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姜治在洗漱間待了四十分鐘，二十分鐘用來洗澡沖涼，餘下的二十分鐘則用來思考人生。
姜治雙手撐在洗漱臺邊緣，靜默的看着鏡子裏從臉到耳朵到再脖子都紅透的自己。
他十分想唾棄一下自己，但他好像并沒有什麽理由。
從剛剛踏進洗漱間開始，他就感覺一股熱流直沖腦門，他感覺到臉上和身上傳來的熱度，淋浴直接開了冷水也沒把那熱度降下去，他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
腦子裏又不受控制的想起剛才林尹裸露着上半身的樣子，腰身瘦削，平時總穿着寬大的校服看不出來，又或者說他從來都沒注意過。
一個男生怎麽可以瘦成那個樣子，他看着也不像是營養不良。
而且更讓他抓狂的是，他他媽居然……起反應了……
做為一個男生，而且是一個單身十七年的男生，姜治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他居然，會對一個男生……起反應。
在他從小到大的認知裏，他下意識的覺得這種是不應該的，可他又不知道怎麽辦，他從來都不知道男生居然也可以對男生有反應，他沒談過戀愛可人體最基本的生理反應還是知道的。
他又看了一眼洗漱間的門，林尹現在就與他隔了一扇門，如果林尹知道的話，會不會覺得他是個變态。
姜治眼神晦暗不明，他捧了幾捧冷水澆在臉上，強迫自己忘了那畫面，又在洗漱間待了許久，等到心情和身體完全平複下去，這才出去。
好在林尹已經把衣服穿上了，姜治松了口氣。
林尹正坐在桌前寫題，看見姜治出來了，停下筆，說：“洗完了？”
姜治：“嗯。”
林尹又說：“你作業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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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治愣了一下。
作業？什麽作業？有作業嗎？
林尹見姜治一臉疑惑，就知道他沒寫，不光是沒寫，他根本不知道作業是什麽。
“別的作業不寫也就算了，班主任布置的作業還是寫一下吧。”
林尹說着，從一旁的一摞書裏抽出幾張卷子遞給姜治。
姜治接過掃了一眼，得出兩個結論：沒印象，不會做。
“我明天去教室抄。”發下來的卷子不出意外應該在他桌子上放着。
“你別光抄啊，你要是有不會的就問我，我教你。”
姜治把卷子放在桌子上，說：“都不會，你一道一道教？”
林尹：“……”
林尹決定繞開這個話題。
“對了姜治，今天早上，就淩秣那兒，是不是你收拾的。”
姜治“嗯”了一聲。
林尹抓了抓頭發：“那就對了，淩秣還以為我轉性了，不過你怎麽醒那麽早？”
姜治想起早上一醒來時的情景，面無表情：“你枕在我腿上睡覺，半邊身子都麻了，想不醒都難。”
林尹：“……”話題終結者，說的就是你。
宿舍門被敲響了，敲的還有點急促。
姜治還沒動，林尹就已經快速站起身去開門了。
學校是沒有老師查寝的，樓下的宿管一般情況下也是不會來随便敲學生宿舍門的，所以這敲門的應該是別的宿舍的人。
林尹開了門，門外站着的男生抱着一個枕頭，男生是譚文，譚文看到他開門，眼神瞬間亮了。
“尹哥！你在這個宿舍啊！”
林尹看着譚文，回想了一下：“文子你不是走讀生麽，怎麽出現在這兒了。”
林尹不說還好，一說譚文就想哭：“本來是走讀，這不我被我媽扔學校來了，她嫌我在家待着煩人，高一的時候我拼死拼活才讓她松了口讓我在家住，這學期宿舍整改，我極力瞞着還是被她知道了，一刻不停直接把我打包扔過來了。”
林尹倚着門，說：“你說了這麽半天，你好像沒說敲我宿舍門來幹什麽，還抱了個枕頭。”
譚文搓了搓手：“我就是……那個……就，我吧，怕黑，不敢一個人睡，所以……尹哥我能跟你擠一擠一起睡麽。”
林尹：“……”
