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一大清早,莊子裏窸窸窣窣的有了動靜。仆從睡眼惺忪的起竈做飯,值夜的侍衛罵罵咧咧的催着快些煮飯,吃好了,就可以換崗睡覺了。

而此時,也是守衛最松懈的時候。

就在大家一如往常一樣交接時,忽地從四面八方湧來幾百官兵,還有數十名武功高手。衆人還來不及錯愕,就被抹了脖子。等到反應過來時,已經完全被對方壓制,再無半點招架之力……

何平心神不寧,夜裏不曾安眠,直到天明方才睡着。忽聽外頭大亂,何平一骨碌爬起來,只見門外侍從急匆匆趕來:“何先生,有官兵摸上來了,咱們快走!”

何平還有些愣怔:“官兵?哪裏來的官兵?”

“小的不知。”

“二公子呢?”

“沒見着人。何先生,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何平也知情況緊急,匆匆披上衣服,從暗道出逃。他早就知道這個柳嘉清靠不住,若是一早将那叔侄二人放了,也不至于鬧到這個地步。

“對了,二公子帶回來的一大一小兩人,如今在何處?”

“這……那小的,還有前幾日擄來的幾個小的,二公子叫人一并送到下河軍鎮去了。那大的,被二公子單獨關押,聽說昨晚……挺激烈的。”

何平眼睛一閉,完了。依容琪那性子,必是不死不休。

他得趕緊去找主上,該清理的清理,絕不能被人發現蹤跡。

“派人去找柳嘉清,一旦找到,殺!”

“是,何先生。”

這一夜,不知累了多少人。

秦光耀派去豐裕縣的人,至今未歸,他心神難安,正要出門去,迎面碰上秦管家。

“大人,不,不好了,咱們府上,被官兵包圍了。”

秦光耀大驚。

“哪兒來的官兵?”

“随州知府秦光耀,走私販賣私鹽,其罪一。其侄柳嘉宣,屢次奸殺少年,身為知府,非但不加懲處,反而包庇其罪行,任其橫行鄉裏,其罪二。洪山村莊子,關押少年數十名,分別送與各路官員,行賄賂之事,其罪三。秦光耀知法犯法,罪大惡極。來人,将秦府衆人全部關押,等候處置!”

秦光耀一頭冷汗,跌坐在地。

完了!

與此同時,柳家也遭遇了同等境況。

柳老爺一臉震驚。

“容琪,這都是欲加之罪,我宣兒害了人命不假,可我柳家素來做的都是正經生意,何曾販賣私鹽,你,你不要假公濟私!”

容琪道:“柳老爺,做沒做過,相信你夫人心中有數。”

柳老爺難以置信的看着秦氏。

秦氏一臉頹喪:“都是大哥,都是大哥找我做的啊老爺。我,我哪知道會有今日。”

柳老爺怒極:“你這無知蠢婦!我柳家基業就這麽毀了,叫我有何顏面面見列祖列宗!”

多說無益,如今人證物證皆在,柳老爺也無從辯駁。

柳府外頭圍了不少看熱鬧的,議論紛紛。

“昨兒還好好的呢,怎麽今兒忽然就被下了獄了。柳家這是犯了什麽事兒了?”

“誰知道,反正昨兒一宿都沒消停,吓的我一宿沒睡。”

“我也是呢,誰承想,是柳家出了事兒。”

“柳大公子橫行霸道,柳家早晚得有這一遭。”

“咦,咋不見柳二公子?”

“……”

柳老爺聽着衆人議論,心中更是憤憤。

“都是你這蠢婦,我好好的兒子,被你嬌慣成這樣。早知會害了我柳家,真該一早就休了你!”

秦氏冷笑:“若非靠着我大哥,你柳家又豈有今日威風。既然嘗到了甜頭,也該為此付出代價。”

柳嘉宣已被關進大牢,本以為關上一夜,等他娘找到舅舅說說情,也就能出去了。

沒想到,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明,等來的不是被釋放,而是柳家一衆人盡數被下獄,就連範大人也沒能逃過。

柳嘉宣這才怕了。

“爹,爹,救救我,救救我啊!”

柳老爺本就一肚子氣,此時再見柳嘉宣,更是沒個好臉色。

柳嘉宣見他爹不應,急道:“二弟呢,找二弟啊,二弟一定有辦法的。”

柳老爺一聽這話,更是懊惱,怎麽不在剛才找人遞信兒,叫嘉清趕緊逃。不管怎樣,他們柳家至少也能留個後啊。哎,眼下也只能希望嘉清機靈點兒了。

“容大人,這次咱們端了私鹽販子的老巢,收獲頗豐啊。”李大人喜滋滋道。

容琪只淡淡應了一句。

過不多時,清點人數的回來了。

“禀大人,窩點的人都在這裏了,只是咱們晚了一步,與他們交易的人,逃了。”

容琪眉頭一皺。

李大人倒是不以為意:“容大人,随州府的私鹽窩點被端了,也抄了不少錢財,聖上那裏也有交代了,這是好事兒。至于接頭的人,說句不中聽的,各州府私鹽販子屢禁不止,咱們也管不着那麽遠。只要保證随州府幹淨,也就成了。”

容琪嘆了口氣:“李大人說的有理。既然這事兒解決了,就有勞李大人押送一應犯事官員回京去吧。”

“嗯,是該走了。剩下的事兒,容大人費心了。”

“都是為聖上做事,自該盡忠職守。”

“嗯,屆時我會留孫照及其部下一千軍,交由你調配。”

“多謝李大人。”

李大人走後,容琪問容三:“還沒有阿言的消息?”

