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第20章 20

李紅上課時, 路昀正頂着毒太陽,面無表情地念着校領導給他塞的詞。

他念一句,那幫眼神中帶着清澈愚蠢的新生跟着附和一句, 一看就是還沒被高中生活荼毒。

這邊剛結束,他又被拉過去和校長、民警合影——五百塊獎金發放了。

操場的動靜雖然沒連上校園廣播, 不過高三樓離得近, 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班裏竊竊私語着,李紅轉身,故意板着臉說:“看熱鬧是吧?路昀可是跟我提了, 這五百塊他打算捐給班級買卷子。”

“啊?”衆人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嘶——”

“你們喜歡什麽?高考必刷卷?天利38套?還是天星45套?”

“嘤, 都不喜歡!”

“別吧!”

“待會路哥回來,把門堵上, 這班一定是不能讓他回了!”

“我宣布,1班至此沒有路昀這號人,除名!!!”

李紅笑得得意。

祝一蕾悄摸和林夏螢耳語:“肯定是假的,我寧願相信他用這錢給黃主任買狗糧。”

黃主任,聽着威風凜凜的,實則是一只中華田園犬,附中留級十年的老學長,每天雷打不動地巡視教學樓,這才得了“主任”的稱號。

果不其然, 李紅數秒後破功,笑說:“耍你們玩的,捐是真的捐了, 留着給班級當班費,沒準兒運動會用得上。”

路昀回來的時候, 剛推門進班,就見吳童旭拉着幾個男生勾着肩站在後排空地上,起了個頭,“來,1、2、3!”

他們齊齊鞠躬,拖着音調:“您辛苦啦——”

這會兒全班都在往後面看,林夏螢都沒忍住笑了。

這群人好中二。

也好能鬧騰。

路昀一扯嘴角,嗤了一聲,像是很無語:“神經病啊。”

“哈哈哈哈哈!”

放學例行換座位,林夏螢要挪到第四組第一排去,跟現在的位置是個對角。周遇北來幫她搬書,邊搬邊碎碎念。

“受欺負了一定要及時告訴你哥。”

“我打回去。”

“不許憋着,聽到沒?”

林夏螢在心裏嘆了又嘆,只好草率應下。

周遇北捧着一摞書,對上她新同桌路昀的目光,沒太好氣地通知:“你,跟我妹保持距離。”

這語氣已經算得上好了。

哪知人家迎着他的視線,眼神挂着點戲谑,“憑什麽聽你的?”

周遇北唇角微動,似乎要發作,林夏螢心道不妙——

“周遇北!”吳童旭在後排喊他,“待會兒路哥請客吃飯,你也一起?”

周遇北回頭:“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不去。”

“呀。”吳童旭捏着嗓子說,“那挺可惜的,江藝妍應該也來。哎,路哥,是吧?”

周遇北咬着牙憋出幾個字:“你他媽……我去。”

林夏螢:“……?”

來了,來了,修羅場!

她在腦中構思着挽救的措施,結果發現——根本沒法挽救!

“誰說我要請他?”路昀這明擺着的嘲諷。

“我今天還非去不可了!”

路昀勾起包搭在肩上,看他一眼,神情松散:“随你。”

他扭頭對林夏螢說:“你也要來?”有點戲谑,潛在話語:看你這回怎麽辦。

林夏螢心累,她默默看向周遇北,囑咐道:“哥,別打架……”

她每次充當雙面間諜也很難的好嗎?這趟三角戀的渾水她已經不想摻和了,只能讓他們自行解決。

吳童旭嘻嘻哈哈捧腹笑着:“林妹妹你就放心吧,咱們都是文明人。還有什麽要交代的?”

林夏螢想了想,把那張便利貼粘在路昀的桌上,随後在注視下雙肩背上包離開。

還回去是她最大的尊重。

路昀揭下,就見只回複了一個字:【哦。】

***

林夏螢出了校門,穿過來接孩子的家長的如織車流,正要過斑馬線,就見有輛停在路邊的車緩緩開了窗。

司機一張憨厚的臉,帶着笑喊她:“大小姐。”

林夏螢怔了一下,愣在原地。

陳叔叔跟在林從舟身邊多年,若是他在這兒,說明……

後排的窗戶也打開,露出林從舟那張儒雅随和的臉,“螢螢。”

她腦袋劇烈一震。

司機陳叔調和了氣氛:“這裏不太方便,先上車吧。”

一路無話,到達餐廳包廂,林夏螢還是個啞巴人。

林從舟斟酌片刻開口:“這段時間在小姨家過得還好嗎?爸爸給你發的消息怎麽都沒回?”