譚文又說：“我宿舍就在隔壁310，我也沒沒想到尹哥你在這個宿舍，主要是別的宿舍的人都沒來，就你這兒亮着燈。”
林尹：“……”
林尹面無表情正要關門，譚文“嗷”了一嗓子丢下枕頭直接撲上來了。
“尹哥啊你就行行好吧，宿舍裏就我一個而且這層樓空蕩蕩的我真不敢自己睡啊，從此以後我文子啊不，譚文，從此給你當牛做馬！尹哥我求你了啊！”
譚文嚎的那叫一個情深意切，就差一把鼻涕一把淚了，林尹聽得頭疼。
眼看着譚文又要開始新一輪的嚎叫，林尹及時打住了他。
“文子打住，你來我這兒睡可以，不過先說好啊，宿舍可不止我一個人住。”
譚文用力點頭：“我知道，我保證不會打擾別人。”
譚文撿起枕頭跟着林尹進去了，可他在看到裏面的另一個人時，他突然就想跑了。
怎麽說呢，譚文本身也屬于那種自來熟的人，開學不到一個星期就把班裏的男生女生稱兄道弟了個遍，可唯獨姜治，只有姜治！愣是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高一的時候他是聽過姜治的名的，因為有時候他也會被請到年級組辦公室裏，然後就會聽到年級主任和五班的班主任在那兒讨論一個叫姜治的學生，姜治此人，曠課缺考家常便飯，他也因此出名，但也只是出了名，至于人，除了五班的學生，別的班的學生根本就沒見過這位大神的真容。
高二分班他意外的發現姜治也在這個班，他想去認識一下，可姜治太冷漠了，跟高一與姜治同班的人描述的一樣，坐在教室最後一排不說話不交流，滿身戾氣，冷漠至極，唯一和姜治說過話的，應該就林尹一個人，而且前些天林尹下午逃課的時候，姜治居然主動給他打掩護？！直接給譚文震驚到了。
林尹示意譚文自己找地方坐，随後又在譚文震驚的眼神中走到姜治跟前一把勾住姜治脖子，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姜治擡眼看他。
林尹“嘿嘿”笑了兩聲，說：“那是咱們班的人，叫譚文。”
姜治很直接：“不認識。”除了整天在他眼前晃的林尹，其餘人他一個都不認識。
“……”
林尹抹了把臉随即又說：“不認識沒關系，重點不在這兒，譚文他吧今天應該是第一天住校，他不敢一個人睡，就過來跟我擠一晚上。”
姜治垂了眼睑：“……嗯。”
林尹看見了姜治的小動作，臉湊到姜治眼前：“你介意啊？”
“沒有。”姜治把他推開，“今晚，別吵。”
林尹：“……哦。”
林尹感覺現在的姜治好像有點不開心，可是又說不出他為什麽不開心，林尹想了一下就放棄不想了。
坐在林尹椅子上的譚文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尹哥，姜治他……”譚文說着，指了指姜治。
林尹擺擺手，“沒事兒，咱兩少說話就行了。”
譚文點點頭。
“尹哥，你作業寫完了嗎？”
“寫完了，要抄嗎？”
“抄啊，”譚文仿佛看到了救命恩人：“尹哥你簡直就是我的神啊！你等我一會兒，我這就去拿作業。”
譚文拿了作業很快回來了，還順便把自己的椅子也搬過來了，林尹把作業拿出來遞給譚文。
“數學作業我給姜治了，你先寫別的。”
譚文點頭：“行。”
譚文剛提起筆，面前突然又被放了一張卷子，譚文定睛一看，是數學作業。
“你先寫。”姜治放下卷子就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譚文受寵若驚：“哦，好。”
各科老師布置的作業都是卷子，抄也用不了多長時間，抄作業嘛，動手就行了，答案什麽的根本不帶過腦子的。
等譚文的作業都寫完，時間也不早了，十點半，該睡覺了。
準備睡覺的時候遇到了點兒麻煩，宿舍的床是那種标準的單人床，兩大男生一個人睡正好，兩個人就有點擠了，就是吧，譚文的體型……呃，有點壯，兩人躺上去不出意外林尹翻個身就得滾床底去。
得到這個結論之後兩人都沉默了。
譚文有些尴尬的撓撓頭發：“尹哥，要不我還是回去睡吧。”
林尹繼續沉默。
這是床的問題，目前來看并沒有什麽直觀的辦法解決。
林尹想了一下，扭頭看向姜治。
