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第31章 31
林夏螢回神, 才發現所有人都在滿操場跑，呼朋引伴，混亂不堪, 尖叫不斷，她已然是被人群包圍。
紅姐撥開層疊的身影, 呼喚道：“來來來, 一班的來這兒集合，大家一起拍個合照！”
攝像師是郎奇，拿手機躬着身體指揮：“靠近點靠近點！”
林夏螢被推搡到路昀身邊, 衣料相蹭, 她突然有了不自在的感覺, 于是趁着還沒開始，從C位擠出去, 想去鑲邊。
郎奇說：“咱們先定個口號，你們是想喊‘茄子’還是‘西瓜甜不甜’？”
林夏螢剛提着裙擺鑽出去，在混亂中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喊：“林夏螢。”
她看着有點鬼鬼祟祟的動作一停，扭頭只看見路昀一臉“你幹嘛去”的表情。
現在她腦容量不夠，想不出他的用意是什麽，且暫時也不想知道。
發覺自己不同尋常的少女心事之後，她很亂，因為不知道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不是因為特殊場景、特殊時間，才讓她産生了類似“吊橋效應”的心理狀況？
她調整了下自己的怪異的表情, 裝作沒聽到，無視。
可是一班整體忽然就安靜了，一個個互相對視, 心照不宣地捂嘴笑。
吳童旭率先按捺不住：“路哥這提議絕妙啊！”
有人反應過來，附和道：“‘林夏螢’這個名字念起來, 嘴巴的形狀也很好看呀！”
“對啊，念起來嘴角是上揚的！”
“那不然就喊‘林夏螢’吧？‘茄子’都喊了百八十遍了，一點新意都沒有。”
“好哇好哇！”
她怔住，屏了屏呼吸，才仿若當事人不是她一樣，表情淺淡。
但她的計劃已然落空，因為在三兩句間又被同學順勢拉回了原位置。
郎奇看出小姑娘不好意思，故作嚴肅訓斥：“好什麽好，都老實點，都給我喊‘茄子’。”
“唉——”
林夏螢嘆了口氣，往左邁步，和隔壁的女孩子貼得越來越近，距離路昀空出了一拳的距離。
路昀見她躲閃不及的模樣，微微皺了眉。
“咔嚓”幾聲，在衆人奇怪的語調下，她總算是解脫了。
最後的環節是算總積分頒獎，結果大家已經知道個七七八八了，沒什麽意思。因此林夏螢去換衣服，祝一蕾還是跟着幫忙。
“怎麽這麽急啊，我還沒給你拍照片呢。”祝一蕾給她取下頭飾，邊整理邊問。
林夏螢疊着衣服，語氣不變：“穿着行動不方便，也不太舒服。”
祝一蕾點頭：“也是哦，那還是換下來吧。我剛給你和路昀錄視頻了，絕美！要看嗎？”
林夏螢：“……”
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逃避，可惜祝一蕾看不出來，只好說：“現在不太方便，再說吧。”
祝一蕾雖是嘴上說行，但心裏：也沒什麽不方便的啊？
“你看到我哥了嗎？”林夏螢問。拍集體照那會兒他就不見蹤影，她還擔心他是三千米後遺症太嚴重。
“被江藝妍叫走了啊。”祝一蕾語氣也很正常。
提到這個，她才猛地驚醒：周遇北和路昀不和的根源是什麽。
她一直周旋其中，企圖化解或者說阻止他們倆産生矛盾，卻忽略了問題的本質——他們倆的不和，源自一個女生。一個很漂亮的女生。
原本她是旁觀者，自認為自己客觀不拉偏架，可現在似乎，她已成局中人。
或許，連局中人都不算是，她只是一個弄不透自己的路人甲。
他們是情敵。
這種感覺，并不太妙。
回到班級所在位置，一群人圍着路昀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地問八卦。
“路哥，和美女跳舞是什麽體驗？”