林夏螢平靜地回答:“都挺好的。學習很緊張,手機用得不多,沒怎麽看消息。”

提到這兒,林從舟嘆了口氣,說:“你之前都是在為出國做準備,現在回到高考,一時不适應也正常。如果你後悔了,回原來的學校也不是……”

“沒有。”林夏螢頓了頓說,“我很喜歡南邑,也很喜歡現在的學校。”

她很少打斷別人說話,這很難得,但也讓林從舟看出了她的态度。

坦白說,在父母分開前,無論爺爺奶奶對她怎麽樣,林從舟對她還是很好的,只是他的愛違背不了他的孝,就成了無法跨越的隔閡。

後來她和媽媽離開那個家,他也時常過來看她,林夏螢不敢告訴媽媽,他每來一次她的愧疚就填滿心髒。

“也好。”林從舟嘆了口氣,思緒有些游離,“你媽媽應該也希望你在這兒吧。”

“那今年過年回去嗎?”他試探着問。

林夏螢又是一陣沉默。

“寒假放不了幾天,高考複習作業很多,應該沒時間。”

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為此她還和小姨撒了謊,說是和朋友出去玩。

吃完飯,林從舟拿出了封信,道:“你之前的朋友說聯系不上你,輾轉周折寄了東西過來。”

林夏螢接過,“時間不早了,回去晚了小姨可能會擔心。”

林從舟看向面前的孩子,她和沈知音長得很像,簡直如出一轍,“我送你。”

車沒開進巷口,林夏螢便下了車,林從舟叫住她:“螢螢,有什麽困難一定要和爸爸說。”

“嗯。”她是這麽禮貌應答的。

順着巷道往居民區走,她掏出手機,在聯系人裏翻到媽媽,點了“按住說話”,剛冒出一個字,又掐了。

她換成了打字。

沈知音後來患有失語症,不會說話了。

正是因為知道媽媽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所以她才沒辦法坦然接受林從舟挽回式的示好。

書香世家,小提琴手,不顧父親反對嫁給當時還未發家的商人,與父母鬧僵,因生下她這個女兒遭受婆婆冷眼,婚後才發現與丈夫間存在諸多認知上的差異……

林夏螢無法感同身受,卻知道這是怎麽樣一種苦楚。

她感覺嗓子有點悶,于是急忙找別的東西,轉

扇,雙手交疊在腦後假寐,店外置了張圓凳供行人休憩。

拐出巷子後,高樓林立。市井生活和現代化的碰撞就此顯現。

“剛才說到的第六點,”周遇北手機連環震了一會兒,他翻了翻消息,舊事重提,“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什麽?”

周遇北盯着她,眉毛稍稍揚起,尾音拖着,聽起來有點不懷好意:“談戀愛沒?”

林夏螢:“……?”

她脊背竄上涼意,誠實地搖頭。

這話題怎麽突然跳躍到這兒來了?

“真的沒有?”周遇北再問。

“沒有。”

她看起來就很乖巧,可信度非常高。

“好吧,既然這樣,”周遇北臉不紅心不跳地沉聲開口,“第六,進了附中不要和姓路的男生說話。”

“啊?”林夏螢蹙眉,想了想問,“這是泛指,還是特指?”

周遇北:“呃……反正你記住就好了,他不是什麽好人。”

林夏螢:那就是特指某個人了。

她出聲應下,想着表哥肯定不會害她,約莫那位同學真挺混蛋的?

周遇北收了手機,兩眼望了會兒天,有點生無可戀道,“你說我是不是真沒什麽優點?”

