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第 37 章
第37章 第 37 章
帳外溪邊寒蛩鳴, 飛月水波一點熒,簌簌風過不留痕。
萬籁俱寂,馬歇風停, 唯剩心跳伴夢境。
兩人相貼而眠,衣衫交織,好似一對交頸的鴻鹄,安歇在一隅中, 偶爾一人動彈體位, 另一人也會配合着小幅度挪動,最終融為最貼合的睡姿。
當晚, 皇後的車隊抵達營地,為官員和官眷們帶了好些可口美味。喻皇後先前染了風寒,初愈修養了幾日, 才姍姍來遲。
見過聖上, 皇後一身勁裝出現在衆人視線中, 比起其餘妃嫔花哨的打扮,多了一絲飒爽。
官眷們熱情相迎, 與皇後在單獨的帳篷裏相談甚歡。
另一邊,再次偷跑出宮的馥寧公主閑逛在阒靜的街頭。
酗酒的緣故, 微微細雨迎面, 她只當意境悠然,沉浸在酣暢中。
驀地,她發現一道身影走在前方,手裏拎着打包的吃食。
認出那是昨晚對她施以援手的書生, 馥寧公主面露驚喜。
還真是巧呢。
沒有上前打擾, 她悄悄跟在後頭,看那人蹲在街邊捯饬了會兒, 複又起身離開。
她好奇上前,才發現那人将應酬帶出來的食物留給了街邊的乞丐。
還挺心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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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她不具備的良善。
打記事起,從沒有人在不明她身份的前提下保護過她,他是第一個。
**
清早天色暗澹,霜染紅葉,更為轉涼。
季绾從趴俯的睡姿醒來,最初的反應不是羞赧,而是擔心壓壞了君晟。
“君安钰......”
初醒鼻音微重,她曲起膝跪坐起來,扯開環在她背後的手臂,見君晟還未醒來,趕忙穿上繡鞋整理儀容,沉靜過後,提起木桶去帳外打水。
想要做到一夜了無痕。
等腳步聲漸遠,君晟睜開眼,靜靜凝着拂動的帳簾,眼底早沒了睡意和酒醉。
時辰尚早,他坐起身醒腦,昨夜的情景清晰湧入腦海,酒醉時的擁抱尤有餘溫。
等少女回來,他只是擡眼看去,面色如常。
季绾提着水桶進來,裝若無事地問道:“醒了啊,可覺得疲倦、頭痛、目眩、反胃?”
“沒有,你昨晚睡在哪裏?”
“打地鋪。”季绾聲音細微,徑自走進屏風梳洗,又剜出白玉膏塗抹肌膚,看起來很忙,
君晟雙手撐在身後,又問道:“可有着涼?”
“沒呀。”
“另一床被褥呢?”
季绾編不下去了,走到床邊,遞上另一條擰幹的濕帕,“擦擦臉。”
“念念。”
“先生別問了。”
“同床共枕,為何不敢承認?”
承認什麽呀?又不需要他負責,也不想對他負責,季绾先發制人,道:“出門在外,不拘小節,何況你昨夜喝多了,需要人照顧。”
君晟無聲接過帕子,擦了擦臉,褪盡醉态,恢複清冷,周身冰爽爽的,透着生人勿近的氣息。
怎麽突然不悅了?
季绾不解,坐在床邊揉了揉發酸的肩,無意瞥見床褥上深陷的痕跡,又生出燥熱。
昨夜他們擁睡在一起,嚴絲合縫,破了男女之防,是她曾經想都不敢想的。與沈栩定親那會兒,別說抱在一起,就連牽手都覺妄為。
白日雲開霧散,衆人準備繼續狩獵,與昨日稍有不同的是,今日要進入囿苑的深山老林歷練。
武将們首當其沖,分成九組,文臣及所有家眷可随意入夥。
君晟拉着季绾站在遠處,沒有加入任何一隊的意思。
季绾扯了扯他的衣袖,勸他別不合群,敗了大家夥的興致,換來的卻是一句“無妨”。
“那我想組隊。”
君晟看向她,精心呵護的雨燕不願停留在掌心啊?
