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六子,你給我說說當年柳嘉宣那事兒。”
溫言那時雖然與容琪在一起,但對于這些事兒,倒是不大愛理會,知道的模棱兩可。今日想到唐旭的不對,倒是好奇起來了。
陳六慣常在縣裏混跡,很多小道消息,他知道的門兒清。
“那事兒啊,啧,聽說是柳大公子瞧上了一個小書生,正巧那日喝醉了酒,玩兒的狠了些,小書生哪兒經得住,沒多時,就咽氣兒了。這小書生也是與三五好友一起來的豐裕縣,事發之後,那幾位好友就去衙門報了官。”
“那柳大公子自個兒也承認了,就想着拿些錢,給那書生家裏賠償,就當是買了這條命了。幾位好友也知道了柳家的權勢,便也不做糾纏,只拿了銀子返鄉去了。”
“後來再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溫言品了品,又問:“可知那小書生姓甚名誰,是哪裏人?”
陳六搖頭:“畢竟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兒,縣太爺壓的緊呢,不叫外傳。那事兒了結了以後,就再沒人敢提了。”
“哦,這樣啊。”
“嗯嗯,可不是呢,後來也有幾起這樣的事兒,都叫縣太爺壓下了,其實不說大家夥也都知道是誰做的,奈何惹不起人家哦。”陳六邊說邊搖頭。
溫言也附和了幾句,那柳嘉宣素來蠻橫無理,欺淩弱小,這樣的事兒,他倒是做得出來。
柳家就這麽一個嫡子,若将家業交到這樣的人手裏,只怕要不了幾年,就給敗個精光了。
溫言嘆了口氣,腦子裏似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只是再要去想,卻是抓不到思緒了。
還沒等到自家院子,就聽裏頭叽叽喳喳的,溫言推開院門,只見一地雞毛。
溫朗溫玉正滿院子跑着去逮一只老母雞,雞毛沾的哪哪兒都是。
“幹嘛呢!”
溫言見滿院狼藉,腦子一抽一抽的疼。
“二叔,快,快抓雞,別叫它跑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老母雞見到院門開了,立馬拍拍翅膀就要往外頭鑽,正被元寶一手逮住,拎了起來。
老母雞拼命扭動身子,瞪着一對鬥雞眼兒朝元寶叫喚。
“吵死了!”元寶一皺眉,手上稍一用力,那老母雞就暈過去了。
溫朗嘎的一下跳了起來:“寶叔,你咋把它掐死了!那可是我剛買的雞啊!”
元寶瞪了他一眼:“沒死呢!”
溫言見那雞被制住了,轉頭又喝問溫朗:“搞啥呢?”
溫朗道:“這不是家裏有些餘錢,想着買只老母雞養着,下了蛋也好給溫淩溫瑾補補身子。誰知這老母雞這麽倔,愣是要跑。”
“花花平日很聽話的,今兒也不知是咋了。”
溫言這才注意到,院子裏還有個姑娘。生的十分瘦弱,怯生生的站在那裏,一身衣服盡是補丁。
溫言想了想,知道眼前這姑娘是同村老李家的,名喚李玉兒。李家老兩口生了一兒一女,兒子還是個病痨鬼,比溫言還不如。但沒辦法,老李家就這麽一個獨子,砸鍋賣鐵也得治病。看病吃藥花了不少銀子,整個家給拖累的不成樣子。
李玉兒雖生的漂亮,上門求親的也不少,可瞧見家裏這境況,說的也不是什麽好人家。再者李家老兩口年事已高,李玉兒也不忍爹娘操勞,這婚事也就耽擱了。
“李家姐姐莫急,這不是制住了麽。許是乍一換地方,不習慣吧。”溫言笑道。
李玉兒瞅着那老母雞,還有幾分不舍。若不是弟弟看病需要錢,這正下蛋的老母雞,哪就舍得賣了。
溫言瞧着李玉兒神情,心裏也是同情。可沒辦法,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轉頭再瞧這幾個崽子,一身髒兮兮的,溫言揉了揉眉心:“明兒個我去打聽打聽寧先生的學堂何時招生,整日在家不幹正事兒,都給老子念書去。”
溫玉心裏一陣雀躍。倒是溫朗,吞吞吐吐道:“二叔,學堂束脩不少呢,不如就叫溫玉去吧,家裏家外的總得留個人照顧。”
溫朗是真心不愛念書,那鬥大的字,他瞧着就頭疼。還不如賺錢來的實惠,就是他二叔不帶他。
溫言瞪了他一眼:“二叔供的起,都多大了,還不蒙學,想當一輩子文盲是咋的。”
“二叔,我跟溫玉都上學去了,家裏咋辦。”
“溫瑾我自己帶,溫淩跟你們一起去上學,都快四歲了,話都說不利索,對得起你爹不。”
溫淩一聽,忙道:“二叔,淩淩還小呢,還是叫大哥二哥先去吧,我照顧瑾瑾。”
溫言冷笑着看了他一眼:“這回能說利索了?”
