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第 15 章
把你翅膀收一收。
莊星羽挑了挑眉,用眼神詢問司頓有什麽事。司頓不回答也不退讓,甚至還直接打開了房門,轉身走了出去。
……莊星羽沒脾氣地聳了聳肩,跟在司頓身後走出了房門。
剛一走出房間、房門在身後關好,莊星羽就被司頓一肘頂着胸口、粗暴地抵在了走廊的牆上。
莊星羽沒有防備,被司頓這一肘撞的前胸後背一起疼,差點沒岔氣。
“你的那些戰友、兄弟,都是被你殺死的……”司頓壓低了聲音,重複着莊星羽在地上監獄裏曾經坦白過的“罪行”,“所以,你是怎麽還有臉面去面對你死去戰友的母親的?”
昏暗狹小的走廊裏,莊星羽的一雙血眸忽地擴張、又縮小,他本能地張口想要解釋、想要辯駁,但卻又在下一秒理智歸籠,緊緊地抿住了嘴唇。
司頓微微仰頭,不錯眼珠地觀察着莊星羽臉上的每一絲表情,所以很自然的,他就将莊星羽在剛剛那數秒之內表現出的痛苦、糾結、苦悶看的清清楚楚、又明明白白。
“他們不是被你殺死的。”司頓加重了語氣,肯定地說,“莊星羽,那他們是怎麽死的!”
莊星羽閉上了眼睛,似乎是司頓的問話太過殘忍,他竟沒有勇氣面對。
“他們……”莊星羽開了口,聲音嘶啞,不知是因為被司頓擠壓胸口、還是因為情緒太過複雜,“是被我殺死的,但我不是……”
“星羽?!”走廊盡頭的房間裏,傳來了宣阿姨充滿疑惑的聲音,“你們這是……”
司頓停了一下,最終還是暫時放開了莊星羽,身體往後退了一步,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咳咳,沒事。”突然重新獲得了許多空氣的莊星羽不受控制地咳嗽了幾聲,也默契地假裝無事發生道,“宣阿姨,是飯好了嗎?”
“恩。”宣阿姨顯然已經看出了兩人之間那不同尋常的氛圍,但她很謹慎地沒有再多問一句,只道,“你們都來廚房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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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阿姨家沒有餐廳,只在廚房裏擺了一個小小的方桌,用來吃飯。
平時他們一家人坐着正好,可眼下突然多了兩個大男人和兩個小女孩,這小方桌就着實顯得有點擠了。
優優和秀兒還好,畢竟是孩子,搬個小板凳坐在桌前,小胳膊小腿的、不算太擁擠;司頓也能勉強,雖然他身高腿長的、必須要蜷着腿才能坐下,但畢竟整體比較瘦削,所以坐着也就還好。
莊星羽則是四個人裏最狼狽的一個,因為他那雙三米多長的雙翅即使是緊緊收攏在身後,也仍是很大很蓬的一坨。并且他個子比司頓還高,那雙長到沒邊的腿蜷起來放在桌子底下、必須是要往前伸一點的,因為如果不伸開、他能把這桌子給頂起來。
“家裏桌子小,大家将就一下。”宣姨慈祥地說着,淡笑着将煮好的玉米推到優優和秀兒的面前,“吃吧,不燙。”
小小的方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食物,有玉米、米粥,有青菜、生菜、辣椒,甚至還有炒雞。
對于地上世界來說,這無疑已是最高級別的飯桌禮遇。
已經3天多沒有好好吃飯的姐妹倆當即就忍不住了,小聲道謝之後便狼吞虎咽地大吃起來。
司頓也是又渴又餓,道謝之後便端起碗喝粥,連菜和肉也顧不上吃。
就在三個人都認認真真埋頭幹飯的時候,突聽拿着一只雞腿啃的正歡的莊星羽發出了一聲悶悶的痛呼。
大家都吓了一跳,停下幹飯的動作紛紛扭頭去看莊星羽。
原來,是秀兒在站起來夾菜的時候、挪動的凳子不小心壓到了莊星羽身後的翅膀,在他那白色的羽翼尾端壓上了一道灰黑的痕跡。
秀兒又聾又啞,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兀自抓了一塊雞肉放進嘴裏,正拿着第二塊準備轉身遞給姐姐的時候,才發現所有人都停下了吃飯、看着莊星羽的方向,于是便也好奇地往他那邊看去。
這一看,可把小姑娘吓得不輕,甚至連手裏的雞翅膀都掉到了桌上,惶恐不安地看着莊星羽。
優優放下碗,慌忙把妹妹拉到身後,然後一臉戒備地看着莊星羽說:“我妹妹不是故意的。”
“……”莊星羽抖了抖翅膀上的灰,學着司頓的樣子、盡力露出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沒關系哈。”
只是,莊星羽的面部輪廓過于淩厲、立體,再加上那雙猩紅的血眸,實在跟親和沾不上邊。
秀兒就吓得哆嗦着往司頓身邊湊,雪白的小手抓着司頓的衣角,想要這個帥氣善良的小哥哥抱。就好像司頓的懷裏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安全、最可靠的地方。
司頓也很給面子地放下碗,将秀兒抱起來放在腿上,然後瞥了莊星羽一眼,冷淡道:“把你翅膀收一收,別擠着人。”
“???”