“我教你騎馬可好?”
季绾看着漸漸遠去的各支隊伍,有點無奈,各家的女眷都參與其中,只有他們站在原地。他們可以名次落後,但君晟實在沒必要為了照顧她處處不合群。
“先生帶我出行的目的,難道不是為了讓我開眼界?”
總不能是為了與她單獨相處吧。
察覺到女子的不悅,君晟牽住她的衣袖,大步走向其中一支隊伍,“仁瞻,我們與你一隊。”
走在那支隊伍裏的賀清彥回頭,看着小夫妻“牽手”而來,膩膩歪歪的令他不自在。
能拒絕嗎?
賀清彥所在的隊伍由正一品都督龔赟帶領,賀清彥的父親和兵部尚書張衡智也在其中。
得知君晟加入自己的隊伍,龔赟笑着與身邊人調侃起來,殊不知,君晟根本不在意是哪個武将在領隊。
季绾走在君晟身邊,看向另一邊的賀清彥,禮節性打了聲招呼,“賀少卿。”
賀清彥颔首,随意聊了幾句。
三人都不是話多的人,有季绾在,君晟照顧着她的情緒,沒與賀清彥談一句公事。
深山老林,灌木叢生,喬木繁茂,到處是遮擋視線的枝葉,還有獵戶設下的陷阱,确切地說,這片區域已超出了皇家囿苑的範疇,随時有危險。
途徑湍流時,有肥碩的河魚躍起,龔赟笑着将身邊的一個個部下推進河裏,命令他們徒手抓魚。
态度強勢至極。
随行的文臣讪讪,這可是洶湧的湍流啊。
龔赟挎刀背弓,對着衆人朗聲道:“下水捕魚算不得本事,要比就比刺激的。今兒也讓大家夥瞧瞧,本将是如何練兵的。”
他撇下刀弓,負手而立,觀察着兵卒們的表現。
“抓不到魚,不準上來!”
看着被湍流沖走的将士,岸上的人們捏把汗。
季绾攥緊掌心,并不認同龔赟的練兵方式。
君晟靠在岸邊的老樹上,懶懶垂眼,對龔赟操練将士不感興趣,少焉,看向季绾,“去下游?”
季绾點點頭。
賀清彥失笑,“問過我的意思嗎?”
“仁瞻随意。”
賀清彥扶額,某人見色忘友的本事不小,不過,還是同二人一起去往下游。
下游水流平緩,魚蝦豐富,已有其他隊伍的人相繼抵達。一些人卷起褲腿下水撒網,合力逼魚群游向岸邊,再一網打盡,另一些人則是潛水捕魚。
平日足不出戶的貴女們躍躍欲試,有膽子大的,也脫去鞋襪,在淺水區撈魚,但大多數都是拿着網兜蹲在岸邊撈些小魚。
很多家主還是介意女眷當衆脫襪的。
君晟帶季绾走到河邊,“要下水嗎?”
季绾點點頭,來都來了,盡情就好。她坐在草地上,放下褡裢,脫去鞋襪,露出小巧嫩白的腳,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無意識蜷了蜷圓潤的腳趾,可當她真正跨入沒過踝骨的河水時,被冰涼的水溫轉移了注意力,拿起網兜和水桶,自顧自地撈起魚。
君晟站在岸邊,視線緊跟她,手裏拎着她的鞋襪。
賀清彥忍不住打趣:“養女兒呢?”
