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咚’的一聲,柳嘉清撞在了牆上,被摔的七葷八素。
門外聽着動靜的仆從,只嘆息着搖了搖頭,非常自覺的捂上了耳朵。他們家公子玩兒的太厲害了,非禮勿聽,非禮勿聽啊。
“寶寶!”溫言歪倒在地,劇烈的咳着,巨大的痛感讓他覺得,這不是夢。他的寶寶真的來救他了。
面具下的秦厲一臉怒容,他飛快上前,解開了溫言的繩子,手腕處原本細嫩的皮膚,此刻紅腫不堪,已經隐隐化膿發炎,慘不忍睹。
秦厲啞了啞嗓子,想說什麽,終究是沒有說出口。
只将溫言打橫抱起來。
溫言從未有一刻覺得寶寶的胸膛是如此讓人安心。可他莫名的又覺得今日的寶寶與往日不同了。
也來不及細想,便暈了過去。
秦厲來的悄無聲息,柳嘉清沒有任何防備。
等他清醒時,已經被五花大綁的扔在地上,嘴巴也被堵上了。
秦厲将溫言放在床上,取了金瘡藥,替他輕輕擦拭着傷口。
不多時,一道黑影順着窗戶飄了進來。
那人只看了床上一眼,便收回視線,恭聲道:“主上,都摸清楚了,這裏共房舍四十間,屋中擺設與此間房相同,俱是□□人的工具。其中有二十二間,每間都關押着一名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年,身體十分虛弱,被折磨的不輕。”
秦厲微微點頭。
那人繼續道:“在房舍後還有幾間簡陋的屋子,沒甚擺設,不過都是空的。還有,沒有找到溫小公子的蹤跡。”
秦厲眸光一凜,目光如箭矢一般射入柳嘉清的眼睛,引得柳嘉清心神一震。
黑衣人了悟,一手将塞着嘴的布拽了出來,一手掐着柳嘉清的脖子,以防他大喊大叫引來人。
“說,溫朗在哪兒?”秦厲低沉的嗓音猶如地獄修羅,叫柳嘉清渾身戰栗不止。
這個人,到底是誰!怎麽會有如此強大的氣勢!
柳嘉清瞪着雙眼,因窒息而發青的臉色變得慘白,恐懼使他面容扭曲。泰山壓頂般的氣勢,讓他喘不過氣兒來。這時他才忽然間意識到,自己惹了不該惹的人。
連思考都沒有,他擡手指了指門外,啞着嗓子道:“被送走了……”
豐裕縣,容琪的搜查仍未停歇。
“方辰醒了麽?”熬了一夜,容琪的嗓音也有些沙啞。
“沒有,方辰被喂了毒,若不是救的及時,這會兒怕是命都沒了。只是那毒霸道,如今雖是撿了條命,可一直昏迷着。什麽時候醒,也是未知。也許,一輩子都醒不過來了。”
容琪繃着臉,眉頭鎖的更緊了。方辰不醒,柳嘉宣又一問三不知,阿言和溫朗至今下落不明,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
“繼續盯着如意樓。”
“是!”
“禀大公子,那邊兒,有動靜了。”
“什麽情況?”容琪急問。
“那批貨被運走了,往吉縣方向,我們的人跟着呢。”
“吉縣?”容琪不知想到了什麽,忙道:“這邊交給你盯着,另加派人手,跟本公子去吉縣!”
“大公子,吉縣情況不明,還是屬下……”
容琪擡手打斷那人:“不,本公子親自去。”
柳嘉清在吉縣!他怎麽早沒想到。比起那豬頭柳嘉宣來,柳嘉清顯然更有城府。貨物在吉縣,他也在吉縣。這當中,絕不是巧合。
因事從緊急,押送貨物的人急着将貨運回莊子,便只顧趕路,也卸了幾分防備,容琪的人才堪堪跟上。
與秦厲的路線不同,押送貨物的馬車并未走那片蘆葦叢,而是繞過一片樹林,直接從莊子的正門進入。
容琪一行人在樹林邊上停下,往前是一片空地,無處藏身。容琪觀察這莊子,三面環山,這莊子正好在一個低谷處。明面上看似乎只有眼前這一個入口。兩邊皆設有高臺,高臺上有兩名弓箭手時刻戒備。
若從此路進去,輕易就會被發現行蹤。
“這裏應該只是一個中轉處。”
容琪知道這批貨其實就是私鹽。他之所以能得到欽差這差事,正是因為他向韓宜江保證,在銀錢并不充足的情況下,可以自行解決修建王陵的費用,同時也不耽擱修建工期。
因為容琪一早便知道,随州知府秦光耀,私下便與鹽販子往來,随州府販賣私鹽,都是經了他的手,鹽販子獲利頗豐,秦光耀也從中抽了不少。
容琪打的便是抄了私鹽販子的主意,将秦光耀拉下馬,柳家也就蹦跶不了幾天了。
秦光耀在随州府勢力頗大,自己若想在随州府行事,勢必要先解決了秦光耀。
“大公子,我們現在怎麽辦?”
“容三,你帶幾個人去附近探探,看看可有其他的路進入莊子。其餘人,跟本公子繼續盯着這裏。”
“是,大公子。”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溫言一直睡着,但似乎睡的并不安寧。秦厲一直陪着溫言,見他眉頭蹙起,便輕輕替他撫平,然後再摸摸他的頭,他便又繼續安穩的睡着。
秦厲不是第一次欣賞溫言的睡顏,可這一次,他忽然覺得那個傻子,暴殄天物了。
對于溫言,秦厲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不知是因為傻子,還是因為他內心深處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情動。
傻子不懂愛,他也不懂。
但不懂不代表沒有感覺。
他只知道,在得知溫言不見的那一刻,他乍然湧上心頭的,一種仿佛失去世上最珍貴之物的感覺,讓他感到整顆心都被掏空了,甚至是,讓他感到恐懼。
就像那場宮變,那場大火。
他經不起失去了。
“主上,莊子後院除了這些被抓的少年,再無其他。只是,單憑咱們的人手,恐怕無法在不驚動守衛的情況下,将人救出。還有,莊子裏似乎進了其他人,咱們是不是要,撤了?”
