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濟寧堂坐堂大夫姓何,是個年過六旬的老者,花白胡子已經留到了胸前,一身素色衣袍,飄飄然竟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意思。

那何大夫見來人,笑眯眯的捋了捋胡子。“請坐。”

溫言心道,陳大夫也愛捋他那幾根山羊胡,是不是大夫都一樣。不過這老大夫捋胡子,可比陳大夫好看多了。陳大夫那幾根胡子捋的,怎麽看怎麽猥瑣。

元寶進了濟寧堂,聞到藥味,緊張兮兮道:“言言,你是不是病了?”

溫言道:“寶寶,今兒是來給你瞧病的,你乖乖坐在這裏,叫大夫給你把把脈。”

“寶寶沒病,不用看的,言言才有病。”元寶說着就把溫言往何大夫跟前推。

“寶寶,聽話。”

元寶搖頭。“寶寶沒病,寶寶不看。”

身後排隊的人等的不耐煩了。“我說,你們到底誰有病啊,有病看病,沒病趕緊讓讓,後面還等着呢。”

溫言心知元寶一旦認定了什麽,很難改變,外頭又有那麽多人等着,他也不好意思耽擱時間。

遂踮起腳在元寶耳邊嘀咕道:“寶寶聽話,晚上回去咱們洞房。”

元寶一聽,先是愣了愣,随即又道:“不行,不能洞房,上次洞房言言都病了!”

元寶說的義正言辭,且,聲音很大……

溫言太陽穴直突突,他能清晰的感受到門外看熱鬧的人那種異樣的眼神。

就好像自己……欲求不滿似的。

溫言咬牙:“那你要怎樣才看乖乖看病。”

元寶無辜道:“寶寶沒病。”

溫言低聲道:“你若聽話,晚上回去給你抱抱。”

元寶眼睛倏地亮了,言言說他有病那就有病吧,反正能抱抱了!

溫言見他還要說話,忙捂上他的嘴。“閉嘴,別說話,乖乖坐下給大夫診脈。”

元寶烏黑的大眼睛滿是笑意,十分配合的坐下,伸出胳膊,眼睛卻是黏在溫言身上,一動不動。

“言言要說話算話哦,不能騙寶寶哦。”

溫言閉眼不吭聲,他覺得他今兒個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個傻缺!

陳六在一邊也是憋着笑,村裏人都說元寶傻,不是良配。可他倒是覺得,元寶單純又對溫言極好,比那整日朝三暮四的,不知強了多少。

眼下溫言又要開鋪子,這生意若是做起來了,溫家以後,也不愁啥了。

何大夫像模像樣的給元寶診脈,時不時的嘬嘬嘴,時不時的又搖搖頭。吓的溫言以為元寶怎麽地了。

“大,大夫,什麽情況?”

何大夫半眯着眼,頗有些意味不明的說道:“他這病……棘手啊。”

“那要如何是好,大夫您只說,這病您能治不?”溫言急道。

何大夫捋了捋胡子,道:“治,倒是能治的,不過,也得看他配不配合。”

“配合配合,他當然配合,只要能治好病,怎麽都配合。”

何大夫點點頭。“兩位,随我進後堂詳談,這裏說話不方便。”

溫言聽何大夫這麽說,尋思元寶這病必是很嚴重了,看着元寶的眼神也不自覺的柔和了下來。

元寶被他看的有些發懵。“怎麽了言言?”

溫言握着元寶的手,道:“沒事兒,寶寶一定會好的。”

元寶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反手将溫言的手握着手裏,輕輕摩挲着。

溫言心煩意亂,倒也沒注意元寶這小動作。

後堂的醫室寬敞幹淨,陳設簡單。

何大夫示意二人坐下。

溫言屁股挨着凳子邊兒,坐立不安的。元寶一直捏着溫言的手,一根一根的玩兒着他的手指。

反正他沒病,至于那老大夫絮絮叨叨的,他是不聽的。言言很少這麽老實的讓他摸手呢,他可是要一次摸個夠本的。

元寶心裏有自己的小算計,溫言心裏可是愁的不行。

何大夫看出了溫言的焦慮,也不急,依舊慢悠悠道:“這位公子的病情呢,非一般的病竈。他既是你夫婿,想必你也該清楚,他是個武功高手。”

溫言心道,這老大夫果然是有本事的,便點了點頭。

“所以呢,他這病乃是真氣在體內亂竄,傷了大腦。他如今又呆傻無知,不知自己的身體情況,任由真氣游走。若想治他的病,只有一個辦法,找一個江湖高手,替他疏導真氣,再輔以老夫配制的補元方子,方可痊愈。否則的話,若任由真氣亂行下去,呆傻是小事,害了性命才是大事啊。”

果然,聽說有性命之憂,溫言臉色煞白。

早前看武俠劇,多少也是有所了解的。看來,元寶這病情是耽擱不得了。

“可是,我們不過是鄉下人,哪裏識得什麽武功高手。”溫言犯愁道。

“不過……”溫言看了眼何大夫,道:“既然您能看出元寶的身體狀況,莫不是,您就是武功高手?”