君晟目不斜視,沒有否認。
作為世交,賀清彥從沒見過這樣的君晟,好似将深藏多年的柔情一股腦地奉獻給了河裏撈魚的少女。
也讓清冷的人有了凡塵的氣息。
午陽耀目,透射進水中,波光粼粼。季绾拎着滿滿一桶魚回到岸邊,仰頭看向岸上的男人,炫耀起自己的收獲,“請先生吃烤魚。”
恬靜的面容泛着笑,水靈靈的俏麗。
君晟拉她上岸,曲膝下蹲,拿出錦帕去擦她的腳丫。
季绾驚慌,“我自己來。”
可還是被男人搶先一步,快速握住她的腳,稍稍擡起放在曲起的膝頭,“你撈的魚算我一份,待會兒也好應付事。”
季绾左右看看,臉熱赧然,“都算先生的,不必客氣。”
君晟輕輕提唇,拍了拍她緊繃的小腿,“念念也不必客氣,放松。”
随後替她穿上鞋襪。
岸邊的一條小路上,太子帶着沈栩等人走來,已是收獲滿滿。
聽人說龔赟帶兵在上游的湍流河段操練,太子懶得與之交鋒,擡手叫停隊伍,原地休整。
沈栩餘光捕捉到小夫妻的身影,默默轉身走遠了些。
見工部尚書帶着家眷在河中撈魚,太子執起窩弓射出,正中一條擺尾的肥碩鲫魚。
見者紛紛撫掌叫好,甭管是真心還是假意。
太子看向工部尚書,“這窩弓是太師府沈公子所制,尚書大人覺得如何?”
工部尚書上前,接過窩弓仔細查看,驚喜贊道:“妙,妙啊,沈公子的手藝比工部一些巧匠還要精湛。”
“尚書大人實事求是就好。”
“老臣不是擡舉沈公子,這等手藝的确不可多得。”
太子扭頭尋摸起沈栩的身影,親自将人拉到工部尚書的面前,牽線搭橋。
在場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連同一些未出閣的名媛貴女。
這無疑是太子在為沈栩介紹人脈,也讓沈翊繼萬壽節祝詞後,再次大放異彩。
貴女們對沈栩早有耳聞,今日得見,方知他眉清目秀,清俊穩重。
君晟看在眼裏,意味深長,忽然衣袖被人扯了扯,轉眸對上季绾的視線。
“先生,咱們回上游吧。”
還介意沈栩的存在嗎?
答案無疑是肯定的。
若是不介意,是無需避之不見的。
君晟沒有問出口,拎起地上盛魚的桶,帶着季绾離開。
賀清彥跟在後頭,有一瞬恍惚,覺得季绾的背影有些熟悉。
正在聽工部尚書侃侃而談的沈栩稍稍側頭,看了一眼走遠的清麗身影,默嘆在風中,出乎意料,他發現季绾落下一個褡裢......
**
京城,沈家。
楊荷雯拾完碗筷,放進盆裏,指使起馨芝刷碗筷,“我都說了多少次了,刷完要晾幹再放進櫥櫃。”
馨芝好脾氣地照做,悶聲不響的,還是坐在門口嗑瓜子的曹蓉看不慣長嫂盛氣淩人的勁兒,笑呵呵道:“不知道的,還以為馨芝是嫂嫂的粗使丫鬟。”
楊荷雯回嗆道:“少挖苦人,不是你使喚阿胭的時候了!嗑了一地的瓜子皮,記得掃幹淨。”
曹蓉沖着她的背影翻個白眼,打着哈欠起身,拿掃帚清理起地上的瓜子皮。
恰好有客上門。
“敢問是沈濠先生的家宅嗎?”
沒等曹蓉應聲,在院子裏玩耍的三兄妹争先恐後跑去開門。
沈二寶揚起小臉,糯糯地答道:“沈濠是我爹。”
來人小厮打扮,朝二寶咧了咧嘴,讓人擡進一個檀木箱子。
“我家主子感激沈濠先生出手相助,特送上謝禮,敬希笑納。”
木匠家的人,哪有不懂檀木的,曹蓉放下掃帚,快步走到門口,目光有些呆,這些年在沈濠身邊雖漲了見識,勉強稱得上場面人,卻做不到獨當一面,“你的主子......是哪位貴人?”
