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

第32章 32

吳童旭瞪着眼, 卻不敢出聲,勾着路昀的肩滿臉疑惑:發生了啥?

路昀沒理他,眼睛盯着林夏螢, 也是皺眉。

剛才真是得罪她了?

“我跟你換個位置。”路昀說。

吳童旭趕緊起身。

林夏螢一直靜靜地,見他過來, 只是不露痕跡地往旁邊讓了讓, 轉過頭和祝一蕾說話。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

人在慌張的時候就會顯得很忙。

她現在,不就正是一副很忙的樣子?

忙倒是其次,她那恨不得離他十萬八千裏的架勢又是為何……

周遇北回來, 滿頭大汗, 祝一蕾看見嘴快吐槽:“你跟江藝妍做賊去了?”

“什麽做賊啊?你可別亂說。”周遇北澄清道, “我是被拉壯丁去當苦力。”

祝一蕾:“呵,有什麽區別。自己表妹不管, 去管別的女生是什麽意思,見色忘妹?”

林夏螢被牽連,在兩人投來目光時,她低頭:“我沒關系的。”

周遇北反駁:“小地雷你今兒是怎麽回事?我見什麽色?純純是出于樂于助人好嗎。”

祝一蕾說得小聲:“鬼才信。”

周遇北偏偏聽見了,氣得“嘿”一聲,左右一瞧,竟是過去拍拍路昀:“你說,我是也不是?”

這一番動作,倒是讓周圍幾個人都愣了一愣。

什麽情況?

路昀姿态倒是閑散:“我怎麽知道?”

周遇北不可置信:“你和江藝妍……”

他話還沒說完, 就被較真的聲音打斷:“不熟。”

周遇北:“不是,你和她……”

“不熟,你要我說什麽?你‘樂于助人’倒是真的。”

“樂于助人”這個詞被加重了語氣, 周遇北一下子想到自己被坑,由于不想幾輩子當狗丢了華爾茲名額的經歷, 頓時如鲠在喉。

“反正就是,我現在心如止水,過往全是黑歷史,懂?”

祝一蕾一頓,林夏螢也是一頓。

這場閉幕式開得可真是久,不過一想到明天就是國慶假期,也沒人抱怨了。

“春風化雨,潤物無聲。近日,南邑大學附屬中學得到來自企業的捐贈,成立獎學會,每年發放一百萬元獎學金,連續十年,旨在激勵附中學子全面發展、努力進取,對于這一善舉,附中表示衷心的感謝和無限的敬意。今天,借此盛會,學校将宣布第一批獲獎學子名單,請他們上臺。”

看臺草地一片議論紛紛。

“誰這麽大氣?”

“好好好,都快畢業了才來,高三生太苦逼了。”

“笑死,獎學金之所以叫獎學金,懂這意思?輪得到你嗎?”

主持人在念:“本次獲獎者分為三類,‘英才’‘獨秀’和‘進步’。”

聽這名字也能分辨出來,獎勵總排名前列的、單科排名前列的以及進步很大的同學。

從高三開始宣布,以零模和高二期末成績為參考,主舞臺上嘩啦啦站成一片。

林夏螢獨占了語文英語兩個單科的鳌頭,并排站着不遑多讓的路昀,倆人中間像隔着一堵“南牆”。

而在文科班的江藝妍,也在,且就站在林夏螢前面。

她突然回頭,直奔路昀去的:“你那成績太吓人了吧,一個人幾乎包攬全獎項?”

被她搭話的人松松垮垮站着,語氣淡淡:“還成。”

江藝妍卻是沒被他冷到,“謙虛啦。”

路昀随口答,“不是還有沒拿到的?”

他目光挪到一旁的林夏螢身上,笑一聲,“有得有失,進步是沒可能了。”

旁邊聽着的同學一臉窒息:你都年級第一了想進步到哪兒去?騎崔主任臉上???

“你要是願意和我互通有無,沒準兒我還能提升點。”他突然搭話。

林夏螢一愣,他突然做出這種姿态是為了哪般?

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他在說他的語文成績,希望她能提供幫助。

他平常學語文也沒多用心,上語文課幾乎都在刷其他科目卷子,這時候想起來要提語文成績?

林夏螢不去思考他的用意。

或者說,不想去思考。

“下面有請獎學會的創立者林從舟先生,為衆位優秀學子頒獎,并留下合影。”

林夏螢差點以為自己幻聽,或者是同名同姓,可臺上出現的那抹西裝革履的身影不就是她認識的那個?

林從舟把獎金以及證書一一頒給臺上衆人,然後拒絕了站中心位的邀請,徑直走向了邊上的林夏螢,在她旁邊站定,對着鏡頭笑得和煦。

這種情況下,林夏螢竟是條件反射,主動推倒了“南牆”,待到和路昀手臂相貼,她才恍然回神。

少年似乎微怔。

誰都沒有說話,只有轉瞬即逝的閃光燈知道這一刻的暗流湧動。

林夏螢剛下臺,周遇北就沖上來,語氣着急:“沒事吧螢螢?”

沒人理解他為何如此急迫。明明是好事啊?