“心髒是不是突突跳？”
“爆炸的那種？”
路昀一拍人腦殼：“不好意思，真要是那樣，現在在你面前的就是一具屍體。”
吳童旭小嘴叭叭：“我信你不如信男足能踢進世界杯決賽。”
還有人嘟囔着：“這種情況下，就算對面站的是紅姐也得心動兩下吧？”
吳童旭被拍也不惱，轉頭瞧見林夏螢：“嘿，另一位主角，接受采訪不？”
林夏螢：“不了，謝謝。”
她就這麽語氣淡淡地從中間穿了過去，安靜坐下，專注地聽臺上念獲獎名單。
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很微小的變化，路昀卻看着她，唇抿成條直線。
華爾茲集體舞的評委打分名次公布，一班出人意料地得了第一，一群人叫嚣着“顏值即正義”“派對人了”，歡呼聲震天。
“誰去領獎？”
“肯定是參加的人去啊。”
林夏螢不想再待在這兒，不想面對別人的調侃，即使是善意的；也不想面對路昀。所以她環視一圈，發現其他參加的女生都沒有換服裝，不方便走，便主動說自己去。
“路哥跟上啊！”
“這雙人項目，怎麽能一個人？”
林夏螢聽着這話，一言不發地跑得飛快，絲毫沒有要跟另一個人一起去的架勢。
吳童旭撓頭：“她怎麽像是要去奪命？”
“奪什麽命？”路昀把三千米的獎狀破紙甩他臉上，“她臉皮薄成什麽樣你不知道？問問問，你怎麽不把自己祖宗從地裏薅出來問問，為什麽會有你這不肖子孫？”
吳童旭：“……”
林夏螢領完獎沒回班，她游蕩在舞臺側面時，被尤姝喊住：“學姐！”
她回頭。
尤姝走近問：“你在這兒幹什麽呀？”
“吹風。”她是這麽回答的。
“怎麽啦？”尤姝自然是不信這扯淡的理由，“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我扶你去歇一歇？”
“不用了。”林夏螢瞧見她手裏抱了堆東西，“這是要送到哪兒？我幫你吧。”
送到哪兒都成，不回班就行。
“這是白天各班的通訊稿，先送到廣播站再作處理。”尤姝說，“沒幾步路了，我自己去就可以啦。”
林夏螢：“那就我送吧，你先忙別的。”
尤姝：“啊？”
她望了一眼高三的方向，喃喃道：“學姐你那個搭檔……我收回我的話，我不能幫你揍他了，他怎麽是路昀學長啊？”
林夏螢也不知怎麽回這話，說：“替補上的。”
“哦哦。”尤姝嘿嘿嘿一笑，“緣分吶，你們看起來真的超級養眼！”
林夏螢接過她手上的東西，颔首說：“那我就去了，辛苦你了。”
尤姝：？我有什麽辛苦的？
廣播站其實就是一間導播室，分為裏間和外間兩個部分，由一道門和大面積玻璃窗分隔。外面是調音臺等各種調試設備，裏面則放置了一張長桌，平常播音員會坐那兒播報。
林夏螢進去的時候，發現空無一人。
外面的操場依舊是喧嘩震天，她腦子亂作一團，不想聽，便在這裏躲個清閑。
她把通訊稿放到長桌上，便順勢在椅子上坐下，帶起監聽耳機，與世隔絕。
通訊稿的內容其實相差無幾，要不然寫的是青春，要不然寫的是青春的人，她就這麽無意識一眼掃過去，竟看見了好幾封挺肉麻的，且似乎都是給同一個人——路昀。
他很受歡迎。
她趕緊挪開目光。
視線又落到她拿回來的那張華爾茲集體舞的獎狀上，心裏不是滋味。
很堵，很莫名其妙，很介意，很糟糕。
是啊，他們說得對。在那種情況下，就算對面站的是任何一個異性，也會心動吧？她就只是一個凡人而已。
他呢？他可以為另一個女生和周遇北針鋒相對，或許也可以為了氣氣周遇北，去招惹他的妹妹……
她不過是，一個并不太重要的中間人罷了。
不想了。
無論如何，她的主線任務是學習，這些都只是意外，也許過陣子就好了。