“怎麽會?”林夏螢很認真地回,“有很多啊,善良、純真、正直、細心……”

笑出聲後沒多久,周遇北更加了無生趣,自言自語,“那我都有這麽多優點了,喜歡我會死啊。”

“算了,不提也罷。”他掉頭,“咱們回去吧。”

剛進小區就撞見出來散步的熟人,周遇北向對方介紹了林夏螢,他倆聊着她也不自在,于是她提議自己先走。

如果她一個人先進門,小姨肯定要責怪表哥沒好好照顧她。思考一瞬,她選擇在單元樓道口等人。

這地兒蚊子是真的多,泛黃的路燈掩在層層疊疊的樹葉裏,映出飛蛾撲閃的身影。

林夏螢在又被咬出一個包後,充滿希冀地望向來路。大概上天聽到了她的祈禱,還真叫她把人給盼回來了。

她站起來,細聲細氣地對走來的黑影招手叫了聲:“哥?”

……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越近越能看出差別。來人似乎更高一點,頭發更短些,單肩挎着包。

只有兩步之遙時,路燈打在他頭頂,叫她看了個清楚。

單眼皮,薄唇,穿着件黑T,神情倦淡,疏離感很重,燈光映襯在肌理上,倒更顯他神色置身事外。

他從林夏螢身側徑直邁了過去。

一層階梯都踏上了,感應燈應聲而亮,照出他微挑的眉峰。

兩秒之後,他若有所思地回過頭,低垂眼眸審視般地看來,語氣算不上多友善。

“你叫我?”

林夏螢剛要搖頭,就聽見他聲音涼得像冰鎮過一樣:“我可沒你這麽大的妹妹。”

那神态,那口氣,跟大爺說“我可沒你這樣的不孝子”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說賈寶玉對于“天下掉下個林妹妹”是又驚又癡,那他對于她這個“林妹妹”,恐怕是又疑又嫌。

林夏螢:“……”

晚間,火爐般的城市削減了熾熱,風帶動梧桐枝葉婆娑作響。

蟬聲似乎比之前更顯撕心裂肺,一段獨屬于夏天的旋律開始奏響。

吵架的一種妥協。

他或多或少了解市場價,就他家房子這行情,壓根便宜不到哪兒去。

稍微窮點都租不起。

“你這孩子真是……”程惠瞪了他一眼,但也知道是在給她臺階下,“按正常程序走的。”

“哦。”他點頭,“我回房了。”

程惠在後面連連囑咐:“別天天熬夜學到一兩點,長不高!”

路昀沒回頭,手在空中擺了擺,“一米八五夠了。”

程惠:“……”

欠打。

***

送走周爺爺周奶奶,家裏又平靜下來。

林夏螢在房間埋頭寫作業,周遇北突然敲門進來。

“怎麽啦?”她擡頭問。

“妹,我想聽首生日歌。”他探了個腦袋,笑得賊兮兮,“用那個。”

他眼神示意過去,角落裏放着小提琴盒。

林夏螢看向已經落灰的琴盒,抿了下唇,“很晚了,會打擾別人休息。 ”

“沒關系,很短的!有人找上來我滑跪道歉!”

她猶豫了會兒,點頭。

塗松香,起弓,拉一首生日歌不過幾十秒的事情。

周遇北撐着腦袋聽,結束後問:“你是不是不喜歡家裏來客人?”

“沒有啊。”林夏螢否認。

“那,是想媽媽了嗎?”

林夏螢動作一頓,揚起笑說:“我每天都在想她呀。”

“可我覺得你好像不開心。”

“因為好多作業沒寫完。”林夏螢蹙眉道,“但表哥過生日,我很高興。”

“哦……”周遇北不再多言,“那不打擾你了,早點睡。”

他退出房間前,又看向那把孤零零的琴,還願意拉的話,應該問題不大吧?