林夏螢搖搖頭。可那幅樣子,分明就是有事。

這天晚上,林從舟第一次到訪了小姨家。

租的房子雖處市中心,但不免老破小,人一旦多了,顯得有些無處下腳。

林從舟大概已經很久沒見到這番樸素的生活環境,進來後觀察一圈,皺着的眉頭就沒松過。

起初還算是相互客氣的寒暄,直到他提出:“我要帶着夏螢回雲州一趟。”

沈知謹一貫良好的教養都差點沒有崩住。

整個房子陷入寂靜,沈知謹扭頭吩咐:“周遇北,你把你妹妹帶出去轉轉。”

周遇北立馬聽從。待門關上後,周遇北的表情頓時變得憤憤,林夏螢就坐在樓梯口,一直垂着腦袋,不知在想什麽。

隔音效果聊勝于無。林夏螢第一次聽小姨發這麽大的火。

“不可能!那地方有什麽好回去的?我告訴你,螢螢呆在南邑哪兒也不會去!”

林從舟倒是好言好語:“她的家在雲州,趁着假期回去沒有什麽不妥。”

“家?你管那叫家?我姐姐以前多開朗多明媚的一個人,嫁到你們家成什麽樣子了?她人都不在了,你還要對她的女兒怎麽樣?”

“知音是知音,夏螢是夏螢。你不用扯這麽遠,夏螢是我唯一的女兒,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健康成長。”

“沒有你在,夏螢只會成長得更好。”

林從舟擰了眉:“我們雙方都冷靜點說話。我只是接夏螢回去一趟,用不了多久。”

“誰知道你安的什麽心?我姐姐把螢螢交給我,我自然不會讓你傷害她分毫。”

“是不是要先問問夏螢的意見?”

雙方各執一詞,不讓分毫,小姨父在一旁安撫着,起到的作用卻不大。

林夏螢抱着膝坐在臺階上,聽着聲音源源不斷地從屋裏傳出來,校服衣服被她攥得死緊。

她忽然扭頭,用低低的聲音對周遇北說:“哥,你先進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半小時就回去。”

周遇北:“啊?哦……那……嘶,好。”

靜下來,感應燈就不亮了,月光朦胧地從中間平臺的窗斜過來,不知道是哪兒的貓,一雙眼睛在暗處綠得發光。

對視間,她喃喃問道:“你也沒有家了嗎?”

可能是太久沒得到回應,林夏螢一瞬間眼睛濕潤,她埋頭趴在膝蓋上,任由褲料打濕。

約莫過了一分鐘,防盜門“吱呀——”一聲被打開,她以為是小姨或是林從舟,驚恐地轉頭。

可不是,這場争執并未結束,隐隐還能聽到。只是周遇北進去後,聲音變小了。

隔壁開了門,探出半截身子,路昀的目光就這麽和坐樓梯臺階上的林夏螢對上。

感應燈就着這動靜,應聲而亮。

那兩行淚太刺眼,刺眼到他本來只是發消息得不到回應出來看看情況,而此刻,卻沒作思考,徑直來到林夏螢面前。

林夏螢發現是他後,就飛快扭回了頭,動手想擦淚。

可這反應卻沒他快。臉頰忽然搭上了他手指的溫度,很輕的觸碰,卻像蝴蝶振翅引發一場飓風驟然的海嘯。

這次,恐怕五分鐘不太夠。

林夏螢覺得可能自己真是“林妹妹”吧,绛珠仙草需要流盡一生的眼淚去還上輩子的債。

她在模糊的視線中磕磕巴巴地說:“你……不用管我。”

路昀卻就着折頸彎腰的姿勢直接坐下了,聽到她嗓音裏哭腔,嘆了口氣,一遍遍給她擦,淚水就拓在他的衣料上。

“真是怕了。”路昀說。

怕什麽?怕女生哭麽,那他坐這兒幹嘛?

林夏螢一喘一喘,說不出來話,用行動趕人。

“我也不想在這兒,但這不是——”她的頭頂傳來少年低低的聲音,“害怕沒人為你抹去眼淚。”

彷佛是按下什麽暫停鍵,林夏螢擡起眼看他,只看到一種複雜的神情。

就這麽平靜了一會兒,又是“吱呀——”一聲,林夏螢又是一陣驚慌。

程惠瞧着兩個人貼近的身影,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在驚擾兩人後,說:“進來坐坐吧?”

林夏螢這一刻很想遁入地裏。

怎麽會這樣……

她不是第一次來隔壁,可心境卻絲毫不相同。

程惠給她倒了杯水,也沒問什麽情況,就只說:“我平常工作很忙,時常不在家,你有什麽事,可以找路昀幫忙。”

林夏螢被水嗆了下,不知道說什麽,點點頭道謝。

“聽他說,你們是同學?”

“嗯。”

“那更得相互幫助了。”

路昀眉頭緊蹙靠在一旁,沒說話,就這麽觀察女生的狀态。

程惠通過對話來安撫:“他平時是個少爺脾氣,拽是拽了點,不過人還是很細心的,你不用有什麽顧慮哈。”

她有一股與生俱來的親和力,沒幾句就讓人感受到溫柔,林夏螢的緊張微微瓦解了些,“嗯好。”

在別人家長面前,似乎得說點好話?

她不知道怎麽說,于是誇贊道:“他人很好。”

這是“好人卡”?

