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今年這夏天來勢洶洶，比往常的任何一年都要炎熱且漫長。
路邊的那株青楊樹有些年頭了，它頂着烈日，樹幹卻依舊筆直，巨大的樹冠枝葉繁茂，隐隐有蟬鳴聲從層層枝葉的間隙中穿過，落入了來來往往的人群中。
姜治倚靠在路邊的樹上，身上穿着三中的校服，雖然不太規矩，袖子半挽着，拉鏈也只拉了一半，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
姜治模樣生的溫柔好看，皮膚白皙，眉眼精致，過路的人或多或少都會把目光移到這漂亮少年的身上。
姜治并不在意這些，他更在意的是身後不遠處的一條巷子裏鬼鬼祟祟探出的幾個身影。那些人跟了他好長時間了。
姜治有些頭疼。
他實在是想不起來他是什麽時候招惹的這些人了。
姜治站直了身子，擡腳往前走去。後面那幾個人又跟上來了。
得，在去學校之前他還得打個架。
這條路是去三中的路，學校附近的路段行人和車輛向來都少，姜治左拐右拐，拐進了一條小巷子裏，這巷子偏僻，平日裏沒什麽人會來，如果真要有什麽人的話，那大概就是翻牆的學生了，因為牆另一邊便是學校。
姜治停住了腳，轉過身就看到了跟過來的那幾個人。
一共三個人，姜治看清了那三個人的相貌，再次确定，他不認識他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三個人不是學生。
這就好辦了。
三個人，用不了多長時間，還能趕上最後一節課。
那三個混混模樣的人上前，年紀看着不大，最大的估計也才二十出頭，每人手裏都還拎着一根棍子，皆是滿臉的兇神惡煞，中間那個人上前一步道：“媽的上次就是你讓老子顏面掃地！老子今天非得教訓教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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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治有些莫名其妙，上次？哪次？話也說不清楚就來堵他。
“我認識你？”
男人一噎：“……”他顯然沒料到姜治會這麽說。
男人給姜治提了個醒：“一星期前，那個賣木雕的店。”
姜治想起來一些，一星期前，他在那家小店裏打了幾個來收保護費的，那家小店的店主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大爺，他有時候會去那兒幫老大爺的忙，比如幫忙照看一下店裏的生意什麽的，雖然生意并不怎麽樣，但那也是老人家用來維持生計的，那天他心情也不好，正趕上幾個送死的，他直接把人給揍趴了。姜治沒想到這些人還會找上門來。
姜治懶懶的看向那男人，開口說出的話更是能把人氣死：“你們就是那幾個廢物？”
男人：“……”男人拿起手裏的棍子指着姜治說：“臭小子老子上次那是失誤，這回我非得讓你跪趴在地上叫爺爺！”
姜治眼神有些冷，倒不是被這些話激的，而是，他很讨厭別人指着他。
姜治也懶得廢話，趁男人分神的功夫，抓住男人拿着棍子的手腕用力一扭，男人手一軟，手裏的棍子掉了，姜治又一腳踹在男人腿窩處，男人直接跪在了地上，前後不過五秒的時間，看懵了男人身後的那兩個人。
姜治又迅速抄起了地上的棍子，看向他們：“一起上，我趕時間。”
五分鐘後，一條僻靜無人的巷子裏傳出一陣鬼哭狼嚎聲，還夾雜着幾句：“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是我爺爺！爺爺別打了，再打就沒命了啊！”
巷子裏，一個穿着校服的少年手裏拎着根棍子，一臉冷漠的看着地上哼哼唧唧蜷着身子滿臉痛苦的三個男人。
姜治冷冷的吐出一個：“滾！”
三個男人抖了抖，忍着身上的疼痛，從地上爬起來忙不疊的滾了。
最開始被打趴下的男人明顯還心有不甘，滾之前還不忘回頭狠狠瞪姜治一眼，全然沒了剛剛叫姜治“爺爺”的态度，姜治反手就将手裏的棍子砸了過去。
三個男人滾得更快了。
他媽的，這小子純粹就是個瘋子！見那三個人滾了，姜治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第四節課剛上。
手機屏幕上一道裂縫極其顯眼，應該是剛剛打架時弄的。