林夏螢放下筆,自覺撒謊不是好主意,可又不知道怎麽說。

她不怎麽喜歡過生日,因為她的生日是媽媽沈知音的受難日。

據說,她出生時,爺爺奶奶得知她是女孩,頭也不回就出了醫院。很長一段時間,對于她媽媽都沒有任何好臉色。

這種不喜在得知沈知音可能再也無法生育後到達了巅峰。

童年見面的日子總是不歡而散,她常常沒做錯事而被指責,久而久之很害怕見到類似年齡的長輩。

所以看到表哥一家和樂美滿,恍如被舊日的自己淩遲。

後來沈知音和林從舟離婚,林夏螢自己選了跟媽媽走,可後來她連媽媽都沒有了。

沈知音去世的時候,給她留了兩個選擇,一是回到林家繼續當她的大小姐,二是跟小姨回南邑。

她選了第二個。

走走停停,外公不在了,媽媽不在了,揮別朋友,爸爸也不是自己的了。

包括現在這個家,她遲早也是要離開的。

她只有媽媽留下的那把琴。

***

早晨收日記的時候,林夏螢後知後覺一陣心虛。

她寫的時候只想着說明情況,沒考慮那麽多。

路昀回來,看她一臉心事,随口一問:“沒睡好?”

“啊?”

他說:“難道淩晨一點不睡覺的不是你?”

林夏螢失眠,半夜刷了兩套模拟卷,中途還打翻一個玻璃杯。可這事兒他怎麽會知道?

既然他知道,那就意味着他那時候也沒睡。

她後知後覺,一牆之隔外,住的就是他。

就挺尴尬。

李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批閱到她的日記,這種懷揣事兒的心情真不好受。

各種事情加起來,她更尴尬了。

祝一蕾隔着過道跟她聊天,都拯救不了有些焦躁的她。

“螢螢,你書包上的挂件呢?”

林夏螢低頭望去,原本拉鏈上挂了個小毛絨兔子,是以前朋友送的。她一直沒取下來,竟不知什麽時候不在了。

她愣了愣,回道:“可能是丢了。”

“好可惜啊,那個超好看。”

“是麽。”林夏螢笑笑,“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沒關系。”

數學課前,李紅神出鬼沒來到班級門口,在郎奇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表情嚴肅地叫走了路昀。

祝一蕾問她:“咋了?”

林夏螢搖頭:“不知道。”

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因為她寫下的文字,才引得這個局面,更不确定李紅的态度。

許是見她有點遲疑,祝一蕾又道:“怎麽,你受他的氣了?說出來,我幫你打回去。”

“沒有沒有。”林夏螢連忙斬釘截鐵地擺手。

路昀這個人,除了不太好說話,除了和表哥有些不可言說的糾葛,其實,人還是挺不錯的吧。

李紅這一聊就是小半節課,再回來時,他也看不出什麽異常。

很平常地掏出書,很平常地轉着筆上課,很平常地扭頭端詳她——

“又幹嘛?”

還在上課,他卻一點不講究。

林夏螢不發一言扭回頭,沒接這個腔。

一串問題卻在腦子裏滑過:

李紅是找他說那個事兒吧?

她是什麽态度?

他為什麽沒反應?

他知道是自己多管閑事嗎?

她甩了甩頭,驅趕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認真聽課。

卻不想,沒幾分鐘,幾個警察從他們班的窗戶走過。一會兒,李紅過來跟這些人說了幾句,又把他叫出去了。

這下,所有同學都伸長脖子往外張望,就差沒長千裏眼順風耳了。

郎奇的話徹底不管用,竊竊私語攔都攔不住。

然後這節課就改成了随堂測驗。

下課之後,林夏螢和周遇北也被叫走。

主任辦公室裏的人比想象中多一點,圍了一波老師、警察,好像還有學生家長。

林夏螢走到門口,聽見崔主任正用那卡着痰的嗓音問話:“這麽大個事兒你怎麽能不跟學校跟老師反應呢,要不是警察同志根據校服找學校來,這事兒誰能知道?”

路昀一臉無所謂:“沒必要啊。”

周遇北大概也反應過來是什麽事了,嘟囔着:“這也行?”

林夏螢無奈嘆氣,敲了敲門,喊報告。

一衆人齊齊回頭,崔主任找空隙說了句:“進來。”

然後又扭頭回去:“怎麽能無所謂?這是你的榮譽,學校的榮譽,這是思想政治教育育人的重要一環……”

他頭頭是道講了一堆,唾沫星子都飛了出來。

路昀頗為嫌棄地挪動了身體,稍作避開。

等人講完了,他才點了點頭:“哦。那您是不計較我遲到的事兒了?”

