好放松一番，玩個盡興。
祝一蕾建了個群聊，把其餘七個人全部拉了進來。
首先是明确分工，林夏螢和祝一蕾負責制作ppt的活兒，不算難事兒，就是兩個人異地不好合作。
中午操場上鑼鼓震天，應該在準備下午軍訓彙演的排練。
這情況誰能睡得着？
高三學子的唾沫星子怕是要把想出這破主意的領導給淹死。
林夏螢和祝一蕾趴在睡枕上，在吵鬧的環境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天。
“做ppt的話，假期我可以去你家嗎？方便嗎？”祝一蕾問。
林夏螢：“當然。來的話，一般只有我和表哥在，他應該不會介意，你來的話，正好我還可以問你題。”
“好呀。”祝一蕾笑得很甜，“那就這麽說好了。”
“嘿嘿。”
“好吵哦。”
“是啊……我有耳塞，要嗎？”
“好耶。”
“那睡啦。”
“嗯嗯。”
兩人各自埋進枕頭，卻不想兩秒後，同時睜開眼睛，對視間均是沒憋住笑。
“這回真睡啦！”
“嗯嗯！”
林夏螢才來附中不到一個月，卻已經完全适應了這種作息。中午趴下即秒變意識模糊。
祝一蕾卻是一反常态地沒睡着，看了睡顏恬靜的女生一會兒，從桌肚裏掏出張卷子來寫。
跟她一樣沒睡的有不少人，要麽在寫作業，要麽對着窗外無聲罵傻叉，還有的在擺弄手機。
路昀這會兒盯着Q.Q圖标上多出來的紅點，挑了下眉。
群聊：收購三年一班高級會議組
他浏覽了下大致內容，知道自己的任務是班會主持人，上級是祝一蕾和林夏螢——他得拿到ppt提前熟悉流程。
群裏七個人，有六個在他這裏都是有備注的，剩下那一個是誰不言而喻。
正要鎖屏，又稍微頓了頓，從群裏把人拎出來，驗證好友。
填備注時沒怎麽細想，正欲敲下“林妹妹”，又收了手。
林夏螢的昵稱簡簡單單兩個字：腐草。
她這風花雪月的文人取名沒點兒出處他是不相信的。
路昀轉手切着app到百度，往搜索欄剛把兩個字叩上，“猜你想搜”已經彈出了答案：［腐草為螢］
古時，人們誤認為野草腐朽之後，便化為漫天流螢點綴夜空，這才有了這個典故。
他琢磨須臾，撐着下巴修改備注：螢火蟲。
那首兒歌是他對這種生物的第一印象：“燃燒小小的身影在夜晚，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
螢火蟲發光是為了求偶和警懾，但想象力豐富的人類總喜歡賦予浪漫色彩。
燃燒自己照亮別人什麽的，真挺笨的。
就挺符合她。
半小時午休過得很快，他這個倒黴催的還得翹課去給高一那群“新兵蛋子”領誓。
鈴聲一響，小部分趴着睡的人都醒了，接水的接水，去衛生間的去衛生間，就連周遇北都出門去洗臉了。
後門開開關關，“吱呀——吱呀——”，進進出出的動靜絕對不小。就這，坐門旁邊的林夏螢都沒醒。看來是真困了。
祝一蕾注意到路昀路過時投來目光，便用眼神詢問：咋了，有事？
事兒倒是沒有，不過也不是不能有。
暼一眼祝一蕾桌上放着便利貼，他心中有了計較，放低音量說：“借我用一下。”
三下五除二，他撕了一張便利貼，“唰唰”往上寫字。
祝一蕾滿臉莫名：這幹嘛呢？？？
路昀捏着那張輕薄薄的便利貼，低頭上下掃視。
附中校服的領子是深藍色，林夏螢此時整張臉都埋在軟枕裏，長頭發從右肩滑落下去，領子翻折規整，對比襯托得後頸白得發亮。
路昀稍作停頓，把便利貼輕輕粘在她後脖上，遮住大半。
打量了一眼，表示十分滿意地走了。
祝一蕾：“……？”
他終于是瘋了？
下課時間班上一大半人都清醒着，瞧到這場景，腦袋上都緩緩冒出問號。
有人佯裝出去，悄悄從後門經過，勾頭看那便利貼上寫了什麽。
“沒字啊。”
“确實是啥也沒有。”
“路昀幹嘛？皇帝的新衣？”
他們也沒多呆，看過就溜了。祝一蕾也是猶豫不決，不知是撕下來還是不撕下。
林夏螢上課被叫醒後，朦朦胧胧感覺到脖子上黏糊糊有東西。
她手一摸——方方正正的。
啥呀？
取下來，只見便利貼有膠的背面，筆跡潦草地寫着兩行：
【記得通過
有問題可以來問】
林夏螢認出這字是誰的，梗了兩秒，懵了。
它什麽時候被貼過來的？
她怎麽沒感覺？？
他到底在說什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