路昀瞅着她一本正經的眼神,笑了聲,真沒辦法。

程惠咳了咳,“這

扇,雙手交疊在腦後假寐,店外置了張圓凳供行人休憩。

拐出巷子後,高樓林立。市井生活和現代化的碰撞就此顯現。

“剛才說到的第六點,”周遇北手機連環震了一會兒,他翻了翻消息,舊事重提,“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什麽?”

周遇北盯着她,眉毛稍稍揚起,尾音拖着,聽起來有點不懷好意:“談戀愛沒?”

林夏螢:“……?”

她脊背竄上涼意,誠實地搖頭。

這話題怎麽突然跳躍到這兒來了?

“真的沒有?”周遇北再問。

“沒有。”

她看起來就很乖巧,可信度非常高。

“好吧,既然這樣,”周遇北臉不紅心不跳地沉聲開口,“第六,進了附中不要和姓路的男生說話。”

“啊?”林夏螢蹙眉,想了想問,“這是泛指,還是特指?”

周遇北:“呃……反正你記住就好了,他不是什麽好人。”

林夏螢:那就是特指某個人了。

她出聲應下,想着表哥肯定不會害她,約莫那位同學真挺混蛋的?

周遇北收了手機,兩眼望了會兒天,有點生無可戀道,“你說我是不是真沒什麽優點?”

“怎麽會?”林夏螢很認真地回,“有很多啊,善良、純真、正直、細心……”

笑出聲後沒多久,周遇北更加了無生趣,自言自語,“那我都有這麽多優點了,喜歡我會死啊。”

“算了,不提也罷。”他掉頭,“咱們回去吧。”

剛進小區就撞見出來散步的熟人,周遇北向對方介紹了林夏螢,他倆聊着她也不自在,于是她提議自己先走。

如果她一個人先進門,小姨肯定要責怪表哥沒好好照顧她。思考一瞬,她選擇在單元樓道口等人。

這地兒蚊子是真的多,泛黃的路燈掩在層層疊疊的樹葉裏,映出飛蛾撲閃的身影。

林夏螢在又被咬出一個包後,充滿希冀地望向來路。大概上天聽到了她的祈禱,還真叫她把人給盼回來了。

她站起來,細聲細氣地對走來的黑影招手叫了聲:“哥?”

……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越近越能看出差別。來人似乎更高一點,頭發更短些,單肩挎着包。

只有兩步之遙時,路燈打在他頭頂,叫她看了個清楚。

單眼皮,薄唇,穿着件黑T,神情倦淡,疏離感很重,燈光映襯在肌理上,倒更顯他神色置身事外。

他從林夏螢身側徑直邁了過去。

一層階梯都踏上了,感應燈應聲而亮,照出他微挑的眉峰。

兩秒之後,他若有所思地回過頭,低垂眼眸審視般地看來,語氣算不上多友善。

“你叫我?”

林夏螢剛要搖頭,就聽見他聲音涼得像冰鎮過一樣:“我可沒你這麽大的妹妹。”

那神态,那口氣,跟大爺說“我可沒你這樣的不孝子”也差不了多少。

如果說賈寶玉對于“天下掉下個林妹妹”是又驚又癡,那他對于她這個“林妹妹”,恐怕是又疑又嫌。

林夏螢:“……”

晚間,火爐般的城市削減了熾熱,風帶動梧桐枝葉婆娑作響。

蟬聲似乎比之前更顯撕心裂肺,一段獨屬于夏天的旋律開始奏響。

吵架的一種妥協。

他或多或少了解市場價,就他家房子這行情,壓根便宜不到哪兒去。

稍微窮點都租不起。

“你這孩子真是……”程惠瞪了他一眼,但也知道是在給她臺階下,“按正常程序走的。”

“哦。”他點頭,“我回房了。”

程惠在後面連連囑咐:“別天天熬夜學到一兩點,長不高!”

路昀沒回頭,手在空中擺了擺,“一米八五夠了。”

程惠:“……”

欠打。

***

送走周爺爺周奶奶,家裏又平靜下來。

林夏螢在房間埋頭寫作業,周遇北突然敲門進來。

“怎麽啦?”她擡頭問。

“妹,我想聽首生日歌。”他探了個腦袋,笑得賊兮兮,“用那個。”

他眼神示意過去,角落裏放着小提琴盒。

林夏螢看向已經落灰的琴盒,抿了下唇,“很晚了,會打擾別人休息。 ”

“沒關系,很短的!有人找上來我滑跪道歉!”

她猶豫了會兒,點頭。

塗松香,起弓,拉一首生日歌不過幾十秒的事情。

周遇北撐着腦袋聽,結束後問:“你是不是不喜歡家裏來客人?”

“沒有啊。”林夏螢否認。

“那,是想媽媽了嗎?”

林夏螢動作一頓,揚起笑說:“我每天都在想她呀。”

“可我覺得你好像不開心。”

“因為好多作業沒寫完。”林夏螢蹙眉道,“但表哥過生日,我很高興。”

“哦……”周遇北不再多言,“那不打擾你了,早點睡。”

他退出房間前,又看向那把孤零零的琴,還願意拉的話,應該問題不大吧?