姜治也不在意，正要關了手機，班主任的電話打過來了。
他昨天沒去學校，班主任偏偏又太過負責，一天的時間，班主任的電話就沒間斷過。
班主任是個将近六十歲的老頭，姓齊，教化學的，別的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特別能唠叨，估計上了年紀的人都喜歡唠叨。
姜治劃下接聽鍵，老齊熟悉的唠叨聲傳了出來:“姜治同學，明天期末考試，你好歹來個學校啊。”
姜治說:“老師我知道了，我在去學校的路上，一會就到了。”
姜治說完也不等老齊再說話，直接挂了電話。三中這學校算不上好也說不上差，教資一般，好在學校環境不錯，占地面積夠大，這也正好給那些愛犯事兒的學生鑽了空子，他們總能找到地方翻牆出去，就比如，這條巷子。
巷子不長，盡頭還有一株歪脖子樹，于是乎，這樹旁邊的這堵圍牆就成了學生最喜歡的地方。
姜治走過去，借着歪脖子樹利落的翻上了牆。姜治并不想走正門，之前曠課，他心血來潮上課上到一半他來了學校，結果被門口保安揪住問了半天，再然後，執勤的老師也過來了。
總之就兩個字，麻煩。
姜治怎麽也沒想到，圍牆上還有個人。
是個規規矩矩穿着校服還……叼着煙的男生。
男生坐在牆頭上，一條腿曲着，另一條腿耷拉下來，嗯，腿還挺長，身形也是那種偏瘦的，長得也挺好看，就是頭發有點長，還有點亂，眼睛狹長還略微有點上挑，表情懶懶的，有點像狐貍，嘴裏還叼着根煙。
這男生姜治看着有些眼熟，不過他向來不記人，在哪兒見的已經忘了。
這牆周圍還是有監控的，但男生顯然并不在意這些，大刺啦啦的抽着煙，圍牆上邊兒還落着好幾個煙頭，一看就是在這兒坐了挺長時間了。
三中雖然一般，但也并會不允許學生在上課期間跑出來，更不準學生抽煙。
借着樹冠的遮擋，姜治剛進來這巷子的時候，并沒有發現牆上有人，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剛剛打架的經過，這男生估計全看到了。
一想到這個，姜治臉直接冷了。
反觀那男生，一臉饒有興味的看着他。“你身手不錯啊，有空教我兩招呗。”語氣有點欠。
姜治：“……”得，真全看見了。
姜治表情有點僵硬，可姜治并不打算理他，正要往下跳，那男生又開口了：“同學，你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來學校啊，還有一節課就放學了你才來，這還不如不來呢，反正今天下午就放假了，明天記着來考試就行，老師也不會不說什麽的。”
男生說着，彈了彈煙灰。
姜治不抽煙也不喜歡煙味，皺了皺眉。
男生看見姜治皺眉，便将手裏的煙掐了。
“诶同學，你說句話呗，比如，你叫什麽名字，我先來，我叫林尹，雙木林，京兆尹的那個尹。”
姜治并不想理他，也不關心他叫什麽，叫什麽也跟他沒關系，只是心說這人怎麽這麽能說。
林尹又說：“你說句話呗。”
“姜治，還有，你閉嘴。”
“哦，”林醜只閉了一下嘴，随即又開口說道：“你手腕受傷了。”
姜治看了一眼，果然，右手腕處一片擦傷，還往外滲着血，不過倒是不嚴重，應該是剛剛打架的時擦到牆面上的。
姜治随意擦拭了一下血跡，拉下袖子遮住傷口，不再理會林尹，跳下了圍牆。
林尹盯着姜治的背影，這人剛剛說他叫什麽來着？
姜治？
這名字名字聽着有點耳熟。
林尹想着，又摸出一根煙，點了放進嘴裏。
姜……治……林尹想起來了，這不是跟他一個班的那位考試不考上課随心面都見不着就能把老師氣跳腳的大神嘛。
啧，沒想到在這兒能碰到他。
臉白白淨淨的，長得還挺好看，就是兇殘了點。
林尹坐在牆頭上，直到嘴裏的煙抽完了，才跳下牆。
出來的有點久了，該回去了。
大概是快要放暑假了，校園和走廊裏巡邏的老師也看不見了，估計是都放松了下來。
姜治回了教室，老齊正在講臺上滔滔不絕的講着勵志的心靈雞湯，臺下的學生聽的昏昏欲睡，大概內容都是些高二要收心努力學習之類。
升了高二好些學生都不在這個班了，但這并不妨礙老齊的演講。
姜治敲了敲門，喊了聲報告。所有學生加上老齊四十多雙眼睛齊刷刷的看了過來。
姜治垂了垂眼皮，盡量不去看到那些帶着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他并不喜歡被這麽多人看着他。
老齊長得挺慈祥，說出來的話更慈祥，不過這類老師在學生那裏一般都不會有什麽威懾力，但老齊好像是個例外，估計是太能唠叨的原因：“姜治同學來了啊，來來來，趕緊坐回座位上，還有你們，都別看了，咱們接着說……說到哪了？哦對，說到高二的重要性了……”