姜治早躺床上去了，昨天晚上喝酒喝的有些上頭，什麽時候睡着的不知道，反正很晚了，一晚上靠在沙發上睡得并不好，第二天又很早的醒了，回了家躺床上睡覺也是半夢半醒的睡不安穩，回了宿舍困意一下子就上來了。
姜治并沒有睡着，他這會兒困是困，可燈還沒關，他就算再困也睡不着。
半睜着眼的姜治很快就察覺到了有人看他，睜開眼對上了林尹的視線。
直覺告訴他，沒好事。
果然，下一秒，林尹臉上笑容放大，姜治睡意瞬間一掃而空，連帶着腦子也清醒了幾分。
林尹：“姜哥，我跟你商量個事情怎麽樣？”
姜治：“……”他不想商量。
林尹忽略姜治臉上大寫的拒絕，繼續“商量”：“今晚咱們倆擠一下。”
姜治冷臉看着他，拒絕說話。
林尹不僅心大臉皮還厚，在知道姜治的冷漠只是裝的之後，這種程度的冷臉在他眼裏基本等同于和藹可親了：“姜哥？姜治？行不行麽？姜哥？姜哥啊……”
姜治：“……”
姜治并不知道自己的冷臉起到了反效果，在不知道林尹叫了第幾聲“姜哥”後，姜治繃不住了，眼一閉心一橫。
“……滾過來，閉嘴。”
“诶好嘞。”
林尹立馬閉嘴，麻溜的拎着自己枕頭放到了姜治床上，生怕姜治反悔。
一旁驚呆了的譚文：“……”
姜治那麽冷漠一人，林尹幾聲“姜哥”就解決了？姜治有這麽好說話的嗎？
林尹看了一眼還處于震驚中無法自拔的譚文，說：“文子不早了睡覺吧，明天還得上課。”
譚文呆愣愣的點了點頭：“哦好。”
林尹又去把燈關了。
一張單人床姜治給讓出來大半，林尹十分自在的躺了上去。
姜治背對着林尹，感覺到林尹躺上來以後，整個人都僵了。
他除了小時候跟父母和爺爺奶奶一起睡過之外，長大後就再沒有過了，有時候楊一會來他家睡覺，但楊一也只是睡在客廳沙發上，這會兒林尹卻是真真切切的躺在他旁邊，只要他翻身，就能和林尹緊挨着了。
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姜治身子更僵了。
他和林尹從認識到（還算）熟悉，滿打滿算這也才兩個星期多一點，這人就已經突破他好幾次下限了，林尹似乎是有什麽能吸引他的魔力，讓他一次又一次的在他那聲“姜哥”中妥協。
林尹又動了動，姜治猜他應該是背對他側躺着，也翻了個身，好死不死，林尹正對着他。
姜治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尹的臉：“……”他現在翻回去來得及麽。
姜治跟林尹對視着，林尹頭發上那股清涼的薄荷味又鑽入了鼻間，姜治喉頭動了幾下，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麽，最後只得說了兩個字：“睡覺。”姜治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就聽到林尹輕聲說了句：“晚安。”
“晚安”兩個字的音量極輕極輕，像一片羽毛一樣輕輕落在了他的心上，有點癢，随後就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一樣，心髒開始止不住的狂跳。
姜治捂了捂心口，胸腔裏那顆鮮活的心髒因為那句極輕的“晚安”而加快頻率跳動，他止不住。
他又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林尹閉着眼睛睡覺的樣子真乖，如果忽略他睡熟之後那極為清奇的睡相的話。
林尹半張臉陷在柔軟的枕頭裏，另外半張又被頭發遮擋了一部分，剩下的則被窗外投進來月光輕撫。
姜治就這麽看着，看了許久。
林尹你這個人，真的好奇怪，毫無顧忌的闖進了我的世界，在我的世界橫沖直撞，硬生生把我原本封閉的世界撕開了一個缺口，我不想跟任何人交流，可你偏要跳出來說和我做朋友，我看不透你的意圖，也許你只是一時興起，也許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但無論是哪種，都請不要騙我，因為你說的話做的事，我會當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