林夏螢放下筆,自覺撒謊不是好主意,可又不知道怎麽說。

她不怎麽喜歡過生日,因為她的生日是媽媽沈知音的受難日。

據說,她出生時,爺爺奶奶得知她是女孩,頭也不回就出了醫院。很長一段時間,對于她媽媽都沒有任何好臉色。

這種不喜在得知沈知音可能再也無法生育後到達了巅峰。

童年見面的日子總是不歡而散,她常常沒做錯事而被指責,久而久之很害怕見到類似年齡的長輩。

所以看到表哥一家和樂美滿,恍如被舊日的自己淩遲。

後來沈知音和林從舟離婚,林夏螢自己選了跟媽媽走,可後來她連媽媽都沒有了。

沈知音去世的時候,給她留了兩個選擇,一是回到林家繼續當她的大小姐,二是跟小姨回南邑。

她選了第二個。

走走停停,外公不在了,媽媽不在了,揮別朋友,爸爸也不是自己的了。

包括現在這個家,她遲早也是要離開的。

她只有媽媽留下的那把琴。

***

早晨收日記的時候,林夏螢後知後覺一陣心虛。

她寫的時候只想着說明情況,沒考慮那麽多。

路昀回來,看她一臉心事,随口一問:“沒睡好?”

“啊?”

他說:“難道淩晨一點不睡覺的不是你?”

林夏螢失眠,半夜刷了兩套模拟卷,中途還打翻一個玻璃杯。可這事兒他怎麽會知道?

既然他知道,那就意味着他那時候也沒睡。

她後知後覺,一牆之隔外,住的就是他。

就挺尴尬。

李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批閱到她的日記,這種懷揣事兒的心情真不好受。

各種事情加起來,她更尴尬了。

祝一蕾隔着過道跟她聊天,都拯救不了有些焦躁的她。

“螢螢,你書包上的挂件呢?”

林夏螢低頭望去,原本拉鏈上挂了個小毛絨兔子,是以前朋友送的。她一直沒取下來,竟不知什麽時候不在了。

她愣了愣,回道:“可能是丢了。”

“好可惜啊,那個超好看。”

“是麽。”林夏螢笑笑,“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沒關系。”

數學課前,李紅神出鬼沒來到班級門口,在郎奇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表情嚴肅地叫走了路昀。

祝一蕾問她:“咋了?”

林夏螢搖頭:“不知道。”

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因為她寫下的文字,才引得這個局面,更不确定李紅的态度。

許是見她有點遲疑,祝一蕾又道:“怎麽,你受他的氣了?說出來,我幫你打回去。”

“沒有沒有。”林夏螢連忙斬釘截鐵地擺手。

路昀這個人,除了不太好說話,除了和表哥有些不可言說的糾葛,其實,人還是挺不錯的吧。

李紅這一聊就是小半節課,再回來時,他也看不出什麽異常。

很平常地掏出書,很平常地轉着筆上課,很平常地扭頭端詳她——

“又幹嘛?”

還在上課,他卻一點不講究。

林夏螢不發一言扭回頭,沒接這個腔。

一串問題卻在腦子裏滑過:

李紅是找他說那個事兒吧?

她是什麽态度?

他為什麽沒反應?

他知道是自己多管閑事嗎?

她甩了甩頭,驅趕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認真聽課。

卻不想,沒幾分鐘,幾個警察從他們班的窗戶走過。一會兒,李紅過來跟這些人說了幾句,又把他叫出去了。

這下,所有同學都伸長脖子往外張望,就差沒長千裏眼順風耳了。

郎奇的話徹底不管用,竊竊私語攔都攔不住。

然後這節課就改成了随堂測驗。

下課之後,林夏螢和周遇北也被叫走。

主任辦公室裏的人比想象中多一點,圍了一波老師、警察,好像還有學生家長。

林夏螢走到門口,聽見崔主任正用那卡着痰的嗓音問話:“這麽大個事兒你怎麽能不跟學校跟老師反應呢,要不是警察同志根據校服找學校來,這事兒誰能知道?”

路昀一臉無所謂:“沒必要啊。”

周遇北大概也反應過來是什麽事了,嘟囔着:“這也行?”

林夏螢無奈嘆氣,敲了敲門,喊報告。

一衆人齊齊回頭,崔主任找空隙說了句:“進來。”

然後又扭頭回去:“怎麽能無所謂?這是你的榮譽,學校的榮譽,這是思想政治教育育人的重要一環……”

他頭頭是道講了一堆,唾沫星子都飛了出來。

路昀頗為嫌棄地挪動了身體,稍作避開。

等人講完了,他才點了點頭:“哦。那您是不計較我遲到的事兒了?”

崔主任:“……”

他氣得想摔茶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轉換目标,朝林夏螢和周遇北招了招手:“到這兒來。”

“知道找你們是什麽事吧?”崔主任大概覺得他們倆長得乖巧,語氣都和藹不少。

周遇北一副“我不願多說”的擺爛模樣,林夏螢只好當嘴替。

不過她也只看到了開端,發展和結果也是一無所知。

路昀打斷崔主任的問詢,“問她做什麽?”

崔主任眼珠子都要瞪出來:“那不是目擊證人嗎!”

路昀回視:“都找着監控了,您有必要嗎?”