學生們都很聽話的收回了目光。
姜治松了口氣。
最後一排有兩個空桌子，姜治走過去坐了下來。
這應該不是他的桌子，他也不知道。
明天就期末考試了，桌子上的書也都搬空了，至于那些書去了哪兒，他從來都不上心。
好像除了他自己，其他任何事都不值得他上心。
老齊繼續着他勵志的演講，姜治聽了沒一分鐘便趴到了桌子上，心想，他到底在發什麽瘋要來學校。
姜治趴在桌子上不一會兒就有了睡意。
“報告！”教室門口又傳來一聲報告，聲音挺高。一聲報告直接把姜治的睡意給報沒了。
操！哪兒來的傻逼玩意兒！
姜治直起身子滿臉不爽的看向門口。
傻逼玩意兒還是個眼熟的人，十幾分鐘前剛見過，是圍牆上那個抽着煙的男生，是叫林尹……吧。
跟他是一個班的？怪不得他看着林尹眼熟，不過林尹看他的眼神也陌生的很。
這也快一年了，姜治除了教室位置和老齊，其他的人他都沒什麽印象，畢竟他經常性曠課，就算來了也只是趴着睡覺，也從不跟人打交道，互相不認識也不算奇怪。
老齊對每個學生都很慈祥：“是林尹同學啊，快進來，胃還難受嗎？現在好點了嗎？我跟你們說啊，你們這個年紀一定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身體，雖然你們現在還年輕，但是等你們老了就知道了……”
胃難受？
姜治可沒忘了這人剛剛在圍牆上抽着煙吊炸天的神态。
不過這也不關他的事兒。
姜治又趴下了。
老齊又開始了他新一輪的演講。
林尹徑直走向最後一排，發現他座位上坐了個男生。
林尹眯了眯眼。
他的座位……被占了啊，不過沒關系。
林尹在姜治旁邊坐了下來。
老齊的嘴好像就沒停過，看這架勢，估計是要講到下課。
林尹聽的無聊，眼神瞥向了趴着的姜治。
林尹打量着只露出後腦勺的姜治，也不知道這人睡着了沒。
林尹無聊的緊，伸手戳了戳姜治的後背：“同學？姜治？起來聊聊天兒呗。”
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兒竄入了鼻子，姜治皺了皺眉，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挪，并不是很想理他。
見姜治不理他，林尹锲而不舍的又戳了戳姜治：“同學？同學？別睡了，快下課了。”
姜治直起身，看向林尹：“你閉嘴。”
姜治那句“你閉嘴”聲音并不大，但在老齊講話的空隙中卻顯得異常突兀，直接引得老齊和同學們都看了過來：“林尹同學姜治同學，你們是有什麽事嗎？”
姜治：“……”
姜治冷着臉沒說話。
林尹絲毫沒有受影響，頂着全班人的目光還滿臉的笑意，說出來的話更是讓姜治想揍他：“跟我同桌交流一下感情。”
姜治咬牙，交流你大爺個屁的感情！老子他媽的認識你嗎？！
“你他媽閉嘴。”姜治壓低聲音說。
“哦還有，我同桌讓我閉嘴。”
姜治：“……”
老齊：“……”
其他學生：“……”
姜治冷着臉，在老齊和一衆學生的注視下，姜治一拳砸向了林尹的臉。
林尹比他反應更快，一把握住了姜治的手腕。姜治僵住了。
操，這傻逼抓到他傷口了。
林尹依舊是一副欠揍的嘴臉：“我跟你說哦年輕人不可以這麽急躁的，要平心靜氣。”
我去媽你的平心靜氣！
姜治抽回了手，并回了他一個字：“滾。”
老齊本來是要下來阻止的，看到林尹及時化解就沒動了，估計也是因為快下課的原因，說話的時候滿臉慈祥：“兩位同學，有什麽話好好說，別動手，同學之間要相親相愛。”
林尹挑了挑眉，臉上笑意更甚，說：“知道了。”
姜治依舊沒說話，臉更冷了。
相親相愛個鬼。
下課前五分鐘，老齊終于停下了他勵志的演講，收拾了一下講桌上的東西，又囑咐了些明天考試的要求和放假的注意事項，囑咐完之後下課鈴也響了，老齊也離開了教室。
老齊前腳剛踏出教室前門，姜治後腳就從後門離開了。
明天期末考試，學校特赦給學生半天的假期，回去好好複習。
雖然要考試，但學生依舊是興奮的，因為期末考試之後就是暑假，而且學校的做法還很人性化，考試成績開了學再公布，這樣就可以讓學生好好過個暑假。
不過這種做法對于姜治來說，有沒有都無所謂，因為他根本不打算來考試。他不需要向任何人交差，包括他自己。
【作者有話說】：尹，治也。 ——《說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