何大夫笑着擺了擺手,道:“老夫年輕時的确混跡江湖,可也就是個江湖游醫,有些許看家本事。但是你家夫婿內力高深,可不是我等凡人能插得去手的。”

“不過嘛……”何大夫又看了眼溫言,笑道:“老夫既是江湖游醫,自然救下過那麽一個兩個的江湖高手,救了人,自是要讨人情的,或許會給老夫些許薄面呢。”

溫言心中琢磨着,江湖高手本就少有,替元寶療傷必是要損耗元氣。他們這花費,怕是少不了了。

“既然您看得出他的病症,也有醫治的法子,我自是信你,只是不知,這診費,要收多少。”

何大夫眯了眯眼,道:“看病算上藥錢,老夫收十兩,至于高手的診金,要看高手自己如何定價了。”

溫言尋思,江湖高手都是狂霸炫酷吊炸天的,這診金還不得個百八十兩的啊。

“不過……也有江湖高手生性怪癖,不喜金銀俗物,若是瞧見你這夫婿內功高深,想要與他切磋一番,反而免了診金,也不是不可能。也或許,那人分文不收,也像老夫當年一樣,只要個人情呢。”

溫言依舊嘆氣。別說江湖高手了,他連老大夫的診金都拿不出。

似是看出溫言的難色,何大夫道:“老夫先給他開一些固本培元的藥丸吊着,既要尋江湖高手,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你若因診金犯難,也好趁着這些日子活動活動。”

溫言心裏苦笑,但既然已決定給元寶醫治,就算砸鍋賣鐵,也要堅持下去。

“有勞大夫了。”

溫言前腳剛走,後堂醫室的暗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一個粗布衣衫的漢子,正是梁紀。

“瞧你盯的這麽緊,看來這人的身份不尋常啊。”何大夫說道。

“确實。”

“既要給他療傷,又何必要這麽高的診金,就不怕把人吓跑了?”

“不多要一些,如何能叫他意識到元寶病情的嚴重性,又如何能要他信服這病很是棘手。”

“那溫公子就是個鄉下窮小子,整日只知情情愛愛,哪有這麽多彎彎繞繞。”何大夫不以為意。

梁紀嗤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溫言,可不是表面那麽簡單。”

“左右我就是個大夫,只負責治病。說吧,什麽時候開始給他療傷?”

“看先生的意思。”

何大夫擺擺手。“沒事兒就走吧,我前頭還有那麽多病患呢。”

雖然早就知道元寶這病多半不好治,可聽何大夫一說,溫言心裏更加煩悶了。

錢啊錢,想暴富……

“溫言,前頭就是那個檔口了。”

陳六見溫言忽然就興致不高了,心知可能元寶的身體不大好了,也不知如何安慰,便想着轉移溫言的注意力。

果然,溫言還沒忘今天出來是幹嘛的,便跟着陳六去那檔口瞧了瞧。

這檔口是做首飾生意的,鋪面幹淨整潔,又是在主街,地理位置好,但相應的,租金也高。

“六子過來了!”

檔口老板是個中年人,一臉富态,眼睛不大,笑起來都眯成一條縫了。

“李叔,這就是溫言,他想租個檔口賣些繡帕類的小物件。”

聽陳六說過,這李叔想往江南走一趟,看看有沒有什麽好的商機,故而想将鋪子和檔口都租出去,租期一年。

因着大部分商販租好了位置,都習慣一直租下去,一年時間太短,換來換去,先前打下的底兒,招攬的回頭客,很容易流散。

故而大家都不願意短租。

李老板也沒什麽身家,又不想白白浪費一年時間。這鋪面地段好,倒是有不少人打聽,可一聽說只租一年,紛紛搖頭。這租金一壓再壓,卻仍是租不出去。

如今已經到了底線了,若是再壓價,也合不上啊。

溫言又往鋪子裏瞧了瞧,見鋪面寬敞,櫃臺整齊,沒有半點灰塵。兩個小夥計手腳麻利,幹活勤快。

溫言尋思,一年時間确實是短了些。可若錯過了,就沒有這麽好的價錢了。

凡事都有變數,誰知道一年後是何光景。若是他的生意火了,就算他換鋪面,也不怕流失回頭客。若是生意敗了,那換不換鋪面,又有什麽關系呢。怕就怕不溫不火的,才是惱人。

“李老板,不知這鋪面,租一年要多少錢?”

“這,我也不跟你報虛的,你整條街問問,咱這地段若是租,少說也得四十五兩一年,這可是豐裕縣的主街,鋪面位置也不算偏。也就是因着租期這事兒,不好租。這位小公子又是六子相熟的,想必也是可靠的人,我也不多收,一年三十兩。”

三十兩,溫言一合計,這價錢是相當低了。只是……他沒錢。

“這樣吧李老板,我回去想一想,租期不是問題,問題是我眼下湊不夠租金。您寬限我兩日,若是成了,我就租下來。若是湊不到,我就只租外頭那檔口,您看可行?”

“那成,不過小公子您也別拖太久了,我頂多再有十天,就要啓程了。”

“放心,不會耽擱李老板的正事兒。”

溫言之所以突然改變主意要租鋪面,是因為他剛才靈光一閃,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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