林夏螢這才意識到自己寫給李紅的日記是多此一舉,即使沒有那個,他們遲早也會發現真相。

正發着呆,就聽崔主任眼神一轉:“李老師,你來說兩句。”

紅姐兩手一攤:“該說的我都和他說過了。”

崔主任眼睛瞪得更圓:“什麽意思,敢情這事你早就知道?”

“也就,比您老早個半小時吧。”李紅目光一掃,很是自然地和林夏螢對上,又不露痕跡地劃走。

惹得她突然緊張。

恰在此時,路昀忽然轉頭,眼睛對向她。

什麽意思?老師告訴他了?

她心虛地磕巴:“怎、怎麽了?”

換注意力。

林從舟幫忙遞的那封信确實是她的朋友寫的,那個“友情距離是200米”、送她兔子挂件的朋友。

她在馬路上打開了這封信,就着昏暗燈光看了起來。

“螢螢,對不起,在你最需要安慰和陪伴的時候,我卻忽視了你的感受。很多時候我神經有點過于大條,導致沒能捕捉到你的情緒變化,幼稚地自以為咱們關系最好就可以為所欲為,就像父母總是無意間傷害小孩一樣。可是可是,我對你的感情和對他不一樣啊,你因為這個吃醋嗎?天地可鑒,你是我姚靈犀最最最好的朋友!”

“所以,轉學為什麽不告訴我?給你發消息為什麽不回?你就一輩子不打算跟我說話了嗎?我告訴你,我絕對不同意你跟我單方面絕交!”

看了之後,林夏螢嗓子更悶了,像吃了壞掉的櫻桃,苦,酸,澀。

夜色已至,她折好信紙,沉默地繼續走。

巷子裏這會兒還是熱鬧的,沿街有燒烤店設置露天桌椅,煙火氣不過如此。

林夏螢經過時,有喝冰啤喝上頭的大叔突然站起來,嘴中冒出爽朗的南邑方言。她受驚般地停下,熱風吹得她腦子模糊。

她在原地站了會兒,像失去方向一般,看着這路遙馬急的人間。

就這一眼,她見到了街對面電線杆下站了兩個人。

相差無幾的身高,少年人挺拔勻稱的身形,那是周遇北和路昀。

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麽,周遇北脖子都紅了,袖子挽到手肘,俨然是一副想揍人的架勢。

“你故意叫江藝妍來的吧?”周遇北抹了下額頭,“看我笑話?”

路昀瞅他一眼,語氣很淡:“讓你認清事實罷了,我可不想摻和進三角戀八卦。”

“我們倆關系不好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他媽——”

“那就從現在開始。”路昀輕飄飄揮開周遇北的拳頭,“可以嘗試變好一點。”

周遇北:“……?”

“你瘋啦?”

他仿佛不認識眼前這人了一樣,上下瞅來瞅去,恨不得把人盯穿了,“被鬼上身了?”

路昀面露無語:“随你怎麽想。”

“草,你不會是喜歡我吧,老子是直的!”

“傻逼吧你。”路昀恨不得給他踹上一腳,眼神裏明擺寫着:神經。

他不再想搭理,瞧見江藝妍從燒烤店裏出來,他擡了擡下巴,“江藝妍應該還有話對你說。”

然後擡腳就要走。

正是這拔腿的動作,他稍微歪了頭,看到對街站着個女孩,眼神空洞,頰側發絲淩亂。

林夏螢見二人相安無事,再加上自己也沒有心情過去摻和,更怕表哥看見她這副模樣詢問怎麽這麽晚還不回家,于是急匆匆溜了。

路昀拎上包,不忘囑咐:“先走了,賬已經結了,要是還想加東西,回頭發我賬單。”

昏黃路燈下,少女的背影愈漸朦胧。

周遇北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但漸漸發現問題:“狗東西,老子沒加你好友!!!”

完呢!”

“能不能等會兒啊?”

反抗無效,她們還是被趕了下去。

走位自然是要和搭檔一起練,不過林夏螢的搭檔不見蹤影,她獨自排完。

尤姝學妹脖子上挂着工作牌,見到林夏螢吃了一驚,“學姐你參加這個節目啊?”

“嗯。”她看到了她的工作牌上寫着,學生會宣傳部。

尤姝眼睛往四周逡巡,左看右看沒發現想找的人,問道:“學姐你搭檔呢?”

她搖頭。從剛才開始,她就沒見到路昀。

“啊?這男的也太不負責了吧,丢下仙女跑路是個什麽事兒,學姐你放心,等他出現我幫你揍他!”

這……也行吧。不過,負責,這個詞聽起來,似乎有點太嚴重了?

林夏螢微笑着,尤姝又發現不對勁了,“你怎麽沒化妝呀?”

“沒什麽必要。”她說,“反正幾分鐘就結束了。”

“那怎麽行?”尤姝一臉不贊同,“我們高一的節目,連男孩子都有妝造呢。正好,學生會這邊請了專門的化妝師,學姐你跟我來。”

林夏螢不由分說被拉走。

操場建的舞臺邊搭了個帳篷,人群進進出出,閉幕式的主持人在裏面念稿子,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人,比如說化妝師、道具師。

尤姝跟那位化妝師說了幾句,就把林夏螢按在座位上,“辛苦老師了!”

“學姐,那我就去忙別的了,你乖乖等結束哈!”