“沈濠先生會想到的,請娘子帶句話,今日戌時,我家主子請先生在望月樓吃酒。”
小厮笑了笑,打起啞謎。
“诶?”見幾人轉身離開,曹蓉愣在門口,突然想到前兩日躲債的“小兄弟”,那晚困倦,沒仔細打量,竟是個懂得報恩的公子哥。
門口的動靜吸引了沈家人,當沈榮傑以家主的身份打開檀木箱子時,眼瞪如銅鈴。
滿滿一箱子珠翠玉石,熠熠閃耀。
“快,快把二郎叫回來。”
**
後半晌雲卷雲舒,深山老林裏空蕩蕩的,不見一只野獸出沒。狩獵的人們體力消耗大半,疲倦犯困。
季绾發現褡裢不見後,與君晟原路返回,可到了河邊,只有一片青青草地。
褡裢沒找到,兩人又掉了隊,原本該立即離開老林,以防遭遇獸群,卻聽不遠處的山坡上傳來孩童們的嬉鬧以及宦官尖利的嗓音。
“诶呦呦,小皇子們別亂跑啊!”
兩人聞聲望去,見三五個年紀尚小的皇子朝河邊跑來,一路追逐打鬧,他們身後跟着十來個宦官和侍衛。
其中一個圓頭圓腦的孩童手裏捏着風車,跑在最前頭,在瞧見小夫妻的一瞬,難掩驚喜,飛快跑下坡,“舅舅!”
九皇子慕澈,德妃長子,皇族小輩行九,沒有褪去嬰兒肥,跑起來肚子一颠一颠。
遇到許久不見的小外甥,君晟上前一步,剛要伸手去抱,卻見九皇子跌在山坡上,骨碌碌而下。
“九殿下!”宦官和侍衛們吓得不輕,朝這邊跑來。
君晟健步上前,扶起趴在地上的外甥,深眸一凜。
有鮮血從孩子的腳踝流出,染紅褲腿,是适才跌打骨碌下坡時,碰到了掩在草叢中的困獸夾。
九皇子頭暈目眩,眼冒金星,腳踝傳來劇痛,吓得大哭起來,委屈巴巴揪住君晟的衣襟,“舅舅,疼......”
“可有金瘡藥?”君晟一邊問,一邊大力掰動困獸夾,手臂筋肉暴起。
随着“咔噠”一聲,困獸夾被掰開,被君晟丢開。
一名宦官匆忙上前,趁着那處血未凝固,撸起九皇子的褲腿,塗抹起金瘡藥。
九皇子皺起小臉,淚豆子大顆大顆滴落,改為雙手揪住君晟的衣襟。
其餘小皇子吓得躲到侍衛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怯怯打量。
傷口深可見骨,不是金瘡藥能止血化瘀的,君晟抱起快要哭暈的小外甥,大步朝林子外走去。
季绾小跑着跟在後頭,越過山坡,卻在踏上平緩的草地時,見前方的一大一小猛地下墜。僅僅一剎,君晟和九皇子落入草蓋的洞口,浮塵四起。
像是獵戶設的陷阱。
“君大人!”
“九殿下!”
“君晟!”
季绾驚愕上前,站在洞口向下望,竟是黑漆漆的深不見底,依稀可聞孩童的驚叫。
她趴在洞口探身,喚了幾聲。
聲音回蕩,無人應答。
一支支求助的響箭刺耳響起,引來周圍的人們。
富有經驗的武将判斷,這未必是捕獸的陷阱,更像是廢棄的暗道。
深山老林,悠悠久遠,誰也不确定這個暗道是何時挖掘的,又有何用。
承昌帝帶人趕來時,侍衛們已在嘗試以簡易的索梯下去救人,可暗道蜿蜒,火光不及處全是暗影,根本無法探知暗道的路線和深淺。
太子站到洞口,漫不經心丢進一顆石子,如石沉大海,未有任何回響。
衆人各懷心思,有人急得團團轉,有人嘴角都快壓不住了。
若君晟有個三長兩短,被通政司奪取的部分職權就會重回三廠一衛指揮使的手裏,說不定能重振廠衛雄風。而皇帝失去左膀右臂,勢必會在朝中物色新貴填補空缺。
承昌帝負手而立,睃趁四周,“既是暗道,定有另一個出口,衆将聽令,分四撥人,以此為起點,向四周尋找,日落前在此集合,不得怠惰!”