“本來也能。”溫淩挺起圓滾滾的小身子梗着脖子道。
這三崽兒最是懶了,整日除了看着溫瑾,就在院裏玩兒泥巴,說話是能省則省,從不多說一個字兒。害得他差點兒以為這三崽兒是個呆瓜。
溫言一合計,束脩每年也得不少錢。先把溫玉溫朗送去,溫淩晚個一年兩年也無礙。
“等我先打聽好了再說吧。行了行了,溫朗快去做飯,餓死了。”
因着心裏惦記元寶治病的事兒,第二日溫言早早就醒了,把家裏的銀子全都帶上了,尋思若是不夠,就央着何大夫打個欠條。
只要別要出天價來,總能還上的。
“溫言,你們啥時候出發,我跟你們一道。”剛吃過早飯,陳六就到了。
溫言睨了他一眼,心裏明鏡似的,六子這是被縣裏那事兒給吓着了。這人,膽子也是夠小了。
“這就走了,寶寶,快出來!”
元寶背着一個小包袱,樂呵呵的跟了上去。
溫朗撇了撇嘴,不情不願的洗碗去了。他也想跟着二叔做生意呢。
馮三叔照例等在村口,幾人上了牛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天兒來,路上倒也不算無聊。
“六子,我跟寶寶先去濟寧堂,你路過我家鋪子,告訴唐旭自行開門便是。”
“好嘞。”
“言言,怎麽又來這裏,你又不舒服了?”元寶急道。
“不是我,是寶寶,何大夫說找到了能給寶寶治病的人,寶寶待會兒一定要聽話知不知道。”
元寶委屈的皺了皺眉:“寶寶沒病。”
溫言眯眼瞪了瞪他。
“好嘛,我有病還不行麽。”
這小聲音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溫言差點兒一個趔趄栽過去。傻寶傻起來,真是可愛的緊。
剛一進濟寧堂,迎面撞上了容府的周姨娘。
溫言笑嘻嘻的打了個招呼,誰料那周姨娘見着他就跟見着蒼蠅似的,帕子一甩,眼睛一瞪,哼了一聲,扭着腰枝兒就走了。
溫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脾氣也是夠大。”
“先生,聽說是容老爺想再求個兒子,頭兩日又納了個妾室,那姑娘才十六七,嫩的能掐出水來。這不是周姨娘就坐不住了……”
“小甲,休得胡言,旁人家的事兒,豈容你胡亂置喙。”何大夫怒斥一聲。
小甲唯唯諾諾的應了聲,收拾着東西出來了。見是溫言,笑道:“溫公子來了,先生等候多時了,快請進吧。”
“诶诶,就來就來。”
溫言嘬了嘬嘴。怪不得那周姨娘這般火大,原是地位要不保啊。容老爺雖說年近半百,可也算是身體康健,只要沒那方面的毛病,再有子嗣,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沒再理會這些,溫言挑開簾子進了屋,便見何大夫盤膝而坐。
還沒等溫言近前,只覺一股氣流撲面而來,再一擡頭,只見何大夫身邊又多了一人。
溫言詫異的睜大眼睛四處撒摸,尋思這人是打哪兒出來的。
眼前這人一身黑衣,帶着鬥笠,臉上蒙着一塊黑布,叫人看不清樣貌。
“何大夫,這位就是……高手?不知如何稱呼?”
何大夫點頭:“這位是老夫多年知己,你可稱呼他為紀先生。”
溫言拱了拱手:“有勞紀先生了。”
邊說還邊打量了一下,只是那人像座山似的巋然不動,連聲都不應。
元寶不屑的哼了一聲:“裝模作樣。”
溫言使勁兒瞪了他一眼。“休要胡說。”
何大夫笑道:“老紀生性怪癖,不喜與人交談,溫公子勿怪。”
“嗨,哪兒能呢,紀先生能治我家寶寶的病,我感激還來不及,就是不知,紀先生的診金……”溫言面有難色。
何大夫捋了捋胡子,道:“溫公子放心,老紀不喜金銀俗物,只要溫公子答應替他做一件事,便可抵消診金。”
溫言又犯了難,若是叫他殺人放火,難不成也應下?
瞧見溫言神色,何大夫道:“溫公子放心,絕非傷天害理,有違道義之事。”
溫言尋思,就他這窮酸破落樣,能幹成啥事兒,倒不如先答應了再說。
雙方達成協議,簽了字畫了押,就算是成了。
何大夫取了顆藥丸給元寶服下,并與溫言說了療傷的過程,務必要元寶放松警惕,真心接受紀先生的真氣調節。
溫言心裏有些犯嘀咕,何大夫是梁家大哥介紹的,在豐裕縣又素來有些聲望。可紀先生,雖說是應了人家一件事兒的,也算公平交易。可到底不知底細,将元寶交給他,他這時卻突然有些不放心了。
遂将元寶扯到一邊兒:“寶寶,若待會兒覺得身體不對勁兒,可一定要及時止損,切莫叫他傷了你。”
元寶撇撇嘴,十分不屑的說道:“他還傷不了寶寶。”
紀先生療傷,屏退衆人,可溫言不放心,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索性何大夫也跟着留下。囑咐溫言,切不可亂動,擾了紀先生清靜。
溫言點頭應是,眼巴巴的坐在一邊兒瞅着,生怕一不留神,元寶就會被傷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