林夏螢一臉茫然地看着老師的手在她臉上掃來掃去,每當她覺得快要結束的時候,又總是被摁回去,“等等,還有呢,別心急!”

她的上一次化妝的經歷還停留在小學,兒童節上臺表演,也是老師給他們化妝,每個人的臉都被化成一個紅雞蛋。她都不敢直視自己,自此有了陰影。

總算結束,林夏螢感覺自己像蒙了塵一樣,有點呼吸不過來。

這裏沒有鏡子,她想起自己随身帶了手機,邊打開前置攝像頭觀察了下。

“哎呀,保準驚豔!相信我的手藝!”老師左看右看,滿意得樂滋滋,“你是華爾茲那節目的吧?我怕你男伴看了都走不動道。”

閉幕式主持人應該是高二的,稿子也不念了,在旁邊看熱鬧,“是啊是啊!”

倒也不會……

手機的自動美顏功能太誇張,這也看不出來和平常有什麽區別,她只好作罷。

正好手機彈出消息,原來是失蹤人口:“排完了?”

林夏螢:“嗯,你去哪兒了?”

八千裏:“你到1號門等我。”

林夏螢滿頭問號,他出校門了?幹嘛呀?

八千裏:“算了,少走點路,梧桐道等我。”

然後再無消息過來。

附中是園林式校園,裏面綠蔭如蓋暫且不提,就說進了一號門,便是一條長得看不到盡頭的梧桐道。

九月底的梧桐尚未落葉,瘋長後的枝桠仍是勾連在道路上方,提供蔭蔽。

林夏螢關上手機,心裏暗暗吐槽,這人可真是獨裁,這不叫商量,這叫通知。

走出帳篷才發現天色沉得厲害,日落後天空呈現靜谧的藍色。

她一路走到梧桐道,這會兒閉幕式沒開始,不少人在這兒散步,人來人往的。繁密的枝桠間是一盞盞亮黃的燈。

林夏螢又敲字:“你在哪兒?”

哪知他直接回了語音通話。

這這這……

她接通,聽到他淡淡的聲音:“你到了?”

“嗯,”她環視一圈,“最裏面的一棵樹。”

“站着別動。”

這近乎命令的語氣,又成功讓林夏螢腹诽他的專制。對着屏幕一看,他竟是沒挂。

也沒聲音了啊……?

她貼近揚聲器,風聲呼呼,以及,似乎還有衣料摩擦的聲音。

不明所以。她放下手機,朝遠處看。

長得不見盡頭的梧桐道上,有個少年一次次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拿着什麽在迫切地狂奔。

他步子邁得很大,敞開的校服外套整個被甩到身後,簌簌風聲中,松軟頭發一起一落。

藍調時刻,沿路燈光打在他臉頰上,映射得昏黃。

他跑得,恐怕比他奪冠破紀錄的三千米還快。人群中時不時有回頭看他的。

終于,路昀停在她面前,喘着氣,低眸和她對視。

林夏螢仰頭,只見他有一瞬間的呆滞。

“怎麽了?”她臉上有髒東西麽。

可能……是有?化妝師往她臉上塗了很多。

他率先挪開視線,輕輕咳了咳,沒看她,把手裏的東西往前一遞,“給你。”

那是束花。很小巧的一束,包裝紙外系着的白色的紗。

等等!那是,頭紗?

她呆呆地擡起頭,他卻是避開目光。

所以他失蹤的這段時間,是拿着那錢出校門,去買這個了?

他一個毫無浪漫細胞的直男,買這個???林夏螢簡直無法想象店員和他産生的化學反應。

“給你了就是給你了,再怎麽着也得用在你身上,沒有還回來這種說法。”他是這麽解釋的,“我又不是垃圾桶,不做回收。”

額,這嘴還是一如既往。

她知道他是好心,便也就收下了。相處久了她發現,其實他這人就是做的多,說的不多。

廣播呼喚各班進場,林夏螢打破沉默,“那走吧?”

“你不去換衣服?”他問。

“不着急,節目在最後。”她說,“先去看高一高二的表演。”

操場上熱鬧非凡,看臺坐滿了不說,主席臺、主席臺邊、跑道上、五分之一的草地,竟然全部坐滿了觀衆。

堪比音樂節人擠人現場。

更不可思議的是,幾乎人手拿着一個熒光棒,沒有熒光棒的就開着手機閃光燈。

密密麻麻地連成一片,像黑暗中成群的螢火。

主舞臺搭在另一側的跑道上,舞美極致變換,透亮了整個夜。看臺頂上,安置了一盞大燈,還會變方向,照得整個草地中央亮如白晝。

草地側面和舞臺正對面,有多個攝影機架在那裏,這些是不動的,還有人工移動攝影的,以及頭頂盤旋而飛的無人機。

林夏螢原以為晚上黑,什麽都看不清,她也不會太過丢臉。這下好了,她的預估完全錯誤。

她沒想到附中真的能把一個普普通通的運動會閉幕式搞成這樣。

回到班級所在位置時,有不少人發現她上了妝容,都回頭看她。

她聽到很小聲的議論。

“好漂亮哎!”

“他們家基因真好,周遇北也帥的!”

“路昀跟她一起來的耶,這什麽情況?”

“人家搭檔不能走一起啊?”

“當然可以哈哈哈!”