明明什麽都沒做,只是乖乖坐着吃飯、并且翅膀收的很緊很緊還是被人凳子壓到,可是即便這樣自己也沒有發脾氣、還和顏悅色地表示沒關系,但最終還是慘遭嫌棄的莊星羽:……就離譜……
除去飯局剛剛開始的這個小插曲之後,一行人還是在和諧、友好的氛圍中用完了餐。宣阿姨利索地收拾了碗筷,然後讓優優和秀兒回到剛才的那間卧室裏去休息,留下了莊星羽和司頓。
本來,宣阿姨是想跟莊星羽單獨聊聊的,但在她提議讓另外三個人去卧室休息時,司頓卻沒有挪步。
宣阿姨看了眼莊星羽,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辦。莊星羽接收到宣阿姨的求助,便清了清嗓子,轉而對着司頓、狀似無意地說:“那個,要不你也去……”
莊星羽本來想說“你也去那屋和女孩們歇着吧”,但這話只來得及說出一半,就被司頓一記眼刀掃過去、硬生生地把後半句給咽了回去。
于是,莊星羽只好轉而對着宣姨說:“沒事,都是自己人,有些話、他也該聽聽。”
宣姨不明就裏,但出于對莊星羽的絕對信任,還是點頭同意了:“哦,那、我現在要去給你叔喂飯了,你們在客廳等我……”
“我們也去吧。”莊星羽打斷道,“正好我們回來,幫宣叔清理一下。”
司頓不明所以,就跟着莊星羽一道,在宣姨在廚房又忙活了一陣子之後,跟着她走進了走廊最外頭、最靠近門口的一間屋子。
在這屋子裏待久了,司頓多少就對那股濃重的藥味習以為常了,但在走進那間屋子的時候,司頓還是能夠分辨得出、整套房裏的這股味道,就是從這個源頭傳出來的。
屋子裏有些昏暗,刺鼻的藥味裏面還混雜着一絲怪異的、類似某種草本植物破敗腐壞的味道。
司頓用了幾秒鐘的時間讓雙眼适應這昏暗的視線,然後便開始掃視這間面積不大的房間,可當他看清楚位于窗邊的那一張床上的東西時,竟驚訝到瞳孔微縮、用盡了所有的理智才克制住自己沒有當場發出一聲不禮貌的驚呼。
那張床上,布滿了雜亂的、茂盛的,同時又腐爛的、粗硬的草本植物,如果仔細去看,就能發現在那草本的覆蓋之下,似有一具尚有喘息的身體。
那具身體的呼吸動作很大,所以連帶着他身上附着的那一層已經潰爛的草本植物也跟着上下起伏,從遠處看去,簡直就像是一團會動的、膨脹的雜草地。
但這塊雜草地的中間,也就是靠近床頭、類似于人靠坐着的半空之中,卻又有一張布滿了深深淺淺綠色紋理的人臉。
此時,那張人臉的目光恰與司頓相接,在怔愣片刻之後、居然綻放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司頓頭皮都要炸了,眼前的一幕實在太過詭異了,一個長得像樹藤精轉世的家夥居然在對着自己笑?
“小夥子,吓到你了吧。”宣姨慈祥和善的聲音在身前響起,“這是我愛人,他畸變了。”
司頓回過神來,忙搖頭道:“沒有、宣姨,我沒事。”
“我愛人啊,是3年前一次外出搜尋物資的時候被一棵畸變過的松樹砸到,幾百根尖利的松針紮進了他的體內……”
宣姨一面端着碗朝宣叔叔走去,一面喃喃地跟司頓說起他曾經的遭遇,莊星羽則偏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司頓,用眼神說他“這就吓到了?膽子這麽小啊?我還以為聯邦大法官無所畏懼呢”……
司頓翻了個白眼,然後借着向前走的姿勢故意往莊星羽那邊擠了一下,肩膀撞着肩膀地愣是把莊星羽給撞的歪了一歪。
因為毫無防備而被司頓撞到了一邊的莊星羽:……怎麽還小心眼呢……
“他們把他送回來的時候,人已經奄奄一息不行了。後來還是齊老大花費了很多心思,才保住了命,但人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宣阿姨走到床邊坐下,摸了摸宣叔叔的臉,繼續道,“這樣之後,他的腎功能和肝功能就開始急速萎縮,需要持續服用藥品才能活着,我兒子、宣惟,也是為了這個事情,才會想到要去地下城裏參加那什麽改造身體的計劃,也才會……”
大概是又想到了兒子的死因,宣阿姨的眼圈又紅了,哽咽着低下頭,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了。
宣叔伸出了手——長滿綠色植被的、像是一截樹枝——拍了拍宣阿姨的肩膀,然後将視線移向了站在床邊的莊星羽,問道:“星羽,你是宣惟最敬重的前輩,他信任你、我們也信任你。你能不能告訴我們,我們唯一的兒子,他到底怎麽死的?”