崔主任:“……”

他氣得想摔茶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轉換目标,朝林夏螢和周遇北招了招手:“到這兒來。”

“知道找你們是什麽事吧?”崔主任大概覺得他們倆長得乖巧,語氣都和藹不少。

周遇北一副“我不願多說”的擺爛模樣,林夏螢只好當嘴替。

不過她也只看到了開端,發展和結果也是一無所知。

路昀打斷崔主任的問詢,“問她做什麽?”

崔主任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那不是目擊證人嗎!”

路昀回視:“都找着監控了,您有必要嗎?”

林夏螢這才意識到自己寫給李紅的日記是多此一舉,即使沒有那個,他們遲早也會發現真相。

正發着呆,就聽崔主任眼神一轉:“李老師,你來說兩句。”

紅姐兩手一攤:“該說的我都和他說過了。”

崔主任眼睛瞪得更圓:“什麽意思,敢情這事你早就知道?”

“也就,比您老早個半小時吧。”李紅目光一掃,很是自然地和林夏螢對上,又不露痕跡地劃走。

惹得她突然緊張。

恰在此時,路昀忽然轉頭,眼睛對向她。

什麽意思?老師告訴他了?

她心虛地磕巴:“怎、怎麽了?”

換注意力。

林從舟幫忙遞的那封信确實是她的朋友寫的,那個“友情距離是200米”、送她兔子挂件的朋友。

她在馬路上打開了這封信,就着昏暗燈光看了起來。

“螢螢,對不起,在你最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時候,我卻忽視了你的感受。很多時候我神經有點過于大條,導致沒能捕捉到你的情緒變化,幼稚地自以為咱們關系最好就可以為所欲為,就像父母總是無意間傷害小孩一樣。可是可是,我對你的感情和對他不一樣啊,你因為這個吃醋嗎?天地可鑒,你是我姚靈犀最最最好的朋友!”

“所以,轉學為什麽不告訴我?給你發消息為什麽不回?你就一輩子不打算跟我說話了嗎?我告訴你,我絕對不同意你跟我單方面絕交!”

看了之後,林夏螢嗓子更悶了,像吃了壞掉的櫻桃,苦,酸,澀。

夜色已至,她折好信紙,沉默地繼續走。

巷子裏這會兒還是熱鬧的,沿街有燒烤店設置露天桌椅,煙火氣不過如此。

林夏螢經過時,有喝冰啤喝上頭的大叔突然站起來,嘴中冒出爽朗的南邑方言。她受驚般地停下,熱風吹得她腦子模糊。

她在原地站了會兒,像失去方向一般,看着這路遙馬急的人間。

就這一眼,她見到了街對面電線杆下站了兩個人。

相差無幾的身高,少年人挺拔勻稱的身形,那是周遇北和路昀。

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周遇北脖子都紅了,袖子挽到手肘,俨然是一副想揍人的架勢。

“你故意叫江藝妍來的吧?”周遇北抹了下額頭,“看我笑話?”

路昀瞅他一眼,語氣很淡:“讓你認清事實罷了,我可不想摻和進三角戀八卦。”

“我們倆關系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他媽——”

“那就從現在開始。”路昀輕飄飄揮開周遇北的拳頭,“可以嘗試變好一點。”

周遇北:“……?”

“你瘋啦?”

他仿佛不認識眼前這人了一樣,上下瞅來瞅去,恨不得把人盯穿了,“被鬼上身了?”

路昀面露無語:“随你怎麽想。”

“草,你不會是喜歡我吧,老子是直的!”

“傻逼吧你。”路昀恨不得給他踹上一腳,眼神裏明擺寫着:神經。

他不再想搭理,瞧見江藝妍從燒烤店裏出來,他擡了擡下巴,“江藝妍應該還有話對你說。”

然後擡腳就要走。

正是這拔腿的動作,他稍微歪了頭,看到對街站着個女孩,眼神空洞,頰側發絲淩亂。

林夏螢見二人相安無事,再加上自己也沒有心情過去摻和,更怕表哥看見她這副模樣詢問怎麽這麽晚還不回家,于是急匆匆溜了。

路昀拎上包,不忘囑咐:“先走了,賬已經結了,要是還想加東西,回頭發我賬單。”

昏黃路燈下,少女的背影愈漸朦胧。

周遇北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漸漸發現問題:“狗東西,老子沒加你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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