林夏螢不知作何反應,只好默默看節目。

高一高二排的節目花樣百出,女團舞、小品、民樂團、情景劇……這哪是閉幕式,這比藝術節還精彩。

看臺上坐着的觀衆尚且矜持,在草地上盤膝而坐的人已經快瘋了,感覺個個都要就近爬到臺上歡呼。

倒數八九個節目的時候,就有工作人員來高三喊人了。

林夏螢和一衆人下了看臺,只見紅姐也起身一道。

一班:“???”

紅姐:“看什麽看,我和你們郎老師不能跳華爾茲?老年人不能有享受青春的權利?”

“哇塞!!!”

“紅姐您才不老呢!您是仙女!”

“紅姐威武!紅姐厲害!紅姐牛逼!”

李紅一個眼神掃過來,“拍什麽馬屁?我還不知道你們,收斂點,小孩交給你們帶一會兒,別給我教歪了。”

郎小朋友:“……”

林夏螢先回教室拿禮服,再到操場旁邊的衛生間去換,祝一蕾也跟着她一塊,說要幫她提東西編頭發。

地方本就不大,一個年級的幾十號人擠在這兒,難免遇到熟人——江藝妍。

林夏螢單方面認識她,就只當作不認識,正要目不斜視走過去,卻見她招招手,和祝一蕾打招呼。

差點忘了,她們是高一時的同學。

各個班訂的禮服并不相同,江藝妍班上訂的是湖藍色長裙,手臂處有絲帶飄飛,像是飛天神女。

“祝一蕾,你也參與這個節目?”江藝妍笑容明亮。

“不是。”祝一蕾介紹,“我送朋友過來,周遇北表妹。”

也正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江藝妍将視線投到林夏螢身上,打量着:“确實長得挺像,那和周遇北搭檔嗎?好像沒聽他提。”

祝一蕾:“和路昀。”

江藝妍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是麽。”然後她又多看了林夏螢幾眼。

祝一蕾也沒再多說,手上整理着東西。林夏螢卻隐隐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氛圍,很隐秘。

有關她,也無關她。

和祝一蕾相識這麽久,她也對她有些了解,這個語氣說話……不能說讨厭江藝妍吧,但一定不是發自內心的喜歡。

可她們倆之間,好像也沒什麽仇怨啊?

祝一蕾幾次提到她的時候,都挺正常的,也沒說過她什麽壞話。若是沒有什麽具體的不愉快的事件,那就只能是因為什麽人了?

什麽人……要說她們倆共同認識的人,林夏螢在腦袋裏搜索一圈,有一些線索湧現出來:

祝一蕾和周遇北都喜歡西瓜汁加旺仔牛奶;

她解釋是說自己喜歡吃甜的,但平常壓根看不出來;

一開始不熟時,她對她多有照顧,也許是愛屋及烏;

她記得周遇北的生日;到家裏來會首先問周遇北在哪;

周遇北喜歡江藝妍;她和周遇北稱兄道弟……

所以,其實,祝一蕾喜歡周遇北嗎?

林夏螢被自己這個大膽的揣測吓了一跳。

冷靜,冷靜,可能是猜錯了。仔細想想,喜歡周遇北也很正常啊,誰能拒絕狗狗型的笨蛋帥哥?

林夏螢決定暫且先把這事兒放一邊兒,眼前還有更棘手的。

她抱着裙子去換,出來時隐隐感到不适。她之前只簡單看了眼,竟沒發現,後背露了一大截。

和後背一比,前面露的那點鎖骨根本算不得什麽。

華爾茲集體舞這個節目也是算運動會比賽項目的,班級排名次有積分拿,評判标準不得而知,評委大概就是看動作标準程度、和搭檔的默契程度以及顏值……

最後一個标準是聽班上女生猜測的,她們講人都是視覺動物,比如有些愛豆業務能力不好,但一看美貌,瞬間就覺得可以原諒了。

林夏螢給自己洗腦,這都是為集體榮譽考慮,不用想那麽多。

這禮服裙擺太大,還是有些重量的,她提着走。

一出來,祝一蕾就是一頓猛誇,誇得她有點不好意思。

“我給你挽發型?咦,婚禮都是什麽發型來着?”

林夏螢都被她逗笑了。

最後在林夏螢的強烈要求下,披發戴流蘇珍珠發夾,能固定發絲的同時還能遮擋皮膚,完美。

拿出頭紗時,祝一蕾也是吃了一驚:“不是沒有嗎?這是哪來的?”

她只好解釋了一番。

祝一蕾嘀咕:“這豈不是真新郎行為?”

林夏螢沒聽清,“啊”了一聲。

“沒事哈沒事。”

紅姐此時也換裝完畢出來,有老師在,氣氛一下子又熱鬧起來。

“好年輕啊!”

“頭一次看老師參加呢,1班這不妥妥加分嗎?”

“老師也好漂亮!”

李紅這副樣子,1班的同學也是第一次見,個個跑過去圍觀。

男生早就換完在外面等着了,見她們女生結束,也一個個跑過來起哄。

“哇塞,郎哥這眼光好啊好啊!”

“郎哥人呢?”