“諾!”
承昌帝随後看向面色蒼白的季绾,“季娘子先随朕回營地,稍安勿躁。”
季绾幫不上忙,深知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拖後腿,她點點頭,跟在聖駕旁,當越過太子等人時,瞥見沈栩的肩頭背着她遺失的褡裢。
回到營地,季绾坐在帳篷外的長椅上,魂不守舍地等待着,中途馮小公公請她去皇帳一起等,被她拒絕。
“陛下想要寬慰娘子幾句。”
“有勞公公代臣婦感謝陛下體恤,家夫生死未蔔,臣婦無心應對人事。”
“這......”
“勞煩您了。”
馮小公公抖開一件鬥篷為她披上,沒提是誰的意思。
季绾垂頭,十指交纏,冰涼的手指快要失溫。這會兒,君太師和德妃應最能體會她的心情,只是德妃遠在宮中,沒有前來。
一道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低低沉沉,聽不出情緒。
“君晟可能遇險,你坐在這裏變成望夫石也無用,先回帳篷休息吧。”
季绾擡眸,迎着灼眼的秋陽看清來人,她閉閉眼,竭力調整情緒,面容溫淡,“你撿了我的東西,還給我。”
沈栩已将褡裢放在自己的帳中,這會兒确認了失主,并沒有立即還回的意思,而是遞上手中熱茶,“暖暖身子。”
季绾推開杯子,“把褡裢還我。”
“我會還給你,先把茶喝了。”沈栩蹲在地上,平視她的雙眸,“別為難自己行嗎?”
從沒見季绾這般緊張過,像是把所有責任都攬在了自己肩上。
即便割發斷情那日,她也未如此悵然。
為何換作面對君晟,她就不再堅韌了?
說不出心裏的滋味,總歸不舒坦,寬慰的話到了嘴邊冒起酸氣,連他都覺得自己刻薄惡毒,“君晟若是回不來,你有何打算?”
季绾瞪他,素來溫柔的人,流露出怒色,“謹言。”
“绾妹,我在擔心你。”
“沈公子是覺得,自己不懼他人目光,靠近我這個有夫之婦,是念舊恩,有情有義,自己快被自己感動到了嗎?”
清甜的嗓音,犀利的言辭,溫淡的容色,都是排斥和拒絕的流露。
她不再依賴他,甚至已經厭惡他。
沈栩深知是在自讨沒趣,也用錯了措辭,在她擔驚受怕時詛咒君晟,無疑是火上澆油,可擔心她是出自真心。
“你把茶喝了,我去取褡裢。”
“誰知道你安沒安好心。”
“我會害你?”
沈栩扣緊杯子,被她防備譏诮的話氣到,按捺火氣,仰頭飲盡杯中茶,用手背蹭了蹭唇。
可他的自證像是多此一舉,全然沒落在季绾的眼中。
季绾偏靠在帳篷上,不願與之有任何牽扯,亦不願浪費唇舌。
風瑟瑟,吹幹了唇上殘留的茶水,也吹滅了心頭的火氣,沈栩意識到,無論自己做什麽,都無濟于事,激不起她半分漣漪。
有貴女結伴路過,投來視線,竊竊私語,他不在乎,如同季绾不在乎他。
自從認回君家,他的目的只有出人頭地,卻不打算以聯姻的方式事半功倍,确切說來,他沒考慮過婚事,茫然到不敢去想象妻子的模樣。
從情窦初開,他心裏只有季绾一個。
“绾妹,別為難自己,進去休息吧,我在外面守着。”
不會讓人打擾她。
季绾不知沈栩怎會突然爆發出深情,無奈搖頭,再懶得多言,起身走進帳篷。
沈栩抿抿唇,坐在帳前她坐過的地方,沒顧及外人的目光,被複雜心緒纏繞。
平心而論,他不想君晟安然回來,即便自私、陰狠、狹隘了些。
他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