“沒有。”

容琪藏在衣袖下的手攥的緊緊的,一夜過去了,還沒有消息,阿言他會不會……

容琪不敢想。

紅袖館。

“主上,人帶回來了。”

秦厲靠在床上小憩,聽見來報,先是看了眼溫言,瞧他眉頭微微皺起,嘤咛了一聲,似是要醒了。

他輕輕拍了怕溫言的肩膀,看他又安穩的睡着了,這才起身走出去。

紅袖館暗室裏,一個青年被五花大綁的綁在了椅子上。

看見來人,只撩了撩眼皮兒,便又垂下了頭。

秦厲觀察了一會兒,覺得有些好笑。

“怕就是怕,可不是你裝作不怕的樣子,就能掩飾的。”秦厲毫不留情的指了指他顫抖的雙腿。

那青年臉色一紅,不自在的哼了一聲。

“落到你們手上,算爺我倒黴,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秦厲輕呵一聲,道:“望海莊少莊主,若是就這麽死了,豈不可惜?”

那青年雙眼猛的瞪大,不可思議的看着眼前這帶着鬼臉面具的男人。

“你如何知曉我的身份?”

秦厲笑道:“猜的。”

那青年撇了撇嘴,他們望海莊乃是江湖第一莊,這麽些年一直握着鹽道,與朝廷對抗,說是富可敵國也不為過。也因此,遭了不少人眼紅。

海承旭身為望海莊莊主獨子,自幼便嬌生慣養,被保護的很好。縱然私下活動,也是十分低調,怕的就是遭人暗算。

但這幾年,望海莊愈發壯大,同時也遭受江湖其他幾家排擠,日子越發艱難。海承旭不忍父親愁苦,開始接手鹽道一事。

這人腦子還算活絡,身邊又有高手護衛,這些年倒是一直相安無事。誰承想,跑一趟随州,竟被人給捉了。

海承旭不免有些氣急敗壞。

“你們到底是誰,捉了海爺我,總要有所圖謀吧,不如說說看。”

秦厲道:“你倒是爽快,那我也不跟你兜圈子。直說了吧,我要望海莊一條鹽道。”

海承旭瞪着牛眼,哈哈大笑:“你這人口氣不小,我望海莊一條鹽道,你可知值多少銀子?”

秦厲似是沒聽見他說話,仍是徑自說道:“就要随州至雍州一線。”

海承旭嘴巴張成O型,看傻子似的看着秦厲。

秦厲眉梢微挑:“你不用這樣看我,以你少莊主的身份,我相信在老莊主心裏,你還是值這一條鹽道的。當然,為了表示誠意,你望海莊的心願,我倒是可以略盡綿薄之力。”

海承旭不說話了,這個人,似乎對望海莊很了解。

“你放心,我已派人去望海莊傳信了,相信要不了幾日,就有結果了。這幾日,就委屈少莊主了。”

海承旭咬牙切齒:“卑鄙。”

‘卑鄙’的秦厲心情非常愉快的回到房裏,他走到床前,正對上溫言濕潤的雙眸。

此時正是晌午,日頭毒,秦厲逆着光,溫言看不分明。

他試探的叫了一聲:“寶寶?”

秦厲身子一僵,沒有說話。

溫言有些疑惑,坐起身,仔細一瞧,瞬間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原來不是寶寶啊。”

秦厲愣怔,心情莫名的不爽。

溫言自言自語,又像是給秦厲解惑。

“你這個面具啊,我家寶寶也有個一模一樣的呢。不過剛才太陽太大了,晃的我有些眼花。如今再細端詳,原來是不一樣的。我家寶寶的面具有的地方掉了漆,烏突突的,不如你這面具光亮。那面具我買來攏共才花了十五文錢,他倒是當寶貝似的供着。你這個面具,一看就是純銀的,定是值不少銀子呢。”

溫言說着,低下了頭:“也不知道寶寶醒了沒有,若是醒來看不到我,定要作鬧了,不知溫玉能不能安撫好他。他病還沒好呢,若是跟着着急上火的,怕是又要惡化呢。”

溫言絮絮叨叨的說着,秦厲便老老實實聽着。只是心裏忽然間覺得,他有些羨慕那傻子了。

不知想到什麽,溫言猛的擡起頭:“這是哪裏,溫朗呢?”

秦厲玩索的看着溫言臉上的神情變幻,道:“只要你乖乖聽話,溫朗就會沒事。”

溫言怒視秦厲:“你跟柳嘉清是一夥的。”

秦厲笑:“這可就冤枉了,你跟你那大侄子,還是我救出來的呢。不然你以為,你現在能好好躺在床上養傷?”

溫言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果然傷口已經快愈合了。

似是發現哪裏不對,溫言又低頭看了眼。

果然……

“這衣服……不是我的。”溫言小聲嘀咕。

此時溫言身上穿的是上好的錦緞裏衣,貼在皮膚上,柔軟輕薄,還有一絲涼涼的感覺,甚為舒适。

秦厲看穿了溫言的小心思,故意道:“你原先的衣裳髒了,我替你擦拭了身子,換了衣裳。”

果然,溫言小臉爆紅。

“你,你,你怎可……”

秦厲好笑的看着他的小夫郎:“怎麽,大家都是男人,害羞什麽。”

若是放在從前,溫言是不介意的,可也不知今兒是怎麽了,總覺得這樣,有些對不起寶寶。

秦厲看出溫言的窘迫,逼近溫言,溫熱的氣息撲面襲來,叫溫言有些手足無措。

“你作甚?”

秦厲撚起溫言的下巴,雙目與他對視,低聲道:“我好像,有點兒喜歡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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