打定主意，深呼吸一口氣，剛要把耳機摘下來，就聽到裏面傳來聲音：“喂喂喂，麥克風test，1、2、3，這是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現在是聽力試音時間，你将聽到以下內容——”
內容是熟悉的，聲音也是熟悉的，可這二者結合在一起，就令人感到十分陌生了。
她摸着耳機不知所措。
那好聽的聲音帶着魔力般，讓人停下：“在這兒做什麽？”
林夏螢讷讷，終于站起來看是怎樣一副情況。
路昀在外間的調音臺，俯身對着那兒的麥克風說話，聲音順着傳到裏間的耳機裏。
隔着大片玻璃，她看到他的神情，眼睛很亮，帶着點調笑。
“你有四個選項，但你選擇C項：看我。”
到底是誰規定的必須要選C？又不是襯衫九磅十五便士。
林夏螢無言，她摘下耳機，無視阻止，徑直打開聯通裏外間的門——打不開。
她只好回到長桌旁，開了麥克風，悶着口氣說：“你放我出去。”
他擡眼，眉頭提着：“你先說說，誰得罪你了？”
林夏螢愣了下，沒回答，目光透過玻璃漸漸聚焦到他身上。
他換回了校服，與那略顯成熟的禮服不同，這顯得少年氣十足。
他本就長着一張矛盾感十足的臉，因此什麽服裝都駕馭得很好。
“沒誰。”她說。
路昀挑了挑眉，有點意外，又有點果然如此的感覺。
“但如果你還要這樣，那麽‘誰’就是你。”林夏螢的語氣聽起來平靜非常，簡單的陳述，語調也溫柔，可他哪裏聽不出來這就是威脅？
她嘆了口氣，還沒等到他主動放她出來，尤姝就抱着設備進來，見這隔着玻璃的對峙，不明所以。
有種小喽啰誤入大佬場的錯覺。
她顫顫巍巍地開口：“這……怎麽了？”
無人回答。林夏螢過去敲了敲門，尤姝給她放了出來。
林夏螢道了謝，快步走出廣播室。吳童旭說得不錯，确實像是要去奪命。
倒是讓路昀頓了下，喃喃：“是我，也不錯？”
林夏螢回到場地時，這場閉幕式已快結束，她掃了眼手表，九點半了。
此番進行到最後一個環節，總積分前六名頒獎，一班得了個第二，紅姐笑得合不攏嘴。
她坐下發呆，剛才的畫面在腦子裏像放電影一樣循環，越循環越頭疼，唇也被咬得愈漸發白。
周圍人或多或少都感覺到了她的不同尋常，皆是去看故事男主角，似乎沒什麽異常？
吳童旭拍拍林夏螢：“林妹妹想什麽呢？過來和路哥一起拍張照啊？”
林夏螢扭頭，斟酌了一會兒，才轉過身子，不帶情緒，很認真地開口：“吳哥。”
他一直叫她“林妹妹”這種稱呼，她這般，也算是禮尚往來了。
不過她這一叫，卻是把吳童旭叫得毛骨悚然了，他偏頭去看路昀的表情，又瑟縮回來，讪笑：“不敢不敢。”
林夏螢語氣客客氣氣的，像是在商量：“我不想拍照，想單獨靜一靜。”
吳童旭：“啊？？”
林夏螢頓了頓說，“你暫時不要和我說話，可以麽？”
吳童旭也是呆住了，因為他聽懂了這意思。可她正正經經的，不像是生氣，就像在讨論什麽數學題一樣，禮貌且克制。
他卻像提線木偶一樣：“哦好……”
林夏螢略微颔首：“嗯，謝謝。”
吳童旭看她像在看什麽被奪舍的人似的。很新奇，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表達“不願意”。
林夏螢知道，青春期的同學愛開玩笑起哄，越是面紅耳赤反駁得越厲害，他們就越來勁兒，得逞一般，認為那是你心虛的證明。
可是她應該反駁嗎，或者說，能夠反駁嗎？
騙得了別人，怎麽才能騙自己。
她終于是似懂非懂。
少年的心動是梧桐長新葉，綠意漸，枝桠連，待到盛夏前，蟬鳴就聒噪了長街。
她似乎在體驗一種遲來的青春期情感——它被少年們賦予了個隐秘而好聽的名字，暗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