郎奇被1班男生拖過來,和李紅老夫老妻了,此時竟也有種不可言說的冒粉紅的氛圍。

林夏螢跟着大部隊去跑道候場,她不太敢看自己是什麽樣子,只好一直低着頭。

李紅招着手突然喊她:“林夏螢,過來過來。”

她不明所以地跑過去,李紅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這麽漂亮,豈不是更要背挺直點,頭擡起來點?”

原來紅姐也一直在關注她。

林夏螢耳朵泛紅,按紅姐的照做,也正是這一擡頭,她看見了站在後面的路昀。

雖說穿得都差不多,不過他個高腿長顏正,在人堆裏依舊顯眼得過分。

他似乎有點跑神,插着兜放空不知在想什麽,反正心思肯定不在待會的舞步上。

林夏螢抿抿唇,換了個方向看。

吳童旭這會兒當顯眼包:“哎哎哎,各位,我提議哈,我們一會兒來個大合照!”

“行啊。要不每一對單獨也來一下?”

“首當其沖就是郎哥紅姐啊!這必須的!”

李紅眼神威脅:“你們是不是想交作文給我了?”

吳童旭撓頭:“這又不考試,寫什麽?”

“非要考試?生活中每件事都能寫。”李紅微笑說,“比如現在,你怎麽寫青春?”

“哈哈哈哈這題我不會,咱請語文好的吧?林夏螢!”

“林夏螢!林夏螢人呢!”

幾個人七嘴八舌地叫她名字,林夏螢真是汗顏。

李紅替她解圍:“嘿,這有什麽意思?偏生就要請那語文不好的。”

“路哥!”

“路哥你快上!”

“不是吧,你們真不怕他說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話?”

路昀翻了個白眼,無語。

這群人太能鬧騰了,若不是現在舞臺上還在表演節目,怕是全場觀衆的目光都得聚焦過來。

林夏螢走遠了點,不想承認和他們是一夥兒的。

“哎呀,路哥你看看,你不說話把我們美女都冷走了!”吳童旭在後面喊,逼得林夏螢腳步是越來越快。

“是啊是啊,路哥你怎麽回事?”

路昀看着她纖細的背影,摸摸鼻子,心想他能說什麽?書到用時方恨少。

耳邊紅姐正在感慨:“哎!到底是老了啊,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游。”

郎奇卻說:“保持年輕的秘訣不就是一直和學生呆在一塊兒?”

“是啊!就沖這個,當一輩子老師也不虧!”

笑作一團的是青春,中二犯傻是青春。

此時是夏末,晚風灼面,路昀用盡畢生文采,也只道青春是——

我在心口鑿開一束光,飛來一只螢火蟲。

評價我還是第一次聽。”

林夏螢解釋道:“人如其名,就像太陽那樣,他熱烈張揚,但同時也……溫暖。”

程惠驚訝:“你是這麽理解他的名字?”

這,很奇怪嗎?

昀,太陽升起,日出日光之意。

來日之路光明燦爛。前程遠大,向陽而生。

路昀兀地想到學期第一次班會的游戲,他随口一說,讓她用三個詞形容他。原來,那三個詞竟是出自這裏?

她形容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名字。

後知後覺的了解真相,讓他無奈搖搖頭。

程惠笑了笑道:“他爸爸取的,不過他已經不在了。”

林夏螢眼睫顫了下,“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這有什麽?”程惠覺得小姑娘可愛,揉了揉她的腦袋,“作為醫生,我平時看到的生離死別不算少,漸漸地就覺得是很平常的事了。不是有句電影臺詞是這樣說的?死亡不是生命的終點,遺忘才是。”

林夏螢被揉得有點不好意思,接着聽到後面那句,又覺得很受教,于是那點不好意思就散了。

“吃點水果吧。”程惠說。

“不用了。”林夏螢看了眼手表,估摸半小時應該快結束了,她得去面對,于是道別,“我就走了。”

程惠不是沒聽到對面的動靜,不過僅僅是作為房東,她不好多管別家家事。

“一個人可以嗎?”她扭頭使喚人,“路昀,送送她。”

路昀看了她媽媽一眼,“嗯。”

還要你說?

剛出了門,林從舟也從對面出來,小姨逐客出去自然不會送他,他擡眼一瞧,自己的女兒以及那個眼熟的男孩,不露痕跡打量了下。

“阿螢,和你小姨好好說說。”他嘆氣。

林夏螢點了點頭,目送他走遠。

打量是雙方的事,路昀瞥一眼,皺眉。

這人……

林夏螢回頭:“就到這兒吧,謝謝你了。”

她語氣又恢複淡然,仿佛剛才的哭泣,又或是給他發的好人卡,都只是假象。

“看着你進去。”他倚着牆壁抄兜講,“人丢了我要負責任。”

林夏螢:“……”這點事她無法計較,只“哦”了聲,敲了敲門。

裏面傳來周遇北的聲音:“是螢螢嗎?”

林夏螢扭頭無言看路昀,不知現在,還是否需要自己管這攤子事兒。

路昀接觸到她的眼神,無聲笑了笑,“我走,我走行吧?”

可在邁入家門前,他突然轉身,抄着口袋的手拿出來,回頭揉了揉她的頭發。

似乎比程惠方才的撫摸還輕柔些。

“真走了。”突如其來的動作莫不是什麽告別必備?

這舉動把林夏螢驚了一跳,在周遇北開了門後,她飛速竄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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