秦厲沒有說話。
不多時,又有黑衣人進來禀道:“主上,剛剛在前院駛入一輛馬車,屬下打探下,發現那車中,是私鹽。”
“私鹽?”秦厲喃喃道:“這莊子,不簡單啊。”
他盯着縮在一角的柳嘉清。
柳嘉清就像是一條毒蛇,雖然他此時服了軟,可一旦給他可乘之機,必要被他反咬一口。
“留幾個人盯着莊子,其餘人原路撤退,帶上柳嘉清。”
秦厲說着,将溫言抱起,身姿輕盈一躍,翻過了窗。
柳嘉清就沒有這待遇了,像一條死狗一樣,被人倒着扛起,差點兒将晚飯吐出來。
秦厲沒有帶溫言回秀山村,而是去了紅袖館。畢竟溫朗還沒有被救回,他需要随時盯着消息。
這房間便是他以往在豐裕縣的落腳點。他雖明面上是先皇侍衛,禁軍統領。但實則,他是先皇暗勢力的首領。先皇當皇子時,許多暗地裏的事務,都是他在料理。
而豐裕縣,是他們最為緊要的一處暗樁。
宮變時,他被副将偷襲,刺穿了胸口,在京城郊外莊子養傷。當時情況緊急,鳳靈宮的設計并非萬無一失,他恐遲則生變,只略作休整,便帶着小皇子一路往随州府來。
只是身上沒有路引,不敢從城鎮走,只得撿偏僻山路走。千裏之遙,他走的異常辛苦。
路上又遭遇流寇,山匪。本就沒有調養好的身子,愈發破敗了。他只想着盡快趕到豐裕縣,找到暗樁,便安全了。
只是沒有堅持到縣裏,他舊傷發作,再醒來時,便是在溫家了。
想到那傻子憨傻倔強的模樣,秦厲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有那麽點兒喜悅甜蜜,似乎還有那麽點兒……嫉妒。
嫉妒?
秦厲蹙着眉,不知道心裏在琢磨些什麽。
天已經蒙蒙亮了。
門外有輕微響動。秦厲給溫言掖了掖被角,腳步輕輕的出去了。
“主上,溫小公子回來了。”
“人怎麽樣?”
“除卻手腳有繩子的勒痕外,倒是沒有其他傷,只是受了驚吓,人有些……神經兮兮的。”
秦厲‘嗯’了一聲:“人沒事就好。”
“主上,那車裏除了溫小公子,還有三位□□歲模樣的小少年,似乎被關了很久,有些萎頓。屬下審問了押送這些小少年的人,據說,這些人是要送往下河鎮駐軍處的,每隔三個月,便要送一批過去。屬下護送溫小公子回來,秦大帶人往軍鎮去探聽情況了。”
豐裕縣是随州府治下最大的縣城,人口多,經濟發達,又毗鄰陽平關。故此,在距縣城三十裏外另設一處軍鎮,名為下河鎮。與陽平關互成犄角。此處屯兵三千,設營将一人,副将兩人。
三年前北越入侵,險些打過滁州府,若非信王力挽狂瀾,北越鐵蹄早就踏平陽平關,直逼随州府來了。
下河軍鎮營将名喚楚清河,年三十三。軍鎮不過是個臨時設立的駐軍處,三年前那場戰役,楚清河的任務就是協助把守陽平關。因北越并未踏足陽平關便被信王攔了。楚清河這小小營将也沒有受到關注,更遑論褒獎。
那時朝中奪嫡之争愈演愈烈,這小小下河軍鎮便被遺忘了。若不是此時提起,秦厲怕是一時半刻的,也想不起來。
一處屯兵三千的軍鎮,又無用武之地,境況确實尴尬了些。朝廷這些年的糧饷,全都緊着邊境要地。楚清河若不想底下人嘩變,勢必要解決了糧饷問題。
既然軍鎮這幾年都相安無事,看來楚清河平衡的很好啊。
秦厲眼眸微眯:“給我好好盯着下河軍鎮,事無巨細,盡皆來報。”
“是,主上。”
同時,還在莊子外守着的容琪,也得到了裏面的消息。
“你說,這裏關押的,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郎?”容琪難掩震驚:“可有發現阿言的蹤跡?”
那人搖了搖頭:“柳嘉清也不在。大公子,咱們現在怎麽辦,那些人,救還是不救?”
“豐裕縣那邊什麽情況?”
“剛傳的信兒,秦光耀派來的人已被扣押,并從他口中得知這批貨的來源,李大人已經派兵過去清繳,眼下只等咱們這邊拿到貨。”
容琪沉默不語。
那人急道:“大公子,機不可失,錯過這次,秦光耀必會更加小心謹慎,咱們這次能追到這裏,不過是時機剛好,又出其不意……”
容琪閉了閉眼,他怎麽會不知道這次機會難得。可阿言至今都沒有一點消息,萬一,萬一阿言在他們手中,他豈不是害了阿言……
“大公子,溫公子吉人天相……大公子還是想想,咱們此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容琪苦澀一笑,是啊,從他着手對付秦光耀開始,他的目的,便不再是單純的為了阿言了。
沉默半響,容琪緩緩開口:“通知李大人,分派五百兵力給我,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